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雪妹,你、你说什么?”陆桐月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怎么会有这种事情。
“我跟四少爷情投意合,可身分实在配不上,当正妻,他家不愿,当妾室,我家不愿,只能如此。”
“那你娘……”
“自然是知道的,娘还费了一番工夫才让嫡母经过院子附近呢。”
陆桐月从半年前被迫为妾的衰女摇身一变成贵女,王家那小门小户知道三女儿跟世子爷的妾室有交情,自然鼓励她多多来往,有写信?哎呦,写信怎么够呢,当然要亲自上门才能显示诚意啊,既然是出阁前的密友,那么直接投帖拜访并不算失望。
既然父亲跟嫡母都在催促,王雪蕊自然也不客气,说没新衣服,出不了门,王太太立刻就叫布庄的人量身,用的是最好的料子,又顺便在珠玉商行选了合适头面——欧阳家是没戏唱了,这样嫁过去的媳妇,不可能带出门,家里有宴也轮不到她招呼,可没想到天上掉下个世子爷妾室,而且还是交情相当好的那种,若王雪蕊能藉此打入高门世家,那么对妹妹们的婚事都是有帮助的,王太太还有两个亲生女儿未订亲,因此对这件事情十分积极。
在嫡母的催促下,王雪蕊数日前已经投帖,说今日来访,两人许久不见,自然有话聊。
陆桐月只知道王雪蕊许了欧阳四少爷,但过程是怎么样却完全不清楚,那日生口宴上人多,总不好开口相询,趁着她今日来访,想问个清楚,却没想到答案让她大吃一惊。
“嫡母经过时,我娘把嗓门拉大提醒,我发出呵呵呵笑声,引起嫡母好奇,待嫡母进我院子时福儿就学猫叫,四少爷听见猫叫赶紧脱掉衣裳,这才有办法撞得正着,成我们想成之事。”
陆桐月惊叹,“雪妹,你实在……”
“实在好厉害对不对?”王雪蕊笑嘻嘻的握住陆桐月的手,“桐月,我一直替你担心,现在知道你过得好,也沾沾你的喜气。”
“你又知道我过得好了?”
“妾室的友人生日,世子爷还跟着一起到府,这还不够好?”
陆桐月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原本是很好,很开心啦,但他这几天晚上都睡在外面,她突然觉得很不好,很不开心,仔细想了想,那不就是吉姑娘以为她师兄在外头金屋藏娇时的心情吗?
酸,但又不能让人家知道自己为了这种事情心头泛酸。
真是太糟糕了。
把他当成好人时,她过得很轻松,既懂三从四德,也懂贤良淑德,男人是天,三妻四妾再平常不过,将来还要再纳新人?没问题,身为公主认证的妾室,她肯定替公主的丈夫找合适的女子,到时自己也多个伴,姊妹相称,其乐融融。
但自从夏东雷那日未归,导致她很不爽后,她突然发现一个致命且严重的问题,她好像喜欢上他了……也不能说好像,应该就是喜欢了。
突然觉得三从四德闪一边,三妻四妾都去死,不能想象朝阳院多了另一个女人,两人还要姊妹相称,其乐融融……做不到啊。
回到妾室的心态就好了,她会是个好妾室,但她现在觉得自己心情是女人,她没办法当个好女人。
“雪妹,假设哪日四少爷说要纳妾,你会如何?”
“纳妾啊,他纳一个,我就弄死一个。”
吓!
“开玩笑的啦,他若要纳,我也无法阻止,只是在那之前,我会先问清楚,到底那姑娘是哪里好,而我不好,知道原因,至少内心比较好过,只是无论以后怎么样,我都会记得他曾为了要娶我而不惜挨了他爹一顿板子。”王雪蕊笑了笑,而后敛起笑意,“世子爷说要再纳妾了吗?”
陆桐月低声道:“没有。”
“没有你怎么会突然这样问,我不信。”
“真没有,可、可他连续好几天都睡在外头。”
“有回侯府吗?”
“是有,但总来去匆匆,雪妹你说,一个男人连续好几天都在外头,这能干么?而且我现在知道,公主很弱势耶,好像随便他一样,他若外头有喜欢的姑娘,肯定会带进来的。”
讲“弱势”还算好听了,她真的觉得夏东雷不把公主当一回事,这几个月带着她在外头四处晃,根本就是在剌激准妻子,可是呢,偏偏公主完全不生气,还每隔一阵子让西贞送东西过来,赏了她不少布料首饰,珍稀玩物,她都快被公主赏成小富婆了。
若不是之前玉许不小心说溜嘴,她还真不知道这些东西都是他让公主赏的。
真是太可怕了,天下除了皇帝皇后之外,居然还有第三个人可以命令公主!
“你不想?”
“自然不想。”陆桐月想想,又补上,“太闹心了。”
“那你就跟他说呗,不知道怎么开口?对着春菊练习几次就行了,春菊,你家小姐练习时,你就演世子爷,说一些男人会说的话,例如,“身为女子,心胸怎可如此狭窄”,“三妻四妾,有何不可”之类,总之,把你家小姐的话给堵回去,多多练习,到时候就能有最佳表现。”
陆桐月看看春菊,一脸为难,“怎么能跟春菊讲这些啊……”
叫她对着春菊的脸说“不管那姑娘是谁,别往那里去了,我不喜欢”,嗷,做不到。
“世子爷现在才刚刚开始不归,时间未长,还能拉回来,你可别等到真的生出真感情时才拉下脸,那时就来不及了。”王雪蕊一脸语重心长,“还没怀孕,世子爷又有别人,你才十五岁,难不成要等到变成大娘的年纪再来反悔?他不回来还派丫头跟你传话,心里还是有你,既然心里有你,你就说得上话,你娘家是没指望了,嫡母是那样,亲娘更离谱,世子爷人品还算不错,可得抓牢。”
“你最近可有听说我娘跟我弟弟的消息?”三哥大概是不屑他们母子无情,跟她来往的书信中除了分家那次,再也不提,三哥对她已经十分照顾,她实在不能不知好歹,明知他不喜欢,却还跟他打听。
王雪蕊闻言一笑,“勇国公府姑娘几个月都没动静,你弟弟把从陆家带出来的一个丫头收了房,丫头好命,一下就有孕了,你娘自然另眼相看,很顺着她,那丫头有你娘当靠山,奴大欺主,想着勇国公府姑娘不过也是个旁支,便不太把主母放眼中,可没想到就算是旁支,也是国公府出来的,怎么可能真的让个丫头骑到自己头上,回家告了一状,闲雅书院隔日让人传话,叫你弟弟不用去了,原因也讲得明白,国公府让人来打招呼。”
陆桐月听了有些无言,简直是……
闲雅书院是官书院,夫子无一不是当代大儒,对科考的帮助很大,陆勤能进去读书,靠的是爹爹三品武官的门路,分了家应该就不能再在书院读书了,可由于他娶了勇国公府的姑娘,因此勉强以“勇国公府孙婿”的关系继续学籍。
弟媳妇会告状,完全不难理解:丈夫靠着自己才能进书院,却又不把自己当回事,她又不是没娘家,干么忍。
“照我说,你弟媳妇还真聪明,才成亲半年,婆婆跟丈夫就放纵个丫头骑到自己头上,这口气要能忍,就得窝囊一辈子,这么一告,让你娘知道,媳妇跟丫头的差别,媳妇能让儿子进官书院,丫头可不行。”
“后来呢?”
“前程跟子嗣,其实也不难选,丫头才一个多月,喝了绝子汤后直接送给书院的拉车大叔当续弦,你也别觉得弟媳狠,不狠一点,只怕以后都不用过了,要说那丫头也是活该,主母无孕,她若乖巧一点,自然能生存,偏偏却是不安分的,你知道吗,最好笑的事情是,勇国公府之所以这么快处理这旁支的要求,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陆桐月再一次觉得自己听错了,“我?我跟勇国公府没交情哪。”
在她弟弟娶亲之前,她连勇国公府有几个姑娘都不知道。
“定疆侯可是世袭罔替的府第,公主不能成亲,那么世子的长子有很大的可能是从你肚子出来,公主待见,赏赐不断,间接表示皇后也能认同你,加上你的侧妃姊姊生出李贵妃的长孙,宫里两大势力你都沾上了,而且还都是很亲近的关系,现在多的是想跟你来往的人,勇国公府姑娘是你的弟媳妇,勇国公府自然对她另眼相看——书院除名表面上看来好像是打你弟的脸,但只不过是让你弟媳在家里站住脚的手段,这关系才能延续,将来也许就会有其它好处。”王雪蕊一脸坏笑,“可是你娘跟你弟到现在都不明白怎么回事。”
陆桐月再次无言,他们既然是“怕被牵连”所以才提早要求分家,那么自然也会因为怕被牵连而不跟本家联络。
一个大门户分出的庶子,身无官位又不跟本家兄弟姊妹来往,自然对外头的变化一无所知。
而在闲雅书院上课的公子爷们,大抵也都是十几岁的年纪,家人只会要他们读书,不太会去讨论到什么局势变化,至于后宅女人门的社交,他们更不可能知道,毕竟他们年纪再小也是男人,男人该讨论的是朝政变化,若男人提起后宅女子地位变化,那就等着被笑死好了。
陆桐月想想也有点可怜,陆家是三品门第,以陆勤的年纪根本不用这么早分家,怕牵连,怕什么呢,爹爹还在呢,何况若真要牵连,以为分家就没事吗,只是暂时没事,总能抓到把柄的。
三品少爷跟三品旁支,来往的人跟所受到的待遇,那真的差太多了。
王雪蕊察言观色,“怎么,你还替他们难过?不想想他们怎么对你的。”
知道桐月要嫁给张少爷为妻,她真的很震惊,知道桐月要嫁给夏东雷为妾,更说不出话,尤其是听到朱氏把她的嫁妆银扣下,母亲说起此事时一脸不敢相信,十月怀胎,居然能这样狠,若是真的穷那也罢了,但却是贪,为了让儿孙富贵,真的是让女儿去送死,嫁入高门赏银却拿不出,这要怎么过日子?
陆桐月摇了摇头,她可不是那种“不管怎么样,他们都是我娘跟我弟弟”的人,“有件事情,我没跟你说过,我娘为了要让我嫁入张家,关我饿我就算了,还差点打死我。”
“你娘打你?”
“嗯,因为我不肯,她想打到我肯,我弟还在旁边说要用力一点,真心想打死我。我真的觉得我死过一次,比起疼痛,更多的是心寒,原来我就值那点银子,见我没因为挨打屈从,居然想下药,张太太看重的是我的好八字,怎么入门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伺候她孙子,如果不是皇后旨意,我就会被下药,然后抬入张家,大喜之日由个丫头替我拜堂,一个没把我当女儿,一个没把我当姊姊,看到他们这样被一个国公府旁支拿捏在手上,不是难过,只是有点感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