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头几天紧凑又忙碌的日子过去后,齐书容终于又领受到未嫁前的从容与惬意,老太太与婆婆都挺好相处的,不是会为难媳妇、成天就想着立规矩的人。
每天早上婆媳三人加上姨母用完早膳,就各自忙活去了,老太太念经抄经,林氏则与妹妹林又芳一块儿作伴。
剩下的时间几乎都是她的,不管是赏石弄花、针蒂刺绣、写字读书……全由她安排,待曹平羡下衙回府后才全心伺候他一人。
思及此,齐书容双颊染上一抹桃红,他这人可霸道了,更衣盥洗、研墨念书、下棋绘画……全要她插上一手。
赖嬷嬷瞧着十分欢喜,总说着:“姑爷可真有心。”
她不服说道:“有心的是我。”
他就出一张嘴,一会儿说累了,娘子给我念书;一会儿又说肩膀酸,给揉揉,她揉得累了,他就来闹她,不规矩地往她身上招呼,弄得她又羞又气他才甘心,他就是个恶劣奸诈的,齐书容红着脸在心中嘀咕。
赖嬷嬷瞧着她嘴上说不喜,表情却是羞怯,眼神浮现恼意,却又泛着一丝甜,不由在心中窃笑,姑爷生得一表人才,为人又和气,哪个姑娘瞧了会不喜欢?何况还是自己的夫婿,即使婚前有怨言,可嫁了人,能依靠的只有丈夫,若为此呕气,那是傻子。
齐书容自然不是傻子,她本就想好好与曹平羡过日子,新婚这段时间她也瞧出来了,曹平羡对她是极好的,虽然喜欢在口头上捉弄人,却不会管她什么,她喜欢在屋里摆石头,他便由她,偶尔闹闹小性子,他也不恼。
两人都是别人敬我一尺,我敬别人一丈的性子,相处起来自然水乳交融,和乐愉悦。
这天婆婆与姨母带她去串门子,官眷总要互相走访、交际应酬,这点齐书容早有认知。成亲已半月,婆婆总得将她介绍给其他官夫人认识,除却此目的,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
“记得与姑娘们多聊聊,留点心眼。”婆婆吩咐道。
出门前婆婆已同她提过,姨母的儿子显贵今年已十五,是时候开始物色人选,若是瞧着好的姑娘,早点订下来也省却—桩心事。
到罗府作客前,三人先到糕饼店买了几盒京城最受欢迎的糕点与蜜果子,齐书容至今都没机会上街闲逛,因此即使不需她亲自购买糕点,她还是好奇地下车,打量街上的热闹景象。
海记糕饼是京城最大的点心食铺,应有尽有,柜台前挤满了人,齐书容当然不会亲自去挤,是由府里的婆子去买的,她与青桂站在外缘看着人挤人。
“少奶奶,看那狗,大得像马。”青桂瞪大眼。
齐书容也被吓了一跳,那狗一身白毛,体型硕大,都到人的腰了,若是它咆哮地站起,准把人扑倒。
街上的行人莫不朝着大狗望去,议论纷纷,忽然,一个声音在她身边响起。
“齐……齐姑娘?”
齐书容转头,讶异地挑了下眉,真巧,竟然会在此遇上他。
青桂惊呼一声。“咦,万公子?”
万锡铭愕然地望着齐书容缜起的发髻。“你……成亲了?”
“是。”她点了下头。
万锡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隐隐有些失落。“我不晓得……”
“父亲说给你写过信。”齐书容疑惑道。
他又是一怔。“信,我没收到。”
“少奶奶。”府里的婆子已买好糕点。
齐书容朝他点个头,转身离开,万锡铭往前一步,却又硬生生停下,看着她坐上一辆朴实的马车。
才上车,婆婆便问道:“遇上熟人了?”
“是父亲友人之子。”齐书容规矩回道,当然不会笨得去说他曾住在自己家中一段时间。
这段插曲很快被抛到脑后,因为到了罗家后,遇上更令她惊愕的人——魏莹莹。幸好青桂没当场叫出来,想来方才遇到的大狗还有万锡铭,已经让她觉得京城是个神奇的地方,什么事儿都可能发生。
魏莹莹见到她也是一愣,可随即用鄙夷的神情将她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齐书容在心中叹气,她曾撞破过魏莹莹与曹平羡的“私会”,更别说魏莹莹觊觎曹平羡继室之位,如今却让她得了,自然加倍恨上自己。
幸好魏莹莹的母亲涂氏也在,魏莹莹没敢太放肆,只在涂氏热烈地朝她打招呼时,冷笑几声。
“没想会在这儿见到你。”涂氏热情道。
齐书容回以淡淡的笑容。
在罗家太太的介绍下,林氏、林又芳与涂氏打上招呼。
很快地上了年纪的太太们凑了一块儿,未出嫁的姑娘与年轻的新妇自成一圈,大伙儿先是聊些不着边际、风花雪月的事儿,接着开始谈到京城的流言八卦,后来话题一转就绕到齐书容身上。
“听说你与曹大人在山东就认识了?”一个姑娘问道。
“与母亲出去的时候见过几次。”
“她不只见过曹大人,还见过邢夫人。”魏莹莹冷不防插上一句。
气氛突然有些凝滞,齐书容却不在意,当她见到魏莹莹的瞬间就一直在等她出招,因此她只淡淡地回了一句:
“很多人都见过,是吧,魏姑娘。”
当众人同时望向魏莹莹时,她开始感到不自在,此时忽然有人问道:“听说是你发现邢夫人投湖的?”
气氛比方才更加凝重,齐书容反问道:“你听谁说的?”其实这事在山东不是什么秘密,但为何连京城的闺房姑娘们都晓得此事?
那姑娘一时红了脸,支支吾吾地说道:“好多人都这么说。”话一出口她就知道失礼了,她也没恶意,就是好奇罢了。
“我也听过……”
“是不是真的?”
几个姑娘小声交谈。
定是有人特意散布,齐书容直觉地望向魏莹莹,见她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齐书容只觉得好笑。
“说这些做什么?”一位女子打断姑娘家的窃窃私语,她同齐书容一样都已嫁为人妇。她谈吐不俗,只是喜欢给人冷钉子,久了人家也不喜与她多谈。
“咱们去划船吧。”罗家姑娘作为东道主,顺势转移了话题。
“好啊。”一个姑娘先附和,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应和着。
不想划船的人则留在诗边,各自与熟悉的姊妹说话。
魏莹莹走到齐书容身边说道:“我才到京城三天,可没跟人提过你的事。”
“嗯。”齐书容应了一声,望着水波粼粼的湖面,其实她满想知道还传了什么?
魏莹莹瞥她一眼。“你不问我为什么来京城?”
齐书容正要开口,她却冷哼一声:“假惺惺,目中无人。”
发泄似的骂了两句,魏莹莹也不解释,一甩头就走了。
“怎么骂人?”青桂叫了一声。“你才目中无人。”她对着魏莹莹的背影说道。
“青桂。”齐书容喝止一声。
她泄气地低下头。“我又没说错。”
“说多少次了,别给小姐、夫人回嘴,要是个不饶人的,你还有命?”齐书容叹道。“你以后若还想跟着我出来见识,就得学着,否则我以后都不带你出来。”
“知道了,我往后就把嘴封了,耳朵关了。”青桂捂着耳朵。
齐书容好笑道:“那我带个哑巴、聋子不就成了。”
“反正我说不过小姐。”
“咱们再去找人说说话。”起码得把人都认识了,否则姨母要是问起哪个姑娘好,她可答不上来。
齐书容正想加入右边赏花的几位姑娘,刚刚仗义执言的少妇朝她而来。
“方才多谢你了。”齐书容说道。
“没什么。”陆婀华淡声道。“我只是来告诉你,关于你的传闻不少,你最好有个底。”
见她要走,齐书容忙道:“能不能告诉我大概传了哪些话?”
陆婀华审思地打量她一眼,见她没有丝毫怒气或不平才道:“只说你与曹大人以前认识,接着邢夫人死了,你却是证人,之后你嫁给了曹大人。”
虽然陆婀华说的是事实,但怎么听起来怪怪的……齐书容皱下眉头。“可还有加油添醋?”
“有,说你与曹大人早有私情。”陆婀华说话一向不拐弯抹角。
齐书容脸色胀红,青桂则是讶异地张大嘴。
陆姬华抛下最后一句。“邢夫人是你推下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