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世爵隔天又启程前往香港——
刘巨泰已在他暗中协助下顺利返回上海,而一度被查封的刘宅也已归还其名下,能再度入住。
刘乐璇得知,迫不及待想回家看看父亲。
严世爵便和她商量,她先陪他去趟香港严家,他再送她返回上海刘宅,与她父亲重逢。
刘乐璇想了想,同意了。
严家大宅位于九龙半岛,在寸土寸金的香港,能坐拥如此一座占地广阔、无比豪华气派的中国宫殿式建筑,其雄厚的财势,令人瞠目结舌。
朱红色大门外,两座龇牙咧嘴、神态凶猛的铜狮子伫立,象征护卫着这座宏伟宅邸。
连绵不绝的绿琉璃瓦顶,檐下五彩斗拱和彩画,红柱、红门窗,黄绿两色的琉璃栏杆,石栏杆柱头上,龙飞凤舞的精致雕刻,金碧奢华程度,宛如北京的紫禁城缩版。
美丽辽阔的庭园,仿江南园林设计,亭榭回廊、湖边堆石,园中石桥跨水通岸,绿柳、秋菊,各种树木花草点缀其间,景致迷人。
「你家真的像皇宫。」刘乐璇惊叹道。
打从一进大门,就遇到一堆佣人频频向他恭谨打招呼,听说这宅邸佣人,比起他曼哈顿宅邸多了数倍,少说有上百人。
她这才想起,小时候曾跟父亲来过这像皇宫的大宅院一次,不过那时并未见到严世爵。
「你想住在这里?」严世爵探问。
「没有啊!住我家自由自在又舒适,虽比不上这里气派惊人,但我家也是豪宅耶!」刘乐璇回道,她更怀念自己的家。
「若将来有机会,愿不愿意跟我住在这里?」他进一步探问。
「为什么要跟你住在这里?你在曼哈顿的豪宅我住得比较习惯,跟王嫂、雷斯特、罗伯伯等人都混熟了,以后若要借住,也住你曼哈顿的房子。」她没有多想,只想着她可不希望跟一堆不认识且讲究辈分的人住在一块。
严世爵无声轻叹,他都暗示得这么明显了,她怎么完全听不出来?
算了,反正以后她总会知晓的。
他牵起她的手,朝母亲所住院落大步走去,心里一边想着,也许等正事忙完后,他该带她坐高尔夫球车游园。
当严世爵踏进母亲房间,意外父亲也在里头。
他面无表情地看了父亲一眼。
他人高步伐大,刘乐璇一路跟着,有些喘,看到年迈的严海明,她连忙轻声,朝对方礼貌间候,「严伯伯,好久不见。」
「嗯。」严海明有些意外小儿子会带着刘乐璇一起回来。「你跟你妈好好说话,再敢让她伤心掉一滴泪,我就真的拿龙头拐杖抽你几下。」他绷着脸警告完,转身步出房间。
这几日,娇妻无精打釆,镇日躺在床上,动不动就掉泪,令他看得心疼,也对小儿子更气恼。
「妈……」严世爵走近床铺,轻唤一声。
柳书荷背对着他躺在床上,羸弱的肩头轻颤了下。
「老爸他……是不是真的很爱你?」严世爵直言问道。
先前王嫂向他道出的一番话令他非常诧异,王嫂说当年父亲确实曾以联姻为由,提出大笔资金挹注他外公面临危机的事业,却被他外公拒绝,不愿让女儿为了公司而牺牲,赔上一生幸福。
没想到母亲却求外公接受,她想嫁给父亲,不单为了拯救自己父亲一生事业,更因她是打从心底爱上严海明……
他首次听到这样的说法,自是不信,打断王嫂的话,质疑当年年轻貌美、贵为名门千金的母亲,不可能会对一个大她二十多岁,还娶了两房的老男人动情。
王嫂却指正他,小看了自己父亲的能力和魅力,更难得对他板起脸,指责他不该认为自己母亲是爱慕虚荣,为了钱能够出卖自己的女人。
王嫂不单在香港严家工作教十年,也与他母亲有远戚关系,辈分上算是他母亲的表姊。
王嫂了解母亲的性格,她聪明有涵养,勇敢又有自我主张,年过三十还没结婚不是没人提亲,是她眼光高,如果不是对他父亲有真爱,她不可能以自己的婚姻为筹码做交易。
王嫂又说,他父亲与他外公有私交,很早就认识他母亲,也心仪她许久,但顾虑两人年龄差距,加上他已娶了两房妻子,不敢奢求。
直到他外公事业发生危机,父亲才以企业联姻为由,其实也是存着私心,有些趁人之危,只因他很想名正言顺爱着母亲,想给她幸福。
王嫂再三强调,尽管外面传言都认为两人婚姻是建立在商场利益,但他父母确实是真心相爱才结婚的,王嫂本以为他长大后就会明了认同,未料他一直心存芥蒂,也因此不相信爱情。
王嫂一番解释,令他怔愕良久。
若是过去的他,肯定不相如今,他想相信那才是真相。
他的父母是因彼此真心相爱才结合,也才会生下他。「妈是不是也真的爱上老爸,才会甘于委屈当三房?」严世爵又问。
柳书荷缓缓侧过身,神色忧伤地看向儿子,没什么血色的唇瓣轻掀,气若游丝地道:「我说的话,你信吗?」
不待他回答,她又神情黯然道:「别人怎么看我、怎么眨低我,我都无所谓,我只是选择自己所爱的,我可以得到相对的爱,很幸福、很知足……
「只是,没想到在你心中,也跟外人、跟这大宅邸的多数人一样,认为我是卖身求荣……没想到被自己的儿子轻视会这么痛苦……你一句话,比这数十年来旁人的背后辱骂,更令我承受不住……」她说着,声音哽咽,心口紧扯,再度泪涟涟。
「对不起、对不起……」一旁听着的刘乐璇也跟着眼眶泛红,她一把将严世爵推开,坐在床侧,安慰道:「伯母,严世爵是笨蛋,以前的他根本不懂什么是爱情,他说的话你千万别放在心上,我相信你跟严伯伯是真爱。」
年已六十多岁的柳书荷,保养得宜,看起来不过五十出头,尽管脸色苍白,却不掩雍容华贵气质,可见年轻时是很有涵养的美女,也难怪严世爵生得如此俊美,俨然遗传母亲的好基因。
而像她这样内外兼具的美女、才女,怎么可能为了钱财出卖自己的一生幸福?严世爵连这点都不懂,真是柱为人子。
「伯母,我相信真爱没有年龄差距,像我爸妈也相差了十岁,可是我爸爸对我妈妈专情又忠贞,甚至在我妈妈过世后,他发誓这辈子不会再续弦,他的爱只给了两个女人,就是妈妈和我。」刘乐璇用自己当范例,继续安慰柳书荷。「虽说严伯伯己娶了两房才又娶你,但我相信你才是严伯伯心中最最珍贵的真爱,你们只是比较晚相遇罢了。」
柳书荷诧异初见且年纪轻轻的刘乐璇,竟会对她道出这番安慰话语,顿时一阵感动。
「嗯,你怎么把我说得像个白痴似的。」严世爵脸色难看,拉扯她的手臂。
「我没说错啊!要不你问问你妈,谁才是好色之徒?」刘乐璇不讳言地又指责道:「你竟然有脸说你父亲贪图女色,至今跟你上过床的女人,恐怕比皇帝还多。」
「你干么又针对我放箭?我哪里惹你不高兴了?」严世爵没好气地瞪着她。
她简直爬到他头顶上了,竟一再对他出言不逊!这世上除了他老爸,也只有她胆敢这样教训他。
「你对伯母大逆不道让我不高兴,不是说要我陪你来探望她,你要好好向伯母道歉认错,怎么进来这么久,还没听到你一句道歉?」刘乐璇站起身,抬高下巴,双手叉腰,瞪了回去。
「我要说的话都被你说完了,我还能说什么?」严世爵撇撇嘴,内心忍不住腹诽,他竟拿颐指气使的她没辙,他还真的遇到天敌了。
「哪里说完了?你想说什么自己说,又不是哑巴,还要我代你发言不成?」刘乐璇吐槽。
原本伤心欲绝的柳书荷,见刘乐璇跟儿子唇枪舌战,不禁讶然,她没想到儿子会跟女孩子斗嘴?
严世爵转向母亲,往床侧另一边坐下,低声道:「妈,对不起……」
柳书荷怔怔地看着儿子。
「对不起,我说错话,伤害了你……」他再度向母亲道歉,诚心认错。「我相信你跟老爸是真爱。」他直到现在才终于明白爱的真义,也能感同身受。
柳书荷闻言,心房一揪,肩膀轻颤,忍不住又掉泪了,不过这次她不是伤心、痛心,而是非常宽慰,只要儿子相信她就好。
「妈,别哭了,否则我真的会被老爸抽打。」严世爵伸手,轻拍母亲哭得颤抖的肩头。
他倒不是担心被父亲责罚,而是见母亲被他几句话重伤,伤心到卧病在床,才短短时间就消痩憔悴,令他内疚懊悔不已。
如果说刘乐璇的眼泪是第一个令他招架不住,那母亲就是这世上第二个令他害怕掉泪的女人。
「妈,别哭了。跟你说件会让你高兴的事。」他不知该怎么安抚母亲,只能转移话题,他转身,拉起站在一旁的刘乐璇的手,向母亲正式介绍,「这个女人,刘乐璇,我特地带来让你监定的。」
刘乐漩一愣,他带她来给他母亲监定什么?
「她是我打算娶回家的女人,但你刚才亲眼见识过她的泼辣,我怀疑这个决定太过冒险,你儿子日后应该会被欺负,你用你的智慧和远见帮我好好判断,她适不适合当你媳妇和你儿子的老婆?」严世爵一脸认真地向母亲请教。
柳书荷和刘乐璇皆是一阵惊愕。
儿子要结婚了?!
他终于找到想定下来的对象,而且看样子不是出于利益考虑,而是真心爱上对方。
刘乐璇先是错愕,在重新消化他那串问题后,更是惊吓骇住,说话都结巴了,「你、你你你说什么?你想娶、娶我?!」他在开玩笑吧?
「如果我妈同意我这个冒险的选择的话。」严世爵弯起嘴角,把答案丢给母亲。
「什么叫娶我是冒险决定?要我嫁给你才是真正的冒险好吗!」刘乐璇大声辩驳,「还有,你竟敢骂我是泼妇!」
「我是说泼辣,但你这表情是泼妇没错。」严世爵不怕死,故意挑衅她。
「敢骂我是泼妇,我让你看看什么叫泼妇!」刘乐璇忿忿地抡起粉拳,朝他身上捶打。
柳书荷见两人竟动起手来,无比惊愕。
不,严格来说,动手的只有刘乐璇,儿子只是边闪躲边伸手抵挡。
她见小俩口相处得这么热闹,不免发噱,内心哪里还有什么悲伤忧郁情绪。
严世爵挡了她几下不痛不痒的绣花拳,双手捉住她一双手腕,制住她胡乱挥拳继续攻击。
「你——放开我!」轻易就被他挟制,敌不过他的力气,刘乐璇心有不甘。
「你真的这么讨厌我吗?把我打伤了,你舍得吗?」严世爵一双眼刻意朝她放电,低凝她一张气呼呼的粉脸,一阵莞尔。「我想娶你不是开玩笑,我发现我爱上你了。」他坦然向她诉爱,他对她的感情再没有疑虑和迷惘。
他渴望得到她,却不愿随随便便要了她。
他要名正言顺拥有她。
他要娶她,给她幸福。
一如她的心愿,羡慕母亲能得到父亲完全的爱,也希望将来能遇到可以全心爱她的另一半。
他会专一地爱她、宠她、疼她,长长久久。
「其实你才是小偷,把我的心偷走了。」他甜言蜜语地打趣道。
她因他赤裸裸的告白,因他道出的爱语,心口撼动不已。
「你……才是小偷,更早之前就把我的心偷走了。」她羞赧地轻斥他。「所以我们得为对方负责才行。」他唇角一扬,俯下身,吻住她的蜜唇。
床铺这方——
半坐起身的柳书荷,因眼前上演的爱情喜剧,看得呆住了。
儿子是忘了这里是她的房间吗?还是故意要晒恩爱给她看?
不过不管是哪个理由她都不介意,她很高兴儿子总算觅到真爱。
严世爵带着刘乐璇回到上海刘宅。
刘乐璇一看见父亲,一把扑进他怀里,双手紧紧搂着他,感动得泪涟涟。
刘巨泰也紧紧搂着女儿,感动得哽咽。
严世爵看着分别又重逢的父女,相互安慰关怀良久,内心对这结果非常宽慰。
刘巨泰在他的协助下,不动声色地回到上海,带着尚未痊愈的伤,立刻重返大钜集团,令集团内部和商界人士大感惊愕。
他不仅不是遭遇不测亡故,更未卷款逃亡海外,他借着伪装失踪期间,只与少数几名亲信取得联络,之后又靠严世爵大力协助,捉到真正的集团背叛者。
大钜集团的内奸竟是总经理!
总经理与一名股东大老联手,并假借总裁名义,盗用公司高达五亿美金的现金转出海外,意图制造是身为总裁的他又独断拿去投资迦纳的海上石油开采,导致集团资金运转出现大洞,造成一连串跳票,内外部营运出现大问题。
在这亏损事件曝光之前,总经理趁着刘巨泰私自前往西非巡视跨投资事业,买通人袭击他,造成他重伤,一度昏迷,幸而被一名暗中跟行的亲信所救,被送到偏乡小医院接受治疗,顺势隐瞒行踪,让外界猜疑他可能亡故或蓄意逃亡,他再趁敌人松心,予以反击。
而这中间,他非常感谢有严世爵出手大力相助,否则即使他找出真正陷害他的内奸,在他返回大钜集团时,恐怕集团也已崩毁、四分五裂。
他想重振事业,怕得耗上数年心力,而非如现在,轻易就又夺回大权。
与此同时,迦纳的海上石油探勘也传来好消息,再又往下挖掘三百多英尺,在水深三千三百四十二英尺处,挖出原油。
初步估算,这座海底油田,将可生产高达三十亿桶石油和十七兆四千亿立方英尺天然气,而大钜集团在此投资中占有高达百分之二十五的所有权。
一夕间,大钜集团股价迅速攀升,日日开红盘,不仅轻易回到原先的般价,未来还可望持续攀升上去。
这全因严世爵在两方投入资金纡困的大功劳。
他对严世爵除了无限感激,还真不知怎么还他这个大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