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现在,丁芷伶和丁希男仍是共享一个房间,因为双胞胎大了,而且她们多少有「男性」比较重要的心态,双胞胎都有自己的房间,但是她们没有。
睡前她们常会东聊西扯,也只有在她们的房里,私人的时间、临睡前的这段光景,丁希男不做女王,她只是丁芷伶的妹妹,一个多少会和姊姊聊聊心里话的女孩。
「芷伶,妳觉得那两个家伙怎样?」丁希男相信她的姊姊不会一点感觉都没有。
「能做事。」
「还有呢?」
「异性缘不错。」
「妳注意到了。」
「我怎么可能没有注意。」一人一张单人床,丁芷伶双臂交迭在自己的下巴,然后趴在床上。「近来粉领族上门的数量倍增,以前这批人比较喜好轻食、三明治、生菜色拉,现在她们一向认为油腻的饭盒,都可以吃下肚了。」
「妳认为是他们的功劳?」丁希男很不愿意去承认这一个事实。
「难道是妳的?」她揶揄。
本来是躺着的丁希男,这一会坐正了身体。「妳为什么不认为是我们的便当好吃,而且服务态度佳呢?」
「希男,这批女人以前不常出现在我们的简餐店,可是自从他们来了之后,尤其是看陆承义的女性占绝大多数。」丁芷伶观察到这一点。
「哼!」她不由自主的冷哼了一声。
「他真的有『卖点』。」
「妳当他是牛郎!」
「不,但如果让他到柜枱当结帐的,相信上门的女顾客会更多。」丁芷伶真的有这么想过,有些女性就是迷帅男,会为了一个男人做出不理智且莫名其妙的事,她深信这一点。
「我看我们干脆弄一个特别菜单,例如一个吻五百元,牵一次手一百元,抚摸一次──」
「抚摸哪里?」丁芷伶迫不及待的打断她的话。
「丁芷伶,妳怎么那么色?」
「我是实际。」
「妳是说真的有女人肯花钱……」
「当然!」
「陆承义真的有这种魅力?」丁希男做了个恶心的样子。
「说真的,他真的是魅力十足,这些日子据我观察下来,他内敛、寡言、肯做,即使心里可能老大不愿意,但他没再啰唆半句,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妳不觉得这样很迷人吗?」丁芷伶旁观者清。
「听妳这么说……」她瞇起了眼睛。「妳也是他的粉丝群之一?」
「我?我才不会自不量力!」丁芷伶笑。
「喂!妳的条件很好,不要妄自菲薄。」
「我只是很清楚我和他不适合。」
「少来!」
「我不知道他是为什么会混到『流落』台湾,但是在他生命中出现的女性应该是比较精彩、活跃,真正出众的那型,像我这种小家碧玉,他大概不到一个小时就想打哈欠了。」丁芷伶很传神的说。
「妳把他捧得太高了!」她不屑道。
「希男,妳倒是──」
「妳不要给我胡言乱语!」丁希男警告她。「不要把我和他摆在一起。」
「但妳的个性够呛,他的生命中一定没有……」
「像我这样的女性?」丁希男快翻脸了。「妳当我是什么虎姑婆还是铁娘子?」
「妳个性鲜明。」
「这算优点?」
「男人不会很容易厌倦。」
「谢谢妳哦!」她不知是该笑还是生气。「今夜我不知道是该失眠还是有一夜好眠。那尤杰呢?妳的看法?」
「就这样啊!」丁芷伶话少了。
「怎样?」她追问下去。
「不错啊!」
「个性呢?」
「可以。」
「丁芷伶,妳心里有鬼是不是?」她直接而且不加掩饰的说:「为什么一说到尤杰妳就坦然不起来?给我说清楚!」
「他……」丁芷伶的手指弹着床面。「他约过我。」
「做什么?」她的表情一紧。
「看电影。」
「电影?」
「不然妳以为是要做什么?」
「妳拒绝了?」
「拒绝。」
丁希男松了口气。「本来我以为妳……」
「没有大脑、没有主见?」
「我是说,大家都知道兔子不吃窝边草,不要去谈办公室恋情,虽然我们只是一家简餐店,但大家天天会见面,万一弄得不好,大家都痛苦,更何况他们总有一天要回洛杉矶。」她正色的说了一堆。
「我不会不知道这些。」丁芷伶亦坐起身。「倒是妳天天和陆承义一早去买菜、采购,你们会不会日久生情啊?我知道不久前妳还泡了妳独门的解酒茶给他治宿醉。」
「那是照顾员工,他若身体不适,要怎么卖力工作?」她给了姊姊一个卫生眼。
「所以妳和陆承义──」
「天塌下来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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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一大早出现在简餐店门口的人是尤杰时,丁希男皱了下眉头,她一向「治军甚严」,哪怕只是一家小小的简餐店,她也纪律分明。
「陆承义呢?宿醉?」她口气很差的问。
「他──」
「如果他想被开除,那我很乐意开除他。」她果真有女王的气势。
「发高烧!」尤杰担心的大声说。
「发烧?」
「可能是感冒吧!但是比较糟糕的是他发烧,看他整晚都翻来覆去,一下子喊热又一下子叫冷,被子有时踢得远远的,有时又盖过了头。」他说出状况。
「怎么会这样……」她有些慌乱的胡思乱想,「不会是SARS吧!」
「如果是呢?」他有些火大。「赶快送去隔离?」
「我是在替他担心!」她大吼一声,然后拿出钥匙打开简餐店的门,朝着楼上的贮藏室走去。「这年头什么致命的病毒都有,万一他有个三长两短,我们要怎么向他美国的老爸交代?」
「我想只是感冒。」
「你又不是医生!」
尤杰不接腔,和她一起站在床垫边,只见她半跪下身,然后一只小手轻触陆承义的额头,陆承义马上睁开了眼,一看到是她,他蹙起了眉头。
「妳不用去买菜吗?」
「你发烧了。」她的口气僵硬。
「我睡一觉就没事。」
「骗人,你明明很不舒服的样子。」她堵住他的话。「我们必须去医院急诊。」
「急诊?」有那么严重吗?「我吃个成药就可以。」
「可以个鬼!」她不再和他说话,起身转向了尤杰。「一会你帮我把他送上出租车,然后我拨电话给丁芷伶,今天的采购就交给你和她。」
「我和丁芷伶?!」
「怎么?你是高兴还是害怕?」
「丁希男,妳……」尤杰在心里咒骂。
「你最好不要乱动脑筋,我愿意相信你没有恶意,可是,不可能的事就是不可能,大家都别浪费彼此的生命,我这么说你懂吗?」她知道他会知道她是在说什么。
「妳到底以为我是想干什么?」他觉得自己必须讲清楚。
「你想干什么?」
「做朋友行不行?!」他真的生气了。
「不行!」
「连朋友都不行?」尤杰冷然道。
「你不会在我们这个简餐店混一辈子,我是抬举你耶,有天你会回到你原来的生活、原来的工作、原来的圈子、原来的世界,我有没有说错?朋友?丁芷伶不缺你这型的朋友!」她抬头挺胸道。
尤杰发现自己居然无言以对。
她于是转身看向陆承义,「你可以自己站起来吗?如果需要拉一把或是扶一下……」
「妳是当我昏迷还是瘫痪?」陆承义想要坐起身,但是头重脚轻又浑身不对劲,活到这年纪,他从来没有这么病重过。
「逞强!」她骂,但还是马上去扶他。
「我来好了。」
「你去打电话给丁芷伶,我来扶他下楼。」丁希男发挥她女王的威严。「顺便帮我叫一辆出租车,告诉丁芷伶我不知道会在急诊室待多久。」
「女王,不要说得我像是垂死似的!」陆承义抗议,但他全身的肌肉都在痛。
「那你最好快康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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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承义躺在急诊室的病床上,已经在吊第二瓶点滴,这期间丁希男没有离开他一步,一直到下午,她才忍不住在他的病床边用手撑着下巴假寐。
以为她会把他丢在医院任他自生自灭,因为她已仁至义尽的送他到医院,更何况医院里还有医生、护士,简餐店每天都很忙碌,不能缺人手,可是她却没有离开他,这叫他……
小小的感动了。
这个女孩习惯决定一切、习惯照顾人、习惯打点每一件事,他一直以为女人该是柔弱、该是被动、该是被呵护的,但是女王完全打破了他原本对女性的刻板印象,让他开了眼界。
因为陆承义换了个姿势,惊动了丁希男,她醒了过来,然后立即注视躺在病床上的他。
「你OK吧?」
「只是躺得好累动了一下。」
「有得躺你还抱怨?」
「那妳来躺,妳以为我希望这样?」
「喂!你诅咒我啊!」
不相信这样他们都能斗嘴,陆承义觉得自己是该有点绅士风度,让着她点,毕竟她只是嘴巴比较毒、比较得理不饶人,心还不算太坏,他要收敛一下自己以前一向唯我独尊的调调儿。
「谢谢妳。」他态度一变。
丁希男反而有些不能接受,她的表情也跟着收敛,和病人没有什么好斗的。
「你不要跟我讲这些废话,一个大男人了还会感染超级病毒,让自己惨成这副德行,你要快点好起来,不然我真会扣你薪水。」她不习惯说好听的话,这样已经很客气,也已经够友善了。
「会!再超级、再厉害的病毒知道妳在附近也会退避三舍,我会很快好的,倒是简餐店……」
「有芷伶和我爸爸在,还有尤杰……」她似乎把尤杰当成了一份子。
「我可以一个人在这里的。」
「怎么,受不了我?」
「我怕他们没有妳的指挥、发号施令会失去方向。」
「又在挖苦了!」
「我在强调妳的重要性。」
「酸言酸语。」
「妳这个……」陆承义不相信自己是怎么说怎么错,她为什么这么难取悦?「妳能把圣人逼疯!」
「这世界哪来的圣人?」
「好,妳可以把妳四周的人逼疯。」他不再委屈自己。「丁希男,妳没试过温柔一些、装笨一些,然后嘴边挂上无邪的笑,妳能不能给男人一点面子、一点自信?」
「你在讲什么?」她一副自己受到严重侮辱的模样。「叫我装笨又要在嘴边挂着天真无邪的笑,你是叫我当花痴还是智障?」
「妳弄拧了我的意思。」如果不是手臂上吊着点滴,他真的很想跳起来。
「你是这么说的!」
「我是说妳能不能收敛一些妳的霸气。」
「不能!我就是这样。」
「那女王的绰号能不能改?很刺耳!」
「我喜欢这绰号!」
「妳会吓跑所有男人。」
「没胆的别来!」
「妳爸爸担心妳会变老处女。」
「正好陪他一辈子!」
如果可以命令她滚出急诊室,那陆承义愿意付出任何代价,不是他不知好歹、不是他忘恩负义,他的良心也没有被狗啃掉,但他和她是水与火,怎么都无法兼容。
「可以麻烦妳与尤杰换班吗?」他忍耐的道。
「我愿意照顾你是你的荣幸。」
「我要上洗手间!」他终于受不了的吼。「妳可以陪我进男仕的厕所吗?妳有没有胆子替我拉下裤子的拉炼?丁希男,妳和我还没有那么『亲密』,妳懂不懂啊?」
丁希男一副自己好心没有好报的表情。「我可以请男护士或是护士小姐帮你。」
「你叫尤杰来就可以了。」
「好嘛!」她拿出手机。「好像是我硬赖在这里舍不得走,要不是你爸和我爸有点交情,我怕你会命丧异乡,不然……」
「别乌鸦嘴好不好!」这个女人真欠打。
电话接通后,她很快的把事情交代完毕。
不想再说谢谢,他把视线转开,只要时间一到,他一定马上直奔洛杉矶。
「想不想聊聊你为什么会到台湾来?瞎子也看得出你心不甘、情不愿。」她找话说,「反正我们现在很冷场又都无聊。」
陆承义转回头,瞪着她。
「说不说是你的自由。」
「妳真想知道?」
「反正闲着。」
他应该闭上嘴,他应该叫她若无聊可以去急诊室外吹风或是去停车场数车子,但他竟然说了。
「我出了点状况,对方的律师要求我要暂时离开美国,不然他不撤销告诉。」
「什么状况?」她有点忧虑他是杀了人。
「伤害罪。」
「你真砍人了?」她的眼神有着责备。
「我没砍人,不过……」他露出一个冷笑。
「对方没有重残吧?」
「住院而已。」
「陆承义,看来我真是小看你了。」她一脸刮目相看的表情。「为了女人?」
「妳怎么知道?!」
「如果不是为了女人,你生那么大的气干什么?」她一副白痴也猜得出来的表情。「被甩?」
「她劈腿。」他没有否认。
「那就放她去啊!」
「那男的居然跑来跟我示威!」
「所以你狠打他一顿?」
「我爽!」
「那活该你得出国『避难』。」
「丁希男,我也不觉得自己的行为多值得炫耀,但是请妳不要在这边冷嘲热讽,好像别人都是白痴,只有妳一个人是智障,妳的态度很欠揍妳知不知道?」他的身体总会康复,一旦他康复了……
「我想我是错看你了,本来觉得你是那种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没想到你挺痴情的。」她仍是在损他。「我看走眼了。」
「从现在起到尤杰出现,我们都暂时当一下哑巴好不好?」他要抓狂了。
「我没问题。」她笑靥如花。
陆承义什么话都没接,有些女人是天使与魔鬼的综合体,而丁希男铁定是百分之九十九魔鬼与百分之一天使的结合。
其实她和撒旦同一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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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着丁希男特别为陆承义炖的鸡肉粥,因为医生说要留院观察个一、两天,所以晚上尤杰要在医院过夜,他只是回来拿吃的,在经过丁芷伶的面前,他好像是有意忽视她,当没看见。
丁芷伶在一早的采买已经受尽了他的白眼冷淡,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他,见他又把她当是空气般,她于是跟到了简餐店的门外。
「尤杰!」她叫住了他。
尤杰停下脚步,有点不耐烦的回头。「我还要赶到医院去!」
「我只耽误你一下下。」她有些歉意的说。
「妳想说什么?」
「我……你为什么突然的……变了个人?」
「我怎么了?」他直视她。
「你本来不是这样的。」
「我本来又怎样?」他的目光不友善而且带着些冷酷。「我一心想和人家做个朋友,并没有什么不良企图,但是却被人家郑重警告,好像自己会是什么始乱终弃的恶徒。」
「女王她……」丁芷伶的表情很懊恼。
「妳觉得我像坏人吗?」他认真的问。
「我……」
「妳认为我想对妳怎样吗?」
她摇头,颇为尴尬。
「那妳和丁希男说那些干什么?」
「我们是姊妹,一定会聊一些事。」她的眼神满是抱歉。「我并没有丑化你什么,我只是提到你有这么个邀约而已。」
「那妳们放心,以后我会『谨守本份』。」尤杰自嘲、冷淡的说。
「这不是我的本意……」
「女王讲得也没有错,我又不会在台湾鬼混一辈子,时间到我就会走人,到时妳──」他还有满肚子的怒气,因为丁希男的话叫他非常感冒。「妳看起来是挺脆弱的!」
「尤杰……」她的眼神受伤且苦涩。
「我担心妳会一哭二闹三上吊。」
丁芷伶的双手握成了拳头,但是仍无法像妹妹那般犀利的反击回去。
「我想妳可能是会错了我的意,在国外看电影、吃饭,是很正常而且平常的事,没有人以为看场电影之后就要私订终身!」他不想说话这么刻薄,但是他管不住自己的嘴。
她双眸泛着泪光,但是没有哭出来。
「看看妳,学学女王吧!光是人家讲个两句话妳就要哭爹哭娘的!」尤杰找她出气。
「我没有哭爹哭娘。」她总算有些情绪的说。
「那妳眼睛为什么会湿湿的?」
「我……」
「讲完了没?」
「讲完了。」她用手背抹了下自己的眼睛,然后转身走进了简餐店,一副和他这辈子好像已经无话可说的样子,她虽不是女王,但骨气和尊严她也有。
看着她的背影,有那么片刻的犹豫尤杰想冲进简餐店,但他没有这么做,陆承义还在等他的粥,他必须赶去医院。
丁希男看着姊姊失魂落魄的走进来,然后强打起精神的应付客人和一切,于是她从厨房的门口走向了姊姊。
「妳怎么回事啊?谁欺负妳?」
「我眼睛不舒服。」丁芷伶轻轻说。
「妳刚刚到外面去──」
「女王,我会管好我自己的事,妳关心我,我知道,但别把我当成三岁小孩,我不需要妳的监护,我比妳年长一岁!」说完她走进柜枱,开始帮客人结帐。
丁希男愕然的看着她姊姊……
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