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亲了,对她而言到底有什么差别?她不知道。躺在床上半醒半惺忪,日光将屋子照得透亮,也让她看清楚新房的陌生摆设,这房里没有一丝的柔软,全是刚硬俐落的线条,最突兀的只有床上的喜帐,看就知道是为了成亲才勉强挂上的。
纯男人味道的房间。
花迎春自己也是另一种突兀的存在。
房里除她之外空无一人,她趴在鸳鸯枕上,两只裸臂探出衾被,有些凉意,让她的手臂上浮现小颗小颗的疙瘩,疙瘩之外,还有红红紫紫的咂痕,她原先有些怔忡,不明白自己的肤上是发生了什么惨事,良久良久才有一股热气窜上脸颊,那是他留在她身上的欢爱痕迹。
严虑……她比较早熟识这个名字,而他的人,她是到了昨夜才接触到,而且「接触」得很彻底。
会嫁给他,纯属签运不好,抽中了,她也认命嫁,反正只是早嫁与晚嫁的问题,没什么好争好吵的,再说,后头的亲事不见得会越挑越好,媒妁之言的婚姻不都如此,凭的全是运气。
她不知道自己的运气是好还是坏,严虑会是个好夫君吗?
昨夜的短暂相处,她实在是评估不出来,日久见人心,她还需要时间来观察他,观察他值不值得她掏心,如果值得,她会爱上他;如果不值得,她也无所谓,天底下没有爱却能相敬如宾的夫妇多如牛毛,也不差他们这一对。
她又赖在软枕里蹭了好几刻,才依依不舍从榻上坐起,套起床边几凳上放置的干净衣物。一旁的洗脸水有些冷,但还不至于冷得冻手,她也不挑剔,不唤下人进来更换,拧了毛巾,坐在铜镜前正准备拭脸——
「唔!」她被镜里的自己吓了好大一跳。
真、真恐怖的脸,火红的胭脂几乎已经完全不在原位,沾得满脸,好像也在让她温习严虑的唇曾经游移过的地方。他吻过她的唇,然后又吻她的眉眼鼻心,胭脂就这样被带到她脸上各处,足见他吻得多彻底。
她赶快胡乱抹掉脸上的脂红,却擦不掉两颊始终镶嵌着的淡淡彤云。
视线突地被铜镜里金澄的醒目颜色所吸引,她凑近铜镜,才发觉已经睡得有些塌乱的素髻上簪着好几朵迎春花。
这是……
她伸手去摸花瓣,花瓣还很新鲜,簪在发间真是好看。
花迎春不住地发笑,小心翼翼将迎春花取来,一朵一朵按顺序摆在铜镜台前,她将乱髻解下,重新梳妥新髻,再一朵一朵将迎春花簪回发间,忍不住地边哼着曲儿。
怎么会因为他的这个举动而心情太好呢?花迎春还没弄懂,胸口溢满的暖意却抑制不了,不断不断汩出来,满满的,淹没她。
他觉得她合适迎春花的妆点,是吧?
她这样好看吗?
他会喜欢她这副模样吗?
花迎春在铜镜前打量自己,一会儿调整调整花朵的方向,一会儿又梳弄梳弄刘海,一会儿又摘下左边发髻上的花儿往右边簪,一会儿又取下右边的花儿朝左边添,花了好半晌的工夫才终于满意。
对铜镜里那张俏丽脸孔扬唇一笑,她披上绣花外褂,扣拢外褂上的双排吉祥扣,再饱饱深吸口气,拉开房门,跨出门槛,脸上笑靥加深,为着远远自长廊走来的高颀身影而笑——
她的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