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剂量的化学治疗确实能够杀死体内的癌细胞,但也能伤害正常细胞,而连久的成立宗旨是在拯救生命的同时,能够延续生命,让血癌不再是可怕的梦魇……」
聚光灯打得浑身发烫,利正扬却若无其事,以严肃的表情偶尔穿插轻快的口吻,干练而简洁有力的叙说连久制药的成立宗旨和药品制作过程。
这不是头一次有媒体邀他上通告,但却是头一次他点头答应。
因为他最近心情很不错,也不再拒人於千里之外。
「今天我们非常谢谢连久制药总裁——利正扬先生的精辟解说,谢谢。」主持
人笑吟吟的,发现场边人员在旁举牌,她又问:「不知道能不能谈谈利总裁的新婚呢?有传闻说,利总裁是相亲结婚,而且是闪电结婚,愿意谈谈吗?」
利正扬笑意微噙。「已经偏离主题了。」
「只是一个轻松的话题。」
他笑而不答,但笑意不达冰冷的黑眸。
主持人见他以沉默应对,也只能无奈地赶紧画下句点。「非常谢谢你的配合,利总裁。」
利正扬满意微勾唇,轻握过手後,确定摄影机已经停拍,笑意隐遁,只想立刻离开现场。
莫名其妙!
明明是来谈公司理念的,为什么扯到他的家务事?
利正扬快步离开,顺手掏出手机,想打给千绢,询问她今日去产检的结果,却见有人走向前来。「抱歉,那话题让你觉得不舒服,但没办法,我也想知道。」
「……朱汶?!」他震愕得说不出话。
「好久不见。」朱汶轻勾笑意。
七年的岁月,她并没有因此苍老或憔悴,甚至比他记忆中更加亮丽迷人。
*
真是教人不敢相信。
凌千绢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晃著,整个人失魂落魄到极点。
怎么可能会发生这种事?
「千绢?」
她像是沉入海底,耳边的杂讯听来总是隔了层水幕,听不真切,直到有人强而有力地扳正她的身子,她才蓦地清醒。
「你在干什么?红灯了耶!」陆克翔低吼著。
她下意识地朝一旁探去,发现灯志早就变了。「喔。」
「你怎么了?」
「我……」未语,泪先流。
「你……」看了下左右,他拉著她走进一旁的咖啡厅。「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情绪不要这么丰富,想哭也要等到没人再哭。」
她总是这么真性情,和繁忙都市里的人不大相同。在每个人学著藏起眼泪武装自己的时候,唯有她会笨笨地说哭就哭、说笑就笑,压根不懂伪装,那般真实的深深吸引他,曾经。
「我没办法。」
「真是被你打败了。」拉著她入座,帮她点了咖啡後,耐心等她哭个过瘾,递上面纸,这才问:「发生什么事了?总裁对你不好吗?」
他可是很清楚庆功宴那晚,总裁消失了。
凌千绢用力摇头。
「不然呢?」
「我没有怀孕。」
他眉微挑。「什么意思?」
「我以为我怀孕,结果却没有,医生还说我不容易受孕……」呜呜,怎么办?她要怎么跟正扬说?「之前我出现怀孕的症状,所以买了验孕棒,明明是阳性反应,医生却说,我是太想怀孕造成假性怀孕,至於验孕棒总是偶有失误。」
陆克翔头上压下数条黑线。「你们还年轻,不需要这么急吧。」想到前女友跟他家总裁有肌肤之亲,这感觉还真有点不太爽。
「很急好不好!」不急,她哭心酸的哦?尽管君君近来的状况较稳定,但还是要赶在一年内赶紧怀孕,总是要未雨绸缪啊。
「急什么啊?难不成你不能怀孕,总裁就会离婚吗?」
凌千绢瞪大眼,剔亮如琉璃的泪水凝在眼眶。
离婚?对厚,要是她无法怀孕,根本没有利用价值,为了救君君,说不定他会要求离婚……
思及此,她肩头垮下,快要不能呼吸。
*
位於摄影棚附近的一家咖啡厅,有著极具隐密的隔间座位,一对出色男女面对
面坐著,谁也没先开口。
「如果无话可说,我要走了。」利正扬懒懒道。
「你不点杯咖啡?」接过服务生送来的咖啡,朱汶慢条斯理地浅啜著。
「不需要。」
「你还恨我?」她从杯沿看著他。
他变了好多。七年不见,褪去稚气的他更显挺拔昂藏,魅眸淡漠如刃,强硬地划开与她之间的界线,然而他的眉间却多了抹忧郁,再也找不到以往爱笑的痕迹。
利正扬不语,黑眸冷峻无温。
「我要见咏君。」放下杯子,她一鼓作气地说。
「没必要。」
「我是咏君的母亲。」
「当你七年前离开时,你就不是君君的妈了。」他语调冷漠,黑眸噙著闷燃的火焰。
「就算是如此,也切不断我们身上的血缘!」
「你还敢讲血缘?就因为你有轻度地中海贫血,才会导致君君遗传重度地中海贫血,几乎要了她的命!」利正扬字句铿锵,眸若激扬的火花喷洒著。「我要是早知道你是那个节目的导播,我是死也不会去上这个通告!」
他甚至想要立刻起身就走。
「咏君的病,不是我愿意的,看她那么痛苦,我心里就快活了?」
「哦?你痛苦吗?那么陪在君君身边七年的我就快活吗?」他咬著牙低咆,尽管在盛怒之中却还是努力维持情绪。
朱汶无言地垂下眼,清丽的面庞爬满挣扎。「我、我只是……」
「眼不见为净?」他哼笑,勾在唇角是最伤人的哂笑。
「不是!」拔尖为自己抢白。
她只是太年轻,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那种意外状况,所以她选择逃开,把一切都当作没有发生过。
可是,那不代表她可以逃开良心的谴责。
「现在再谈这个问题,不嫌太晚了吗?」他冷笑的唇角像是嗜血的弯刀。
也许他曾经深深地恨过她,但现在的他不再那样束缚自己。他有千绢作为他的後盾,让他无俊顾之忧。
朱汶咬了咬唇,一脸悲凄的开口,「七年来,我没有一天忘得了咏君,一想到她哭,我就想哭,一想到她痛,我就好痛,我……我知道这七年来,你为了救她,花费了很多心神,可是我也没有因此好过,我好想她,我想见她。」
利正扬浓眉微拧。「想看早就可以来看,为什么等到现在才看?」
「因为我听说你结婚了,到时候你会有自己的小孩,那么咏君就会……」
「抱歉,君君是我的女儿,就算我有了其他的小孩,也永远不会改变君君是我女儿的事实!」他凛目生威,不容玩笑。
直瞅著他,她无奈地咬了咬牙。「不然,算我求你,让我见她一面就好,我真的好想见她。」
「然後呢?」他冷冷打断。
「嗄?」
「然後你能为她做什么?」
朱汶一脸茫然。「我不知道。」
「那么你去看她,又有什么用?看过之後呢?你又能给君君什么?」他冷哼著,准备要离席。「君君以为我老婆就是她的亲生母亲,而我老婆也愿意担起抛女恶母的形象疼爱君君,我现在过得很好,你看起来也过得不错,继续保持下去,你觉得如何?」
「利正扬,你变得好狠!」
「托你的福!」
一对神仙眷侣因为一个重症孩子的出生而宣告天下无不散的筵席,但他和千绢却是因为君君才加深了夫妻之情。
多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