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城再度恢复昔日的热闹,贩夫走卒们莫不卖力吆喝著,街坊邻居似乎也不愿落後,高谈阔论的声音直逼小贩们的吆喝。
「我听说古少主已痊愈了。」
「哎唷!这已不是新闻了,我说小王呀,你可知是谁治好古少主的?」
「是谁?」
「这个我知道,小王,你不用听小张在那边卖关子了,我直接告诉你,是安大夫和于大夫治好古少主的。」
「哦,安大夫是谁,怎没听过?」
「我听说……」
大至官员,小至贩夫走卒,朵城的百姓们皆为古奇弘身体复原而高兴,也因治愈古奇弘的两位大夫,而有了联络街坊邻居的机会,众说纷云的传闻一波接着一波,直涌向城堡内。
* * *
「你到底是谁?」
安玟冰噙着笑意道:「我姓安名汶冰,今年十七岁,自幼与父习医……」
「不,我不是问这个,贤弟,呃……贤妹,我是问你为何会女扮男装为何会来为古少主治病?」于乃文直接道出心里的问题。
「于大哥,抱歉,当时我并未打算隐瞒我的身分,是于大哥你自己以为我的名字是安文彬,所以我才顺水推舟而没向你道出实情。」她又是行礼又是陪不是的道。
「不打紧,只怪我胡涂眼盲,竟没瞧出你是女儿身,还让你为古少主……」一想到她为古少主药浴,于乃文不由得神情尴尬而说不下去。
安玟冰露出浅笑道:「大哥,你我是名大夫呀,身为大夫,怎能因男女有别而枉顾救人之急呢?」
顿了顿,她又道:「其实早在以前我就常女扮男装和我爹一道出诊,我爹常告诫我百事以救人为先,所以于大哥,你千万不要因此而自责。」
「唉!听你一席话愚兄不禁汗颜,身为大夫的我竟没想到这一层,实在是太迂腐了。」
「于大哥,切莫如此说,只怪现今的风俗民情,还容不得女大夫出来抛头露面。」她轻叹口气道,「还蒙于大哥没拆穿我的身分,否则我这会儿哪还能是古家的上宾,莫不早早被驱离了。」
「呵!这倒还不至於,我瞧这古家一家子都还挺明事理的,更何况你还治好了古少主的病。」于乃文笑笑道。
「于大哥,你怎么净将功劳推给我,这古少主的身子能康复,是合你、我二人之力才得以尽除他身上的毒的。」安玟冰顺手摘下身旁一棵植物的枯叶。
「提到此事,」于乃文突然想起另一个问题道,「昨天你是用了什么方法,才使古少主自昏迷中转醒的?而古少主又怎会突然发作呢?」
「这事是这样的,昨天早上……」安玟冰缓缓地道出她事先拟好的说词。并非她怕于乃文会泄露诱凶计画,而是怕他知道太多,会危及他的生命安全。
于乃文恍然大悟道:「原来你是扎了那几个穴道,看来这毒物是必须在毒发之际才能解去,倒不知此毒是何物,竟有此奇怪的特性。」
「这就得捉到凶手才能得知了。」安玟冰语气一转,严肃地道:「于大哥,昨天古少主请我帮他留意周遭的事物,他怕凶手会再次下毒,所以他要我搬到凌霄楼。」
「这……不妥吧,贤妹,并非我迂腐,而是这事会有危险的。不行!我找古少主说去,真要有人帮他,也该是我去才对。」于乃文说着就欲前往凌霄楼。
「于大哥,请留步。」安玟冰随即出声制止,她走近他,道:「于大哥,我话都还没说完呢。」
她瞧了瞧回廊四周,见四下无人,才低声道:「我向古少主提议说,为避免凶手起疑有所忌讳,不如对外说他对医理突然产生兴趣,遂要你、我二人就近教他,又因他将就任领主,空闲时间不多,才要我们俩搬进凌霄楼,随时随地与他研讨医理。」
「妙呀!贤妹,你这招太妙了。」于乃文颔首道,「如此凶手不至怀疑你、我二人出现在凌霄楼的真正目的,才能少一分警觉,而且说不定凶手会再度出击,我们正好可以逮到现行犯。」
「于大哥,这事只有古少主、你、我三人知道,切不可走露风声才好。」她不禁要佩服于乃文的敏锐反应,竟能推测出她的最终目的。
「古少主要我们何时搬到凌霄楼呢?」
「他下午会派仆役们过来帮我们搬进凌霄楼。」
「这么快,我都还没将新采的药材整理好。」于乃文连忙道:「贤妹,我先回房整理东西去。』
「嗯。」
当于乃文身影拐向前往东厢房的回廊时,安玟冰才步下迥廊走向中庭。
「唉!希望此计能成。」她望向前方的假山流水喃喃道。
其实安玟冰告诉于乃文的计策,是由她和古奇弘商讨出来的另一个计中计。
明的是由于乃文留意凶手是否再次下毒,暗地里,是由安玟冰追查咒语来源,双管齐下的最终目的,就是为了能诱出幕後的主使者。
而过程中,最危险的人莫过於活靶子古奇弘,稍有差池他的性命就危在旦夕了。
安玟冰一双美眸遥望天际,暗自祈求她的双亲能保佑她完成这道难题。
* * *
翌日
「才一日就有了回应?」安玟冰视线扫向四周,看了看较之前东厢房大的寝室,「搬来此不过一日,她就下帖子了。」
她视线停在桌面上的那张红帖上,「希望这不是场鸿门宴才好,否则他如何接受这个事实。」
虽然奇弘不相信纪妃会做出危害他的事,但是目前就数纪妃的嫌疑最大,虽说原因不明,事实却摆在眼前,尤其是她送来了两件咒语的媒介物,乃不争之实情。
「若真是她,她又是基於何种动机?」安玟冰耸耸肩喃道:「千万不要是她才好。」她缓缓地往外踱出,打算前往菊芳阁赴宴。
她才刚出房门,迎面就走来了两个人。
「奇……呃,古少主、于大哥,你们两位也是要前往菊芳阁的吗?』虽说古奇弘要她直呼他的名,她却不愿在第三者面前这么做。
古奇弘见她又恢复原来对他的称呼,不以为意地笑笑道:「是呀!我和于大夫正要找你一道去。」
「古少主说既然都要前往菊芳阁,不如一道去。」于乃文转述先前他听到的话。
「也好,这样就不用麻烦仆役带路,古少主,你颇体贴仆役们的辛劳嘛!」想起前阵子被他使唤来使唤去的,她不由得出口调侃。
「好说、好说。」古奇弘知她意有所指,故意转移话题道:「对了,两位大夫可得教我些医理,我们的计划才不至於露出破绽。」
「这没问题。」于乃文突然想到一个即将面临到的问题,「古少主,测毒这事待会儿是否要……」
「当然要做。」安玟冰斩钉截铁地道出决定。
她自怀里掏出一只银戒,「古少主,麻烦你将此戒套在大拇指上,只要向内侧施压,自会弹出银针……」她边说边示范,「就是这银针可测毒。」
「这东西真特别!」古奇弘将银戒接过来,立即套在拇指上试玩了起来。
「贤弟,你这东西颇为精巧……」于乃文凑上前瞧了瞧,「吃任何食物之前,只要将银针刺入,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测毒了。」他语气充满惊叹。
「嗯,若针变了颜色,就表示食物里有毒,古少主请留意每道菜及酒。」安玟冰改朝于乃文道:「于大哥,麻烦你帮忙注意食物里是否有『十八反』的配方。」」
「好,我会注意。」于乃文神情严肃道。
「十八反?」古奇弘好奇间道:「何谓『十八反』的配方?」
「在传统的配方里,特别有所谓『十八反』与『十九畏』的说法。」于乃文回答道。
「咦?还有个『十九畏』?这到底是什么?」古奇弘追根究底地问:「不如我们的医理课程,就从这里开讲吧!」
安玟冰解释道:「所谓的『反』是指两药合用後会产生剧毒,而『畏』则相反,是指两药合用後,反会使药效降低甚至於消失。」
于乃文举例道:「例如乌头反半夏,水银畏砒霜。」
「还有呢?」有了开端,古奇弘忍不住地想揪出全部答案。
「古少主,时候差不多了,我们边走边谈吧!」安玟冰出声提醒众人赴宴的时辰。
「好,边走边谈。」
驻足於回廊的一行人,开始朝菊芳阁前往,沿途古奇弘不断丢出问题,而于乃文和安玟冰则轮流解答,三人讨论甚欢之际,菊芳阁已然在眼前。
当他们一行三人进入菊芳阁,已是最後抵达的一批人。古青永、古奇扬、纪妃皆已在厅堂上闲聊了。
「大哥,你们来了。」
大夥儿一阵寒暄後,即分别落坐,开始今夜的筵席。
「纪姨,今晚的厨子是上回那位吗?」古奇弘利用上菜空档询问。
纪妃神情略微不自然地道:「不是,上回那名厨子没做了。」
「唉!真可惜。」古奇弘朝邻座的安玟冰道:「在我生病前最後吃的丰盛餐点就是那一餐。」
他回忆道:「那位厨子所做的菜,不但口感好,名字更取得巧。」
「哦?我怎没吃过?」古青永不记得最近曾吃过与往常不相同的菜色。
「呃……还来不及将那名厨子升为厨房的正式班底,他就因家中有事离开了。」纪妃笑了笑,又道:「老爷,你若想尝尝不同口味的菜肴,我会请人留意。」
安玟冰细听每个人的谈话,暗自搜集相关资料。
各式各样的山珍海味二被端上桌,各种富贵又有祝贺意味的菜名亦纷纷出笼让众人目不暇给而胃口大开。
「上菜——『带子上朝』。」
「咦,这道菜为何取名『带子上朝』?」古青永不解地问道。
纪妃笑著解释,「据说这道菜源自於孔府,寓意孔府子孙代代上朝。老爷,你瞧这鸽子放在鸭子怀里,不就是「带子』吗?」
「果然。」古青永夹起一块鸭肉尝了尝,「嗯!味道不错。」他乘机问:「奇弘」你也老大不小了,何时也能带子上朝呀?」
「我……呃……」古奇弘没料到自己会突然被点到名,愣了一下才道:「自然是娶妻之后喽!」
「哦,那何时娶妻呢?」古青永不死心地再问道。
「这娶妻……」古奇弘视线扫向众人,最後在安玟冰身上停了一下,才道:「当然得等人同意嫁我之後,才娶得来呀!」
古青永闻言,不由得叹道:「你这孩子不知要什么样的天仙美女才肯娶。」
古奇弘脱口道:「非也,只要像娘……呃,感觉对的女子就行了。」他眼角余光突然瞄到纪妃脸色微变,遂立即转了口。
「大哥,听说你同于大夫和安大夫学习医术呀?」古奇扬适时开口转移话题,以解大哥身陷被逼婚的危机。
古奇弘笑笑地道:「嗯,这回我中毒,听两位大夫研讨医理,突然对这门学问有了兴趣,才想趁这段空档向两位大夫求教。」
古奇扬突发奇想道:「我也可以学吗?大哥。」
非但古奇弘愣住了,连坐在两旁的于乃文及安玟冰也停下了进食的动作。
古奇弘想了想,才道:「这样好了,若你有兴趣学我请于大夫拨出固定时间教你,这样可以吗?」
「太好了!」古奇扬朝于乃文道:「于大夫,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开始上课?」
「这个……」于乃文双眼为难地望向古奇弘。
「奇扬,我请于大夫每天教你一上午,好吗?」古奇弘见他颔首答好,便朝于乃文道:「于大夫,那就麻烦你每天上午到菊芳阁来可以吗?」
于乃文瞧了瞧安玟冰,见她点头,才道:「当然可以,能成为二少爷的夫子,是我的荣幸。」
「于大夫,以後就麻烦你了。」古奇扬兴高采烈地起身行礼。
于乃文也起身回礼道:「哪里。」
「哈……」古青永畅笑道,「没想到我两个儿子都对医术产生了兴趣,还替自己找了个好夫子,好,太好了!」
「是呀!」纪妃笑著道,「这回多亏是两位大夫,奇弘才得以脱离危险。」
众人的注意力改转移至于、安两位大夫身上,敬酒声纷纷响起。
「来,我敬两位大夫。」
酒过三巡,安玟冰已出现不支状况,除了红潮已自她颈际爬向两颊,她的双眸已显朦胧微眯。
古奇弘留意到她微醺的状况,随即藉口他大病初愈体力不支想提早休息。
一场盛宴就在主角提早离席的情况下,散了场。
「唉!贤弟,走好。」于乃文正欲上前扶住安玫冰摇晃的身子。
「我来。」古奇弘已抢先一步扶住她,几乎将她整个身子搂进了怀里。
「不用,我能自己走。」安玟冰被他一扶,醉意霎时散了不少,急欲挣脱他的扶持。
占奇弘不容她抗拒道:「不要逞强,万一跌倒可就不好。」
「唉!真霸道。」她低喃道。
古奇弘只是笑笑,没理会她的抗议,一迳扶她走向凌霄楼。
「好了,安顿好安大夫,我们也该回房休息了。」古奇弘拉着于乃文走出安玟冰的寝室。
「古少主,你真要我教二少爷医理?」于乃文边走边问。
「嗯,」古奇弘轻轻地带上门,才道:「若不这么做,很难取信於众人。」
「那古少七,你的安全……」
古奇弘挥手打断他的话道:「有安大夫在,况且我有这个……」他亮出拇指上的银戒。
「既然如此,还请古少主你自个儿多加小心。」于乃文瞧他亮出银戒时脸上那抹得意,心里突地不太舒服。
他神色略敛道:「古少主,我还得准备明天教二少爷的教材,容我先告退。」
「请。」古奇弘做势请他离开,自己也朝寝室走去。
正当古奇弘脱下外袍准备就寝之际,他的房门突然缓缓开启,走进了一个人。
「咦?你怎么起来了,有事吗?」古奇弘仅着内衫即走上前。
「呃……你要睡了吗?」安玟冰见他衣衫不整,神情有丝腼覜,「你尽管休息,不用理会我。」
「嘿!你这么大一个人站在这儿,叫我如何休息不理会你呢?」他拉她坐下道:「怎么了?」
「我怕。」安玟冰看了他一眼,见他神情满溢关怀,心底不由得浮起阵阵暖章。
「怕什么,嗯?」他轻握她的肩,语气充满关心地问。
「怕……你今天赴了纪妃设下的晚宴,我怕万一你又……』她怕说得太直接他会不高兴,遂改口说:「总之,我得寸步不离地守在你身旁,若敌人再下手,我才能在最早的时间内追踪至对方的位置。」
他不怪安会怀疑纪姨,毕竟她也是为了他的安危,才会如此谨慎小心。他唇角扬起一抹满足的笑容道:「既然你必须「寸步不离』地守着我,反正我的床够大睡两个人没问题,不如……你同我睡吧!」他知道她必然会反对,却仍想看她如何反应。
「嗄!这……不好吧?」安玟冰双眸瞪得像铜铃般的大地望了那张床一眼,
「我……呃,我睡觉的动作大,会影响到你,况且我不习惯床上多一个人睡。」她咽了口口水。
「哦,这习惯不好唷!」他拍了拍她的肩道:「以後若你娶了亲,你娘子怎么办?让她睡地上吗?」
她赧然道:「这事……到时候自然就会习惯。」
「会吗?」古奇弘故作不信,又道:「你真不打算……提前练习,我可是一个很好的练习对象哦,你放心,我绝不会泄密的。」
「不、不用了,离我娶亲之日还早,不用这么早开始练习,谢谢古少主你的好意。」
「唉!怎么又改口了。」他乘机纠正她道:「安,有外人在时,你想如何称呼我都行,但此刻四下无人只有你和我,我希望你直接唤我的名好吗?」
「呃……奇弘,时候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她比了比前方的桌子,「我在那儿打个盹儿就行了。」
「这样好吗?」他怀疑地看了看那张桌子。
安玟冰朝那张桌子走去,「你放心,我今晚喝了些酒,随便靠着就能睡。你快去休息吧!我也想早点歇着。」她不再理会他,迳自坐下来,准备趴着睡。
「好吧!既然你如此坚持,今晚就委屈你了。」古奇弘走向卧榻,取起他刚脱下的外袍走向她。
「这衣服盖着吧,免得着了凉就不好。」他从她身後帮她盖上外袍。
「奇弘,谢谢你。」她拉着外袍裹住自己的身子,轻声道谢。她不敢回头看他,怕眼底的激动泄露了她的心事。
「应该的。」他眸底泛起淡淡笑意,转身朝他的卧榻走去。
听着他远离的脚步声,趴在桌面的安玟冰将盖在身上的外袍拉得更紧,让这件外袍主人的气息紧紧环绕着她,伴着他特有的味道,没多久她就坠入安稳的睡梦中。
就连身子被人抱起时,她的手依然揪着外袍且睡得很甜,完全毫无所觉。
* * *
寂静的夜在乌云密布时,显得更加诡异吓人。树影幢幢中,只见一个人影快速穿越,走进了一间寝室。
「你来晚了。」一阵刻意压低的声音突然响起。
「有事耽搁了。」另一女音的声音显得有些喘。
「计画失败了,你有何其他法子?」出声的人语气有丝急迫。
「放心,这次准教他们逃不了。」
「你确定?时间不多了。」
「没问题,只要他们走出城堡必死无疑。」
「哦?这一点我会设法,这次一定要成功。」语气中有股不容失败的决心。
「一定,没将这群人消灭,我也愧对先人。」
「嗯。你走吧!」
寝室门缓缓开启,一道黑影快速自里头闪出,越过回廊,遁入树影中,动作一气呵成,几乎让人瞧不出黑影的模样。
此刻,天际的乌云恰好缓缓移开,躲在云朵後面的月儿偷偷趁隙往下瞧,只见树丛中似有一抹红丝快速飘过,一会儿就没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