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军师,军营外有两名玉面小哥求见。"一名士兵立在翟沧然帐外通报。
原在看书的的翟沧然抬起眼。是谁要见他?既在军营外求见,定非军中之人。那会是谁?
他起身,欲前往一探究竟。
一到军营门口,翟沧然便怔住了。
一个熟悉的身影就立在他眼前……
他初以为是思念所生的幻象,定眼一瞧,才知并非梦境。那个他日夜思念的熟悉倩影,此刻便在他眼前。
他的眼似乎被一股力量吸住,无法转移视线;他的脚似乎生了根,无法移动;他像陡然失了声,欲张口说话,声音却卡在喉头,怎么也发不出来……
项卧非一见到翟沧然,不觉眼眶一热,双眸泛着点点泪光。
那个令她魂牵梦萦、饱受思念之苦的人,此刻便站在距她十来步的距离。
她与他不再是南北相隔,此刻,他便在她眼前……
他离她千里远,她便跟上他万里距。她不要只是看着丈夫的背影,她要跟上他、伴着他、与他并肩行。
或许会很苦,但她甘之如饴。
夫妻本是一体,他去哪,她亦在哪。她永远也不要与他分开,哪怕只是一天,更遑论无期的漫长等待……
时间似静止在两人重逢的瞬间,他们相互凝视,谁也无法从对方饱含思念的眼中移开。他们在彼此眼眸中瞧见了自己的身影,那身影是如此清晰、如此深刻,仿佛是刻在双瞳中……
"你……怎么……会在这儿?"翟沧然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这是头一回,他语带结巴。只因他实在太过震惊。
项卧非睁着晶湛的双眸,路途的劳累早在与他相见的那一刻烟消云散。心头,盈满喜悦。
她再也按捺不住,朝他飞奔而去,将他抱个满怀。
埋首于他怀中,她闻到一股熟悉的气味。那是他令人安心的爽朗味道。
她情不自禁闭上了眼,深深吸了一口气,低喃,"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翟沧然为之动容,缓缓地抱住她。
受着思念之苦、相思煎熬的不只她,他亦如此啊……
真到拥着她,感受她身子的温度,他不觉露出一抹笑--那是满足喜悦的笑。
他的妻子,此刻就在他怀中……
"怎么来了?"翟沧然倒了杯茶,递给坐在他身侧的项卧非,亦倒了杯给项卧云。
项卧云接过茶杯,一仰而尽,随后在项卧非还来不及开口时抢道:"当然是想姐夫罗!"
项卧非一听,觉得羞赧,睨了妹妹一眼,轻咳了下,"我……我在家待得闷,便想出来走走。知你在北方,顺道来看看……"她说话拐着弯,与方才的主动大胆大相径庭。
"大姐,你随便。出来走走。竟就走了个把月;至于'顺道看看'……"她顿了下,"咱们还真是'顺道'啊!"她话带椰揄,一双眼古灵精怪的转了转。
"云儿!"项卧非红了脸,娇嗔道。
翟沧然也哑然失笑,笑意染上了眼。
"爹娘可安好?"为化去她的尴尬,他转而柔声询问。
"嗯。只是有些担心你。"
"他们可知你出了远门?"爹娘应是不会准她前来才是。
"我……留了张字条,说是到了你这儿会给他们捎去消息,让他们放心……"她心虚地道,不敢望向他。
他皱起眉,本想出声责备,但想到她长途跋涉、不畏险阻,只为与他相见,不觉心口犯疼,硬是将到嘴的责备吞了回去。
"等会儿我让人快马送信回家,说你已平安到达,莫要担心。"
"嗯。"她低应,知自已太莽撞冲动,不若平时冷静。但只要牵扯上他,她就难保冷静。因为她的心口已刻上了他的名,她的眼,尽是他的身影……
"是啊大姐,你就莫再担心了。"项卧云也道。
"我让爹娘如此担心,实在不该……"她还是心有不安。让两老为她操心,怎么也说不过去。
他见她仍是自责,便语带轻快地道:"他们顶多是怪我这个丈夫未尽责任,让娘子不辞劳苦走上一遭,替他们看看这不肖儿是否平安。"
项卧非一听,带着羞涩展眉一笑,对上了他的眼……
"大姐不是做了些饼要给姐夫?"被晾在一旁的项卧云有些不是滋味,出声引他俩注意。
项卧非这才忆起包袱中欲带给丈夫的东西,赶忙将书于一旁柜上的包袱打开,在里头翻找了会儿,掏出了用锦帕包裹着的东西。她嘴角扬起,眼中尽是笑意。
锦帕里是他爱吃的梅饼--她亲自做的。
她将锦帕打开,梅子香气扑鼻而来。可当她一看,嘴角的笑却冻住了。
她亲手做的梅饼,碎了……
她蹙起眉,有些无奈、有些恼。想来是途中不小心压着了。
翟沧然见她沉默不语,有色寄怪,便起身上前一探。"怎么了?"
项卧非一惊,赶忙背过身,将那包里着梅饼的锦帕藏于身后。"没什么……"她勉强笑道。
"云儿妹子说你做了梅饼?"他问,甚是想念她做的小点。
"嗯……不过……"她有些支吾,不知该如何告诉他那饼走了样。
"不过什么?"他不解。
她犹豫了会儿,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轻道:"那饼……让我压碎了,不能吃了。"
他不发一语的伸手往她身后探,拿了她藏在身后的东西。
她不敢看他,怕见着他看到饼时的表情。
翟沧然缓缓打开锦帕--
瞬间,他胸口一片热,眼中流 温柔,心里好生感动。他拾起一块"残骸"放入口中。
"好吃!"他对着项卧非道,是真诚的赞美。
项卧非赶忙抬起头,瞧见他吃起饼来,她有些无措的道:"那饼碎了,不能吃啊……"
翟沧然露出温柔的笑,"怎么不能吃?你瞧我不是吃得津津有味吗?"说完,他又吃了一块,嘴角是满足的笑。
而她,眼眶一阵热,染上了泪意……
项卧非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合不了眼。
她不时扯扯身上那件有些黏腻的衣裳。一路行来,虽住在客栈内可以净身,但她就是无法安心,只以湿布擦过身子。
自知难以成眠,又怕吵醒了妹子,她动作轻缓的起身跨过云儿熟睡的身子,朝营帐口走去。
掀了帐帘,她向守在门口的士兵颔首微笑,"辛苦你了。"
"这是属下的职责。"土兵回道,教这着男装的绝色女子瞧得有些不好意思。
项卧非出了营帐,便在军营中来回闲晃。
倏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后头传来,"这么晚了,怎么还不歇着?quot;
她吓了一跳,转头露出一抹笑,"沧然……"这是她头一回唤他的名,有些羞涩。
他瞧着她的笑颜,不觉赞叹:回眸一笑百媚生,恐怕就是如此。
"怎么还不睡?"他关心问道。
她涩然一笑,不自觉的扯了扯衣服,有些别扭。
他轻易便看透了她的心思,嘴角带笑,"没净身,所以睡不着?"
让他猜中心事,她自觉不好意思,淡淡的点头。"想来我真是娇生惯养,这么一点都耐不住,还说要跟着你……"
他沉吟了会儿,开口对她道:"你拿套干净的衣裳,我在军营口等你。"
她有些错愕,不知他意欲为何,但仍点了头,"好…?quot;
"咱们要去哪?"项卧非一手抱着衣裳,满脸疑问的跟着翟沧然,忍不住好奇。
"等会儿你便知晓。"他噙着笑,卖个关子。
他与她一路走向前,入了林间。虽有明月和满天星斗相伴,仍是有些暗,她稍倚近他,有些害怕。
他感到她的不安,牵起她的小手,让她心安。
她羞涩一笑,握着他的手,心里甚是踏实,也暖洋洋的。
"这儿很静。"她开了口。现下只听得到虫鸣,与风吹拂叶梢而生的沙沙声响。
"嗯。这里白天便人烟罕至,晚上更不用说。"他回答。
"你常来这儿?"
他对她点点头。"这儿不论白天晚上,都是独处的好地方,让人心情沉淀,可以思考许多事?quot;他身为军师,每回有事想不透、心情浮躁,只要走上一遭,便豁然开朗。
"这么一处好地方,只让你一人独享,真是可惜。"她轻笑。
"现在有人与我分享了,不是吗?"他亦笑着回道。
她很是欢喜--她终于融入了他的生活,与他一同……
"咱们还要走上多久?"她心生疑惑。
才问完,没走几步,就见眼前一片晶亮--
是条小溪!
她眼睛陡然一亮,脸上漾满雀跃。
那溪水在夜色中泛着点点波光,清澈见底。潺潺的水流声悦耳动听,让人心旷神怡。
"你瞧,这不就到了?"翟沧然亦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贪那溪水清新的气味。"你现下可以好好梳洗一番了。"他转头对她道。
经他一说,她才了悟他带她来的目的。她心里满溢温暖,感受他对她的贴心--那让她深觉备受呵护,让她心头甜丝丝的。她对他灿然一笑,那笑包含着她的情意。
"我在十步外的距离等你,你安心的净身,若有什么事唤我一声。"他会替她守着,让她安心。
"嗯。"她微微点头。虽然他们已然成亲,又两情相悦,却还未圆房。而他也尊重她,仍是以礼相待。
说罢,他便背身走出十步。
而她,看着他的背影,心头一阵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