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寒花?!
这是一个死去多年的名字呀!
“不可能!”范啼明猛甩下脑袋。“余寒花早已死了,”他反应之激烈使张师涯和江默婵都吓了一跳。
张师涯敏感的质问:“你到底是谁?”
“我是余家失踪多年的独子,我是余寒花的亲弟弟!”范啼明豁出去地表明身分,却对默婵感到抱歉,因为他欺骗了她。
默婵很意外的看着他,脸上有一股前所未有的忧愁神情。
“原来……”她发觉心中涨满莫名的情绪很难继续说下去。
“不错,我过去是叫余莲洞,而如今我是你的丈夫——范啼明。”
“永远都是吗?”她现出一抹微弱的笑容。
“永远都是。”他握住妻子的手,给予肯定的答覆,四处张望了一下,替她选一张看来最舒适的椅子,扶她坐好。“现在,我必须向一个人讨回公道。”
他严厉的、专注的瞪视张师涯,颇有饿虎扑羊之势。
张师涯眉宇深锁,但无怯懦之意。
范啼明绷着脸说:“我不是容易哄骗的傻瓜,单凭你说寒花没死,我会相信吗?不,不,我所探得的消息不是这样。”
张师涯慢条期理地说:“愿闻其详。”
“你不作辩驳吗?张师涯!你要我全盘托出?”
“这不是你正在做的事吗?你说吧!你说吧!把你心里的话全部说出来。”张师涯又平静地加上一句:“反正你已经冲着我来了。”
范啼明猛点头。
“是的,我正是冲着你来。”他满腹心思的说:“我幼遭不幸,不得不久居他乡,原本不愿再回到江南,是亲情牵引着我,我想再见一见我的母亲和姊姊。我托一位下杭州采购的商人替我打听消息,看她们是否已迁走,谁知得到的消息是那么不幸,母亲早已病亡,姐姐投井自尽,为什么?为什么余家的悲剧接二连三?这勾起我的心头旧恨,撕裂了原已复合的伤疤,我想到这一切不幸的罪魁祸首正是林苍泽,我的恶舅,我无法再心平气和的装作若无其事,我必须回来一趟,我要讨回公道!阿尧很有义气的随我南来,我们首先换上林苍泽,我不为自己,我必须查明寒花姐的死因。母亲原本体弱,思子病亡我可以理解,但是,寒花姐为何投井自尽?我需要一个交代!”
默婵惊讶地注视着他。
张师涯用戒备的眼神看着他。
范啼明一步都不放松,森冷的接口:“如果不幸的只有我一人,我不会专程回来找林苍泽算旧帐,我没那个闲工夫,或许回来探望母姊,把她们接到牧场去。可是,当我得知余家在杭州人嘴里是‘死绝了’,我无法原谅林苍泽的狠心。我把林苍泽抓来关了两天,他什么都吐了出来,我这才得知,原来——寒花姊生前爱的人是你,你却玩弄她,抛弃她,另外娶了默婵的大姐,害得寒花一时想不开,投井自尽!”
默婵惊喘一声,用小手捂住了嘴。
张师涯冷哼。
“这全是一面之辞,我很讶异,你居然听信林苍泽的胡言乱语。”
“怎么?”范啼明的下巴抬高了,脸色发青:“你自然是全盘否认了?我就知道你是敢做不敢当的卑鄙小人!”
张师涯有点气愤。“留心你的用辞,范啼明。今天,我敢对天上每一位神明发誓,我没有抛弃余寒花,余寒花也绝对不会为了我去投井自尽!”
“不是你,又是谁?难道寒花投井是假?”
“那倒不假。”
“看吧!看吧,你又作何解释,”范啼明咄咄逼人:“林苍泽再坏,当时他的性命捏在我手里,他绝不敢撒谎!他发誓说他曾亲眼见到寒花走进愚目山庄,事后问她是否喜欢山庄的主人,寒花亲口承认了。这也是假的吗?”
“是真的,我确信她爱愚目山庄的主人,不过——”张师涯抬手阻止他心急的逼问,语气稳定而低沉的接着道:“有一点你错了。那时候,愚目山庄的主人是一对父子:张正颜和张师涯。”
范啼明愕然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余寒花爱的是我父亲,不是我。”张师涯用坚决的口吻说。
范啼明目瞪口呆,显然被这答案吓了一跳。
“怎么可能?”
“老实说,我到现在仍觉得不可思议。”张师涯坦率的说:“我一直在想,是不是因为她自幼丧父,而产生了‘恋父情结’,”他有点悲叹这个事实,不由自主的陷入回忆中:“那一年夏天,家父和我一起到西湖别苑避暑,时常乘画舫游湖,有一次,两艘画舫不知怎么的碰撞在一起,或许是老天捉弄人,使我们邂逅了另一艘船上的余府千金余寒花。我必须描述一下家父的为人,他天生风趣,打从年轻时候即是个风流倜傥的人物,一件小事由他口中说出来,都可以使听的人觉得津津有味,跟他在一起有如沐春风般的快乐。我想,这一点很吸引情窦初开的少女,余寒花就这么陷入情网,爱得无法自拔。”
“但你别误会。家父不是老色鬼,他没有勾引寒花,我甚至敢说,他连寒花的一根手指头都没有碰到,绝对不是别人想像的那般龌龊。寒花崇拜我父亲,将一腔情愫全投在家父身上,我相信她爱得无怨无悔,因为,家父一直在阻止她的爱,甚至明白告诉寒花,他自知身染绝症,已经不久于人世。可是,寒花说不要紧,她不在乎。”
范啼明的喉咙中梗了好大一个硬块:寒花姐,你太傻了!
“值得吗?”他忍不住要问。
张师涯闷声道:“我无法给你答案,你不妨亲自去问她。”
“难道寒花真的没死?”范啼明焦急的问。
“我说没死就没死,难道我还能把死人变出来给你?”
“可是她明明投井了……”现在他两眼发光,眼神充满期盼。
“我还是从头说起吧!”张师涯用安祥而严肃的口吻道:“家父自知不久于人世,急着要看我完婚,于是我遵照父命迎娶默婵的大姐庭月,婚后第三天,家父便与世长辞。我一边办理后事,一边却担心寒花会想不开,她是那种死心眼的傻姑娘,我担心她会殉情。我事先买通她身边的丫头,一定要密切注意她的一举一动,即使女主人下令遣退她们,也需躲在暗处偷偷的监视。果然,不出我所料,寒花决心以死殉情,她要投井自尽的那一刻被我及时救下,她却告诉我,我救得了一次,救不了第二次、第三次……不错,她是那种有决心的女人,否则也不会爱我爹爱得无怨无悔。我只有跪下来求她别替我爹造孽,如果她的爱是真挚的,就别让家父死后仍不安心!寒花瞪着我,流下了眼泪,哭着说她不想再活着看到这污浊的人世……我只有另作安排,给丫头一笔重酬,宣称余寒花投井自尽,离开了人世。”他突然打住,失笑道:“许多‘巧合’凑在一起——父亲有病在身,寒花每次来都由我出面招待,再带她去看父亲;后来我娶亲,寒花跟着投井自尽——张冠李戴的结果,流言自然难听得很。”
范啼明指责道:“你为何不曾出言澄清?”
“我从来不管外面的人怎么说,那不关我的事。”张师涯傲慢的撇了撇嘴。
“你一点也不在乎别人误会你逼死余寒花?”
“余寒花是死了,”张师涯冷冷地说:“我亲手让她从这个世上消失,活下来的是水月道姑。”
范啼明死瞪着他,心里有千言万语,没一句说得出口,最后咬牙切齿道:
“你这个人……简直可恶!”
“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这么说的人。”张师涯仍是不在乎的口吻。
范啼明哑声道:“如果你不是默婵的姊夫,我会狠狠揍你一顿!”这个该死的、傲慢的男人,“行善不欲人知”也不必做得这样彻底,害得他差点“恩将仇报”,届时这笔胡涂帐如何算得清?
没想到张师涯居然说:“十个男人九个蠢,很不幸,你也是其中之一。”
“你真是他妈的欠揍!”范啼明狠声狠气道,却笑得满面春风。“寒花姐姐没死太好了,我这一颗宛如被人揪住的心终于可以放松了,我讨厌‘复仇’这字眼。”
张师涯精明的看看他又看看默婵,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幸亏你什么都没做;否则不是‘我揍你一顿’就可以轻易了结。”
聪慧的江默婵适时插入两名男人中间,露出甜蜜的笑容道:“现在我可以放心了。我一直担心相公和姐夫之间有某种恩怨,如今能够顺利化解,弄清楚原来是一场误会,不是很值得庆幸的事吗?”
张师涯顺口道:“你说得对。默儿,劳你吩咐刘总管去水月道观去走一趟,把水月道姑接来,就说家里的夫人们请她讲经。”默婵很高兴的领命前去。
范啼明不是傻瓜,继续用质疑的目光打量眼前这位可恶又可爱的男人。
“你故意遣走默婵?”
“我看你一副有话要说的表情,索性成全你。”
“太厉害的男人,通常不长寿。”范啼明哼了一声。
“我会是例外的那一个。”张师涯心平气和。
“算了,我不跟你耍嘴皮子。”范啼明再次打量他,愈看愈不对劲。“我听默婵形容过你对她恩同再造,你帮助她重生,你对她多好、多好,把你说得像个圣人一样!不过,我怎么看你都不像古代传说中的圣人。”
“别傻了,人心不可能无私无求,圣人再世也做不到。”张师涯突然眨了眨眼,悄言道:“你听了寒花的故事,还不了解我爹的魅力吗。对我爹死心塌地的不只寒花一人,还有我娘,以及——默婵的生母。”
范啼明坐直了身躯,又一个意外!
张师涯不经心似的说:“薛姨——也就是默婵的生母,是我娘极远的一位表妹,父母双亡,不得不来投靠我娘,结果可想而知,她和我爹陷入了畸恋,珠胎暗结。我娘气极了,她不许爹纳妾,趁爹出门生意,赶紧把薛姨送走。我爹和我娘吵了一个月,我娘坚决不肯透露薛姨的行踪,僵持了许多年,直到她临终之时,才终于告诉父亲她把薛姨许给姓江的作填房。”
“原来如此。”范啼明一副深思的样子。“你们父子没有找到薛妻,因为她过世了,只找到江家姐妹,你们发觉她们姐妹对薛姨的过去一无所知,怕伤害到默婵那颗小小的心灵,你们决定什么都不说,更改计划,由你迎娶江庭月,使无父无母的江默婵名正言顺地在张家的翼护下成长,只差没认祖归宗而已。”
“真相往往很伤人,相较之下,认祖归宗反而不重要。”张师涯露出嘲讽似的微笑,语调可是一本正经的:“我是默婵的‘姐夫’,永远都是。假使有人道听途说,乱放厥辞,我将一概予以否认。”
范啼明默不作声。
“相公!姐夫!”默婵施施走来,婉言笑道:“你们又在谈些什么?酒菜都已上桌,冷了可不好吃。”
“好,马上去。”
张师涯迎向江默婵,一脸慈爱的表情。
范啼明忽然觉得他们“兄妹”俩长得好像,不知是不是心理作崇的关系?
也罢!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当。
“唉!”默婵叹口气说:“好无聊哦!”
她用沮丧的眼神看看四周熟悉的环境,觉得从来没有这么无聊过。她知道自己会想念相公,却没想到才一天就这么思念他。
好感人的姐弟重逢!不过水月道姑毕竟是出家人,不肯多留尘世,范啼明亲自护送她回道观,一路上也好多说些话。默婵很善解人意的自己回家,让他们多些相处的时间。
默婵一向懂得生活,很会安排自己的时间,没想到结了婚,习惯有夫君相伴,当他不在家时,自己竟觉得落寞孤单起来。
“这样子不好,男人总要工作,哪能日日夜夜在家里?”最后她对自己说:“我必须让自己有事可忙。对了,我来证实一下我心中的疑惑。”
匆忙吃完简单的午餐之后,她修书一封,派小菊替她跑一趟。
傍晚时分,她走进寒花过去住的院子。如今,范啼明没理由不大肆到整修一番,不过在清理旧迹之前,她准备好生利用一次。
“她看了信,应该会来吧?”
默婵其实也无十足把握,只是希望收到“死者的信”能令林翦冰好奇前来,解开她心中的迷思。
不错,她在钩林翦冰。
她在信里是这样写的:
冰儿表妹:为姐在旧居等你,有事相谈。
寒花
寒花的旧院子离后门较近,她也相信林翦冰若肯来也会从后门进入,所以她打开后门的锁,躲在一旁等待期盼中的结果。
正当她等待有些不耐烦,门突然被推开了,林翦冰像作梦似的“飘”了进来,一身的白衣,简直像个幽魂。默婵看在眼里,感觉有点毛骨悚然。
“寒花姐!寒花姐!我来看你了!”
默婵走出藏身处,立在夕阳下。林翦冰一转身就可以看到她,抬起迷蒙的双眼,一副楚楚可怜的姿态。
“你是谁?怎会在寒花姐住的地方?”
“这里是我家。”
“你家?”林翦冰看起来意外而怀疑。
“不错,我在这儿住了有一段时间,不时可以和余寒花的鬼魂沟通,她告诉我许多林家的故事,包括这一次的杀人命案。”默婵故弄玄虚的说。
林翦冰颤抖了一下。
“寒花姐的鬼魂……不,不,她没有告诉我,从来没有告诉我!她为什么和你沟通?我是她的姐妹,她应该回来找我才对。”
默婵猛然一扬头,蔑视她:“因为你不洁,你的双手染满了鲜血——”
林翦冰发着抖说:“你是在开玩笑吧?”
“是你杀了你的继母甘灵妃!”默婵逼近她,指控道:“那一晚她很生气,喝了许多酒,睡得很沉。你半夜偷偷的爬起来,偷偷的潜入她的房间,手里拿着一把斧头——好利的斧头呀,不用太费力气就可以把那张讨厌的脸劈成两半——”
“啊!啊——”林翦冰的两眼突然圆睁发亮,不再是小老鼠的眼神,不再可怜兮兮的,宛如疯狗噬人,她的双手就像猛兽的利爪一样掐住了默婵的脖子,脸上有种残酷、恶狠的满足神态:“他们都取笑我,取笑我——统统该死,你们统统该死——”
默婵想叫,却只发得出软弱、无望的声音。
她拚命挣扎,但挣扎一点都没用。这只“小老鼠”的力气居然比她强,一定是疯了,听说疯子都很有力气……
林翦冰狂笑出声,尖锐、疯狂、非人的笑声。
默婵心想她快死了,她想到她的相公、姐姐、姐夫、元宝、小叔……
奇怪,她最后竟想起巫起扬,想到他说的那句话:“我不相信——不可能有任何人让自己像林翦冰那样可怜。”巫起扬居然说对了。
“喔,相公!相公……”
一阵晕眩和痛楚袭来,她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接着就失去了知觉。
“默婵!默婵!”
一个杯子压在她嘴边,她吞咽了一点东西进去,好苦!哦,她的喉咙好痛!
有人轻摇她,她睁开眼睛,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张口叫道:“相公!”热泪随即涌上眼眶,好酸涩,想忍却又忍不住。
范啼明没有一句责备的话,轻轻的为她拭泪。她截止发觉得难受,满心的酸楚,猛然坐起身抱住他,“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他如何不气她给自己招来祸端?幸亏他及时赶回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他扣扣她的背脊,哄道:“没事了就好,没事就好。”也不管她听得见听不见,安慰自己的成全居多。他的优点是既往不咎,不会小题大作。
她悄悄抬起泪眼,他的笑容使她心情一宽,一股暖意流荡在胸怀里。
“我说过不再哭的。”她拾起落在枕边的手绢拭泪,喃喃道:“我真是太傻了,竟然以为可以吓唬林翦冰到衙门自首。”
“别再做这种事了,”他抬起她的下巴,一字一字地说:“以后别再做这种事了,知道吗?”
“不会了,不会再有第二个林翦冰出现。”默婵想到生死一瞬间的恐惧,双手掩面,打了个寒颤。“是你救了我?”她抬脸询问:“你怎会及时赶回来呢?”
他抱抱她,缓缓的说:“是寒花告诉我一件事实,当年不是舅舅林苍泽用药迷昏我,是舅妈徐氏设计把我卖给马贩子,因为她自己的儿子死了,她不能忍受别人的儿子在她面前神气活现。可是,谁会怀疑她呢?她和今天的林翦冰一个模样,都那么可怜、无助,活脱脱一副受害人的样子,所以我也就一直以为是舅舅为了谋夺余家的财产才干下恶行。只有寒花慢慢发觉不对劲,她怀疑舅妈的脑子有毛病,也担心这种毛病会遗传给下一代。当她得知甘灵妃被害,她要我立即兼程赶回,她很了解你,料到你会猜出真凶是谁,危险的是你不知道对方有疯病遗传……”
“不,”她声如蚊蚋:“我曾想过她可能不正常。”
“那你还敢约她前来?”
“我没见过疯子,不知道发作起来那样可怕。”
他板起脸。“如果我告诉你,服侍她的丫头也是被她巧妙害死的,只因丫头说了一句不太有礼的话。你听了宾,会不会谨慎一点?”
“真可怕!”默婵瞪大眼睛。“那她现在怎么样了。”
“舅舅已经将她送交官府,他也明白不能再包庇下去。”
“原来他早就知道了。”
“‘知女莫若父’,他心里很恐惧那是真的,又没勇气去面对可怜的女儿,只好来找我们,然后自己把眼睛蒙起来不要看,真是懦弱!”
默婵淡然笑,摇了摇头。
“‘恶妻孽子,无法可治’,并非真的拿不出办法,而是关系太亲密,教人狠不下心肠,只有消极的‘拖’字诀。”
范啼明突然掩住她的口,以奇怪的眼光看着她。
“我们别再谈论那些事了。”他的手臂围着她,低柔的说:“把那些全忘了,好吗?想想我们的生活,我们的未来!默婵,你准备好要同我回家了吗?”
“回北方牧场?这样快?”
他听到她声音里那股近乎孩子气的惊疑,不禁哑然失笑了。
“除非你改变主意,否则迟早都要起程的。”
她认真的望着他的眼睛,发现他说的都是事实,不由得露齿一笑。
“我说过不管你去哪儿,我的脚步永远跟随着你,即使你想抛下我也办不到。”
“这是傻话。”他笑开了,好温柔地说:“我一辈子看着你,也不会厌倦!而且,我不会再冒着失去你的危险,让你有机会离开我身边。当我瞧见林翦冰掐住你的脖子,我全身的血液几乎冻住了,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害怕,更甚于我幼年被卖给马贩子所感受到的。”
“相公!”她再度埋进了他怀里。“带我走吧!不管天涯海角,何时何地。”
“默婵,我的爱,我会用我的一生来照顾你、保护你。”
范啼明对自己许下诺言。
不数日,他们开始打点行装,准备迁居北地牧场。水乡江南,暂别了!
江庭月少不得哭哭啼啼,再一次埋怨张师涯选错妹婿。张师涯的反应很有风度,直说“愚目山庄的大门随时为你们而开。”元宝仍旧没消息,默婵很是挂心。
一个月后,他们终于起程了。
默婵不免生出乡愁,范啼明早有安排,让何道尧跟货物商队先回牧场,他陪伴娇妻一路游玩,闲时陪她对嘴,让她慢慢适应北方口音。
北方辽阔的天地,成群的牛羊,豪迈的儿女,正等着迎接主人归来。
范啼明的胸怀涨满了豪情,柔声对妻子道:“就快到了,默婵,你看——那是我们的牧场,我们的家。”
默婵甜蜜地依偎着他,因为他说“我们”。
假使范啼明晓得,早在十天前,一大批的嫁妆已经平安的运抵牧场,交由总管签收了,他将作何反应?
可以想见,在长江的那一头,张师涯正得意的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