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贝儿说她爱上了我,问我爱不爱她,我迟疑了三十秒告诉她我要考虑,结果惹毛了她,她又反悔说不爱我了,你说烦不烦人啊?”文笙皱着浓眉,大口喝完咖啡。
“这是每一个被拒绝的女孩,都有可能的自我防御动作,总不能面子里子都不要吧?”
“我没有拒绝她啊,我只是想要好好思索一下,连思索都不行吗?”文笙强力申辩自己当时的心情。
“在对方听起来,你等于是在做拒绝的动作,只是比较婉转罢了,这没有什么不同,拒绝就是拒绝,一样伤心。”仲惜立刻指明问题点。
“可是这对我而言是一桩大事,我总要想一想吧?她或许已经想过好几遍了,我却是第一次想到她可能会喜欢我。她平时对我的态度你也很清楚,老找我碴,我哪想得到找麻烦与爱原来是有交集的,而且还是一体两面。”他委屈地说,又叫了黑咖啡止痛,效果不错。
“你的这些心思只有我知道是不够的,你要说给贝儿知道,在说之前要先搞清楚你到底要的是什么,愿不愿意和贝儿试试看。她现在要的不只是关于头还痛不痛的答案,而是更明确的承诺,是与不是要一清二楚,不要模糊。”仲惜不拐弯抹角的点出贝儿的心声,她有把握文笙能明白。
*
琪薇盯着满桌的佳肴发呆,虽不是出自她的手艺,但只有她一人享用对她而言也是一种痛苦。
婆婆到朋友家打牌去了,朵朵参加同学生日舞会,南天,她的丈夫不知已醉倒在哪家酒廊或是美人怀里。
为什么南天不能像云天?虽是双胞胎亲兄弟,对女人的态度竟是如此天差地别。一个是把老婆丢在深闺;一个是只爱一个女人的痴情种……纵然是金银财宝堆满屋,也不能带给她快乐。
她实在是太寂寞了,接了通电话旋即出去。
没人知道她上哪去,和谁见面。等到孟家人都归营了,她才姗姗回家。
“妳到哪去了?怎么弄到这么晚才回家,也不留个话?”南天坐在床上阅报,见太座回家忍不住发了一顿牢骚。
“留话?我要留给谁啊?家里空空洞洞只剩一只猫,你要我留话给猫吗?大少爷。”她喝了不少酒,倒是原以为泡在酒缸的孟南天是清醒的。
“那也可以留张纸什么的,省得我担心。”
“我怎么知道你们什么时候回家,我当会是我比你们早回家,留了纸条也是白留,不如不留。”她总是有很好的理由。拿了几件换洗的衣物,一溜烟躲到浴室去了。
南天只能无可奈何的苦笑,这是他选择的妻子。当初他舍大学学妹不娶,就留美回国的琪薇,本想以她企管硕士的才能来替他经营部分的家业,结婚后才知道她对作生意一点兴趣也没有,反而听说那学妹开了家贸易行生意兴隆。
桌边电话响起,南天拿起话筒,喂了一声对方就把电话给挂了,最近老是接到这种奇怪的电话,询问琪薇,对方总是满不在乎的耸耸肩说:“可能是你在外头留了什么讯息给了哪家酒廊的小姐,人家故意打电话来闹的吧!”
南天不认为真有此可能性,因为他在生意上的逢场作戏总是很有分寸的,不会偷吃还忘了擦嘴;不过看琪薇冷静的态度,倒也不像会是红杏出墙。
但……可怕的事终于发生了,就在孟家人熟睡之际,一场大火夺走了这一家三口的性命,只留下死了一半的琪薇,正在台大医院的加护病房急救之中,全身百分之四十五的灼伤;因为吸入过多的一氧化碳还有肺部呛伤的危险。
云天赶到火场,望着被水柱洗礼过的房宅,整个人差点昏厥,幸运的猫咪露西见到云天,立刻依到他的脚边“喵!喵!”,好象也为着这场火的悲惨而哀鸣着。
他的母亲、哥哥、妹妹,全部因为逃生不及而死于无情的祝融之手,警方判断是二楼的电线走火,不过亦不排除人为纵火的可能性。
闷雷巨响劈落顶的云天,初时无法接受一夜之间家人皆离他而去的恶耗,只觉它是一个玩笑,老天捉弄他的玩笑。他想不透,有谁会这么狠心的施以毒手,一把火烧去了他的依靠,他的所有。
“我今天才真正体会什么叫做人生无常。”他说。
“真是太意外了,原来健健康康在你眼前畅所欲言的人,竟然一夕之间天人永隔。”仲惜在一旁陪着掉泪。
“我还要谢谢你,如果不是你劝我回家和母亲化解心结,今天发生这样的事,我可能会更加遗憾。”他感慨地说。
“孟南天的妻子目前已脱离险境了,但是因为灼伤的部位大部分都在手臂和双腿,所以将来植皮的问题还要再观察怎么进行比较好。”她下午才和琪薇的医师交换过意见。
“琪薇一定比死还痛苦,她是一个那么爱美的女人,怎么能够忍受这一切呢?我真怕她不能挺过去。”
“我会安排为她做心理治疗的时间,现在她的情绪还算稳定,似乎不清楚受伤的面积,我会请她的主治大夫注意她的反应,避免会引发她精神崩溃后的连锁反应。”仲惜表情凝重地说。
“唉……我母亲算是带着无限遗憾的离开人世,我想我是不是应该替她找到郑涛这个人?”他问仲惜的意见。
“随缘些吧,郑涛已是年近七十的老人了,临老还要经历这种生离之后的死别,情何以堪;不如让它就此埋葬在地底下。若是真有让他知道的一天,再说吧,我不主张刻意的去打扰老先生的平静生活。”她是以为一个老人争取安详晚年的角度分析道。
云天同意地点头道。“也是,这还包括丧女之痛。”
原来他也知道了孟女士另一个秘密,关于朵朵的秘密,仲惜惊讶地看着他。“你知道了?”
“几乎是在郑涛被告知这件事时,我就猜到了。”
“孟女士她……”仲惜正要替孟嘉宝辩解,云天插嘴道:“我已经想通了,神仙打鼓有时错,何况事情牵涉到情爱。人都有七情六欲,虽然我不赞同这样的事,但我只能接纳这样的结果,因为她是我母亲。”他叹了口气说。
*
仲惜一早即接获通知,琪薇由病房窗口跳楼自杀,留下一封遗书,转交孟云天。遗书是写在卫生纸上的,因为病人的手指筋脉有些受伤,所以字迹显得凌乱。
云天:
收到这样的信,你一定会感到相当错愕,你相当聪明,猜到了事件的不单纯,但我不能告诉你是谁放了那把火;又是谁将爸爸推下山崖,因为知道太多的人也会是短命的人。
我只是不甘心罢了,我的死是天意造成,不用为我难过,就当我在那场火里死了,死了倒也快活,活着真的很无味。
琪薇绝笔
云天看完琪薇的绝笔信后说:“她到底想保护谁?有什么不能讲的?”
“也许是她不愿意你在挖掘真相的过程中受到伤害。”仲惜抿着嘴思考道。
“就算她不说,我还是会弄个水落石出。”
“呃,对了,我刚问过护理站的护士,在这段疗养期间只有一个自称琪薇多年老友的男子来看过她。”
“……也许这个人可以提供线索。”
“人海茫茫,如何去找这个人。”
“我在病房里装了隐藏式录像机,曾经进入这个房间的人将无所遁形。”他顺手在桌灯的灯台里拿出了小型的录像机,准备拿回去过滤可疑之人。
大约看了三卷带子,护士所指的神秘男子终于现身,云天把它定格后拍下照片,分别洗了六份,聘请三家征信社追踪此人的行踪。
此人行踪诡异,三方人马皆所知有限,大约调查了一个月左右,才查出这人名叫胡书权,曾是“码头帮”的堂主,经警方治平项目关了三年后出狱,金盆洗手,现在从事正当生意--人力银行,专门转介外籍劳工来台湾打工,生意兴隆。
看了这些手边所搜集的资料,云天设法把所有可能动机拼凑一番,百思不得其解。这个胡书权,可以说和孟家一点生意往来皆无。如果硬是算上一层关系的话,他和宋琪薇的哥哥是国中同学,但只凭这一点,琪薇被火灼伤,他消息灵通到来医院探病可就奇怪了。
晚上十二点三十分,孟云天的行动电话响起。
“孟先生,我是﹁正义﹂,有了新发现,原来胡书权曾是宋琪薇的未婚夫,因为胡书权被关绿岛,所以两人解除婚约。”乖乖!太帅了,如果是这样,一切就合逻辑了。他催促对方继续说。
“宋琪薇在解除婚约后半年光景,嫁给孟南天先生,这段前尘旧事孟南天先生并不知情,所以在婚后,胡书权和宋琪薇的暗通款曲几乎是瞒天过海的。”
“你是从哪挖到这条消息的?”云天好奇地问。
“呃……告诉你也无所谓,我花了十万元买通了胡书权的秘书。”
云天十分佩服:“你的效率不错,明天一早到事务所来领﹁车马费﹂。”
收了线后,云天呼出了这一个多月以来长久的闷气,事情终于有了眉目。
云天为了尽全力查明真相,事务所的案子尽量不再接新的Case;而孟氏企业的营运作业,一切交给专业经理人处理。他对于孟氏的物产和企业体的发展,基本上兴趣不大,当初走上律师这条路最主要就是想与家族事业做出区隔,没想到阴错阳差又落到他的手上。明天一早他想先开董事会议,推选出有能力的经理人选与新聘的经理人互相配合,合两人之力分工经营孟氏跨房地产和电子业的企业王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