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与正走后,我从茶几底下钻出来,抖抖身上的毛。刚才他来得太急,我都不及走避,后来场面尴尬,就更不好出来了。
严蕊看着我愣头愣脑的样子,忍不住冁然一笑。
忽听得门外靴声踏踏,严蕊眉头一皱,扬声问道:「什么人?」话音未落,门已被撞开,闯进来几个官差,为首的进门就说:「请唐大人严姑娘随我们走一趟……咦,唐大人呢?」
严蕊不答,只说:「敢问这位官爷,来势汹汹,不知所为何事?」
那官差拱手答道:「朱大人要查件案子,传姑娘去做证人,请!」回头看到我蹲在墙角,手一挥,说,「这个也是朱大人要的,一起带走。」
到了朱熹的临时官邸,朱熹亲自出迎,一面请严蕊入座吃茶,一面笑道:「久闻姑娘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下无虚。可惜名花陷于泥沼,未免令人扼腕。听说姑娘本来有意从良,却被人阻挠,不知此事属实否?」
「是的。」
「听说唐大人与姑娘交好,姑娘何不请唐大人帮忙?莫非他想独占花魁,所以不愿意帮这个小忙?」
「大人取笑了。唐大人与贱妾不过是诗酒之交,犯不着为我得罪现任的知府王大人。官妓脱籍,须经州府里特许。扬州自古是风流繁盛之地,但自三十多年前金人那场烧杀劫掠之后,元气大伤,百业凋敝,民生唯艰,现在只有青楼、佛寺、赌馆几样,繁华依旧。官府税收,也多从这几样而来。王大人说贱妾声名颇著,引来不少一掷千金的豪客,对扬州城的发展大有裨益,因此不准贱妾脱籍。」严蕊缓缓道来,似笑非笑,气定神闲。
朱熹听了,大感尴尬,干咳了几声,方道:「本官这次请姑娘来,是为了一件案子,要请姑娘做个重要的证人,此案完结之后,姑娘脱籍的事情就包在本官身上。」
「敢问朱大人,这是个什么案子?」
「本官这次一到扬州,就接到几个告唐守备的状子,其中一个状子是告他青楼狎妓,有辱官声的。」说着便拿出一份状纸来,「请姑娘看一看,在这上面签个名画个押,证明所告属实就可以了。」
严蕊接过状纸看了看,失声笑道:「荒唐荒唐,这个告状的把床帏私事说得有如亲见,明属捏造,贱妾虽不才,也不敢在此画押,诬告朝廷命官。」
朱熹沉声道:「严姑娘,你敢说你和唐守备没有私情?」
「禀大人,没有!」
「哼,你与唐守备之事,街知巷闻,还妄图狡赖么?」他声音忽然由厉转和,「姑娘放心,这件事情只是唐与正触犯了刑律,不会追究到姑娘头上的。」
「大人,捉贼拿赃,捉奸拿双,怎可仅凭传言就断人以罪?唐守备只是常召我诗词佐酒,歌舞助兴,那都是官场通例。至于床帏之私,实在是没有。」说到这里,严蕊忽然话峰一转,笑道,「怪不得今天去丽春院的官差那么粗鲁的闯进来,进门就问唐大人在哪里呢,原来是被大人派来……嘿嘿,大人难道不知眼见为实耳听为虚的道理么?抑或是大人本来就看唐守备不顺眼,要借故整整他?」
朱熹被她说得脸色大变,勃然大怒道:「朱某岂是这等小肚鸡肠的人?我自幼饱读圣贤之书,但知圣人之道,唯『存天理、灭人欲』六字而已。眼下内忧外患,满朝官员却是淫逸之风盛行。象唐与正这样败坏朝纲的人,正应该法办,以得杀一儆百之效。姑娘是聪明人,何必编些三岁小孩都不信的话来骗人,还是趁早从实招了吧!不要逼得我对姑娘大刑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