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
对一般人而言,时光荏苒,仿佛在行走间就能悄悄流逝,但是对长孙嫣然来说,却是片刻难熬。
自从傅夏借由小燕捎来消息后,她就再也得不到他的任何讯息,这段时间,她不仅失去自由,就连原先说要替她解决全盛图这件事的父亲从边关回府后,也是一拖再拖,虽然她知道父亲是担心皇帝若知道他知情不报会受到追究,才迟迟不敢派人寻找,但她还是充满了想念他、想得知他的消息的思绪。
她也曾请小燕找将军府外的朋友替她走一趟城外,传递讯息的人回城后却说,傅夏的家已经人去楼空,就连附近的住户都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
尽管如此,她依然相信傅夏与她的盟约,因为她知道,他是一位顶天立地、一诺千金的男子汉,
今日,长孙嫣然坐在房内靠窗的椅子上,手里拿著书,却是遥望房外的假山流水,心思不晓得飘到哪里。
“小姐,你快来大厅呀!”小燕从外头跑进来,大声嚷嚷。
长孙嫣然回过神来,转头望着双颊泛红的小燕。
“小姐,你怎么还坐在这里?”眼看小姐不为所动,小燕急得上前,顾不得礼节,抓着她的手,就想将她拉出房间。
“小燕,你怎么了?大厅里发生什么事情了吗?”长孙嫣然瞧小燕如此慌忙,于是顺势站起身,跟着她走向大厅。
“是你心心念念的人来了。”小燕微笑,得意洋洋的宣布。
长孙嫣然诧异的停下步伐,双眸圆睁,呼吸急促,心跳如擂鼓,“小燕,你说什么?你说夏哥哥来家里了?”
是她听错了吗?还是她日夜的期盼总算成真了?
“是呀!小姐,你没听错,是傅公子来找小姐了,傅公子是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他依约来找小姐了。”小燕泪眼迷蒙,小姐怎样的爱着傅夏,她最清楚了。
自从小姐被迫回家后,小燕看得出来,虽然她总是笑脸迎人,但是心缺了一大角,遗落在简陋却温暖的城外傅家,而这一年来,突然失去爱人的消息,小姐日日生活在忧心忡忡中,夜夜期盼的就是他的出现。
而今,傅夏真的依约前来,怎么能不教小姐欣喜若狂呢?
“我要去见他!”长孙嫣然拔腿狂奔。
她穿过重重回廊,越过池塘上的拱桥,当绣鞋踩在进入大厅的第一个石阶上时,早已迷蒙的双眼映入一抹身着黑色长袍的高大昂然身影。
是她的夏哥哥呀!
一样的简单黑袍,一样的随兴扎起长发,一样的将粗糙的大掌摆在后腰上,不需要上前确认,她便心知肚明,背对着她的男人就是心中思念的男子。
长孙嫣然的双脚不住的轻颤,那是属于相思多时再度相见的万分雀跃下,隐隐传来的慌张与紧张。
美丽的眼眸一瞬也不瞬的盯着距离自己不过二十步之遥的傅夏,她感觉两人上一次分手似乎才是昨天的事情,却又如上辈子般遥远的过去,就在她百感交集之际,看见父亲用手指着门外,而傅夏缓缓的转身。
那属于傅夏如刀刻的明显五官依旧,在他深邃的眼眸看见不远处的白皙俏颜时,薄唇轻轻的扬起,是专属他的温柔浅笑。
“嫣然。”他的嗓音低哑,音量不大不小,正好传进她的耳里。
就像紧绷许久的弦猛然崩断,长孙嫣然蓄积多时的思念、累积满溢的怀念,在这一刻全都化成一滴滴烫热的泪珠,以及奔上前,张开双臂紧紧拥住他的激动行径。
“夏哥哥,我总算是把你盼到了。”她的小脸埋在他宽阔的胸怀,抽抽噎噎的说。
“对不住,是我让你久等了。”傅夏顾不得大厅里还坐着另外三名男子与长孙将军,还有几名奴仆,伸出手轻抚着她的后脑勺,言语之间尽是柔情蜜意。
“我说,你们两个可以等等再叙旧吗?现下把我们晾在这里,实在尴尬。”坐在上位的金浚忍不住开口,身为登基不久的皇帝唯一的亲叔叔,他的身份地位极为崇高,因此这是他第一次被人晾在旁边当家具。
“真对不住。”从狂烈的激情中清醒,傅夏一脸尴尬的放开长孙嫣然,不过大掌依旧牢牢的抓着她的白皙手腕。
“情人许久不见,激狂是一定的,皇爷,您就别不解风情的打扰人家。”
坐在一旁的宰相上官胤也开口说话。
“是呀!您真是杀风景。”城里数一数二的稻禾香餐馆老板梁尚维也出声。
“怎么大家都不支持我?那你们继续,我们在旁边观赏,其实也不错。”
金浚做个请的姿势,打算继续看好戏。
傅夏瞧长孙嫣然的脸红得像苹果,赶紧不好意思的说:“皇爷,您别嘲笑我们。”
“好了,我想还是先办正事,接下来才有时间让他们俩好好的聚聚。”上官胤站起身,来到傅夏的身旁,随即看向长孙将军,拱手说道:“长孙将军,今日上官胤是以傅夏好友的身份来到这里,为的就是替好友当媒人。”
“宰相言重了。”瞧自己的上司朝他拱手,长孙将军急忙站起身,客气的说。
“将军,今日我也是来替好友傅夏提亲,另外,梁公子此行也是为了这个目的。”金浚勾起嘴角,轻声开口。
“这……”长孙将军攒起眉头,老脸满是不知所措。
“倘若将军是因为十八王爷曾到府上求亲,而担心您迟迟未回复王爷就将小姐嫁于他人一事,那么请您放心。”上官胤接着说下去,“我想您也明白,皇爷的身份地位比十八王爷崇高,只要皇爷替令嫒做主,相信他不敢多说什么,况且,将千金嫁给傅夏才是您最好的选择呀!”
“请将军答应将小姐下嫁于我。”傅夏拱手,朝长孙将军深深一鞠躬,然后直起身子,“虽然傅某生长在穷困家庭,母亲曾两次抛弃傅某,也曾让傅某深陷囹圄,但是傅某爱小姐的心日月可鉴,虽然傅某目前只是小小的提刑官,无法给小姐过万贯家财的生活,但是绝对有能力让小姐衣食无缺。”
“提刑官?”长孙嫣然诧异不已,仰首望向他,“夏哥哥,你何时成了提刑官?”
她记得提刑官是负责刑狱与诉讼的官职,除了监察地方官吏之外,还得督察和审核所管辖的州县官府审理、上报的案件,并负责审问州县官府的囚犯,而且还有权限接受人民的陈情、调查是否有冤狱事件的发生。
“关于这一点,我等会儿再告诉你。”傅夏朝她微微一笑,再目光如炬的望向长孙将军,“将军,因为傅某长年在监狱里工作,看过许多深受冤狱所苦的犯人,于是决心要替这些人平反,找到正义,虽然这份工作并非位高权重,但是傅某觉得意义不凡,也知道小姐的身份崇高,一定能匹配更好的夫婿,不过傅某深爱小姐,而且傅某有无比的抱负,期望将军能将小姐嫁于我。”
“我向来欣赏有抱负的年轻人。”长孙将军一脸严厉,双眼绽放出欣赏的光芒,“钱财与权力不是一切,繁华到头总是空,唯有有意义的生活与无止尽的爱才能让人到老不会后悔走这一遭。”
“是呀!将军,我也十分赞同你说的话,傅夏从前差点被流放边疆,受过的苦痛让他能了解遭到冤狱迫害的犯人心情,这工作对他来说意义深长,像他这种不靠家人的帮助,也不受祖先的庇荫,独自走到现在的男人,我相信绝对是保护令嫒的最佳人选。”金浚站起身,来到傅夏的身旁,嘴角的笑意说明了他对他有多么佩服。
长孙将军沉吟了一会儿,看着眼前的傅夏目光炯炯有神,没有因为一年前他派人从他的住处强迫带走女儿而心生怨恨,再看看他身旁的好友们,不只是位高权重的皇爷,还有权倾一时的宰相,和城里数一数二的餐馆主事者,他想,傅夏一定是有过人之处,才能得到这帮人的友情,于是作下决定。
他伸出手,拍了拍傅夏的肩头,“我明白了,我的女儿就拜托你了。”
“谢谢将军,傅某一定会爱护小姐,直到死去。”傅夏刻意压抑激昂的情绪,只有嘴角微微扬起。
“我相信你会的。”长孙将军微笑的点了点头。
其实他早就看出来了,女儿一年前被迫带回家后便郁郁寡欢,之后才从小燕的口中得知女儿有了爱人,一直到今天,他终于知道女儿的眼光果然好,爱上了这名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对了,这是已经过世的大小姐一直想要找的东西,如今我将它交给长孙将军。”傅夏从怀里取出一张深土色的皮革。
“这是?”长孙将军接过皮革,一脸疑惑的摊开,用深绿色线条描绘的地图出现在眼前。
“全盛图。”
“全盛图?可是我见过全盛图,不是刻在三十年前轰动一时的海盗全角的背部吗?怎么现在会变成这样?”看着明显是皮革制成的藏宝图,长孙将军完全无法与当年有幸在全角背部看见的刺青联想在一起。
“当年我师父傅扎工将全角背部的图割下来,藏在怀里,辗转来到城外定居,然后将皮泡在药水里,便成了这样。”傅夏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