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将军低头看着手上的藏宝图,心中千回百转。
“请将军放心,您未上报全盛图这件事,皇上也已知晓,皇上明白将军为国效力总是不留余力,而且您也只是因为一时好奇了,擅自抄下图样,并无采取寻宝行动,再因护送全角途中,他自刎身亡,当时已经受到责罚,因而只要您派人前去找寻宝藏,然后带回京师充实国库,便得以换取赦免机会,过几日皇上就会下诏书给您,所以您可以放下多年来心底的担忧。”傅夏正色的说。
“将军,从这点看来,我可以保证傅夏绝对会是个好女婿。”金浚出声插话,“其实傅夏是冒着杀头的危险呈报皇上有关全盛图一事,因为他担任提刑官短短三个月,便替百姓解决四百五十一件冤狱诉讼,如此卓越的功绩获得皇上召见,皇上想赏赐宝物给他时,他却说出际隐匿全盛图三十年一事,并乞求将赏赐换成赦免你的罪,我想,这样的女婿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
“是吗?好女婿,真的谢谢你替我着想。”长孙将军的内心满是悸动。
总算是结束担忧了!听见傅夏说皇上肯让他将功抵罪、他心中的大石总算是放下了,对于准女婿的贴心,也让他放心女儿的将来一定会圆满幸福。
三十年来他从未将手抄图交给其他人看过,毕竟知晓全盛图的人,除了已死去的全角与失踪的傅扎工外,剩下的就是他自己了,虽然三年前他再度寻得居住在城外的傅扎工,但是事情都已经过了这么久,他也不想再旧事重提,因此没有前去要傅扎工噤口。
知情不报是欺君大罪,偷绘图样的罪责也是不轻,因此这个秘密一藏就是三十年,直到那夜。
当时他一时疏忽,在酒酣耳热之际,夸耀似的将手抄图拿出来,给小女儿和大女儿夫妇观赏,还大声说着全盛图的由来,以及傅扎工的近况,没想到几日后手抄图不翼而飞,留下的是女婿一张写满对寻宝跃跃欲试的信件,还说他会尽快回家共享天伦。
然而身子骨原本就不好的大女儿嫈然因为思念丈夫,更显消瘦,就在丈夫离家的一年后,终于撒手人寰。
在女婿离开家的这段时间,长孙将军接受过篓然不下千百次的请托,要他派人寻找丈夫的下落,但唯一的手抄图被女婿拿走,他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在人海茫茫中找寻女婿,而大女儿也曾请他到城外找傅扎工要图,但心思缜密的他深怕原本平静的日子会因采访傅扎工而再起风波,为了家人的平安度日,他自私的决定舍弃女婿,只求保全家人。
就在派出的手下多方探寻未果,大女儿等不到丈夫归来便抑郁而亡,小女儿想替姐姐完成遗愿,带着小燕留下一封书信离开家,这一切仿佛才是昨天发生的事情。
所有的曲折都是由这张图引起的,所有的怀念、贪念、愤恨也是因此而起,这时,长孙将军感觉汨眼迷蒙,源源不绝的悔恨溢满心胸。
若是当年他没有好奇的偷偷抄下图样,是不是现在就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一双柔白的小手轻轻的放在全盛图上,长孙将军抬起头,只见女儿流露出坚定无比的眼神。
“请爹将图交给我,我要亲自帮姐姐完成遗愿。”
“这……”
“爹,请您相信我,我一定会把姐夫带回来的。”长孙嫣然知道父亲在担心什么,父亲是害怕剩下的女儿也会和大女婿一样一去不回。
“请将军放心,傅某会竭尽所能的保护小姐,就算丧失性命,也会让小姐平安归来。”傅夏的手放在长孙嫣然柔白的手背上,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拜托了……”长孙将军眼前所及,是小女儿的坚持面容与准女婿的坚定眼神,内心澎湃汹涌,“当年嫈然苦苦哀求我去找傅扎工,请他将全盛图交给我,让我好去找寻女婿的下落,但自私如我,害怕当年偷抄全描图的罪责会被发现,因此一直不敢去找寻傅扎工,还以为嫈然久了就会忘怀丈夫的失踪,最后再爱上别的男子,但……”
“爹,您别自责,您害怕之前的过错会被拿来多加着墨也是为了保护这个家,姐姐一定懂的。”长孙嫣然轻轻的笑了,眼泪却滑落脸颊。
是呀!姐姐会懂的,父亲终究是父亲呀!
她明白父亲是为了保护这个家,选择逃避女婿偷了手抄图的事实,让姐姐误会他为了躲避罪责而迟迟不敢去找寻傅扎工,但父亲绝对料想不到,姐姐最后竟会等不到丈夫归来,才让她惊觉姐姐的爱是如此深长,也有了勇气留下书信,到城外找寻傅扎工。
女儿贴心的安慰,总是让长孙将军扬起微笑,放下心中愧疚的大石。
***
今夜,梁尚维在稻禾香设宴,不只恭贺傅夏当上提邢官,也预先祝贺傅夏与长孙嫣然有情人终成眷属。
宴会结束,在长孙将军的坚持下,傅夏再度回到将军府,陪他把酒言欢。
“嫣然,睡了吗?”刻意压低的噪音在静谧的夜里响起。
坐在窗边的长孙嫣然听到属于他的声音,顾不得自己穿戴是否整齐,急忙起身,打开房门。
“夏哥哥,你怎么来了?我爹不是拉着你谈天吗?”瞧见他略显凌乱的黑发与衣襟透露出危险气息,她不禁羞红了脸。
一年不见,她对他的思念日日夜夜盘踞心头,压得她几乎无法喘息,而今他就站在眼前,怎么不令她心跳加速,双颊殷红?
“将军睡了,而我明日要工作,也该睡了,却又睡不着。”傅夏轻抚着她粉嫩的小脸,看着她将一头乌黑长发披泄在身后的慵懒模样,心旌动摇,下腹传来一阵火热。
“夏哥哥,你怎么睡不着?”长孙嫣然的脸颊贴上他的大掌,感受他粗糙的掌心刮着细嫩的肌肤。
“因为想你。”他猛地搜住粉嫩唇花瓣,吮吻着她。
等到嘴巴恢复自由,她仰望着他,绽放甜腻的笑容,“我也想你,想得每夜都会哭着醒来,夏哥哥,你一定不知道吧!我请小燕托人传口信给你,那人回报说那里早已人去楼空,我既震惊又错愕,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我怎么会不要你?嫣然,我一直是要你的。”傅夏勾起一边嘴角,轻声的说:“你也一定不知道,当管家将你带走时,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但是当小燕露出手腕上的蝴蝶刺青时,我欣喜若狂,差点流下眼泪。”
“我没有不要夏哥哥,因为当时管家在那里揭穿了我一直想找机会告诉你的实话,我看你的眼神是如此漠然,不禁感到害怕,恍惚中,我竟然毫无主见的跟着管家离去,为此,我总是自责不已。”长孙嫣然想起那日,眼眶不自觉的泛红。
她不该离开他,当时只要静下心想一想、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眼中无比的沉痛与悲伤。
“嫣然,别自责,那时我也应该勇敢的拉住你的手,要你为我留下来,不过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咱们说好,谁也不准再提、好吗?”傅夏不忍看她为他流泪。
“嗯。”她用力的点头,接着扬起笑靥,“夏哥哥,你可以告诉我,为何会当上提刑官吗?”
今日在大厅上人多口杂,他与她都还没有找到机会好好的聊一聊,急坏了向来心急的长孙嫣然。
“那要从我以前讲起,可能得花些时间,我可以入内吗?”
“当然,夏哥哥,请进。”
傅夏带着她走入房内,他在靠近窗边的藤椅上坐下,并将娇小的她放置在自己的双腿中间,下颚靠着她的头顶,恣意的吸取她身上芬芳的气息。
“我从小没有爹,娘在我五岁时抛下我,是我师父傅扎工收留了我,那时我的年纪还小,虽然对母亲的做法十分不谅解,但还是希冀哪日能重回母亲的怀抱,我十五岁那年,时常跟着师父到牢里替罪犯刺青,当时我是师父的助手。一天,我在城里遇见了我娘,尽管她满脸淤青,目光涣散,不过我还是一眼就认出她,就在我开口要喊她时,人群中冲出一名拿着刀的男子,他要抓我娘,我一时冲动,上前抢下男子手上的刀,一转身,却将刀刺入男子的腹中……”
傅夏永远都无法忘怀,当刀子刺入人体时,那柔嫩的触感令他隐隐作呕,而当时才十五岁的他看着成年男子捂着不断渗出血液的肚子,跪倒在地上,慌张得不知所措,一双求救的眼眸不断的张望,但是看见的都是冷淡且置身事外的眼眸,这包括了他的母亲。
当时他喊了声娘,还跪爬着朝她前进,但是他娘将他当成虫子般猛力挥开,高声大喊杀人的凶手就是他,还要其他人快快救救她的爱人。
接下来的牢狱生活,傅夏不想回想,仅上过一次衙门,高高在上的县老爷不听他的解释,而他娘也指证历历,说他是杀人凶手,就算爱人没有大碍,她也不想轻易的放过他这个儿子。
最后是傅扎工全力奔走,靠着长年替罪犯刺青的好交情,才换得傅夏免于流放边疆,却要以打一百大板与替监狱工作十年交换。
“夏哥哥。”长孙嫣然哽咽,心痛得无法遏止。
“哭什么?”傅夏替她抹去脸上的泪珠,撇了撇嘴角,“你离开我之后,我仔细的想了很久,从前我看了太多明明清白却被迫背上罪刑的人,当时的我只能以不断的雕刻佛像与打坐来替那些人祈福,不过实在太消极了,于是我搬到多年好友上官胤的家中潜心学习,最终拿下能入朝为官的资格,并自荐成为提刑官,为的就是不要再有人像我当年一样!什么话都还来不及说,便被冠上罪名。”
“我明白了,我都明白了。”她这才明了,原来他日日打坐与雕刻佛像,都是为了祈福。
她的男人就是这般顶天立地,他的辛苦为的不是自己,而是为了天下苦难的人们。
长孙嫣然张开双臂,抱住他的腰,小脸贴上刚硬的胸膛,柔声的说:“夏哥哥,虽然你已经不在意过往,但我的心还是好疼,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用我最大的力量让你幸福。”
“有你在我身旁,我就会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幸福。”傅夏低下头,吻着她的头顶,恣意的吸取属于她的芬芳,“我的好嫣然,你会不会萌生想要安慰我的冲动?”
“当然会。”她抬起头,深情的望着他。
傅夏一定不知道,听他说完他的遭遇后,她心痛得无法自持,好想替他做什么,借以抚慰自己的心灵。
“那,”他的大掌顺着她的背部缓缓向下移动,嘴巴贴近她的耳旁,嗳昧的说:“我现在心里好难受,想起没人疼爱的过去,忍不住就会潸然泪下,极需嫣然妹妹的深情相拥。”
灼热的气息拂过敏感的耳朵,长孙嫣然害臊的双颊通红,咬着下唇,好一会才羞怯的开口,“如果夏哥哥能因为我而感到快乐,那么我绝对会全力相助。”
她说的话充满挑逗意味,傅夏爱极了,拉她起身,逼近她与他相对站立,下一刻,低头吻上她的双唇,舌头探入檀口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