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擎一踏进震府的大门,原本全聚在一块儿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偶尔还迸出响亮笑声,他的三、五个手下们全一窝蜂作鸟兽散,散得真快,一转眼全不见了人影。
只剩下庾庆硬堆着一张,连自己都感觉到不太真诚的笑脸,赶紧迎上来直拱手笑道:
“恭喜杜指挥!贺喜杜指挥!咱们震二总管有事正要找你,等候你许久了。”
“喜从何来?何来之喜?把你脸上虚伪的表情收起来。”
杜擎老实不客气地道。庾庆跟在他身边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他脑子里多了点什么冬瓜豆腐的事,几曾瞒得过他。
“这……这对整个震府上上下下的确是天大的喜事,但……对杜指挥而言喜,跟之而来的是怒、是哀,抑或是福是乐,这……小的也不敢说。总之,是喜事一桩……”
庾庆愈说愈心虚,声音里满是同情。都怪他这小的办事不牢,暗暗跟踪了几次,都跟不出个所以然来。震姑娘这一怒,没剥了他的皮,却怒出了这么一桩一劳永逸,想把杜指挥一辈子,一辈子耶!也就是一世人,一世人可长啰?总之,想永远把他拴在她的石榴裙下,再也不必紧张兮兮跟踪他的天大喜事来。
“是不是喜事一桩,我心里自有本清楚的帐。要你庾庆想尽法子、绞尽脑汁暗暗跟踪了个把月,没把你累惨了才真是奇事一桩。”
杜擎剑眉抬也没抬一下地丢下这句话,人还没走开几步,庾庆已“扑通”一声应声倒地。吓倒的!
“杜指挥,你可千万要相信小的,小的也是万不得已,被震姑娘逼的。不过,小的可以对天发誓,这桩喜事可全是震姑娘自个的主意……”
跌了个狗吃屎满头包的庾庆,好不容易爬起来,拚命想解释地追上前,杜擎已走得老远。想解释,谁听他的!
大厅里。
震二总管钱彬,是个说话从不多余啰唆,废话不说,不说废话的人。他一见到杜擎,便开门见山直截了当,连喜事也说一是一,毫无商量余地道:
“阿擎,你老大不小了,虹茵也过了及笄之龄。虹茵又早对你情有独钟,非你莫嫁,你们俩就趁早把喜事办一办,好了了我一桩心事。我已看好日子,就下个月初。你也不必怎么准备,凡事有蔡管事去张罗筹备,你只管等着当新郎倌就是。”
这说的可是他杜擎的终身大事!三言两语就斩钉截铁交代命令完毕。比武招亲或拋绣球招亲,也强过这种被强迫指名当新郎倌的滋味。
杜擎强捺着心中不平不满的滋味和心绪,措词谨慎地道:
“震爷对阿擎有恩同再造,培育提拔之恩,阿擎永铭于心,没齿难忘。任何时候,只要震爷一声令下,阿擎就是赴汤蹈火亦在所不辞。但,唯独这桩婚事,请恕阿擎碍难从命。虹茵乃震爷的掌上名珠,震府的千金,阿擎不过是震府前管事之遗孤,自知身分悬殊高攀不起。向来对她除了尊重,以礼相待外,绝不敢有任何非分逾越之想,还盼震爷明白见谅阿擎斗胆拒绝之心。”
这是什么言不由衷,阳奉阴违,官场上听多了的什么“官话”?震钱彬一听这样冠冕堂皇,说得响亮得体,却想也不想便一口回绝的话,便怒意打心中窜起。
想他震钱彬下达了半辈子命令的“话”,哪个胆敢有意见或不从,更别说是他纾尊降贵,把他自幼小心呵护捧在手心上长大的掌上明珠,下令许配给杜擎,这样天大郑重的话。
“杜指挥,你这可是嫌咱们虹茵不够秀外慧中、端庄温柔,高攀不起你这一身本领、武艺高强又相貌出众,堂堂锦衣卫的指挥。虹茵是刁蛮任性,娇悍难驯了些,但到底是集家世、美貌、聪慧、才能于一身,金枝玉叶的大家闺秀。我震二总管主动攀亲、挑选的女婿,自非等闲之辈,你能娶虹茵这样一位镶金嵌玉,贵气又娇艳如花的美眷,亦是前世修来天大的福份。这件事就这样说定,那些理由牵强,不成理由的官场话、应酬话、废话,你收回去,我当你没说过。你最好记住!我能一手提拔、栽培重用你成为堂堂锦衣卫的指挥,也能教你丢饭碗,打回原形,别想再在北京城混下去。”
当震钱彬自称为震二总管,不提震爷,也不再唤杜擎为阿擎,而开口闭口杜指挥时,他的重话已说到最重的顶点,不能再重。一如他的怒气,怒极反生阴鸷骇人挥的冷笑;二如他可以任意脱下威严堂皇又尊贵的外表,私下对满洲派来的使者打躬作揖,极尽谄媚奉承之能事;三如……
杜擎眼中、心中及所知的震爷到底有几副脸孔?
人前人后,百变、千变、抑或是万变的震爷,杜擎已无力分辩真伪。
他只看到此刻勃然大怒,明明是气得脸上青筋直暴,却仍咬牙冷笑着,看不出有多怒的震爷,不给他任何拒绝反驳的机会,已忿忿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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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冰儿装病后,楚府上上下下简直“乱”翻了天。
楚老爷和楚老太夫人忧心焦灼,慌乱无主地乱成一团。尤其是楚老太夫人,心疼忧虑宝贝孙女,早已白头的银白发丝,又白了几分,楚老爷楚荆平更是焦虑心焚似火,焦虑闺女的病况,心焚交不了差。暗地里谨慎小心遍寻城里城外各大名医,还不能泄漏半点风声。万一传到信王爷,和四品县官卢大人及其长公子卢靖耳朵里,说这北京城第一大美人,楚家千金身染怪病,变成满脸麻子丑七八怪的丑姑娘,被迫退婚名节受损不说,楚老爷的脑袋瓜还能安稳地搁在脖子上才怪。
楚老爷起先还不相信闺女无端端会染上什么怪病,多半是为了拒婚佯装出病重的样子。但经每一位来诊治的大夫诊断后,都大摇其头,脸色大变,一个个被吓得连滚带爬出楚府还不打紧,连半个子儿也不敢收。
楚老爷也忧心忡忡,一筹莫展了,唯有过一天是一天。偏偏江秋连他和老太夫人都不肯见,只肯隔着纱帐和他们说话。
他们哪知道纱帐里的病美人,“好”得不得了,尤其是食欲惊人,好端端的人都没她那么能吃。
“这悦儿也真是!存心想饿死我,去拿些吃的拿了老半天。想气死我,也等我先吃饱再说!”
冰儿饿得有气无力,只能忿忿咬牙小声地诅咒,好歹省点力气。
装病已要了她半条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又快闷死她另外半条命,现在竟想饿死她,岂不是没命了吗?
“小姐,前厅来了位自称是慈宁寺慈空方丈,特别引荐来替小姐治病的柳大夫。这位柳大夫说他有种采自新疆天山上,非常珍贵名叫“飨冰耳”的药草,可以治小姐的怪病。老爷已几乎不抱任何希望,不过,还是要我先来问过小姐,要不要见他?”
悦儿捧着食物盒进来,问是问过了,还没等冰儿回答,又自作聪明道:
“我想小姐当然是不肯见他,因为小姐压根儿就没病嘛?能吃能喝还活蹦乱跳……”
“悦儿!你简直该死!谁要你自作主张说我不见他。他现在人在哪?他走了没有?”
冰儿一听跳得老高,拚命摇晃着悦儿,花容变色,又气又急差点就活活把悦儿掐死。
“在在在!他还在大厅里,小姐你……你先放开我,我这就去请他来。”
悦儿白着脸惶乱惊恐地嚷,没被掐死也快被吓死。
她用冲的,差点撞到墙,很快便把自称是慈空方丈引荐来的医术高明、任何疑难杂症只要经过他这神医之手,都会妙手回春,药到病除的“柳大夫”带来见冰儿。
“悦儿,凡是称之为‘人’的,都别让他进来!连一步也不能靠近,我什么人也不见!”
冰儿急忙忙交代命令一句。简直力大无穷,哪像病人,一掌就把悦儿推出门外好几步路。房门“砰”一声便关上了。
房内。
一对久未见面的多情人儿,四目交接,像患了傻病似的,只能痴痴傻傻地瞅着对方,任空气凝结,任时间停顿。
直到冰儿眼里蒙上一层泪光,她才猛然惊醒,一头扑进嘴上贴着胡子,乔装成大夫的柳浩怀里,爱娇狂喜又激动莫名地嚷:
“浩哥哥,我就知道你收到我的飞鸽传书后,一定会设法来见我。要不然冰儿就要活活病死了!”
“冰儿,你当真病了吗?怎么楚老爷说遍寻名医,个个诊治后都大摇其头说是不治之症。吓得我焦灼万分就要不顾一切冲进来找你。”
柳浩见她唇红齿白,更见娇艳夺目,当下知道问了个笨问题。
果然冰儿闪动着一双精灵泪盈于睫的漂亮眸子,嘟着一张红艳小嘴道:
“那些一个比一个更傻瓜笨蛋的庸医,不提也罢!我只不过吃了一颗傲冰堡自制的催魂丸,就会脉搏忽快忽慢,气若游丝,再涂上满脸的麻子,凸眼凸舌的,就吓得他们个个不用赶就自动滚蛋。”
冰儿双手勾住柳浩的脖子,整个人几乎挂在他身上,浑然不觉那模样儿简直要命的迷死人,撒娇地又道:
“不过,人家真是病了,病在心口上,简直病惨了。心病还要心药医,当我听悦儿说,你带着‘飨冰耳’,也就是‘想冰儿’的药草来,我就知道一定是浩哥哥,我的病马上就不治痊愈了。”
柳浩被她深情爱娇的话语,惹得怜惜疼爱的一颗心都揪起来了。心疼了老半天,才猛然惊觉此行的目的。
“冰儿,我是来带你走的,我和杜公子还有楚姑娘约好,今夜在穆大婶的竹屋前会合,四人乘一部马车趁夜离开。楚姑娘有封信要我交给你,你看了就会明白了。”
冰儿阅读完那封信,漂亮的小脸蛋上,是一抹深思却坚决的表情道:
“我不走!咱们四个人都不走!”
“你说什么?冰儿,你疯了!杜公子被迫娶西厂震二总管震钱彬的掌上名珠震姑娘,你又莫名无故要代楚姑娘被迫嫁给什么四品县官卢大人的长公子,咱们不逃,还等什么时候?难不成就此活生生被拆散了。”
柳浩简直怀疑冰儿是不是病入膏肓,说出这样不清不楚的话来。
“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秋姊姊信中说她已是杜公子的人,今生今世跟定了他。既然生米已煮成熟饭,就要杜公子用大红花轿热热闹闹、名正言顺把她娶过门。”
“什么已是他的人?什么生米已煮成熟饭?你在胡扯些什么?又想动什么鬼脑筋,出什么鬼主意?”
柳浩一颗正直,稍微偏一点都不行的脑袋瓜,一时还转不过来。
真要命!如果“老实”可以卖钱,浩哥哥一定值黄金千万两。
冰儿毕竟是黄花大闺女,才开口,俏丽的脸蛋已红成一片。
“哎呀!就是……就是……秋姊姊和杜公子已私下成了夫妻……总之,他们再也分不开了,就是这么回事!”
“私下结成夫妻?怎么结成夫妻?你是说……你是指他们……”
柳浩再老实也总算懂了。这一懂,一张俊脸也立刻红得不能再红,一路红到脖子上。
只好红着脸红着脖子,任冰儿揪住他滚烫的耳朵叽哩咕噜,悄声把她如何如何伟大的主意和计划,吱吱喳喳地说给他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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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那位柳大夫,医术高明,医卦星卜样样精通,不但神乎其技到可以隔线把脉,若非疑难杂症还不屑于动手医治呢!咱们小姐被他那么一治后,简直又变回到以往摔跤前那样温柔秀静,非但没拒绝卢公子这门婚事,还不时巧笑倩兮,一脸娇羞欢喜地只等着当新嫁娘。”
这话是悦儿说给楚老太夫人身边的丫鬟小苹听的,说得跟真的一样。仿佛她亲眼瞧见柳大夫如何替冰儿治病。
“这就难怪咱们楚老太夫人年事已高,还不辞辛劳乘着轿子亲自上慈宁寺去向诸神佛,及慈空方丈谢恩,还捐献了大把香油钱。”
伺候楚老太夫人上慈宁寺去的小苹,把悦儿的话,再加上这句,说给小玉、珠碧听,个个全信得十足。把这些话由这张嘴传到那张嘴,再由那张嘴传到另一张嘴,东传西传,于是柳大夫成了一代神医,成了楚府这些日子热热闹闹、喜气洋洋,准备风风光光嫁闺女,私下被津津乐道、啧啧称奇的神奇人物。
只没人提到慈空方丈被楚老太夫人频频称谢,谢得一头雾水,谢得呆愣愣,压根儿记不得自己几曾引荐过什么神医柳大夫,去向楚姑娘治病的好笑模样。
而事实呢?是一个星期前的夜里,冰儿早就依她伟大的计划,和江秋偷偷对换衣服,互掉回身分来了。
所以,现在正喜孜孜、羞怯怯、等着当新嫁娘,一针针把她的深情全揉进五彩的绣线里,为自己的喜事刺绣,偶尔还会发傻发愣,想擎哥想得羞红了一张如花似玉脸蛋的,是真正正牌的楚姑娘楚江秋。
“小姐,你绣的这对鸳鸯枕,还有这幅‘鸳鸯戏水’及‘花开富贵’的锦缎,当真是绣得精致绝伦出色极了。”
为江秋端来一盅冰糖莲子汤,在一旁伺候的悦儿忍不住称赞道。
想起前些时候,那幅“骏马图”,她就愈发觉得柳大夫的医术实在是太高明了!否则,这幅“鸳鸯戏水”,肯定会被绣成“鸭子溺水”,“花开富贵”,多半会被绣成“残花落地”。
江秋只道悦儿是说来取笑她的那对鸳鸯枕,脸蛋儿更加酡醉绯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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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另一位新嫁娘,震府的千金震虹茵震姑娘,也喜上眉梢,喜不自胜,终于如愿以偿将嫁给她恋慕倾心已久的杜大哥。
“小姐,‘新绿别苑’里的新房皆已布置妥当,整幢别苑张灯结彩,妆点得喜气洋洋,每盏大红彩灯上都用金粉粘铸着‘囍’字,喜气富贵盈门的热闹景象,简直像在过年呢!”
虹茵的贴身丫鬟菁菁比主子还欣喜开心。哪能不开心!伺候震府的千金可不是容易的事,不信问问十个奴婢,九个半全都拚命大力点头,另外半个,太用力扭伤了脖子不算。察言观色、晴时多云偶阵雨的日子,当然是艳阳天好过动不动就台风下雨,还不时闪电打雷。小姐倘若“嫁”不成杜指挥,不能闪不能躲,首先惨遭闪电雷劈的就是她。
虹茵也难掩心中的喜悦,柳眉一挑,自负娇声地道:
“那还用说,爹爹早在一年前,便大兴土木在震家祖屋旁的空地上,盖了那幢‘新绿别苑’,就是早把杜大哥视为自己人,为他事先盖好他日迎娶我过门的新屋。里面篆养了奇禽异兽,堂、榭、亭、月塘池水,植满万紫千红的花花草草。杜大哥单是我命定里的夫君,任谁也抢不去。信王爷又在此时作主许婚,把楚家千金许配给四品县官卢大人的长公子,更是断了杜大哥对楚姑娘仅存的一丝爱恋。好巧不巧的是,咱们两家的婚事正好在同一天举行,所以,我特别吩咐爹爹,大肆铺张,非得把这桩喜事办得风风光光,好彰显咱们震府不凡的身家、财力、地位和派头,别让对方给比了下去。你没瞧这些天,北京城内,只要和咱们震府沾得上一点边的,全捧着特大特重的大礼来道喜,挤得水泄不通。等宴客时,还会在别苑的广场上搭棚子席开千桌以上,更少不得歌舞助兴等精彩热闹的余兴节目。”
艳若桃李、性烈如火又不甘示弱的虹茵,喜事一订后,一颗心是踏实安稳又放心了许多,但也还不全,另外那一丁点儿,说起她妒意满怀,醋意横生的楚姑娘,仍有些介怀和忿忿地妒意和酸味。
当新嫁娘,也得当个艳冠群芳,最贵气出众,最风姿绰约的第一位。
第二位、第三位,或只是差强人意,平淡无庸的新嫁娘,说的是别人吧!她震虹茵哪肯屈居哪肯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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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府、楚府,两大千金,两大美人办喜事的日子,轰动整个北京城。
穿着一身大红袍,头戴进士冠,前襟系着一粒彩球,气宇轩昂,英姿勃发的新郎倌杜擎,迎娶的是西厂震二总管震钱彬的掌上名珠震虹茵姑娘;四品县官卢大人的长公子卢靖迎娶的新妇,则是信王爷亲自主婚,信王府堂堂武官楚荆平的千金楚江秋姑娘。光是两家响当尝不凡的家世,就惹来一批批争相观礼挤得水泄不通凑热闹的人潮。
两队迎娶的队伍,一个朝南,一个朝北,随着乐声、铜锣声、钹鼓声,各自浩浩荡荡欢天喜地,响彻挤满人潮的街道上向前进行着。
当两队队伍来到天桥边,正要相互交错切身而过时,突然人群中有人高声嘶喊:
“小心!有刺客!有人想刺杀四品县官卢大人的长公子卢靖!”
只见柳浩带领着几名壮汉嘶喊着率先杀进队伍中。
一时间,两队队伍和围观的人潮全惊声叫嚷,人仰马翻,乱成一团。
高坐在马背上的新郎倌杜擎,立刻警觉地朝护驾的众锦衣卫们高声命令:
“众弟兄们,官场上叱咤风云,掌权弄势的官人世家,平日难免得罪一些小人、贩夫走卒,甚至官场仇家寻仇上门。各位全力缉拿刺客,必要时,宁愿错杀,绝不放过。”
杜擎这一声令下,吓得另一位亦是一身红袍马挂的新郎倌卢靖,脸色大变,差点摔下马来。
刺客可是冲着他来的!他爹究竟得罪了何方神圣,仇家净挑他大喜成亲的日子来刺杀他,触他楣头!
就在一片嘶喊惊叫,人马皆慌的混乱场面中,乔扮成奴婢的冰儿立刻趁机溜进人群中,和柳浩会合,两人拚命使眼色,冰儿故意虚张声色,叫嚷得更大声,柳浩立即和几名大汉,趁乱把两顶一模一样,都是红中雕青绿图案的大红喜轿,神不知鬼不觉地飞快掉换过来。柳浩和几名大汉,又快手快脚把两家各六名,随着新嫁娘陪嫁过去的贴身丫鬟们,一个个全飞快地劫走。只留下乔扮成女婢的冰儿跟在震虹茵震姑娘的轿子旁。
高坐在马背上的杜擎,故意一边嘶喊指挥控制乱局,一边和冰儿、柳浩频频打眼色里应外合,直到一切按照事先的安排计划进行妥当后,杜擎才又扯高嗓门,威严地一声令下:
“刺客已心生畏怯,逃窜得无影无踪。害大家虚惊一场,全是锦衣卫失职护驾不当之过,还盼诸位见谅。现在请两队迎亲队伍各自归队,婚礼照常进行。”
就这样,一场故弄玄虚,翻天覆地的天大闹剧结束后,两顶已被掉换过的轿,各自被抬着随着迎亲的队伍,在再度响起锣鼓喧天的音乐声中,打天桥下擦身而过,自此分道扬镳,奔向各自愿同的人生道路。
骑在马背上英姿俊朗的杜擎,回头张望了一下那顶直到此刻,才是他打心中真正想迎娶的大红喜轿中,看不见却最心爱的新嫁娘,俊逸的脸庞上终于绽出这些日子来,因心绪太过紧绷,已许久不曾有过的俊朗笑容。
至于,那各个花容变色,手脚被绑起来,全体暂时被软禁在一间破旧的山神庙里。
那几名临时受雇于柳浩的庄稼大汉,帮他把这些丫鬟劫持来后,拿了银子便走人了。这会儿,就只剩下柳浩一个大男人,面对十二位姑娘家,还真难为了他。
这些丫鬟们,平日就爱嚼舌根,说说这,说说那,只要能说的总要拿来说上几句,日子才好过些。即便在这节骨眼儿,手脚被绑了起来,一张小嘴仍吱吱喳喳,像一群麻雀般,你一句,我一句,说东扯西大呼小叫没停过。柳浩被她们搞得一个头两个大,索性干脆全将她们一个个点了哑穴。孰料,两个时辰后,穴道自动解开后,这群麻雀又开始娇声埋怨吱杂得更起劲。柳浩头疼地私下暗暗咬牙决定,事情办妥后,非得给冰儿这顽皮鬼吃顿苦头,痛打她一顿屁股不可,竟派给他这等“好”差事。
忍耐!忍耐!到了极限,仍止不住麻雀们爱吱喳聒噪的小嘴。他柳浩一个人也只不过两只耳朵,却要同时应付十二个女人,十二张嘴。唯一能想到不教自己耳鸣疯狂的办法是,赶紧脱下身上的衣服,撕成布条封住她们那把口,然后响亮贯耳地一声令下:
“各位姑娘们,请恕在下冒犯,将各位暂时挟持软禁在这间破庙里。事出有因,情非得已。我以人格担保你们全会毫发无损,安然无恙,连你们的主子震姑娘和楚姑娘的安危,你们亦无需担忧。还请各位暂且合作,忍耐委屈一阵子,只要等两对新人拜过堂成了亲,过了今晚洞房花烛夜后,就会放你们回去。”
这招果然有效的紧,破庙里顿时鸦雀无声。
柳浩总算耳根能暂时清静清静!真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