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紫霓不生气便罢,一生起气来,那可就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够结束了事的。
她成了一个哑巴……不对,应该说,她在项尔盟面前变成了一个哑巴,不再和他说任何一句话,甚至板着脸没给他好脸色瞧,但对温寒还是和以前一样,完全没有改变。
就算项尔盟已经与她道过歉,却也只是害她更生气而已,因为他道歉的话语居然是——
“我知道藏起你的木簪是我不对,簪子摔坏了我可以赔你一支新的,反正那也没多少钱。”
没多少钱?就是这一句话将她给炸毛了,因为他会说出这种话,就表示他根本不懂自己错在哪里。
她在意的不是簪子的价格,而是送簪人的心意,簪子被摔成这副德行,要是黎春生问起,她要拿什么脸向黎春生交代呢?
她要他下一回下山时向黎春生道歉,没想到他瞬间变脸,毫不犹豫的拒绝,再加了一句让她火上加火的话——
“我就算有错,也只错在藏起你的木簪,与他何干?他也只不过是拿自己卖的东西借花献佛而已,那有什么了不起?”
有什么了不起?是,在他大少爷眼里,是没什么了不起,所以摔坏了他也不痛不痒,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好愧疚的!
太过份了,真是个下知道要反省的家伙!为此孟紫霓决定继续下理他,除非他好好反省,终于明白自己错在哪里,要不然她暂时不想与他说话。
因此项尔盟被孟紫霓彻底无视了,他从一开始的震惊、错愕,转而与她斗起气来,不懂就只是一支木簪而已,有必要做得这么绝吗?
她那么在乎木簪的事,只会让他更不是滋味,对黎春生的敌意更重,恨不得黎春生马上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别再出来碍眼!
温寒在一旁凉凉的看着这两个年轻人斗气,一眼就看穿项尔盟的心思,他在意孟紫霓,甚至可以说是喜欢上了,所以才会无法容忍她身上出现其它男人所送的饰物,因而做出幼稚的举动,将她遗落的发簪给藏起来。
啊……年轻真好呀,还有兴致为这种鸡毛蒜皮的无聊事情呕气,在他这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子眼中,他们俩就像是长不大的孩子,斗气斗得好笑。
转眼间,要下山采买的时候又到了,温寒不准孟紫霓一个人下山,定要项尔盟跟着,他们俩只好非常别扭的一同下山,气氛僵得可以。
他们俩继续不说话,但项尔盟该做的事情还是会做,一路主动帮她提重物,她也没有拒绝,反正那本来就是他该做的事。
等到将带下山的药材全都卖掉后,孟紫霓第一个去的地方就是黎春生的杂货摊子,项尔盟意识到她要去见黎春生,即刻开口说道:“咱们不是下山来玩的,一些没必要去的摊子就别浪费时间去了。”
走在前头的孟紫霓顿下脚步,气呼呼的回过身来,“你不想去可以不要去,我没要你一定得跟着。”
“你以为我真的想跟吗?要不是那个糟老头的吩咐,我才下想当个跟屁虫。”他的心情也没舒坦到哪去,同样累积了一大堆的怨气。
“反正现在师父也看不到,你不想当个跟屁虫就快滚,省得惹人厌!”
“我惹人厌?”内心的怨怒在这一瞬间爆发了,项尔盟气得脱口而出,“是,我就是惹人厌,我还是赶紧滚得越远越好,免得碍了你的眼!”
他马上转身往回走,打死都不愿意跟孟紫霓走到黎春生的摊位去,孟紫霓心一慌,有些懊恼自己刚才的话说得太重,彻底伤到他了。
怎么办,要赶紧追上去道歉吗?但凭什么是她先低头,他也有不对,要不是他先挑起争端,她怎会说出那些话来?
想了想,她还是决定继续与他赌气,自己一个人走向黎春生的摊位,说什么都下愿先对他示弱。
错的人明明就是他,他不先道歉,她就不原谅他,绝不心软!
两人赌气的分道扬镳,项尔盟在走了好长一段路、原本的怒火也跟着消散些之后,反倒开始后悔了,后悔自己不该如此冲动的说走就走。
别说温寒了,他自己第一个不放心孟紫霓一个人往来硕山及居安县城之间。
她一个弱女子,若是在这段路上遇到什么意外,有谁能救她?他不愿意冒这种险,所以赌气到最后,他还是得回到她身边。
但他又不想见到黎春生,所以一个人在路上挣扎挣扎再挣扎,又浪费了好一段时间才不甘心的转头,往黎春生的摊位方向前进。
等项尔盟回到黎春生摆摊处,却错愕的发现,黎春生已经收摊,人去摊空,不知去向。
奇怪,他刚才确实有看到黎春生摆摊的,怎么转眼之间,就变成这个样子?
他没有太多心思想黎春生的问题,赶紧去找孟紫霓的行踪,他几乎将市集长街从头到尾巡了一遍,却始终没有收获。
她什么时候这么会躲了,躲到他想找都找不到?他不信,干脆将孟紫霓有可能去的摊位及店家一间一间再踏一次,并且询问老板是否有见到孟紫霓来过。
结果诡异的是,其它摊贩及店家老板皆是摇头,说孟紫霓今日并不曾出现过。
“该死!”他愤恨的咒骂出声,早知道会有这种状况发生,刚才他再如何不高兴,也不该与孟紫霓分道扬镳,不该让她消失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一时半刻!
但现在才在懊悔已经来不及了,他必须想办法找到孟紫霓的行踪,或许情况没有他所想的这么糟糕,她只是因为某些原因离开市集,或是真的那么巧,两人接连的错过,他才会找不到她。
她又没有与任何人结怨,不会有人刻意找她麻烦的,但这又哪能说得准?说不定其它人见她傻傻的好欺负,就故意欺负她也不一定。
越想越是焦急,他也更加懊恼,恨不得时光能够倒流,要是再重来一次,他是绝对不会负气离她而去的!
“傻妞——”
项尔盟心急如焚的拚命在县城内到处行走,希望能找到孟紫霓的行踪,但他找到夕阳即将西下,还是没半点结果,她就像在城内突然蒸发般,没留下丝毫线索。
市集内的摊贩陆续收摊,街上的行人也越来越少,四周开始冷清起来,就连城门也快关了,他要是再不离开县城,就必须在城内过夜,明日才能回硕山。
还是她因为在和他斗气,故意自己先回去了?他只能抱着这一点希望,在城门关超前离开居安县城,赶紧回到硕山去。
等到项尔盟回到硕山的竹屋时,天色早已完全黑了,甚至连晚膳时间都已经过去很久了,他才一踏入屋内,温寒就气呼呼的冲到他面前,揪住他的衣领,毫不客气的破口大骂,“你这个没用的家伙,让你顾一个人而已也能顾到丢,我真是白留下你了!”
项尔盟没心思理会温寒的咆哮,他只想知道孟紫霓的情况,着急的问:“傻妞呢?她还没回来吗?”
“她哪里还回得来?她被人给绑走了!”
“什么?!”项尔盟震惊的瞪大双眼,“这怎么可能?你又怎会知道?你该不会是与傻妞联合起来故意耍我吧?”
“这种事情谁有心情耍你!”温寒放开项尔盟,将手中已经快被他给捏烂的一封信塞到他手上,“你自己看!”
项尔盟即刻将信纸张开,迅速扫过信件内容,信里要温寒亲自下山帮一个叫汪得财的人医病,只要温寒能够顺利将汪得财的病给医好,他们自当平安的将孟紫霓送还回来。
“汪得财是谁?为什么他们得绑架傻妞威胁你医病不可?”
“他是个自以为有几个臭钱就能当皇帝老子的蠢家伙!”
温寒其实是个医术高超的神医,早些年浪迹天涯,居无定所,救人全凭心情,近几年隐居在硕山,被一些有心人知道,便有人专门上山求医,但被他不客气给轰下山的也不少。
在项尔盟被孟紫霓捡回山上的几日前,上山求医的汪得财才被温寒给轰下山,只因汪得财仗着自己财力雄厚,以为他会为了金子折腰,态度傲慢到让温寒看不下去,将他狠狠赶出竹屋,汪得财被赶下山之际,曾羞愤的撂下狠话,要温寒小心,他绝对会报复。
温寒是不怕汪得财来报复,因为他不只会医术,武功也不差,但孟紫霓可就不一样了,他担心孟紫霓会因此受牵连,此时正好孟紫霓将项尔盟给捡回来,他相中了项尔盟会武功这一点,才会使些小伎俩逼他留下,这样孟紫霓下山去就能有项尔盟保护,汪得财想找她麻烦也没办法。
结果没想到,还是让汪得财钻了个空,趁机将孟紫霓给劫走,还用她来威胁温寒下山医病。
经温寒一解释,项尔盟才想起,他一刚开始跟着孟紫霓去居安县城时,的确感觉到有人在暗中监视他们,原来那是针对孟紫霓而来的。
“死老头,你为何不早一点告诉我这些事?”项尔盟气恼的吼着,“若是知道你要我跟着她的用意是要保她安全,无论如何我是不会让她离开视线的!”
“你现在再怪罪我也于事无补,重点是咱们得快点将傻妞给平安带回来。”温寒不甘的咒骂,“一身铜臭味的死财奴,敢威胁我,我绝不会让你好过,你给我等着瞧吧!”
他可不是个会白白吃亏的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他非得好好的回敬一顿不可!
“你确定只要你医好他,他们就会将傻妞平安无事放回来?那如果你医不好他呢?”项尔盟暂时强逼自己冷静下来,至少他们现在可以确定孟紫霓还不会有性命危险,那就得赶紧想出个好对策来。
他们要是敢伤她一根寒毛,他绝对要十倍奉还,绝不允许她受到任何的委屈!
“呿!你少看轻我的能耐,除非是阎王要定的人,要不然没什么病是我医不好的。一温寒没好气的瞪他一眼,随即沉吟,“但为了以防万一,咱们的确是要有其他的准备不可,免得那个家伙翻脸不认帐,要不然就是抓着她当人质,要我继续帮他做其它事情。”
项尔盟与温寒的眼神同时冷下,他们俩现在的信念是一致的,同仇敌忾,以安然救回盂紫霓为第一优先要务。
他们可都不是吃素的,谁敢欺负她,那就等着瞧吧!
汪得财是个矮壮的中年男子,并非居安县人,在上硕山求医被轰下山后,他干脆在居安县内买下一栋大宅于,暂时住在这儿,不把病给医好,他绝不离开。
而他的病很怪,大腿上始终有一个脓疮,怎么治都治不好,还有越来越大的趋势,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世称“温神医”的温寒,他可不会这么容易放弃,非得逼得温寒同意治他不可。
此时他得意的坐在厅里,悠闲的喝茶,身旁还有好几名虎背熊腰的保镳,等着温寒主动出现,他费了好一番劲才将与温寒住在一块儿的傻妞抓来当人质,他就不信温寒不受威胁。
既然温寒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那也是温寒自找的!
“老爷!”此时一名仆人进到厅里报告,“有一位客人来访,他说他叫温寒,是一位大夫。”
“果然来了!”汪得财眼睛二兄,可得意了,“快,快让他进来!”
“是。 ”
过没多久,仆人就将温寒给带入厅里,温寒独自一人出现,背着一个大药箱,一张脸臭得要死,看得出来他的心情是非常非常的不爽。
“死财奴,这下子终于顺你的意了吧?”
“温神医,要是当初你就答应帮我诊治,也就不会有现在的情况了。”汪得财有恃无恐,所以一点也不怕继续惹怒温寒。
“傻妞呢?你们将她给藏到哪儿了?”
“当然不是在这座宅子内,等温神医治好我的病之后,我自会安排你们俩相见的。”
“啧,算你狠!”温寒火大的低斥,“那还啰唆什么!快滚进房里去,还是要我在这厅内直接诊治你的病?”
汪得财开心的赶紧转移阵地,回到自己房里,温寒也跟着进到房内,要汪得财坐在床上,将裤管卷至最高,让他亲眼见见到底是什么脓疮。
汪得财一卷起裤管,就见一个大桃子般大的脓疮,不但散发着一股臭味,还流出些许透明汁液。
温寒在检视完后,便将医箱内的一罐罐药罐拿出,放在桌上,开始在药钵里东倒西倒的,不知在调制什么东西。
等东西调制好后,温寒就来到床边,将深褐色的稠状物覆盖在汪得财的脓疮上头,那稠状物有浓浓的药味,并且一碰上皮肤,汪得财就觉得有种刺痛感,不是很好受。
“我可警告你,我这药是在帮你‘以毒攻毒’,所以你绝对不要碰到药,到时候手烂掉我可不管你。”温寒板着脸威胁。
“那么……会刺痛是正常的?”
“是呀,但现在只是刚开始而已,接着会越来越刺痛,那表示药效正在渗入肌肤,无论如何你都得忍着,只要能够忍过,你这烂疮就有救了。”温寒原本的冷脸终于扬起一抹笑,“我都已经帮你医病了,你总该让我与傻妞见面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