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隔壁病房传来的一阵暴怒声和一阵哐当物品碎裂声给吵醒。
微微皱了下眉峰,他结结巴巴的问一旁的看护。
「隔隔壁发发生什么么事?」
「我去看看。」看护起身出去,半晌回来後说:「是隔壁刚住进来的病人在闹情绪,他失明了,这两年又因为酗酒过度,导致肝硬化,昨天陷入昏迷,被人送进医院。」
「他他失失明?」
「对,听说好像是出车祸造成的,他以前是个画家,因为失明,就自暴自弃的拚命喝酒,结果把身体都给喝坏了。」医院里的看护大部份都互相认识,她刚去打听了下,就知道对方是什么来历。
他沉默了下。「麻烦你你你推我过过去看看他。」
「白先生,你要去看他呀,可是听说他脾气很暴躁,之前他住在七楼,就是因为脾气太坏了,连续骂跑了好几个看护,又被隔壁几间病房的人抗议,所以才会转到十楼来。」
「没没没关关系,我我想想去跟他他聊聊。」
见他坚持,看护只好将他扶到轮椅上,推他过去。
隔壁病人听见有人进来的声响,怒喝道:「我不是叫你滚出去,你又进来做什么?」
「我我是是住在你你你隔壁的的病病人,我我叫费费凌宣,因为得了运运动动神经元病病变,就就快死死了。」他开口说每一句话,都要费很大的力气才能说得完整。
听见他结结巴巴的话,男人忽然静默了下来,须臾才说:「你来干什么?是要我可怜你吗?」
「我我是想跟跟你你说,人只只要活活著,就就就还有希希望,你不不不要自自己放弃自己。」即使是他,都还在希望奇迹出现。
「我双眼都瞎了,还有什么希望?我再也不能拿画笔,再也不能画画了。」说著,他捂著双眼低泣。
绘画是他生命的全部,不能再画画,他的人生也没有意义了。
「你你你的眼眼睛,完完全都没没办法治了了吗?」
「医生说可以移植眼角膜,但我在美国做过一次移植手术,结果因为体质不适而失败了。」加上眼角膜并不是那么容易得到,一年里排队等著移植的人很多,那次还是动用了关系才让他获得先移植的机会,结果在他渴望的期待下,最後竟是以手术失败收场。
「那等等等我死後,我把把眼眼角膜捐捐捐给你。」死前能多帮助一个人也是好的。
闻言,男人停止了啜泣,讶然的抬起脸。
「为什么?我并不认识你。」
「反反反正正我再再活也也不不久了,能帮帮到你何何何乐而而不为为,希希望你能重重新新振振作。」
这是费凌宣和白皓维第一次见面的情形,不久之後,费凌宣便因为并发肺炎过世。
而他的眼角膜也立刻摘除移植到白皓维身上。
***
四周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好像有什么人硬生生要将他的灵魂从身体里给拉出来,那种撕裂般的痛,让他觉得自己好像要四分五裂了。
他张嘴想喊痛,却发不出一丝声音,随著最後一阵剧烈的疼痛过後,他感觉到自己彷佛被扯离了身体,因为他凌空飞了起来。
不久,眼前一阵刺目的光闪过,他眯著眼,发现到底下躺了一个人,他觉得那个人有点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正当他努力的想是什么时候见过他时,他听到一阵尖锐的呜叫声响起,接著他发现站在底下的一群医生和护士乱成一片。
发生什么事了?
抬头,他猛然发现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他跟他一样,都是凌空飘浮著。
「啊,我想起你是谁了,你是那个画家!但是你怎么会在这里?快回去,他们在救你。」
白皓维看看他,再看看底下忙著急救的医生和护士,然後摇了摇头。
「我不想回去了,我活得好累。」他被这具因酗酒过度而衰弱的身体折磨得好苦,他不想再受那样的痛苦,像现在这样多好,不再有任何疼痛了。
「不行,你一定要回去,你还有救,不能这样就放弃了,我是因为没救了才不得不离开,你还有机会活下去啊!」费凌宣急著想劝他回去。
「那我把这个机会让给你吧。」他忽然推了他一把。
「啊!」费凌宣猛然往下坠落,接著,他被一道强大的力量给卷入黑暗里,剧痛排山倒海向他袭来,让他霎时昏厥了过去。
***
几天後,他苏醒了,记忆一片浑沌,他不记得自己是谁,也不认得身边所有的人。
双眼蒙著纱布,他努力在黑暗中思索。
又过了好几天,遗失的记忆渐渐像拼图一样,一块一块慢慢的拼凑了回来,当拼完最後一块时,他终於想起了自己是谁,激动得几乎难以置信。
他没死,又活过来了!
晴欢、晴欢,他又可以再见到晴欢了。
他惊喜的想打电话给她。
好不容易请看护帮他拨了电话,得到的回答却是——
「对不起,您拨的电话已经暂停使用,请查明後再拨。」
他惊讶之下拨给大姊,得到的则是——
「你找费医生吗?她前几天办了停职手续,到国外进修了哦。」
像一团燃烧的火焰突然被泼了盆冷水,他想找的两人都无法连络上,让他焦急又沮丧的倒回病床上。
接著,他托看护到晴欢和哲嗣住的地方去找他们,却发现人去楼空了。
他既焦急又担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紧接著的肝脏手术,让虚弱的他又整整在病床上再待了一个多月。
等他终於能够出院时,他委托徵信社打听到了许哲嗣成立的工作室。
顾不得还没完全复元的身体,他立刻前往。
他疯狂的想见晴欢一面,他要告诉晴欢,他回来了,他从鬼门关活著回到人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