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亚男暗叹一口气,一个体弱、一个愚勇,她怎会自毁长城,和这两人交上朋友?难为她聪明一世,也有糊涂的时候。“当然是送她回去,还用得着我说吗?总不可能放她在这里自生自灭。”
“你送还是我送?”朱丹丹又问。她还没打到一只猎物,可不想空手而回,被一群师兄弟取笑。
李亚男没好气的一翻白眼。“你家是开武馆的。”
“所以呢?”朱丹丹一脸不解。
李亚男真想仰头长啸。“小若的脚扭伤了,你爹不是擅长治跌打损伤吗?请他涔小若瞧一瞧。”
朱丹丹一拍脑门,“啊!对喔!我怎么没想到。”她爹就是拳脚师父,谁胳臂折了、脱臼了,他“咔答”一声就接上了。
“等你想到了天都黑了。”她这个迷糊蛋,朱馆主是城内治疗跌打损伤最好的师父。
“那你呢?”
“我再溜溜,临出门前明楠让我给他带只小兔子,我找找看有没有兔子窝。”应允的事要做到,不失信于人。
“那好吧,我们先走一步,你别待得太晚,太阳一落山,什么也瞧不见。”朱丹丹叮咛道。
“我知道了。”
“小姐,有兔子!”
一团雪白雪白的影子从草丛中钻进钻出,长长的兔耳在长草中抖呀抖,一耳掮了一下,一耳纹风不动,雌雄莫辨的圆润身躯压得很低,,边嚼着青草,一边观察四周的动静,一有风吹草动立即蹦跳逃开。
“我们要捉的是小的,先放过它,等它回到窝里再下手。”希望有一窝小兔子,不会白费功夫。
李亚男主仆三人很有耐心,躲在不远处的树后看着“硕的大兔子一蹦一跳的四处吃草,不时摇晃兔耳倾听声音。
好不容易终于等到兔子吃饱,要回窝了,三个人蹑手蹑脚的跟在后头,直到它钻进树洞。
“小姐,找到窝了。”
“别高兴得太早,狡兔有三窟,我们先用干草在洞口熏烟,看烟从哪个地方飘出来,我们一人守一个出口,不管大的小的,一看到兔子马上就捉,不要迟疑。”要跟兔子比快,动作稍微一慢就被它逃走了,活的兔子很难逮得干草很快被点燃了,在洞口熏呀熏的,烟雾顺着洞穴往里飘,一会儿,其他两处也飘出浓烟。
很幸运地,这是一个下崽的兔窝,两大三小没一只逃过,小兔子很小,约出生十天左右,毛已经长齐了,兔眼微微睁开,模样很可爱,蜷起身子像一团棉花,软乎乎的。
“把它们装进竹篮子里,别弄伤了蓦地,一支通体墨黑的长箭忽然无声而至,尾羽颤也不颤的插入她们眼前的树身,相距不到三寸。
拥有一身好武功的轻寒先一步察觉到危险,及时将小姐拉开,但她头上的珠花却被长箭带过,入木三分的箭身上是被穿过的珠花,牢牢的钉在树上,珠子未碎只是裂开。
惊魂未定之际,又隐隐约约听到刀剑交击的声音,三人相视一眼,很有默契的悄然的隐身暗处。
“小姐,好像有人被追杀。”习武者耳力灵敏,轻寒能听见由远而近的脚步声,依脚下力道轻重判断是否负伤。
“上树。”由高处往下看看得较清楚,李亚男在轻寒的帮助下很快地爬到树叶浓密的枝干,她又拉了几根树枝做为隐蔽,使得身影不易暴露。
轻寒更不用说了,身手俐落的马上跟着上了树。
但是轻雾就没那么幸运,不管她多努力往上爬,身子就是不受控制的往下滑,最后李亚男看不下去,才叫轻寒接她上来。
三人挤在众多树干的分岔处,有一块凹陷的树瘤足以藏身。
“轻寒,你听得见他们在说什么吗?”有七个黑衣人在围攻一名身着白衣的男子,他身上血迹斑斑。
“风太大,把声音吹散了,不过那个受伤的人说的是我们桐城的口音。”时有时无,听不真切。
“是我们桐城人士呀!人不亲,土亲,既然遇上了,咱们就帮上一帮。”本地人怎么可以被外乡人欺负?
“小姐的意思是让奴婢去救人?”胜算不大,但可以试一试。
李亚男伸手阻止。“先等一等,他们有七个人,你只有一个,小姐我还没有那么狠心让你去送死。”
“小姐想怎么做?”再迟就来不及了。
李亚男低头思忖了一下,眼角扫过轻雾背在身后的箭筒,她牙一咬,目光凌厉的道:“取箭来。”
“是。”
一支箭……不,是三支箭,轻寒和轻雾都一脸诧异地看着娇柔如花的小姐竟将三支箭搭在弦上,指腹如弹琴般将弦拉满,她目光如炬的对准目标,倏地放手,三支箭同时射出。
居高临下,她们亲眼目睹武功最高的那三人被一箭正中眉心,惨叫一声倒地不起,其他四名黑衣人又惊又怒地聚合在一起,目光冷厉的看向四周,剑尖的血滴向地面。
“四对二,应该输不了,轻寒,是时候验收你习武的成果了,小姐我花了不少银子找人教你武功,你可别让我的银子打水漂。”她在武技丫鬟身上砸了重金,可不能血本无归。
“小姐,奴婢不会让你失望的。”
轻寒也想知道自己的武艺到了何等地步,跃跃欲试,可是当她正要施展轻功飞下去,又被小姐喊住了。
“再等一下,别太拼命,你是我的丫鬟,不是行侠仗义的侠女,真打不过就走,别人的死活与你无关。”救人要量力而为,把自己赔进去就太傻了,与己无益的事她不做。
“是的,小姐。”
轻寒一个纵身,足尖轻点树冠,玲珑身姿犹如飞瀑垂落,轻盈落地。“奉主子之令,请诸位剑下留人。”她清亮的嗓音如冷冽的泉水,冰凉得直透人心窝。
“你的主子是谁?”一名黑衣人问。
“过路人。”
黑衣人冷笑。“休管他人闲事,滚!”
“主子之令不敢违抗,你要杀他,先过我的剑。”轻寒往腰上一抽,一条血红腰带顿成薄如蝉翼的软剑。
“鸣血剑?!”
鸣血剑乃上古名剑,由一代匠师乌金以自身鲜血铸造而成,剑成之日也是他血尽而亡之日,剑身火红似血,剑一出鞘必沾血,发出似人声的低鸣,其锋利能断金。
它的特性是剑薄如纸,能透光,剑身对着日头一照,隐约可见流动的血丝,遇血更加艳红。
这是李家当铺无意间从一名六旬老者手中得之,当时他贫病交加,命在旦夕,急需银两看病,开价二十两死当,李亚男见他病得不轻,便多给他三十两。
谁知是赚到了,老者是铸剑后人,他己老迈无法铸剑,又后继无人,深知怀璧之罪,这才决定舍出传家之宝,以残存之身安度晚年。
没有监物之能的李亚男往往能拾到宝贝,剑是利器,既能杀人,又能防身,因此她把剑给了学武归来的丫鬟轻寒。
物尽其用,别浪费了,谁没几个仇人,谁晓得她哪一天会不会招惹什么凶神恶煞,有张保命符在身才得以安心,做好万全准备,以防万一。
“呵呵,真是把好剑。”全身是血的白衣公子勉强站起身,他满脸的血污看不清楚长相,但嘴角噙着的笑十分恣意张狂。
“找死,老子送你们一程!”
老子话一落,一支箭直直插入他眉心,死时睁大着双眼,不知自已是死于谁的箭下。
失了领头人,剩下的三名黑衣人慌了,犹豫着保命要紧还是完成任务,他们不晓得该先杀了眼前的两人,还是揪出暗中放箭的人,隐身暗处的那人箭法太精准了,一箭毙命,他们也怕小命不保。
白衣男子眸光冷酷的道:“姑娘,救命之恩不言谢,不过他们看到你的长相了,若是让他们全身而退,以他们下手凶残的行径来看,他日狭路相逢,定不会轻易饶过你和你的主子。”宁可错杀一万,也不错放一人,这些黑衣人的做法是赶尽杀绝,看他遍体鳞伤就晓得。
“是吗?”轻寒似有若无的朝主子的藏身处投以一瞟,而后鸣血剑一抖,呜咽声骤起,鸣血惊心。
一阵轻鸣声过后,身若飞燕的轻寒己和剩余的三名黑衣人交上手,对手的武艺不可小觑,她以一敌三,渐渐的有些吃力。
其实她的武功并不差,她吃亏的地方在于未曾真正与人生死相搏,她仍保有良善之心,不愿轻易杀人,在善恶拉锯中渐渐落于下风,露出不少不该有的破绽,让人予以反击。
千钧一发之际,白衣男子出手了,局势立即逆转,来不及逃脱的黑衣人死于剑下,命丧当场。
轻寒并未受伤,身上沾染的是对方飞溅而落的血沬,但她身边的男人却不一样,敌人一死,他也跟着倒地,面如白纸,气息紊乱,全身气力像在一瞬间用尽。
“啧!这人也挺阴险的,明明尚有余力奋勇杀敌,偏偏推你一个姑娘家独力应付三个凶徒,要不是要危及他的性命了,我看他根本不会出手。”李亚男下了树,来到轻寒身边,睨着躺在地上的男人没好气的道。
这样对待救命恩人,肯定不是好人,她救错人了。
“小姐,他伤得很重。”轻寒这话的意思是,要是再不救人,只怕会伤重而亡。
“还没死吗?”果真应了那一句,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这人也是心黑的,凡事心眼多。
“快了。”一息尚存。
“那就等他死了再埋,死无对证,就没人知晓我们插手这件事,就当他们自相残杀吧!”免得惹了一身腥。
轻寒一脸为难,“小姐……”见死不救,这样好吗?
“别同情他,他刚才还想你死呢!对了,轻雾还在树上下不来,你去接她。”那丫头太缺乏锻链了,一点逃生本事也没有,过两天找棵树让她练练,至少要能上下自如才行。
轻雾……轻雾……这名字有点印象,好像是个扎着双丫髻的小丫头,她是……她是……李家的……
原本已经昏过去的白衣公子,神智忽然注入一丝清明,他僵硬的手指动了一下,干温的喊道:“小小?”
闻言,李亚男的身子猛地一僵,秋水般的眼眸眯成一直线。“你们听见他喊我什么了吗?”这个陌生男子怎么会知道她的小名?
刚走过来的两名丫鬟困惑的摇头,她们只看到他双手一张,平躺如死尸,这样的人还能说话吗?
“小小,喊的就……就是你。”果然是她!他太幸运了,命不该绝。
“有人说话吗?我什么也没听见,你赶紧死一死,我趁天黑前把你埋了。”李亚男才不想自找麻烦。
男子勉力睁开眼,他看到的是一道道晃动的白影。“李家小小,你要是敢丢下我不管,我做鬼也要缠着你,缠到你无法睡觉。”
李亚男倒抽一口气,小手握成拳,她最恨被人威胁。“看来你是真的认识我,你是榈城的哪户人家?”
“你不先帮我止血吗?”他的体力渐失,快支撑不住。
“我以为你没有知觉了。”李亚男恶毒地往他肩上伤口一按。
他痛得紧紧皱眉,反倒清醒了几分,一张明艳娇颜映入眼中,他平静的心湖漾起键漪。“我知道你随身带着急救药品,快给我上药吧!想要我报答,总要我活着才行。”
“你命令我?”李亚男非常不悦。
“不,是请求,一命千金相赠。”
李亚男杏瞳一闪。“听起来你似乎很了解我这个人,我跟你很熟吗?”
“非常熟……”的仇人。
“听你这么说,我不救你都不行,我这人没旁的嗜好,就是爱财如命。”
李亚男的银子是打了二十四个死结,没有利益的事休想从她手里枢银子,她可以为了一两银子把人家的一家子给得罪光,她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想占她的便宜?休想!打从她接下李家当铺后,银子便是她的罩门,她算得很精,也不容人欺骗,谁欠她的,死都要讨,不给就以物抵债,她开的是当铺而非善堂,没那么大的善心普度众生。
她越长越大,性格就越剽悍,俨然是桐城一小霸,百姓们畏她如虎,便给她起了个“死要钱娘子”的绰号藉以讽刺。
“可是为什么我觉得不认识你比较好?”她有预感,他绝对会拖累她,她要离他越远越好。
“什么玉佩?”她一怔。
“我们家传给长媳的传家玉佩,我当了一两。”他笑得越来越虚弱,眼神逐渐涣散。
“什么传给长媳的玉佩,还当了一两……”等等,一两?好像有点印象,似乎是……
李亚男的瞳眸倏地迸出一道精光,“你是孙子逸?!”
孙子逸吃力的举起手臂,露出一道小小的牙印。“李小小,你不救我,你这辈子就别想嫁人了,除了我,谁敢娶你这个悍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