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观。
下人们目瞪口呆,完全不敢置信发生在眼前的景象,心想是不是最近身体太操劳,才产生了幻觉。
不然……他们怎么可能会看到七王爷──那个曾在众目睽睽下,将暗杀他的刺客给斩手断脚、挖眼割舌,顺便将刺客的身躯拗折成球状,踢出门去的残暴七王爷──竟然……
拖着纸鸢在跑?!
不对不对,那是纸鸢吗?还是刑部新制作的酷刑用具,或是血滴子的改良版,一抛出去就是取人性命,不见血红绝不落地的杀人暗器?
大家心里又是猜疑又是害怕,一个个都躲得远远的,却偏偏好奇心战胜怕死心,探头探脑地直往园子里颅。
蓝天白云的晴朗好风光,湖面波光点点,宛如一面明镜,倒映着百花盛开的华宅绝景,天际飞过一只绘着彩蝶的纸鸢,平平稳稳点缀在碧霄间,反观蝶形纸鸢左侧的那只猛禽纸鸢,飞得跌跌撞撞,不,花盼春不觉得那有资格称之为「飞」。瞧,那只猛禽纸鸢咻的又摔回草地上,亏它还长得一副骁勇善战的狠样,中看不中用。
「你行不行呀?不然我这只蝴蝶先借你玩,我替你将它弄飞再还你啦。」花盼春看不下去,决定伸出援手。.
「少啰唆!」有人恼羞成怒的咆哮。「我自己来!」
自己来就自己来,男性的尊严不容践踏嘛,花盼春将蝶形纸鸢越放越高。
「小姐好厉害!小姐好厉害!」小彩不断鼓掌喝采,身子蹦蹦跳跳的,不过立刻被韶光制止,以眼神暗示她闭嘴,尤其是──一旁有一个完全被纸鸢打败而面临失控的男人。
「你知不知道有另一种和纸鸢很相似的玩意儿,不同的地方是,它会发出声音,声如筝鸣,故名风筝。」花盼春还有闲情逸致说典故。
「在天空中会发出声音?」小彩听都没听过。
「有人试过在鸢首装上竹笛,放上天空时,风就替它吹响,很有趣呢。」
「这该死的纸鸢!」李祥凤粗手粗腿弄断了纸鸢的右翅,忍不住咒骂,手劲一出,整只纸鸢都让他拆了,他越看越气,将它当成纸团揉烂。
「赢了赢了赢了。」花盼春嘴里唱着曲儿,词意当然是对着李祥凤炫耀。
「韶光!再拿纸鸢过来!」李祥凤气黑了脸。
「是!」
一会儿,新纸鸢送到李祥凤手上,不消片刻,又从天而坠,摔得粉身碎骨。
「韶光!纸鸢!」
「是,王爷!」
「韶光公子,替小彩也拿一只纸鸢来,好吗?」花盼春在韶光匆匆奔离前央求。
「好的,花姑娘。」
「小姐,小彩不能玩也不敢玩……」如果只有小姐和她在场,她当然敢玩,但加了一个七王爷……她哪敢在王爷面前放肆?
「妳想不想玩?」花盼春问。
「想呀……」小彩小声道,毕竟她也还是个小女孩,对玩乐这档事当然有高度兴致。
「想就玩呀。」
韶光回来了,这次他带回好几只纸鸢,因为他有预感,李祥凤会非常的需要。
半个时辰过去,苍穹上除了花盼春原先放的蝶形纸鸢外还多了两只,一只是体型较小的粉蝶,一只是鹞子。粉蝶是小彩放的,鹞子是韶光放的。而李祥凤手中那只大又凶猛的纸鸢继续飘飘坠地……
小彩和韶光一点也没有赢了的喜悦,事实上小彩抖得几乎无法控制双手双脚,她多害怕李祥凤会将搞不定纸鸢的怒火发泄在他们下人身上,尤其是她和韶光的纸鸢都顺利飞上天,独剩李祥凤……依她对这个残暴主子的认识,他一定会先将她和韶光扭断颈子,再将韶光的手砍断,塞进她的嘴里,而她的手也不会安然无恙,一样是被砍断,塞到韶光口中,最后会有两具浮尸飘在府旁的荷花池里被发现。呜呜鸣。
「你真的没有童年耶。」花盼春将蝶形纸鸢的线圈递给正鸣鸣在哭的小彩,走向李祥凤──他的脸色已不能用难看两个字来形容,活脱脱就是一个小孩子无法如愿以偿时最爱摆出的撒野倔气样。「我替你拿纸鸢,你在前头跑。好了啦,不要任性了。还要不要玩?要玩就快。」她已经摆好姿势,扠腰等他。
「玩就玩!」他冷哼,将纸鸢交到她手上,她高举起纸鸢,等待风起。
凉爽的风,抚过她奔红的脸颊,拂动发丝。
「风来了!跑!」
花盼春找到好时机放手,李祥凤向前奔驰,纸鸢高高飞起,她拎起裙襬奔向他。「扯线!快扯线!轻一些轻一些!好,放线。」她嘴上边指导他,双手也不得闲,握住他的手及线圈协助他将纸鸢放高放远。
同样一只纸鸢,在他手里和她手里的命运迥然不同,它给足了花盼春面子,展着巨翅,乖乖飞上云端。
「看,不难吧?你可以再放高一点,等一会儿我们来比谁放得最高!」花盼春拿袖抹去额前的薄汗,立刻又攀住他的手背指导他。「不对不对,你不能使劲扯它,这样纸鸢会飞得不平。十指放轻松,不要想用力扯它,就让它在天上飞,你要感觉到纸鸢重重的才能多放一圈线,因为那时的风力才足够,像现在就不行,先等等……有没有感觉到?现在纸鸢变重了,你就放线,它不就飞得更高了吗?」
他什么都没有感觉,不知道纸鸢有没有变重,不知道怎样的风势才叫足够,他只觉得包覆在他手背上的那双柔荑真细腻,微微汗湿着,扯着纸鸢的同时也扯着他,简直将他也化成纸鸢,明白何时该松手,何时又该收紧,才能将他掌握在手里,以为自己飞远,实际上仍系在她左右。
她的鬓发被汗濡染,薄薄一层的晶莹水亮,随着她仰首望天时,闪耀的汗珠子落下,撩拨得他喉头一紧。
遇见她,他怎么老像个还没成熟的毛少年,欲望躁动也就罢了,连脑袋也跟着退化吗?!
「王爷。」在他还呆视着花盼春及她因戏玩而热红的脸蛋儿之际,奴仆匆匆奔来,屈膝跪地禀报,「万岁爷来了。」
李祥凤这下不回神都不行。
「知道了。」他放开纸鸢。若不是花盼春握住纸鸢的另一端,怕是纸鸢就要被风吹到天的另一边去了。
「你不玩了吗?」
李祥凤只回了她一眼,那眼神就像是在说「哪还有空玩?!」,之后便大步往府里去,韶光自然是急急跟上,放捧飞在半空中的鹞子纸鸢,任它消失在远扬天际。
「万岁爷亲自上门找王爷,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万岁爷很信赖王爷,所有事情都会与王爷相商拿主意。」小彩在一旁说道。
「我倒想听听有什么重要的事,重要到必须打断李祥凤才刚刚逐渐露出笑靥的脸庞,还让他露出那种想玩又不能玩的遗憾眼神。」
咦?咦!咦?!她说了什么?!
花盼春捂住自己的嘴,不敢置信方才从她口里溢出了那句话。
她讨厌李祥凤,毋庸置疑,那个男人可没什么地方让她看顺眼的,一个高高在上的王爷,那么任性那么专制,要不是还长得人模人样,根本一无可取。那妳为何会替他觉得不高兴?
为何不喜欢看到他冷冷褪下像孩童成功放上纸鸢的真诚笑容?
又为何故意激他出来一块放纸鸢?这种孩子游戏在妳十三岁那年就玩腻,半点也提不起碰它的兴致,妳情愿将放纸鸢的时间全拿来睡觉才对呀,结果瞧妳,把自己弄得多累,还满头满脸的黏汗,连衣裳都湿糊了大半,妳那双腿有多久没有像这样奔跑,妳明明就是个能坐就不想站,能躺就绝不坐的大懒人呀!
「小姐?盼春小姐?」
「嗯?」花盼春从混乱的思绪里清醒,她望望小彩,又望望手里的纸鸢,沉默良久,叹了口气,跟着李祥凤离开的脚步与方向走。
「咦?小姐,妳、妳也不玩了吗?」
「李祥凤不玩还有什么好玩的?啧……」花盼春又拿手盖在嘴上,封住自己今天那张老是说些怪话的嘴。
她一定是让日头给晒昏了,才会语无伦次。
她一定是让日头给晒昏了,才会……想去将李祥凤给带回来。
一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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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放纸鸢?我还以为是我听错,或是下人说错了。」
李祥凤甫坐定,李成龙便一脸惊讶地凑过来。李祥凤径自取过下人奉给李成龙的茶喝。
「是不是你想到能用纸鸢绑哈暗器,飘呀飘地飘到李求凰的府邸去暗杀掉他?」李成龙很兴奋,做出猜测。
「不是。」李祥凤脸庞冷冷的。
「还是纸鸢上能绑个人,从空中鸟瞰武将军到底在打什么坏主意,一发现他有贰心,就马上派兵去铲平他!」
「不是。」他瞄了李成龙一眼。
「不然……纸鸢上扎个火药什么的,悄悄去偷袭!」
「不是。」
「都不是你放什么纸鸢呀?!那是小孩子玩的玩意儿,你不会有兴致吧?」
「……」要你管。
「罢了罢了,不提纸鸢。祥凤,你这回一定要帮父皇啦!」既然是无关紧要的破纸鸢,他也没兴趣多问,他今天可是有急事才来求助宝贝儿子的!
他哪一回没帮过这个父皇了?人说父子是债,有些是孩子来讨债,有些是孩子来还债──而他,是属于后者。
「又是哪个家伙心生叛乱,想联外来推翻你?还是十七叔又玩出什么麻烦事?」李祥凤口气一点也不喜悦,懒散到像是提不起劲,他敛着眸,隐藏眼里的烦躁。
「是文贵妃和宁贵妃啦!你也知道,她们两人同月同日替父皇产下二十五皇子及二十六皇子,现在两个人争着要我立她们的孩子当太子,成天吵得我耳痛,不得安宁──」面对爱子,李成龙便不以「朕」自称。
「她们当我死了是不?」李祥凤冷笑,「立那两个连眼都还睁不开的奶娃当太子?有本事就叫她们来同我争呀。想当太子,可不是拿身体蹭蹭男人就能换来。」天真到近乎愚蠢。
「你说得真容易,后宫已经快闹翻了!」害他上文贵妃那里也碰着软钉子,上宁贵妃那儿也不得其门而入,烦死了!
「那种女人还能耍些什么手段?不过就是妳阴我我阴妳。全废了她们最省事,二十五弟和二十六弟就分别交给未产下子嗣的妃子去养,她们若要找你哭诉,你谁也不见,我找个新的美人儿进宫去伺候你,你就好好专宠新美人,很快的,文贵妃和宁贵妃就会认清女人在宫里的地位可不是靠几天恩宠就能稳固。」李祥凤眉宇唇角全是冷冷冰冰的无情。
「祥凤,父皇直接立你为太子这方法不好吗?」只要李祥凤身分一定,宫闱里外都不会再有人胆敢妄想和李祥凤争夺……因为李祥凤在众人眼中,拥有绝对至高无上的不容侵犯。
「我不喜欢唾手可得的东西。」李祥凤勾着唇角,意味深长地?着李成龙,「我喜欢自己来。」
「你这孩子的性子真奇怪,反正最后都是你当定了太子,父皇恩赐和你自己抢来有什么不同吗?」他可从来没有想立其它儿子的念头,就算文贵妃与宁贵妃是他目前最最宠幸的爱妃,为他生下两名皇子,他也还是内定李祥凤就是未来的储君。
「过程不同,乐趣不同,爽快不同。」
「不过……要废了文贵妃和宁贵妃,这……」李成龙露出为难。
「舍不得?」李祥凤挑眉。
「文贵妃弹得一手好琴,宁贵妃舞又跳得真好,我……」
「舍不得也没关系,废不废也无所谓。」李祥凤相当体恤父皇对美人儿的宠爱及心软,若不是父皇向来对女人没辙,也不会拿这种小事烦他。
「真的?」李成龙好惊喜。
「我会另外找人去除掉她们。为父皇解忧除劳,是儿臣的使命。」
「……」他就知道李祥凤哪可能会仁慈地网开一面,原来打的是这种主意。
「父皇还有其它事吗?」李祥凤摆出「有事禀报,无事退朝」的嘴脸,彷佛只要李成龙一摇头,他就准备唤人将李成龙轰出府去。
「祥凤,你替父皇想个一举两得的好方法啦……」
「我不是已经想了吗?废掉或除掉,一举两得,一次杀两个,省时省力省工夫,也省得后宫被两个女人弄得翻天覆地。」
「父皇是跟你说正经的!」
「难道你以为我在说笑吗?」李祥凤瞇眸。
「不能保住两名贵妃,又让她们安分伺候我就好吗?」享受过美人温香,要他舍弃,他真的很不甘心呀。
「父皇,贪女色会坏事。」
「两个贵妃就只是爱耍些小脾气嘛……」
「倾朝弄权,还叫小脾气?」
「……她们再怎么说也替父皇生了两个白白胖胖的小壮丁呀。」
「已经拥有二十四个儿子、三十一个女儿的你,还会因为当爹亲而兴奋莫名吗?」嗤,皇子皇女都快比宫人多了,有哈好稀奇的。
「每一个孩子父皇都喜爱呀,我还命人替你两个皇弟打造一座小园子,里头什么玩的都有──」
「王爷,您不是说要教人家放纸鸢吗?人家等了您好久好久,自己想学着放又放不起来,真是又气又急吶!」一道轻灵含娇的嗓音飘进内室,打断了父子的对谈,粉藕绣花裙随着摇曳的莲步而起伏翻腾,绣鞋上缀有银铃,每走一步便叮当作响,淡淡的书香是她身上最浓的味道,花盼春一脸娇美,身子似蝶轻舞盘旋,往李祥凤腿上一坐,手里还拎着纸鸢。
妳在搞什么鬼?李祥凤拢眉看她。
「说好要陪人家的。」花盼春将双手勾在他颈上,故意看不懂他的眼神。「走嘛走嘛,去玩纸鸢了啦,有什么正事比这更要紧呢?人家可是玩得正开心,被人打断好兴致真的很恼人呀。」
妳到底在搞什么鬼?!
没搞什么鬼,只是想放纸鸢。
两人眼神在交谈,只是表面上都维持了一派平静甜蜜。
「您还说放完纸鸢要带我去爬树和挖蛐蛐儿的,您说您心疼我从小就被后娘逼着洗衣扫地及一大堆做不完的粗活,从来不知道什么是放纸鸢、什么又叫斗蛐蛐儿,我那时才九岁,九岁孩子玩的玩具我这辈子都没碰过,您说今天一整日都要陪我玩个过瘾,无论『任何人』或『任何事』都不能碍着,管他是『当今圣上』或是玉皇老子,谁来烦你,你就轰谁出去,哪知道人家不过去喝口茶水,您就偷跑,人家不依不依啦。」明里是对李祥凤娇嗔,暗里却在嘲弄李成龙。她方才在屋外已经全盘听见李成龙来找李祥凤相商的「要事」──还真是「一点也不重要的事」吶。
妳不擅长撒娇,很笨拙。他用眼神耻笑她。
她只是笑,暗地里用小脚狠狠在他脚背上揉践。
「祥凤,这个女人是──」
「我的爱妾。」李祥凤对她动手动脚,她想挣还挣不开,又不好太明目张胆甩开他,毕竟现在她假扮的,就是他的爱妾。
「你什么时候收了个妾?」
「最近。她就是写出《缚绑王爷》的作者。」
李成龙指着她跳起来,「什么?就是她?!就是你说要将她十只手指全剁下来熬肉粥,然后一碗分给穆丞相,一碗给伏将军,一碗给我,一碗再送去皇陵拜你皇爷爷,以泄大家心头之恨的那个欠人千刀万刚的淫书作者?!」
原来你是打算这般整冶我。花盼春哼哼有声地瞪向李祥凤。
李祥凤耸肩。没错,一开始是这么打算。
《缚绑王爷》、《推倒皇帝》、《压上宰相》、《侵犯将军》、《凌虐太上皇》,王爷宰相将军皇帝太上皇全被她开罪光光了。
「你怎么还让她活得好好的?!她的手指肉粥呢?还不剁下来熬吗?!来人呀!」
「父皇,你处置别人的女人倒是相当果敢立断嘛。」刚刚的优柔寡断跑哪儿去了?
李祥凤在笑没错,但是笑中带刺、刺中带狠,让李成龙不寒而栗。
「呃,祥凤,你自己也说过的嘛,她在书里将你写成那样,又在书里把我写成那样,还在书里把宰相和将军都写成那样,最可怜的是你皇爷爷,人都死了竟也教人污蔑!再说,当初最气的人……不就是你吗?」李成龙怯怯地想唤回爱子的记忆。之前读完淫书,劈桌摔椅又迁怒地痛扁众人的家伙是谁呀?!
「我处罚过她了,她现在可顺从听话得很。十指剁下来熬粥就不必了,因为……我尝过它们的好滋味。」他说着,握住她的柔荑送到嘴前,以齿轻囓,在葱白的指上留下齿印。
花盼春眉头马上皱起来,一方面是不想让他太入戏,一方面是被咬得真的有些疼。
「可是我们都没有泄到愤呀!这丫头在书里是怎么恶整我的?我竟然变成满宫廷只要是活着的生物全都是我染指对象的大淫帝?!」
「那章回叫淫乱后宫,不淫不乱当然不行。」
「妳还有胆说?!」手指抖抖抖地直指她鼻心。
「王爷,好可怕……皇上要砍我的脑袋,您要替我作主。」她蹭赠进他怀里,抖得宛如飘落在秋风之中的萧瑟枯叶。
好破的演技。
一拳暗暗挥出,击在他的肚子上。
咳、咳、咳。
「王爷……王爷……」她假哭。
「有我在,没人敢动妳。」李祥凤面不改色地闷咳。
「王爷,我就知道您疼我。那,我们可以去放纸鸢了吗?」天真无邪眨眨眼。
「父皇,我答允她在先,也的的确确说过无论『任何人』或『任何事』都不能碍着,管他是『当今圣上』或是玉皇老子,谁来烦,我就轰谁出去。不过我们父子情深,我当然不会这样对待你,你不用吓得直发抖──你有其它选择的,看是要自己走出去,还是我让韶光助你一把。」
「我自己走!」李成龙又不是白痴,当然知道要挑哪一项。
「恕儿臣不送。」真感谢父皇的善解人意及……识相。
李成龙来匆匆去匆匆,期待下次再相逢。
见李成龙走掉,花盼春要跳下他的腿,他却双臂一收将她环住。
「妳不会真的是来找我放纸鸢而已吧,嗯?」他以鼻尖赠赠她的发鬓。
「你猜错了,我就只是来找你放纸鸢而已。」目的很单纯。
「真的?」
「真的。」她缩缩肩,想避开他的气息,那股热气吹得她心猿意马。
「放纸鸢的话,我瞧妳一个人也玩得很快乐,有我没我也不影响妳的好心情才对。」
「没错,你说得对。」
「可是妳没有,妳跑来了,打断我父皇的要事,满嘴谎言、别脚硬演了一出妳不擅长的戏码,妳到底想干什么?」他将她的脸扳向他,迎战她那双灵活晶亮的眼。
「只是找你放纸鸢。」她与他互视,他的眸灼热,她也不是懦弱的女孩,定定望着。
他不满意这个答案,因为破绽百出。他不是迟钝的鲁男人,她出现在这里,将她自己装成一个撒娇贪宠的天真小妾,冷嘲热讽地攻击他父皇,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反常,都不像「花盼春」,他心里有底,却想亲耳听她吐实。「找妳的婢女放也一样。」
她沉默了好久,久到像是想用无言来蒙混过关,不过她没这么做,即使她非常的想
「不,纸鸢一定要找你放。」
花盼春缓缓开口,在她的右手直觉要捂住自己的红唇前,声音抢先一步脱离檀口,快得让她无法遮住。
「因为,没玩过纸鸢的人是你;因为,放纸鸢时会开心快乐的人是你;因为,我想替九岁的你补偿些什么;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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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了、她、吧!
她到底是脑子烧坏还是神智不清不然就是被下咒控制──她怎么会说出那种话呀?!
哪里有挖好的坑洞?直接将她抬去葬好了,土随便盖一盖,不用墓碑也无妨……
然而现在没有坑给她藏,她只能将自己埋在软枕里,她咬唇时误触唇上的伤口,疼得她赶紧松口,改咬软枕的绸缎。
唇上的伤,正是她说出不该说的话时,「因为」两个字后头的句子没办法再说完,李祥凤已经狠狠覆盖上来时咬破的。他激动的、热切的、渴望的吻咬着她,也不管她痛不痛,承不承受得住,能不能呼吸喘气。
最后她与他还有继续去放纸鸢吗?
没有,纸鸢跟着两人的衣物一块踢下桌去了,完全被无视。
放纸鸢是小孩子的游戏,他似乎更有兴致玩大人的游戏。她忽略了他已经脱离小孩子不知道多少年,心智和身体都不是单纯的好孩子,不,她不认为他有当过好孩子……
「盼春吶盼春,千万不要误入歧途,只要再三个月,妳就可以回家去了,千万不要误入歧途。」她咬着枕,喃喃道,闭起眼,想的净是李祥凤的缺点。
他暴戾,只有容貌好。
他阴狠,只有体格好。
他无情,只有技巧好。
他森冷,只有唇温暖一些。
他善变,只有手指温柔一点。
他毒辣,只有笑容可爱一瞇瞇。
好吧,她真的觉得他外表无可挑剔──长得真俊俏,就算是走在街市上遇见他,她也定会忍不住回头多瞧他两三眼,顺便将他虚构成书里的角儿,让他深情款款地和她安排的女角儿在床上厮混调情,绝不浪费他的体魄……
她以貌取人,美好的人事物,任凭谁都会想多看一眼,她只是觉得他值得欣赏──外表,也只打算欣赏他的──外表,除此之外,他不好,一点都不好。
等等,她干什么说服自己呀?会做这种蠢事,不正是欲盖弥彰吗?!」
她写故事、想故事、也说故事,故事里的主角儿一句话或一个行为代表着什么样的深意,她懂的,她都快写烂了。而她现在的行径,就是她每回替自己书里角色安排的剧情,叫做「心动」。
「心动他的肉体吗?」肉体的确是无可挑剔啦.但她觉得心艳应读要有更多更多的理由,像是他要百般体贴、像是他要对她死心塌地、像是他要为她撤掉所有莺莺燕燕、像是他得为她报报仇杀杀敌处置处置欺负过她的恶配角,绝对不能只因为他长得好,就无视他所有的不好,像个自翮为观世音救苦救难的笨蛋,想要救赎他。
她花盼春不是那种货色。
「我想我是对他迷人的肉体心动没错,所以才会想到那张脸就无法自拔。拥有过那么俊的男人,以后要是看不上别人可如何是好……」胃口被养刁,其余皆下品。
「小姐,妳还没打算起来梳洗吗?」小彩在门外轻敲。
花盼春缓缓从床上爬起,捉过衣衫套上裸躯。
「我起来了,进来吧。」
门扉被小彩的翘臀撞开,她手里端着一盆温水进来。
「昨天玩纸鸢玩得太累了,所以妳今天睡得特别晚呢。」小彩在水盆里搓洗软巾,拧干,递给她。
是玩得很累,不过不是玩纸鸢……算了,对小姑娘甭说太多,省得她还得费更多唇舌解释大人之间玩些什么游戏。
「对了,我托妳买的东西都买齐了吗?」花盼春边抹脸边问小彩。
「还差一样,我今天再上街找找。不过……小姐,妳买那些东西做什么?」小彩好生困惑。
「自然有我的用途。我等会儿再拟张单子,还有些东西要麻烦妳。」咕噜咕噜漱口。
「买这么多,屋子放得下吗?」
花盼春也考虑到这个问题。不过──
「放不下再堆到大厅去好了。」她耸耸纤肩。
「那很丢脸吶,王、王爷会生气吧?」
「生气的话再说啰。」她做事不太爱理睬后果,都是先做了再说。
小彩准备替花盼春梳头,但花盼春要自己来,她不喜欢让人伺候。她虽然懒,但懒得有原则,小彩已经逐步接纳自己服侍到一个怪主子──加上她去求管事调离她不成,只好认命,所以也不争着要做,将玉梳交到花盼春手上。
「小彩,妳觉不觉得李祥凤长得很好看?」
被突然一闯,小彩愣了一会儿,偏着脑袋想,答了,「我觉得王爷很凶,还有,小姐,妳不可以直呼王爷的姓名,大不敬──」
花盼春完全不理会后头的教诲,只听到重点的前一句。「我也知道他很凶。但他那张脸真好看,妳同意吧?」
「妳不可以跟王爷说……嗯……」先左右瞄瞄有没有旁人,确定没有第三者出没,小彩才凑到花盼春耳边,「小彩觉得韶光比王爷好看。」提到韶光,她颊上的两圈梨涡变得明显深邃。
「韶光?」花盼春马上将两张脸孔凑在一起比较。韶光年纪轻些,模样不会惹人讨厌,也比李祥凤慈眉善目。但要是提好看,他还差李祥凤好一截。
「是因为韶光待人较和善,所以妳觉得他好看吗?」
「我也不知道。小彩就是觉得韶光好看,会想多瞧他几眼。至于王爷……小彩看到他就浑身哆嗦。王爷的眼神好利,像随时随地都在算计人,容貌……有点狰狞。」小彩说坏话时嗫嗫嚅嚅的。
「狰狞是吗?」她还以为大家都会认同她的想法,没料到小彩给的评语竟是如此一针见血,若是让李祥凤听见,小彩的小脑袋肯定难保。
「小姐怎么突然问小彩王爷生得好不好看这种怪问题?」小彩在替花盼春挑发钗。
「府里的丫鬟也都觉得韶光好看吗?」花盼春不回答,又问。
「小兰小菊小梅和我一样觉得韶光好看,不过小霜小雪小雨倒是认为管事的大儿子好看。可是小花小叶小草却说守门的阿林哥好看……说王爷好看的,只有小姐妳一个。」
小彩口中的那几个男人她都见过,管事的大儿子除了过人的身长外,五官完全没有特色,守门的阿林……噗,果然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吗?李祥凤比输守门阿林,心里应该很呕吧。
花盼春映在铜镜里的容颜原先在笑的,但蓦然僵住,她瞠着眸,快速跳回小彩说李祥凤狰狞的那句话,重头检查一遍!
王爷的眼神好利,像随时随地都在算计人,容貌……有点狰狞。
狰狞是吗?
小姐怎么突然问小彩王爷生得好不好看这种怪问题?
府里的丫鬟也都觉得韶光好看吗?
兰小菊小梅和我一样觉得韶光好看,不过小霜小雪小雨倒是认为管事的大儿子好看。可是小花小叶小草却说守门的阿林哥好看……说王爷好看的,只有小姐妳一个。
然后,她在脑子里将韶光、管事的大儿子及守门的阿林都捉出来并排论高下,结果她做了一个可怕的结论──
情人眼里出西施。
说王爹好看的,只有小姐妳一个。
情人眼里出西施。
说王爹好看的,只有小姐妳一个。
情人眼里出西施……
「小姐,妳怎么在打冷颤?妳觉得冷是不是?!小彩去拿衣裳给妳添上!」
花盼春的确觉得冷。
在她察觉到一个令她寒毛直竖的真相之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