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丛掩映,绿树郁郁,到处都有吱吱喳喳的鸟叫声,这时苏满儿真是深深懊悔极了,她早该听他的话,在牠们颈子系上金锁片,再不系两只银铃铛也好,否则满树都是麻雀,她要怎么和旺财旺-福相认?
「呜呜呜……旺财…旺福……」找了好半天还是不见鸟影,她已经开始泪眼汪汪起来,「都是我不好,我又把你们弄丢了…难怪爹爹和福儿姊姊都不让我养宠物,原来我真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什么都做不好……」
苏满儿抽抽噎噎,就在此时,一个低沉含笑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怎么了?」
她泪涟涟地一抬头,顿时呆了。「旺财旺福?!」那两只小胖鸟亲亲密密地站在凤磬硕的宽肩上,在听见她的叫声时,兴奋地拍起了短短的小翅膀。「怎么哭了?」他眸底偷快的笑意瞬间化为锐利警觉,伸手捧起她的脸蛋儿,温柔而灼热地逼视着她。「谁欺负妳了?告诉我,我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就你啊……」她吸吸鼻子,又想哭又想笑。
「我?」他一愣。
「你把旺财跟旺福带出去,干嘛不跟人家说一声呀?」她忍不住槌了他一拳,破涕为笑。「吓死我了,我还以为牠们飞走了。」
「傻瓜,无论是人是鸟,只要一进了我十九皇府就插翅难飞,难道妳不知道吗?」他笑了,故意逗她。「嗯?」
她小脸一红,害羞地白了他一眼,接过旺福和旺财,想想又不太甘心,不由得对他扮了个鬼脸。
「就算这话是在跟我求亲,我还是不会答应嫁给你的啦!」
「好家伙,真不嫁?」他似笑非笑地挑高了眉。
「说不嫁就不嫁!你咬我呀!」她对他吐了吐舌头。
「我不会咬妳,我只会……」他附在她耳边诱惑地低声说了一句。
「你你……变态啦!」苏满儿一张小脸瞬间红成了苹果,抱着旺财、旺福赶紧拔腿就溜。
「哈哈哈……」凤磬硕忍不住哈哈大笑。
这小妮子真是太好玩了。
为祝贺太后万寿千秋,也为帮病中的皇帝祈福,因此在太子与诸大臣商议下,决意照皇帝的意思,让今年灯会热闹鼎盛更胜往常。
于是京城到处张灯结彩,各色花灯争奇斗妍尽出,照亮了京师美丽的夜空。
苏满儿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被邀宴的名单上,可是她还没来得及说不去,那个死韭黄就擅自替她回复说要去了。
「我干嘛一定要去?」她瞪着他,就算他手里正捧着小梨园驰名天下的冰糖炖梨汤,一匙一匙地喂得她满口甜蜜蜜,还是有点不太爽。只要一去,她就会无可避免地得面对他和太子、皇上之间的敌对纠葛,她不想他成为那等叛主夺宫的恶人,却也不忍心他被太子伤害。
就这样一直保持现状不好吗?
她多么希望他可以忘掉所有不应有的野心,好好地发挥他了不起的才干,帮忙辅佐太子治天下;多么希望他能够永远保持像现在这样快乐、满足的心境,不要去争自己不该得的,抢自己不该要的。
她希望在世上所有人的眼里,他是个大好人。
苏满儿真的真的不想再看见大家误会他是个冷血无情残酷的人了。
「妳是我的未婚妻,如何能不去?」凤磬硕笑得好不迷人,一副想当然耳样。
她脸一红,却没这样就被迷汤灌醉。「那又不是真的。你到底要耍我到什么时候?而且我已经说过我不嫁你了。」
「事到如今,妳还不嫁我?」他故作震惊。
苏满儿这下连耳朵都通红了,忍不住悴道:「什么跟什么,我又没跟你怎样,凭什么一定要嫁给你?」没有三媒六聘,没有亲友祝福,甚至连正式向她求亲的一大篇肉麻话都没说,她干嘛嫁他呀?
再说了,非但半点诚意也无,又是个喜怒无常的死韭黄,天知道他会不会哪天又翻脸不认人?
「可是我们已经这样这样、那样那样了。」他指尖轻轻点了点她小巧丰润的唇瓣,笑得好不邪恶。「难道妳还不承认妳喜欢我?不答应嫁给我?」
「那是……那是……」她羞窘得差点说不出话来。「哎呀,反正就不算啦,除非……除非……」
「除非什么?」他故意逗她。
她结巴了老半天,不假思索地冲口而出:「除非你答应我不要想着帝位,不要搞得天下大乱,那我就承认我喜欢你,还有考虑嫁给你!」
「不!」凤磬硕眸底满满的笑意乍然冰冷了,神色未变,却明显地严肃冷漠起来。
苏满儿的脸像被他重重甩了一巴掌般,热辣辣得几乎无法自持。
「除开这件事,其它我都能答应妳。」他冷冷道。他可以放她父亲一条生路,在登基为帝后继续重用苏达海为一国之相,也能够饶过太子的性命,厚赏爵禄安逸终老。
他甚至可以放心地任自己爱上她,将生命与下半辈子的幸福全交付于她手中,绝无二心。
只要她要求的事,他都可以答应,都能办到,唯独这件事不行。
苏满儿心头涌起了一阵深深的狼狈,颊畔火辣辣的难堪、热烫感始终消褪不去。
她早知道他的企图和野心,但现在她却硬生生要求他要放弃一切霸业,她究竟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真以为能左右改变他的心意?
可是如果他执意继续错下去,届时国家动荡,人人担惊受怕,战争一起,百姓还有好过活的日子吗?
不管最后谁赢,谁坐上帝位,可是在这个事件里,没有任何人会是赢家,因为需要付出的代价太惨太重也太大了。
「你为什么……非得坐上那个位置不可?」她呼吸有些困难地问。
凤磬硕放下甜汤碗,神态恢复狂狷傲然,反问:「为什么不?」
「可是皇上他做得很好,太子也是个好人,你又是皇叔……」
大家都开开心心地在自己的位置上,做好每个人该做的事,不是很好吗?
「我自问能力不输皇兄,皇兄只胜在年长我二十载。」他冷冷地道,「他治理天下,降服四方蛮夷,我出力不少,但只要皇兄在位一天,我不会有所动作。可是太子不同。」
「那是你的亲侄儿,又不是旁人啊。」她小手轻轻搭住他的大手,仰起小脸央求道。
「天下有德者居之。」凤磬硕目光狂傲,但是在落到她忧心仲仲小脸上时,不禁柔和了些。「太子能力不及我,就算坐上帝位,不过是个守成之主,不是个开疆辟土的霸王。」
「可是现在百姓生活得很好,人人富足,家家都能吃饱穿暖,这样不够吗?」她直直地凝视着他。真不明白为什么男人的心和眼,总是要飞得那么高、那么远?就算有一天能够飞到高高的九天之上,但他不感觉冷吗?孤单吗?
「不够。」他语气坚决地道:「这天下,这江山,可以不止万里辽阔,海外岛外有岛,大漠极北国上有国,若能将所有地境统领成一国,那么这才配称拥有『天下』。」
眼前的男儿非池中之物,而是随时都能振翅翱翔凌霄之上的龙。
她知道的,她一向就懂的。
「可是非得流那么多不必要流的血,死那么多枉死的人,才能成就那么大的一个天下吗?」她难过地看着他。「就算要达到目的,也不必一定得不择手段……」
「不论是何种手段,只要能成就大业,就是最有效的手段。」他挑眉反问:「否则妳说,帝权不在我手,如何统领三军、挥洒自如?」
「若照我说,做人知足常满才最好!」她气苦地道:「就算你的出发点是好的,可是发动流血战争,夺取帝位就不对,尤其皇上是好皇上,太子也是个好太子,他们都是你最亲的人,你怎么能为了自己的私心就伤害他们、背叛他们?」
凤磬硕脸色阴沉铁青得可怕。「在妳心底,究竟是我重要,还是那些不相干的人重要?」
她可以不管任何人,可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背上这「弒侄夺位」的千古骂名呢?
「你真在乎我怎么想吗?」她痴痴地望着他,央求道:「如果我要你为了我放弃一切恩恩怨怨,放弃那么危险的野心,你愿意吗?」
他以沉默回答,钢铁意志绝不受撼动。
她的心紧紧揪在一起了。
半晌后,凤磬硕若无其事地道:「妳乖,什么都不要多想,只要开开心心地陪在我身边就好了。」
苏满儿只是无奈而悲哀地看着他。
他眼底掠过一丝不容质疑的冷峻,「我心意已决,毋须多议。」
在这一剎那,她终于看清楚了——他是一个永远不会为了别人改变自己立场与决定的强硬男子。可悲哀的是,她却多么希望自己能够对他有一点点的影响力,在他心底,她是有那么一丁点重要性的。
「如果你还是坚持这么做,那我想,也该是我离开这儿的时候了。」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颤抖而伤心地一笑。
他目光变得锐利,「不准!」
「我既没嫁给你,也不是你十九皇府里的人,为什么不能走?」她涩涩地道:
「人,是不能那么贪心的……你不能什么都想要。」
「我要江山,我也要妳。」他狂傲而自信地开口,「这两者皆可兼得,并无抵触。」
「你错了,我爹爹不会让我嫁给你,我也不想嫁给这样野心勃勃,让我提心吊胆的你。」
「满儿,妳——」他勃然大怒。
「我头痛,要先回房了。」她站了起来,无视于他狂猛的怒火。
「苏!满——儿!妳敢”」身后传来可怕的咆哮令她微微瑟缩,却还是没有停下脚步。
「赶明儿我就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