清早,天晴睁开眼睛,一时间有点搞不清楚自己在哪里的疑惑。
看看四周,同样的房子、熟悉的装潢与家俱,她是睡在自己的房间没错呀,那么为何她会有种怪怪的感觉呢?
不经意低下头,看见缠在自己腰上的古铜色大手,她终于明白哪里有问题了。
她的床上多了一个人──
一个男人,她的前夫。
真是奇怪的组合呀,明明已经不是夫妻,却比当夫妻时还要亲昵热情。八年前的他,从来不曾将她搂在怀中入眠。
她悄悄在他怀中转身,凝睇他熟睡的脸庞。
淡金色的阳光洒在他英俊的脸庞上,投映出凹凸分明的立体阴影,青色的胡渍偷偷冒出头来,让略方的下巴显得更性格。
她轻轻抚摸他的唇瓣,眷恋地凝视这张百看不厌的面孔。
她终于发现,自己依然深爱着他──如果不是,不会任他牵动左右自己的情绪,如果不是,不会让他上自己的床,那套成年男女的肉体需求论,只是欺骗自己的谎言。
她并非真的只把他当成床伴,如果只是床伴,她只需要享受床上的欢愉,不会有这种患得患失的复杂心情,更不需要担心他心里是否住着其他女人。
「我爱你。」她抚摸他的唇,无声对着空气倾吐爱意。
这种甜蜜的感觉令她依恋,但两人之间暧昧不明的关系也令她烦忧伤怀。而可笑的是,她没勇气追问他究竟对她存着什么样的想法。
是前妻?恋人?抑或是,只是一个他在异地纡解欲望的方便对象?
她不敢问,怕那答案会很伤人,她曾被伤害过一次,没有勇气再承受第二次。
当然她也知道自己该鼓起勇气,拒绝和他维持这暧昧不清的关系,但是──她爱他呀!
说来可笑,她曾被火焚,却依然深深着迷于玩火的游戏……
「嗯……」蓝牧威微皱起眉头,像是被人骚扰而睡得不安稳。
她宠溺地一笑,倾身在他唇上轻印一下,然后溜下床去。
偷懒了好几天,也度过几天美好得不可思议的假期,该好好收心忙工作啰!
这天,画廊又丢给她一份新的企划,她开始找资料、联络相关事宜,一直忙到傍晚,才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下午蓝牧威曾打过电话来,他们甜蜜地聊了一会儿,直到天晴不得不去处理一些事务,两人才依依不舍地挂断电话。
他吵着要她陪他去吃泰国菜,对于他的要求,她总是无法拒绝,因此下班时间一到就乖乖收拾东西,不想让他等不到人抓狂。
她背着皮包走出画廊,托异地发现,有个神情憔悴的男子站在门前。
「光祖!」她惊呼着问。「你怎么来了?」
「我有话想问妳。」颜光祖神情颓丧,一脸想哭的样子。「天晴,妳在躲着我是不是?为什么最近都不跟我去吃晚饭,也不再跟我碰面?就连同好会也常没去。妳要跟我划清界线是吗?」
问到伤心之处,他还哽咽起来。
「当然不是!」天晴连忙澄清,随即愧疚地道歉说:「对不起!光祖,最近我真的此较没办法和你出去吃饭,还有……」唉,有人不允许呀!
现在她才知道,原来蓝牧威是个醋坛子,又好小家子气,只要是男人对她稍微热络一点,都会被他归类为企图不良的现行犯,像电脑病毒一样迅速隔离,对于他神经质的举动,她是又好气又好笑。
而这些「嫌疑犯」当中,又以颜光祖罪行最重,被蓝牧威判定必须终生隔离。不过他好歹是她的多年好友,她当然不可能同意跟他断绝往来。
只不过,最近她的心思全放在蓝牧威身上,确实忽略了这个多年的好朋友。
「真的很对不起!不然我请你去吃晚餐好不好?我们好好聊一聊。」天晴急于弥补自己这阵子对多年好友的疏忽。至于蓝牧威──她会再打电话向他道歉的。
颜光祖像是没听到她的话,依旧哭丧着脸问:「天晴,蓝牧威真的是妳的前夫吗?你们要复合了?」
「我……他确实是我的前夫,至于我们复合了没?我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天晴老实地回答。
「妳别回到他身边!我爱妳呀,天晴,妳知道吗?」
「光祖?!」天晴很惊讶,她一直以为他们只是很好的朋友。
「我不介意妳结过婚或有没有小孩,我会对妳很好很好,嫁给我好不好?」颜光祖像疯了似的,拚命抓紧她的手。
「光祖……」天晴为难地看着他,她从来只把他当成朋友呀。
她曾有过一次不幸福的经验,不可能再踏入另一个没有爱的婚姻。她真的不爱他呀!
「天晴,嫁给我吧!天晴!」他愈说愈激动,抓着她的手劲也愈来愈大。
「好痛」天晴手被箝制住,疼得眼眶浮现薄泪。
「啊!对不起……」颜光祖像烫着似的松开手,出现窘迫不安的无助神情。
「妳还好吧?」
「我没关系。」其实天晴手腕红了一片,但她不怪他,过去这么多年来,他真的对她很好,她感谢在心底。
只可惜她无法爱他──不过她想只要好好把话说清楚,他会明白的,今后他们还是好朋友,这份友谊不会中断。
「我们去吃饭吧!我们好好聊一聊,我可以告诉你我和他的故事,当然前提是如果你想听的话。」她微笑道。
她会告诉他她和蓝牧威之间的过去,让他知道,目前她依然爱着她的前夫,相信光祖能够明白的。
「我想听!天晴,妳说给我听好不好?」他要知道,自己究竟哪一点输给那个家伙!
「嗯,那我们找间餐厅坐吧,还有,我必须先打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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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了?」
直到深夜,天晴才疲累地回到家,蓝牧威还坐在她的客厅里看电视。
「嗯。」看到他在等她,她很高兴,但又感到满心歉疚。「对不起,牧威。今晚本来要一起吃饭的,我却临时……」
「没关系!妳说心情不好的朋友,心情变好了吗?」
「呃……已经好多了。」天晴回避着他的眼,谨慎地回答。
不是她故意要瞒他,而是他好喜欢吃醋,如果让他知道她爽约是为了和颜光祖吃饭,不气得把桌子掀了才怪呢!
「是吗?那就好。」蓝牧威立即转移话题问:「那妳肚子饿了吗?要不要吃点消夜?我去煮。」
「不要了。」她歉然微笑说:「我很累,想洗个澡先睡了。」
开导一个执迷不悟的人真累人!
「喔,那妳赶快去洗吧!我没关系。」他不在乎地一笑,要她快去洗澡。
「那你继续看电视吧,晚安!」她提前道晚安。
「晚安!」他微笑回应。
她打着呵欠先去洗澡,他脸上的笑容立即消失,牙根逐渐咬紧,面容也绷得像块石头。
她没有告诉他!她为什么不说她和谁去吃饭?如果他不是正好心血来潮,顺道过去找她一起去餐厅,而看到她和那家伙在画廊门口拉拉扯扯,他永远也不会知道颜光祖那家伙来纠缠她。
她为什么不说?是不是因为她还对那家伙心软?她喜欢他?
他愈想眉头拧得愈紧,一直臭着脸胡思乱想,直到整间屋子一片寂静,他才起身走向卧房。
卧房里一片昏暗,疲累的天晴早已睡着。
蓝牧威先坐在床沿,拉起她纤细的手腕,瞪着眼默默盯着瞧了半晌,然后忿忿抹去上头被另一个男人握过的痕迹,用他的唇。
火焰逐渐燃起,他脱去全身衣物跟着躺上床,开始展开攻击……
天晴正睡得迷迷糊糊之间,感觉有人掀开被子躺了进来。
「牧威?」她呢喃着问。
「嗯,是我。」他伸手将她揽入怀中,低头亲吻她的脖子。
她安心了,懒洋洋地呻吟,爱困得睁不开眼。
他没停下攻势,湿热的吻顺着优美的颈子往下,顺手解开她的睡衣。
「嗯……」她舒服地轻喘着,人还在半梦半醒间。
他褪去她的衣物,直到她足以接纳他,他才占有她的甜美。
「啊……」突来的欢愉太强烈,她忍不住娇吟。
不过有些事情不太对劲……今晚他的碰触太过真实,她甚至感觉得到他皮肤的温度,彷佛他们之间没有任何阻隔物──那个应该存在的小小薄套。
她立即警觉地睁开眼睛往下一看,发现他果然没戴保险套!
「不行,」她开始挣扎起来。「你出来!万一怀孕了……」
「那我们就结婚吧!」他制止她的挣扎,反而加快攻击的速度。
「你说……什么?唔……」一阵阵快感袭来,她只能将唇咬得更紧。
「如果妳怀孕了,就表示上天注定我们该在一起,那我们就再次结婚!这回,我们一定能长长久久。」
「你在胡说什么?唔……你快……停止……」
她的呻吟使得她的话变得断断续续,却依然阻止不了蓝牧威的凌厉攻势。
夜,充满旖旎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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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我们就结婚吧!
天晴茫然坐在办公桌前,被蓝牧威那句话骇着了。
结婚?他跟她,再次成为夫妻?
其实他们现在就跟一般夫妻没有两样了。吃在一起、睡在一起,他虽然有间公寓在她楼下,但很少回去睡,形同置物间。
他好像也满喜欢她的,常常抱着她、吻她……而且他真的对她很好,好到她克制不住自己曾受过伤的心,即使可能再次承受被刺伤的巨痛,依然奋不顾身地朝他奔去。
结婚……
真的可以吗?她和他,再次走入婚姻,这回他们能够得到幸福吗?
她有着期待,却也有更多恐惧与畏怯,毕竟这一投身进去,便是一条难以回头的不归路。
「晴姐,」助理许菁菁推开门走进办公室,看见她在发呆,酷爱八卦的双眼闪闪发亮。「妳在想什么?」
「没什么!我出去一下。」
天晴今天无法应付她的好奇心,抓起皮包起身,随即快步离开办公室。
到了大街上,她才发现自己匆匆忙忙跑出来,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算了!顺道去拜访这回展览的画家好了,但是得先联络一下……」她立刻拿出手机,找出记事本上头的电话,非常失礼地表示想临时拜访。
幸好那位画家没有见怪,也正好有空,她高兴地收起手机,赶往画家家里。
拦了计程车来到画家住家附近,付钱下了车,她一面走着,一面按照地址寻找画家的住处。
经过一间珠宝店时,不经意往陈列着漂亮珠宝的橱窗瞄了一眼,却意外瞄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里头,正拿着好像是耳环的饰品,往站在他面前的美丽女孩耳朵上比画。
那女孩娇嗲灿笑得像朵花,两人不断讨论饰品,看起来好亲昵。
她僵硬站立着,只觉头发晕,太阳像是从她眼前消失,四周只剩一片黑暗与冰冷。
同样的事情,又要再度发生了吗?
她就知道,他不可能独自甘寂寞太久,他身旁始终有太多的女孩围绕,她不是第一个,也不可能会是最后一个。她永远都必须和其他女人分享他──无论他是否爱她!
她不要这样!拧着像被捏碎的疼痛胸口,她缓缓蹲下,泪水夺眶而出。
她早该知道的!她怎么会傻得再度失了身,又被骗了心呢?
她真的好蠢,蠢得该死!
她掩着嘴,堵住抑止不住的哽咽。
她终究还是他无缘的前妻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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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觉得这副怎么样?」
蓝牧威拿起一副银叶造型、做工精致的碎钻耳环,问身旁的女孩。
「我觉得这副很好看,我很喜欢。」女孩过于造作地眨动刷了夸张长睫毛的大眼睛,一脸痴迷地望着他。
蓝牧威面颊抽动,只能再忍着气问:「我是指我的女朋友。妳认为二十八岁的女性会喜欢这样的款式吗?」
「噢!这点我就不太清楚了,毕竟我身旁没有年纪那么大的女人。」女孩撇撇嘴,有点嘲讽地回答。
蓝牧威低咒着闭了闭眼,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忍受这种花痴又没礼貌的珠宝店店员?
今天闲来无事,他特地出门到东区来逛逛,想替天晴买副耳环,他注意到短发的她经常戴耳环,想买一副送给她,讨她欢心。
停车回来正好看见路旁有这间珠宝店,便随意走进来看看,现在他为自己的决定感到万分懊悔,他根本是自找罪受。
打从他一进门,这名相貌不错的店员就盯上他,立即扭摆娇臀过来招呼,还开始用足以媲美皮卡丘的超强电眼,不断地朝他放电。
她得知他要买耳环送给女朋友,一开始有点失望,不过随即使出浑身解数准备大捞一笔,几乎将整个珠宝柜的耳环全搬了出来让他挑选。
他一个大男人,别说自己不戴这些女性饰品,七八年没和女人交往,他也早就对女性的品味生疏了,一大堆五颜六色的宝石耳环放在他面前,照得他眼花撩乱,根本不知道该挑哪一个。
「好心」的店员小姐拨开耳边的长发,侧头撑着脸颊,娇滴滴地对他说:「不然我的耳朵借给你,随你要怎么用都可以呀!」
她故意慢吞吞地说道,神态更加挑逗暧昧。
蓝牧威假装没有看见她勾引的娇媚姿态,认真考虑起她的提议。
或许有个女人的耳朵借他比一比,他会比较知道该买什么样的耳环。于是他只好假装没看见女店员眨得快抽筋的眼睛,专注在她耳边比那一堆花花绿绿的耳环,然后仔细考虑挑选。
没想到这名女店员明知他有女朋友了还不死心,拚命找机会毛遂自荐,这会儿居然还敢隐喻天晴年纪太大,真是欠人骂!
他面容一绷,严肃地说:「妳的年纪或许比我女朋友小几岁,但是这没什么好得意骄傲的,总有一天妳也会二十八岁不是吗?我相信就算妳活到二十八岁,也绝不可能有我女朋友的气质与风韵。她是独一无二的女性,任何人都比不上她!」
他的话说得够白了,女店员又羞又气,却说不出反驳的话。
蓝牧威将银色的叶子碎钻耳环递到她面前,大声地说道。
「我要这副,请替我结账!」
结了眼,蓝牧威立刻头也不回地离开珠宝店。他记得好友苗天佑有间咖啡店就在附近,他打算去喝杯咖啡,缓和一下他愤怒的情绪。
推开咖啡屋的大门走进去,讶异地发现向来行踪不定的好友居然正好在这里!
「牧威,你这家伙──怎么有空过来?」苗天佑走过来拍拍他的肩,把他带往一个专门为贵宾准备的好位置。
「唉!别提了,一肚子气!」
「怎么回事?」苗天佑先吩咐服务生送杯热咖啡上来,才坐下来问道。
「就是……」
蓝牧威边喝咖啡,一边把自己的珠宝店奇遇记讲给苗天佑听,听得苗天佑不断拍桌大笑。
「看来虽然七八年没把妹,你依然很有魅力,证明你宝刀未老,恭喜恭喜!」苗天佑调侃他。
「我才不要其他女人,我只要天晴!」蓝牧威不自在地哼了声,转头不理他那张讪笑的讨厌嘴脸。
「喔?人家说旧爱还是最美,看来的确没错,难怪将近八年来你六根清净、不近女色,我几乎以为你要到庙里剃度出家当和尚了呢!」不识相的苗天佑还拚命挖苦,气得蓝牧威想扁他。
「我就是爱她,只想要她,不行吗?」他的右手指关节掐得哔啪作响。
苗天佑见苗头不对,赶紧陪笑道歉:「好好!你不是和尚,你六根未断,我马上替你再补杯咖啡。」
「哼!」蓝牧威轻嗤了口气,打算老实不客气地赖他一下午,而且拒绝付账。这家伙的嘴这么坏,非得给他一点小小的教训不可!
坐了一下午,他的心情好多了,看看时间天晴差不多该下班了,他才欣喜地带着刚买到的礼物回家去,想给她一个惊喜。
然而回到家──其实是天晴的家,迎接他的是一室寂静。
「怎么回事?天晴还没回来?」
他失望地坐下来等她,这一等,一直到深夜她都没有回来。
拨了无数次手机也没有人接,后来电话总算通了。
「天晴,妳在哪里?」他立即焦急地间。
「我在我爸妈这边。」她轻声回答。
其实她有点诧异,他打了一整晚的电话,他没和那名娇媚的美女约会吗?
「妳回家去了?怎么突然回去呢?」他讶异地问。
「我很久没回家看爸妈了,回来看看他们也是应该的。」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她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有些冷淡?
「那──妳今晚不会回来了?」
「……没错。」不只今晚,以后她都不会再回去那个地方了。
「好吧!既然妳今晚想住在那里,那我只好回自己家去睡了。」
唉!他本来迫不及待想给她一个惊喜,如今看来,惊喜只好延期了。
「好。」或许他马上就会打电话找新欢过来!她咬着唇告诉自己,故意忽视他语调中的落寞。
不能怪她冷漠不理会他的失落,她的心第二次受到伤害,她想这次,它是不会痊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