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后
在通往应天府的官道上,马车叮当,尘土飞扬,南来北往的人们或骑马、或坐车行走在喧嚣的大道上。
应天府是这个时代的首都,是政治、经济与文化的中心。
且不说其秦淮美景、灵谷桂香让人神往,单是那辉煌壮丽的应天府就值得天下百姓前来一游。
所以说这官道之上,从早到晚,永远都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常。
道旁一个小伙子举着一面白底蓝字的大旗子,正在路边大声吆喝着,「红尘茶饮,新店开红,欢迎旧雨新知阖家光临,今天一律三成优惠,消费就送吉利卡,凭卡在大明官道上任何一家红尘茶饮消费均有两成优惠啊。」
身边有人穿着彩衣表演着戏法,还有舞狮队伴着喧天的锣鼓声在漫天飞舞的彩纸中摆动着威猛的舞狮。
只见两个躲在舞狮里的人,身手矫健地在桌子翻着筋斗,时而窜上,时而跳下,一颗彩球在狮头上滚来滚去,就是不曾掉下来过。
如此精彩的表演怎么不吸引大家的目光。
初春微热的天气里,有不少人被这表演所吸引,不自觉地停下脚步往红尘茶饮走去。
「大表哥,前面好热闹。」一列商队的马车停下,一只纤纤素手掀开了窗帘,一双好奇的眼睛看着路旁的表演。
「罗衣,妳想下去看看?」商队为首的人低下身子问道。
「是啊。」
「那好吧,这里离应天府只有十里而已,大家休息一下,有精神点进城也好。」说话的人面容英挺,身材高大,虽然只是身穿一袭单色布衣,也难掩一身威严清贵之气。
「对了,谢长贵,你久居应天府,这红尘茶饮是什么来头?为何我一路行来,总是看到它的招牌?」
「大少爷,您有所不知,这是应天府外一处有名的茶铺子,起初只有一家,可是由于他们茶点好吃,价格公道,又常常搞一些奇怪的活动……」
「奇怪的活动?比如那个什么吉利卡?」
「大少爷莫笑,有了那张卡,在任何一家红尘茶饮都能有优惠,所以应天府内人人以拥有一张卡为荣,现在红尘茶饮可是有上十家分店了。」
「还有这等奇事,我倒想要见见这茶铺子的老板是何许人也,竟能把茶铺经营到这个份上。」
「大少爷有所不知,这红尘茶饮一向只买我们谢家庄出的茶品,他们的瓷器用品也只用谢家瓷,如果不是他们老板执意不肯见我,我早就要上门道谢他如此器重我们谢家了。」谢长贵是谢家在应天府的商铺总管,这次他是专门出城来迎接送贡茶入应天府的谢木栋的。
谢木栋一听此话,心中不禁微微一怔。什么人会这样做呢?难道……
「大少爷,我已经发帖给了红尘茶饮的老板,请他出席这次应天商会的聚餐。」
「你认为他会来吗?」
谢长贵苦笑着摇摇头,「不知为何,他们每年都只派管帐先生来,老板我从没见过。」
谢木栋眉心的皱纹更深了,脸上满是沉郁之色。
红尘茶饮这种不按牌理出牌的经营方式,让他不得不联想到一个人。
一个鬼灵精跳脱的人,一个让人无法捉摸的人。
那个人在那一夜之后,就从他眼前消失了,只留了一缕长发和一张纸条,上头写着--
我要去当一个和你平起平坐的女人。
平起平坐?自己从来没有看轻过她,不知道为什么她会有这样的想法。
手下意识地抚上衣襟,胸口的荷包里装着她的头发,那一缕长发如同绳索一样牢牢地系紧了他的心。
张来福,每次想到这个名字,心中都感到如刀割般的痛苦。
「大表哥,你怎么了?」程罗衣艰难地挺着肚子从马车中探出头来。她的夫君在应天府为官,这一次她是顺便前来的。
「没,没什么,妳别乱动,我扶妳。」
谢木栋跳下马车,轻轻地将程罗衣从马车中搀扶出来,一行人慢慢地向路边那一片竹林走去。
还未看到红尘茶饮,就听到隐隐有清幽的丝竹之声,伴着竹林中的竹叶清响传来,平凡的乐曲在这大自然中听来变得美妙非常。
「看来这红尘茶饮的老板也是个妙人。」程罗衣一边缓步定着一边说道。
「不是妙人,怎么能将生意做得如此雅致。」谢木栋淡然一笑,因为他看到了红尘茶饮。
在竹林深处,出现了一座优雅的竹楼。
竹影婆娑中,只见竹凳、竹椅、竹桌子、竹筷、竹风铃,就连那招牌也是竹子制成的。
在这里,无论是贩夫走卒,还是文人雅士,皆相邻而坐,享受着红尘中难得的悠闲。
「几位,要喝些什么?」
「你们有什么?」谢木栋问着这个眉开眼笑的跑堂。
「要贵的有龙吐珠、银叶尖,要便宜的那就多了,红茶、绿茶、擂茶。茶点有白云糕、莲藕片……要是您想要用饭,我们还有竹筒蒸饭。」
闻言,他叫了一大壶龙吐珠。
「大表哥,你真是的,又喝龙吐珠。」程罗衣捂住嘴轻轻一笑,「是不是相思病又犯了?」
「罗衣!」
「好好好,我不说了。」她低下头轻叹。自古情字最伤人,自从张来福不见之后,表哥虽然表面上若无其事,但只要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睑上的笑容是一日少过一日。
「茶来了。」小二一声高呼,端出来的茶壶居然也是佛朗机琉璃壶。「我们老板说了,龙吐珠一定要用琉璃壶。」
看着那一朵茶花在壶中慢慢地绽放,茶色在水中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谢木栋心中的疑惑也越来越大。
谁会在普通的茶铺子卖龙吐珠这样昂贵的茶叶?
谁会随随便便就拿出一把琉璃壶?
谁会?!
是她吗,张来福,是她吗?!
「我要见你们老板!」谢木栋猛然一拍桌子。谁知那琉璃壶实在娇贵,居然在他的掌风中硬生生地破掉了。
众人吓得皆是一愣,就连台上正在演奏的乐班子都吓得停了动作。
「这位客倌!你弄碎了我们的琉璃壶?!」小二脸色陡变,他手指颤抖着指向那堆水晶般的碎片,「这可是二百两银子一把!」
「是谁那么大胆,敢在我这里闹事!」一道清冽的声音从楼内响起,一个纤纤瘦瘦的人就这样走了出来。
只见她穿着小二的服装,一手还拿着算盘,乌溜溜的头发梳成男子的发式,眉清目秀,皮肤是雪色的白。
是一个好看的人,但身上的威慑之气溢于言表。
「是妳!真的是妳!」
谢木栋睁大了眼睛,上前一把捉住这个甫一出现就转身欲走的人。
「大庭广众……」张来福在他炽热的目光注视下,只来得及虚弱地说了这么一句。
「妳欠我一个解释!」谢木栋扣紧了手指。这一次看她怎么逃!
在众目睽睽之下,堂堂红尘茶饮的老板被一来历不明的英挺男子当场劫走,火速成为应天府最火热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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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之后,红尘茶饮张灯结彩,一派喜气,自称一年到头、一天从早到晚从不休息的红尘茶饮破例要休息一天。
因为,红尘茶饮的老板这天要下嫁泉州富商谢府的当家。
这一场商场联姻不啻是商界盛事。
一方是富甲一方的商场枭雄,一方是这两年才异军突起的茶铺老板娘。
各家茶庄的贺礼早已将茶铺子挤得落不下脚。
「姊,妳又在做什么?」随主子回府参加喜庆的张来禄好奇地问。
「我没有做什么啊,小禄,妳为什么这样紧张?」一个身穿红色新娘服的人,正趴在书桌上用毛笔写着什么,闻言抬起一张描绘得美丽精致的小脸。
「那妳拿给我看看。」张来禄在谢木宛身边待久了,早就褪去那唯唯诺诺的样子。「罗衣姊姊要我盯着妳,果然没错。」
「不要!」张来福一把捂住宣纸。程罗衣,嫁了人还来管她,可恶!不过,那么丑的毛笔字,她才不要拿出来献宝呢。
「妳该不会在写些什么家规,姊夫守则,如若不从就休夫之类的东西吧?」
面对张来禄一脸了然的脸蛋,张来福挤出一声干笑。她怎么会写那些东西呢?她只不过是在写婚前财产协议书罢了。
她可是以堂堂连锁茶铺老板娘的身分嫁给那只呆头鹅,当然要把财产问题算得清清楚楚。
身为几百年前的人这点常识还是要有的吧!
「吉时已到,新人上轿!」
喜娘的叫声中,张来福就揣着这张婚前协议书上了花轿。
透过红色的薄纱门帘看出去,眼前是那个人如山如岳一样的背影。
脑中不禁回想起一个月之前他们再次相见的情景。
她被他强抱上马之后,彷佛又一次回到两年前在茶山上,那样不顾一切的狂奔,风声、马蹄声响成一片,打乱了她的心。
「为什么,为什么要离开我?!」当时,他狂乱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因为,我想变成和你一样的人,一个和你平等的人,一个可以让你骄傲的人,我不要躲在你的身后,只是让你为我遮风挡雨!」她在他怀中大叫着,换来一个更紧更热的怀抱。
马突然停住,他们站在一处山崖之上,眼前就是应天府,楼台连天,气象万千。
「那么,我的骄傲,妳现在可以嫁给我了吗?」将她的脸捧在手心,他的眼神如同注视着一块失而复得的珍宝。
这种被视若拱璧的感觉让她不禁潸然泪下。
这个人是如此地爱她、包容她,也许她终其一生再也无法找到这样爱着自己的人。
「我答应。」感动中,她微微点头……
思绪间,迎亲队伍来到谢府,张来福让喜娘搀扶着下轿,来到厅堂。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在红烛闪烁,大红蓝字前,两人终于结为夫妻。
手指在低垂的红色盖头下扭成了麻花,她猜自己一定在脸红,从盖头下偷瞄出去,可以看到一双红色缎面鞋子正朝着自己走来。
她想起了小黑与小白曾说过的话,她被一条红线牵进了谢家。
也许姻缘是天注定,但是这姻缘过后的事……
她捏着怀里那张婚前财产协议书,嘿嘿的露出一个阴险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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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谢木栋婚后另有所爱,张来福有权休夫别嫁,并且可以分得其名下一半的财产……这是什么东西?!」满怀着欣喜之情挑开这心心念念的人儿的盖头,映入眼帘的却是写满了狗爬似文字的宣纸,待读了上面的字句之后,谢木栋只觉得心头有一股怒火被熊熊地点燃了。
这个女人,满脑子都在想些什么啊?
他从小到大对她真是太过纵容了,居然连休夫别嫁这样的字眼都敢写?!
「张来福!」
已掀开盖头的张来福正坐在桌边自顾自地大吃大喝,被这猛然一喊吓得转过头来看他。
只见她的亲亲老公,一身红衣衬得更显潇洒不群,只是脸上的神色实在是铁青难看得很。
「你怎么啦?」她不怕死地问了一句,全然没有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我怎么啦?」谢木栋面目狰狞地笑了一下,「妳说呢?」
春宵苦短,红烛垂泪,一夜春色,满室旖旎。
一夜过后,张来福被谢木栋修理得第二天无法下床。
故事永不会结束,这对红线紧系的欢喜冤家,两人之间的甜蜜过招将持续下去
【全书完】
*欲知谢木栋之妹谢木宛如何高中状元,与泉州第一美男子陈予湛缔结良缘,请看琳琅新月缠绵系列255《状元女》
*欲知飘逸俊美的谢清华与医仙之女云深深之间刻骨难忘的深情,请看琳琅新月缠绵系列261《药罐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