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惜,保莫先生早上打电话来,说今天临时要参加一个座谈会,所以想把治疗时间改在明天可好?”
“可以,约上午十点三十分。”仲惜拉开抽屉找出保莫的病历纪录进程,改了明天的日期。“文笙在用治疗室吗?”
“新的Case,一个离了婚的年轻少妇,心情低落,最近一直失眠又常常短暂的失去意识,所以来接受治疗,看能不能得到帮助。这种Case最适合文笙了,美丽的少妇,浪漫的心理科医师--一段罗曼史就是这样开始的。”贝儿眨着黑白分明的大眼,调侃着不在场的文笙。
“哈……你真会编故事。”贝儿的话把仲惜给逗笑了。
“我也不是毫无原因乱编的,差不多两年前吧,那时候你还没来,我也是刚到这做助理。文笙接了一个自杀未遂的二十岁女学生的Case,结果治疗到第六周时,女学生又自杀未遂;更夸张的是,女学生这次是为文笙而自杀……哈……,你说他在女病人眼里是不是万人迷?”贝儿打趣着。
“后来怎么收拾呢?”
“只好换治疗师啰,就是你接的位置,退休的吴教授。由他来辅导,那一段时间每回女学生来,文笙都躲到楼下喝咖啡,笑死人了。”贝儿还意犹未尽地说:“我还逼问文笙是不是他把女学生怎么了,不然怎会为他寻死觅活?结果他发誓,而且是毒誓,什么出去会被车撞死……之类的毒咒,说他啥事也没做。”贝儿除了开口说外,还以手势加强。
“难怪那天他要我别和病人牵扯太多,原来他是深受其害有感而发。”
“是吧,所以他要妳注意。因为这种事碰到一次就够麻烦咧,若是不断碰到,恐怕心理医师的饭碗也甭捧了。”
贝儿是个十分开朗的姑娘,到心理科做助理大约也两年了吧!每天无忧无虑的,最大的嗜好就是逛街买漂亮的衣服,上班时把自己打扮的青春有活力,赏心悦目。
“贝儿,你应该有男朋友了吧?”
“吹了,情人节刚分手。”她嘟着嘴说。
“你倒是挺看得开,没见你哀声叹气,每天照样笑嘻嘻的。”
“不然怎么办呢?反正他也不是什么太好的货,没什么好怀念的,也许下一个男人会更好。”贝儿自我解嘲。
“你们在聊什么?聊得这么起劲。”文笙做完治疗进办公室,喝了口水。
“聊你的新病人,美丽的离婚少妇。”贝儿说。
“她的丈夫有暴力倾向。不,应该说已经有暴力偏好,常照三餐打她,而且施以性虐待,她忍无可忍才决定离开他,两个月前离婚的。”文笙边做纪录边说。
“哇……才第一次治疗已经说到性虐待了啊?可见你让她十分﹁信任﹂。”贝儿故意逗他。
“你别大惊小怪好不好,病人主诉病原也很正常嘛,你怎么不说我引导问题的技巧很好?老是以有﹁色﹂眼光看我,我是上辈子被你捉奸在床了啊?这么说我。”文笙忿忿不平地抗议。
“喂--什么上辈子被我捉奸在床?我才没那么倒霉,上辈子嫁了你这个风流鬼。”贝儿羞红了脸,立刻不甘示弱地回嘴。
在一旁写病理报告的仲惜,也被文笙和贝儿的逗嘴给弄笑了。这个Office只有他们三人,要不是有这两人的拌嘴话,日子还真的挺无趣的呢!
“不跟妳扯了。仲惜,晚上我想和你一块去﹁双城记﹂放松一下,让我当护花使者可好?”文笙朝仲惜的方向询问。
“好啊,你能来店里捧场,我当然乐意之至啰!”
“我也要去。”贝儿也想去凑热闹。
“妳去做啥?那个地方只有酒,小女孩跟着去碍手碍脚,我看你还是和同学坐坐麦当劳好了。”文笙心里想,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可以和仲惜单独约会,带了个电灯泡很麻烦,又煞风景。
“我可以喝蛋蜜汁。仲惜,有蛋蜜汁吧?”仲惜点点头。
“拜托,到PUB喝蛋蜜汁,你有问题啊?”
“你才拜托咧,我是去喝气氛的,你管的也未免太多了吧,不想我当电灯泡就说一声嘛!”
“贝儿,你别多心,文笙是故意说着玩的,如果你们下班后没事的话,我很欢迎你们到店里坐坐,今天算是我请二位光临吧!”仲惜还真不希望和文笙两人单独出现在PUB。她不愿文笙会错意;也不愿葛玫和大宝大惊小怪。最重要的是,今晚孟云天也会到。
*
“哇--仲惜,今晚唱歌的酷哥是谁?歌喉真是棒呆了,你怎么没早点告诉我有个超级大帅哥在这驻唱?我如果知道一定每天晚上都泡在这。”贝儿对云天充满了兴趣,直拉着仲惜打听消息。
“他是孟女士的儿子。”
“孟嘉宝女士?”文笙睁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呃!我也才刚知道。”仲惜喝了口她的龙舌兰,淡淡地说,省略了杜白忌日时孟云天的曾经造访。
“这世界还真小,有缘的人就是会相识。”贝儿有感而发,吸了三口蛋蜜汁。
“你说谁和谁有缘?蛋蜜汁可以乱喝,话可不能乱讲。”文笙可紧张了,他不希望贝儿的“金口”一开,成为既定的事实,那他不就没戏唱了吗?
“我说谁关你啥事?紧张个什么劲儿?我说我和孟女士的儿子有缘千里来相会,不行吗?无聊。”贝儿斜睨了他一眼,继续以仰慕的眼神飘向舞台上的云天。
“你少做白日梦了,他会看上你才有鬼咧。”文笙喃喃自语地补充。
“你说什么?”贝儿侧身反问。
“没事。”文笙选择装聋作哑。
葛玫在吧台边朝仲惜做了个手势,好象有话想对仲惜说。“我过去一会儿,你们俩在这没问题吧?可别把店里的桌子给掀了。”她说笑地打趣,走向葛玫和大宝。
“那天情况如何?大宝还一直骂我多事,不该把电话和住址给他的,没吹绉一池春水吧?”葛玫可好奇啰。
“那天葛玫告诉我这事时,我总觉不妥,杜白的忌日,他到你那去好吗?也没找我商量,就丢了张纸条给孟云天,万一他是个伪君子,岂不引狼入室?好在你没怎么样,否则以后我在天堂碰到杜白时,真不知道如何同他交待呢?”大宝是杜白乐团的合伙人也是多年好友,杜白的死除了悲痛的仲惜之外,就属大宝最伤痛了。
“他是我病人的儿子,白天是个力争上游的律师。”
“呃……我也猜他应该不只是像他所愿意让我们知道的,他的谈吐不俗,脸上叛逆却气质优雅,不过他歌唱的真是好。如果杜白还在世的话,一定会找他当Band的主唱。”又进来一桌客人,大宝趋前招呼。
“我知道大宝心里的矛盾,他既希望你为自己再活一次又舍不得你;他希望妳不要那么快就把杜白给忘了,因为杜白是那么的爱你。”葛玫不经易地说着她的观察,仲惜是她的好友,她要她快乐,所以没法顾到大宝的愿望。
“要忘记杜白,谈何容易?他已经刻入我的心版里了,我不知道要花多久的时间才能再接纳另一份感情,也许今生都是妄想。”她掉入了为杜白所编织的网里,不可自拔。
“这是不健康的,杜白已经死了,你要了解。我知道你很爱他,若你信轮回的话,现在的杜白可能已经转世了,对前世的事早已不记得了;只有我们留在世上的人念念不忘,这是何苦呢?”葛玫挖空心思,想让仲惜由杜白的情障里解脱。
“我好象无法想象他是否已经转世了,大概我还没有爱到舍得让他去转世吧!玫,别为我操心。对了,你和大宝交往了这么多年,应该好事近了吧?不要拖下去了,这个世界上真爱难寻,找到了就不要放弃,早点结婚吧,世事变量太多,怎么计画也比不上变化。”她是肺腑之言。
“大宝前些日子和我提过结婚的事,对我们而言,就只差在一张结婚证书罢了,和平常夫妻已没两样,顶多到法院公证一下吧!大宝说他想做爸爸了,不能不给孩子正式的名分,所以最迟秋天吧,一定让你看到我们结婚。”
听到这个喜讯,她很欣慰。她和杜白被死神所分散,葛玫和大宝总要有好结果,不然真是辜负青春,也辜负了上天的美意。
孟云天今晚唱得特别卖力也特别用心,对他而言,不论白天的案子让他多么疲累,都无法让他不来唱;虽然一会儿回到家还要加班赶案子,但只要看到仲惜,为她唱几首歌,就能让他忘却辛苦。仲惜今天不是一个人来,还带了两朋友,他猜,其中的男客人应该也是她的追求者之一。不过云天并不把他放在眼里,不是他轻敌,而是他很清楚他的首号情敌是死去的杜白,任何人,在仲惜的眼里都是过眼云烟,浮光掠影,无法驻足的。今夜他唱的最后一首歌是拉丁情歌“吉拉姑娘”。
美丽的红衣女郎吉拉姑娘
你的发丝如黑夜,歌喉像丝绸
我是妳的星辰
我是妳的露珠
阳光现露,朝露化彩虹
美丽的红衣女郎吉拉姑娘
你可愿做我的新娘,我的梦幻
我愿做你的新郎,追随你至天涯
啦啦……啦啦……
追随你至天涯
“安可、安可……仲惜,你请酷哥再唱一曲吧,我听不过瘾啦。”贝儿使尽吃奶之力用力击拍手掌,为孟云天喝采。
“你这个人真是孩子气,迷上什么东西非要一下子得到很多,你就不能保留意犹未尽,下回再来欣赏吗?非要一下子吃得太饱,不怕撑着了?”文笙一阵抢白。
贝儿翻白眼瞪他,“你管我,我就是想撑死我自己。”
孟云天还是和平常一样收拾了歌本,向葛玫点了头面无表情地离去。
“好啦,时间不早了,仲惜,要我送你回去吗?”文笙知道仲惜自己开车,仍画蛇添足地问,目地是想更突显自己对她的关心。
仲惜摇头,朝贝儿方向询问:“要文笙送你回去还是我送你?”贝儿的眼神在文笙与仲惜之间停留,故意说:“方医师送我回去吧,他比较顺路。”她的回答惹来文笙牛步般移动身子,心里十分勉强,又不便在店里发作,他很清楚李贝儿玩的把戏。
“我车可是开的很快,如果你的心脏力量够强的话,我就送你回家无妨。”说完这话后文笙在心里补上一句,“巫婆就是巫婆,到哪都想整我。”
*
回到家后,仲惜打开电话留言。
“哈啰,老姊,下星期天老爸生日你是打算中午回家?或是晚餐前?请速回电。”
“大忙人,我是豆豆,很久没联络了,改天请你吃顿饭,顺便约葛玫一道。”豆豆从前曾是仲惜大学时的室友,也是杜白的妹妹。因为杜白的死亡,她和豆豆变得很少见面,这是仲惜刻意保持的距离,因此和豆豆差不多快要两年未见面。
“童大夫,我是保莫,我现在心里好烦好烦,想要和你聊聊,你可不可以打电话给我?我有件事想听听你的意见,不论多晚都不要紧。”电话留言机里的保莫,似乎十分无助,他很少在晚上还拨电话给仲惜,想必有非常困扰他的情绪拨动了他。
找到了保莫的电话号码,约是响了两声,保莫就接上了线。“童大夫,是你吗?”
“我是仲惜,想告诉我什么?不要慌,慢慢说。”仲惜试图以平缓的语调安抚保莫困顿的灵魂。
“我又听到打字机的声音了,真的有人在我的脑子里装了打字机,叮叮咚咚好吵人,我根本没法睡,你有没有法子能让打字机的声音停止?”
她在电话里十分清楚地听到保莫用拳头敲打脑勺的声音,他已经不只一次向她抱怨脑中有打字机的声音,本以为保莫患了严重的耳鸣,不过现在她倒认为保莫得了脑鸣。
“来,保莫,别敲打脑勺,你愈是敲击,打字机的声音会愈来愈大。放轻松,我们再做个深呼吸的运动……”仲惜数着一、二、三,陪着保莫作深呼吸,大约过了十分钟,保莫平静了许多后,仲惜才对他说:“上回开给你的镇定剂,一会儿睡觉前倒两颗配水吞下,好好睡个觉,明天早上到治疗室来。”她翻了手边的工作日志,排上明早十点至十一点的时段给保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