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叩──
张山可真不懂得挑时间,「大少爷,二少爷有事情想跟您商议。」
两人迅速分了开来,裕儿害羞得赶紧起身走到一旁,崔浚正了正自己,清了清嗓子,却难掩懊恼的心情,「我已经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二少爷明儿个一早就要出门了,他说不会耽误大少爷太多时间。」
「我知道了,你请他在园子稍待片刻。」
「是。」
无声一叹,他不能不说好事多磨,「妳先去歇着吧。」
「嗯,你去忙吧,可是,千万别再钻进书斋哦。」
「是,娘子。」他有礼的拱手作揖。
「我去帮你取斗篷。」她随即回到内室取来斗篷为他披上,送他走出房门,她才更衣上床休息。此时此刻,她还有一种作梦的感觉,真不敢相信他会有这么大的转变,她并不想细细追究这是怎么一回事,只要他不再抗拒她的关心就够了。
*
为了不教人家发觉他的身份,崔浚可以说是偷偷摸摸,极尽低调的带着裕儿上街,除了张山跟在一旁伺候,他们没有带任何人出门。
裕儿就像放出笼子的鸟儿,一路上兴奋得抓着他说个不停,好像这儿才是她的家乡,崔浚反倒成了外地来的客人,不过,正是因为感染到她愉快的心情,他不再像前些天刚踏出梅苑那般紧张。
一看到卖珠翠饰物的小摊贩,姑娘家很难不停下脚步瞧上一眼,裕儿当然也不例外,她很快就发现一个非常精致的步摇,忍不住拿起来多欣赏了几眼,不过最后还是放回去。
「妳喜欢的话可以买下来。」崔浚出声道。
摇了摇头,她轻描淡写的说:「我不需要。」
「这种东西姑娘家不是永远嫌太少了吗?」
「我真的用不着,何必浪费钱呢?」她已经习惯省吃俭用了。
「一个小东西花不了多少钱。」
「我们再去别处瞧瞧。」她随即勾着他的手往另外一个摊贩走去。
回头用眼神向张山下了一道命令,他又忙着跟她探索另外一个摊子。
扇子、书画、剪纸、风筝……他们在每个摊位上都要驻足好一会儿,裕儿看到许多喜爱的东西,可是她一样也舍不得买,直到一个卖古玩的摊位。
一眼,她就看上一面铜镜,铜镜的边雕刻着冰清玉洁的梅花,她情不自禁的脱口一问:「老板,这面铜镜要多少钱?」
「姑娘好眼光,这面铜镜可是大有来历,不贵,五两银子。」
她惊讶得瞪大眼睛,这根本是坑人嘛!「这面铜镜要五两银子?」
「姑娘,这面铜镜有个名字叫──幻镜,据说有缘人可以从这面镜子看到自己的前世,它的价值可不只五两银子。」
「你别开玩笑了,怎么会有这种事?」
「我不是在开玩笑,若不是这面铜镜的主人急着用钱,不得已割爱转卖给我,这种东西怎么会落到我手上?我今天才把它摆出来,没想到姑娘就看上它了,姑娘肯定跟这面镜子有缘。」
「你能不能卖便宜一点?」她才不相信这面铜镜有那么神奇,这不过是生意人为了推销东西编出来的故事,可是看到雕刻在上面的梅花,她就忍不住想拥有它。
「姑娘,这面铜镜就是卖五两银子,不能再便宜了。」
「若是我不能从这面铜镜看到前世,它对我来说也不过是一般的铜镜,你就不能再算便宜一点吗?」
「这……好吧好吧,四两,不能再便宜了。」
不过,四两显然对她来说还是太贵了,她仍旧一脸的犹豫不决。
「张山。」崔浚直接帮她作了决定,张山马上掏出银子递给小贩。
赚到银子,小贩笑得阖不拢嘴,他立刻打包铜镜双手奉上,「谢谢姑娘。」
离开古玩的摊位,她忍不住嘀咕,「我还想跟他砍价。」
「崔家不差那么点银子。」
「我知道,可是……」
「妳很喜欢那面铜镜不是吗?」
她不得不承认的点点头,她的表现太明显了。
「喜欢就好,何必那么计较?好啦,我累了,我想坐下来歇会儿。」
这才发现他看起来真的很疲倦,她连忙看了四下一眼,指着左前方道:「那儿有卖汤饼,我们可以坐下来歇会儿,顺道来一碗汤饼填饱肚子。」
他笑着点点头,「好啊,我肚子也饿了。」
*
几年没有上街,这一折腾下来,崔浚足足休息了三天,不过,他的气色看起来更好了。
「妳把眼睛闭上。」崔浚神秘兮兮的把裕儿推到椅子坐下。
「什么事?」虽然很好奇,她还是闭上眼睛。
「别急,我数到十妳才可以睁开眼睛,一──二──三──」
「你会不会数得太慢了?」她忍不住喊道。
「妳别插嘴,否则我会数得更慢。」
「好啦好啦,我不插嘴,你数快一点。」
「四──五──六……十,好啦,妳可以打开眼睛了。」他笑盈盈的等着她的反应。
也许是感染到他制造出来的气氛,裕儿慢慢的张开眼睛,当她的视线触及到摊在桌上的东西──步摇、绣工精细的圆扇、玉佩、香膏……她惊讶得下巴差一点掉到地上,「你怎么会有这些东西?」
「当然是用银子买的啊。」他好笑的说。
「我知道,可是,你是如何买下它们?」
「妳忘了吗?张山跟在我们后头,我只要一个眼神,他自然会帮我把这些东西买下来。」
「你干么浪费钱买这些东西?」
「我就是喜欢买东西送妳,不管花多少银子,我不觉得这是浪费。」
怔了半晌,她缓缓的吐出话来,「你是不是疯了?」
微蹙着眉,他语带不悦的说:「我还以为妳会很感动。」
「我当然感动,可是你用不着这么做。」其实她心里头很甜,从这儿可以看得出来他对她并非无心,原本,她还有些担心他突如其来的转变,不过,这会儿总算安心了。
「妳还不明白吗?我愿意做任何事情讨妳欢心。」
「我可以看到你的身子一天一天的好转,就很开心了,我别无所求。」
撇了撇嘴,他孩子气的说:「这是两回事,妳别扫我的兴。」
「你知道我收到这些东西很高兴,我只是认为……」
右手食指往嘴巴中央一摆,他简单俐落的下个结论,「妳高兴就好了,其他的就别浪费口舌了。」
「好,我什么都不说。」
嘿!这会儿他变成讨糖吃的小孩,「既然妳很高兴,妳是不是该有点表示?」
「表示?」
「是啊,妳难道不应该表示一点感谢之意吗?」
顿了一下,她很伤脑筋的说:「我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答谢你。」
「我不需要妳送任何东西给我。」
挠着腮,她实在一点主意也没有,「那,我就不知道如何表达感谢之意了。」
「妳想想看啊。」
好吧!她很认真的想了想,可是,她还是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他按捺不住的叩了叩她的脑袋瓜子,「这个时候妳怎么脑子这么迟钝呢?」
她一脸无辜的咬着下唇。
叹了声气,他不想跟她兜圈子了,「算了,我还是自个儿来好了。」
这是什么意思?她迷惑的眨了眨眼睛。
伸手将她拉进自己的怀里,他直接低下头攫住她诱人的朱唇,这下子她应该明白了吧!
缓缓的闭上眼睛,她放纵自己陷在他的气息当中。
房内的两个人吻得天昏地暗,无意间在门外偷窥到人的却是气得双手握拳,当初她会献计要裕儿代替小姐嫁到崔家,就是要看到裕儿过着痛不欲生的日子,而且伺候裕儿比小姐轻松多了,岂知,事情完全走了样,裕儿在这儿快活得不得了,她虽然不再卑贱的使劲讨好主子,可她还是个丫头,她真的很不甘心!
*
今儿个天色阴阴沉沉,看起来就不是一个好日子,不过,崔浚今日特别有画画的灵感,他一用完汤药就进了书斋,裕儿也没偷闲,她想亲手为他做一件衣裳。
「妳以为这儿是什么地方?这儿可是扬州首富崔家,这儿用得着妳这位少夫人自己缝制衣裳吗?」翠花一脸不屑的道,为何这个丫头老做一些可笑至极的事情?
「我想打发时间。」裕儿轻柔的一笑。
「难道妳就不能找象样一点的事情打发时间吗?」她没好气的翻个白眼。
「我认为自个儿缝制的衣裳就是不一样。」
「可是,妳想过这一点儿也不符合妳此刻的身份吗?」
「其实,妳用不着想那么多。」
赏了她一个白眼,翠花不客气的说:「如果妳不要老是自找麻烦,我有必要想那么多吗?」
「该来的就是会来,想太多了也无济于事。」
「妳说得可真是轻松自在。」略微一顿,翠花一副甘拜下风的接着道:「妳就是有这种本事,所以当个冒牌货还可以过得如鱼得水,若是我,我可没法子过得如此快活。」
沉默不语,她可以明白翠花的忿忿不平,她们都是丫头,如今看着她享尽荣华富贵,她的心里怎么可能会好受?
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翠花像是不经意的一问:「如果姑爷知道妳的真实身份,不知道他会有何反应?」她那么费心的想破坏裕儿和姑爷之间的关系,可是谁知道她竟然失算了,他们反而越来越恩爱,真是气死人了!
她也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只是眼前对她来说,最要紧的是看着他的身子一天一天的好转。
「还是说,妳以为可以这么安然的过一辈子?」
「我没想那么多。」
叹了声气,翠花状似很无奈的说:「我不想泼妳冷水,可是,这世上的事没有人说得准,谁也不能保证不会东窗事发。」
沉吟了半晌,她云淡风轻的说:「妳说得对,可是,这又岂是我的思想所能左右?一切顺从天意吧。」
翠花恨恨的咬牙切齿,她就是讨厌这个丫头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
「如果我是妳,我恐怕天天提心吊胆,出了事,可没有这种好日子过了。」
「提心吊胆是过日子,顺从天意也是过日子,那又何苦自寻烦恼?」
「这是妳的事,妳想如何就如何,不过,妳最好祈求上苍保佑妳。」
如今,她确实只能祈求上苍保佑她了。
「我懒得跟妳多说了,妳就继续做衣裳吧。」头一甩,翠花恼怒的走出寝房。没见过这么不知死活的丫头,她会天天诅咒她不得好死。
目送她离去的身影,裕儿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翠花恐怕会是害她暴露真实身份的祸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