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瑞西娅茫然地看着哈泽德站起身,"什么?我们要去哪里?"
哈泽德耸耸肩,"这话说的婉转一点的话,"他说道,"那么,小姐,如果你欣赏我这儿艺术品的品味,也许会更有兴趣参观一下我公寓里的画作。"
"你是在邀请我去你家?"
"除非你更愿意去其它地方。"他拾起散放在桌子上的信和信封,把它们揉成一团,像投篮一样,潇洒地把皱巴巴的纸球投进墙角的废纸篓里。"我应该在家里邀你吃一顿象样的晚餐,但也许你更愿意出去吃。宝贝儿,你喜欢上哪儿吃?瑞金特酒店?薛莱顿酒店?"
这两个酒店都是这个市镇上的顶级酒店,均以质优、高价位的餐饮和住宿而著称。
"哈泽德先生,"艾瑞西娅缓缓站起身,慎重地说道,"我想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哈泽德拖开隔在他和艾瑞西婭之间的椅子,艾瑞西娅一转身便发现自己与他站得相当近。他眼睛的色彩加深,变成非常深邃的蓝色,眼神也变得更为犀利。艾瑞西娅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身后的桌子却让她无处可退。
"亲爱的,你当然知道我的意思。"他以一种慵懒的腔调缓缓道来,"而我只是想知道,你是愿意从这里的会议室直接走到我的卧室,还是愿意在途中稍作停留?别害羞了,告诉我你选哪一样。"
艾瑞西娅对眼前的情势感到难以置信,她眨了眨眼,一缕微小的羞耻感冷冷地从脊背滑行直下。之前她确实对他身上毋庸置疑的魅力略有动心,而且哈泽德可能察觉到了这一点,但是除非他已经收到进一步的暗示,相当清晰而响亮的暗示,否则像他这样老于世故的男人不可能认为一个刚刚碰面的女人十分乐意与他上床。
这种想法使她产生片刻的犹豫,她企图找到恰当的语句来打消哈泽德对她的明显的企图。但是,哈泽德不再等待,"我能帮你拿个主意吗?"他说道。
一剎那间,艾瑞西娅还没反应过来,他的温暖而坚实有力的唇已迅速攫住她,娴熟地分开娇嫩的唇瓣,一记快感袭遍她的身体,令她陷入全然的惊讶中,她一面不自觉地颤栗地响应着他带给她的几近霸道的感觉,而理智站在另一面摇旗吶喊:她的小手使劲想推开面前的强壮身躯,红唇在他的唇齿间也只能发出含糊愤怒的声音以示抗议。
起初,他惟一的反应只是不以为意地将一只手移得更低更紧地搂着她,使她的身体与他的紧紧密合,但是当艾瑞西婭举起小拳头毫不含糊地捶着他的肩膀时,他毫不留情地制住了她捣乱的小手,温柔的唇突然惩罚似地狠狠地吻着她。
许久,哈泽德才不舍地抬起头,但仍紧紧地搂着她,此时的艾瑞西婭又羞又恼,娇嫩的红唇在霸道地掠夺后颤动不已,柔软的娇躯却因愤怒而僵立。
"我没有心情玩游戏,"他的声音显得十分轻柔,"今天是漫长的一天,我十分愿意愉快地结束它。你跟踪我到会议室,其中的原因大家心知肚明。我衷心期待那几个小时的美妙时光,但是,如果你不切实际地幻想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冰雪女王,我可不愿意扮演可怜的乞丐角色。而且,我也同样不想被指控为强奸,无论是真戏还是假作。所以你最好还是快点拿定主意,事实是你需要我,我也需要你,要么我们一同离开这儿,要么你回家享受自己寂寞的小床,金发小妞,我也是一样。"
哈泽德放开了她,艾瑞西婭深吸了一口气,在黑暗中摸到了放在桌上的手提袋,强忍着用手袋狠狠扇他那乌黑发亮的脑袋,集中所有的力气要多冷有多冷地说道:"我不需要你。"
他耸耸肩,半是微笑着转身对着门,但艾瑞西娅并未因他如此而结束话语,"或许你自诩天生是上帝赐给女人们的礼物,"可能是由于极度愤怒,她的声音非常大,比平时还高上八度,"可这世界上能成功容忍你这种自大和自负的女人还不存在。"
哈泽德已经走到门边,此刻却突然转过身,唇边绽开半朵玩世不恭式的笑意,"宝贝儿,你可搞错了,我可是经常遇到这些可人儿。
"嗯哼,先生,不幸的是今天你没有遇到,"艾瑞西娅向他"保证",被他撩拨得怒焰高涨,"如果你有那么一会儿异想天开地以为认识你一小时的我会立马跳上你的床——"
"宝贝儿,那需要多长时间呢?"哈泽德表现出非凡的耐性,他瞥了瞥手腕上昂贵的金表,"你知道,我是个大忙人,而且很累,现在我很不愿意为一些小花样徒生烦恼……"
"瞧你说的,真是生动!显而易见你会很吃惊,哈泽德先生,但是我不得不说我对你那毋庸置疑充满魅力的身体一点儿也不感兴趣——"
"或许是吧,"哈泽德打断了她,"不过你在我怀中的时候可是表现出相当的兴趣哦。可能你会对你所说的话感到失望。或许我没有讲清楚。实际上,我倒是不喜欢玩一夜情,这种亲密的关系常常有可能延续为数月的浪漫之旅,我保证,当一切结束的时候,你会比现在富有。"
艾瑞西娅倒吸一口凉气,"你不但伤害了我,还一并侮辱了我的人格,哈泽德先生,你真是擅长此道!你倒有可能为富不仁,毫无疑问,你为一己之私表现得过于慷慨——"
"多谢。"哈泽德露齿一笑。
"可惜你表现得像猩猩一样无礼,像老鼠一样卑鄙。"
"你用词也挺有两下子。"他低声回击道,一边讽刺地挑高了眉头。
"这是我的工作需要,"她说道,身体因为盛怒而轻颤,"如果在明天的报纸上我没有把你骂得狗血淋头,你就算是幸运的啦。可惜我们是家庭报纸,主编不会允许刊登我想用的言词。现在请你开门,我要走了,突然之间我不能忍受这地方的味道。"
哈泽德握着门把儿站在原地,微微地皱起眉,"报纸?什么报纸?"他问道。
"纽马克特《旗帜报》。"她简洁地说道,他假装忘了采访吗?如果事前道格没有告诉他,那他也应该看到印有她名字的参会证啦。
哈泽德突然站直了,明显一怔,手从门把儿上滑落。
"你是位记者?"
"我当然是位记者!"艾瑞西娅尖声叫道,"我刚刚不是在给你做访问吗?"
"访问?"他诧异地瞪着她,仿佛她刚刚一阵烟似地打地底出现,但是因为震怒她没有细想。
"这并不表示你有权力邀我上床,仅仅因为我碰巧是个女人,而且是个长得不错的女人。"她愤怒地控诉着。
她径直打开了门,一整风似地掠过他身边,在他面前大声地甩上门,这多少使她心里产生一些满足感。艾瑞西娅大踏步地沿着走廊直奔电梯,她的双颊仍是排红,站在电梯里按楼层按钮时手指犹自颤抖。此时,一群人急匆匆地从会议厅出来,她有礼貌地为他们按住门。
"好样的。"其中一人说道,并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她实在对这种目光厌恶到了极点,恨不得逮住那人叫他少管闲事,然而她只是谨慎地笑了笑,没作任何响应。当电梯门再度打开时,这群人走了出去,取下外套上的参会证,把它们扔进静立在玻璃门旁的不锈钢垃圾桶里。
她下意识地低下头,伸手也想拿掉胸前的参会证,却发现它一无所踪。糟糕,艾瑞西娅突然意识到,它可能早就遗失了,可能就在会议厅里哈泽德把她撞倒之时,没过多久,她就被哈泽德那该死的愚蠢的暗示撞了一下腰。
经过这件事,艾瑞西娅抵制不住自尊心的纵容,忍不住想采取新闻手段给可恨的哈泽德一个教训,但可惜《旗帜报》不是那样的报纸。她曾经向托恩·斯特罗恩建议过,他们应该可以向读者指出哈泽德并不完全符合他麾下宣传工具所制造出来的公众形象,而托恩咕哝着说:"把对丑闻作公开揭密的权利留给通俗杂志吧,艾瑞西娅。只要他确实没有撒谎,我们何妨就用上哈泽德公司公共关系部门提供的资料呢?实际上,我们的读者完全具有明辨是非的能力,保守派的民众业已为我们提供了足够猛烈的炮火,我们所要做的只是既要忠实地反映民意也要同样忠实地报道哈泽德的想法。"
坐在她那被称为办公室的玻璃隔间的小天地里,艾瑞西娅首先对哈泽德大厦的正式典礼作了一番详尽而略显夸张的描写,而后便由访谈开始,参考过那晚回家后草草整理好的笔记,却发现下笔有着难以预料的艰难。哈泽德的身影频频在她眼前闪现,当晚他与她谈着话,懒洋洋的姿态,含笑的眼,偶尔在微笑中露出锋芒的讽意,不由自主地思维敏锐起来,于是艾瑞西娅将当晚的情景付于行艾中,作了一幅白描画。她提到了他冰冷的蓝宝石般的眼和钻石般光彩照人的笑容,他昂贵的受教育历程和曾经艰难地迈向商界的步履,还有把握时机时的果敢和敏捷。同时,她也不带任何评论色彩地提及他钟爱的意大利产的轿车,位于维赫科岛上的僻静别墅,网球和小橡皮球游戏。不过当被采访者从崭新的会议桌旁站起身来时,艾瑞西妞笔锋一转,行艾的视角又转人到新建大厦的会议厅里。她用了一些词组,诸如"一意孤行式地向高峰冲刺"、"无情的投标"、"自负孕育的成就"以及"公然无视大众意识"。
"哎呀,哎呀!"在艾瑞西娅把她的稿子里在他的桌面上并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读完后,托恩不禁大叫,他覆盖着浓密黑胡须的嘴唇蠕动着,浓眉也皱了起来,"你相当不喜欢他,对吗?"
"这和我的报道无关。"
托思露齿一笑,身体向后一仰,让椅子微倾在半空,"哦,艾瑞西娅,你当然知道,这和你的报道很有关联。你整篇艾章都在跟我说,'我恨这个男人,但他又该死地吸引着我。'很好。这也许是你写的最好的艾章之一。但是我可能不得不作一些修改,让艾章的基调柔和一点,至少让他的形象少一点海盗的气质。"
"你敢!"艾瑞西娅动火了,"否则我立马离开。"
托思很是吃了一惊,让椅子落回原地。艾瑞西娅鲜有质疑过他的编辑意见,而且可以肯定的是她从未有如此激烈的反应。"他确实惹恼了你,是吗?他做过什么?勾引未遂?"
而艾瑞西娅只是瞪着他,他放声大笑,"我的天,他真做了!好了,也没什么好恼火的,如果他不这么做,倒是有不少女人会感到难受。"
"这一点,他表述得相当清楚。"
"你拒绝他时有麻烦,是吗?别放在心上,一些家伙就是这样。"
"我明白。"
托恩的眼神充满了关切,"是啊,我想你也会明白。漂亮,而且是个寡妇,这可能给你惹下了不少麻烦。但也不要一味指责那些男人的跃跃欲试。毕竟,你丈夫去世也有——多长时间?到现在一年多了吧?"
"十一个月。"
"哦,是的……"托恩清了清嗓子,视线回到了面前的稿页上,"你确定不需要修改吗?"
"一个字也不需要。"前后细想了发生过的事情,艾瑞西娅几乎可以肯定哈泽德并不知道她的记者身份,也因此得出了种种错误论断,他们之间便出现了这样那样的误会。但她并不打算原谅他,这个男人看待女人们的态度以及对待她们的方式令人反感,他应该受到惩罚。而且如果他不想公布这次访问,他应该早在她离开之前就告诉她,现在为时已晚。"我所做的只是写下了事实,写下他曾谈到过的内容。整篇艾章完全没有我个人的观点。"
"嗯哼。"托恩讲话的腔调分明在强调——但你可糊弄不了我。
艾瑞西娅报之以微笑。托恩明白,他肯定明白。其间的奥秘就在斟词酌句,巧妙运用词与词之间的些微差别:是自信的还是鲁莽的,是坚决的还是顽固的,是不屈不挠还是刚愎自用,是不妥协的还是坚持己见。作为一名职业记者经常得面临如何恰如其分地运用词汇,忠实地不加任何虚饰地陈述事实,与此同时,向读者展现语义上的微妙差异以留下思考的空间。一些同行常常是无意识地做这项工作,更具专业素质的新闻记者则非常清楚用上不同的词汇会产生的不同效果。艾瑞西娅一旦觉得她的艾章是作为武器在使用时,她会格外认真地进行推敲。
"好吧。"托恩说道,"我想哈泽德应该足够成熟,能够遭到痛击而处之泰然。艾章不错,也许你更应该卖给三流的通俗杂志,他们会毫不犹豫地注销来。"
"你不是害怕刊登我的报道吧?"
托恩立刻昂首表示轻蔑,"我——害怕?去年是谁顶住交通部的压力刊登了一系列艾章,报道了孩子们不得不经过的危险的十字路口?是谁发表了正义无比勇敢无畏的社论,慨谈艾牍主义的危害,因此成功地阻止了市议会装置交通灯,并刊登了数字交警通过那个路口超速行驶的照片?"
"一个交警而已。"艾瑞西娅小声嘀咕着,"而且他说他的超速情有可原。"
"哦,是的,但我绝不害怕。"托恩斗志昂扬地望着她,"不管怎样,我刊登了报道而且那伙人也受到了公众的谴责。"他满怀希望地继续说道,"我认为哈泽德这个大忙人根本没有时间去读我们这种不上道报纸上的不足挂齿的小艾章,也许,每天他会快速翻翻《伦敦时报》,走马观花地再瞧瞧《国际商业评论》和《瞭望》的财经版。"
是的,他或许不会注意,但是道格·科茨肯定会读到这篇艾章。不过,艾瑞西娅觉得没必要告诉托恩这个。如果道格代表哈泽德怒气冲冲地找托恩理论,将不利于这篇报道的发表,如果幸运的话,在报纸成功地付印之前,这事倒是没大可能降临到托恩头上。
正当艾瑞西婭呆在办公室里饱受良心谴责之时,发生了一件出乎意料的事,一束大得惊人的黄玫瑰送到了办公室里,引起一阵"骚乱",接待小姐,两个打字员和其余的三个记者都兴奋地注视着她从送花员手中接过花儿。
"谁送你花?而且是在上班时间?"
艾瑞西婭摇摇头,也感到十分惊讶,"大概是某个欣赏漂亮艾章的读者吧。"她略微猜了一下,翻开卡片,字迹粗黑潦草,不及送花员的字迹清晰易辨。她皱起了眉,接着,看见了卡片上的签名,倒吸了一口凉气。
"啊?"一人问道,"告诉我们好啦。"
"这个人你们不认识。"她坚定地回答,把花带回了办公室。空留下一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带着明了似的微笑或者神秘似的耸耸肩。
他大概记住了纽马克特《旗帜报》,并从道格那里知道了她的身份和名字。除非她认为在进会议室前就丢掉了参会证这种想法是错误的。她打开卡片又读了一遍——"馈赠佳人一束花,它让我看到自己显得多么愚蠢。谨致以卑贱的歉意——纳桑·哈泽德。"
卑贱?她对此表示怀疑,而且,她也怀疑他是否明白这个词的意思。
然而,这仍然是个漂亮的举动,花儿很美。看得出哈泽德并没有吩咐秘书打电话向花店订花,而是一切自己亲力亲为,虽然这样做的原因只是他认为其它人看到这张卡片是件尴尬的事。她再次看了看卡片上的字句,禁不住一阵小小的心满意足。谨致以卑贱的歉意——纳桑·哈泽德,确实笼罩着一层诚意光环,即使她并不完全相信其间传递的情意。
即使如此,将花在花瓶里安置好后,艾瑞西娅发现自己不大愿意把花瓶放在办公桌上,于是她把它放到了接待桌上,这样进来的每一位客人都可以欣赏到它们的娇艳。
四点半时,她办公桌上的电话响起,"艾瑞西娅。"
"纳桑·哈泽德,"他自我介绍道,"你收到花儿了吗?"
"收到了,谢谢,它们很漂亮。"
"接受我的道歉了?"
"当然,哈泽德先生。"她干脆地答道。
"我衷心地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稍作补偿,共进晚餐如何?让我证实一下你是否真的原谅了我。"
"多谢,花和卡片足以表达你的歉意。"
"那你是拒绝了?"
"没错,我拒绝。"
"改天怎样?"他建议,"我发誓决不会欺骗你,也决不会再莽撞地邀请你参观我卧室里珍藏品。"
"不,谢谢,哈泽德先生。"
"听起来似乎我并没有被原谅。"
"只是不需要什么补偿,仅此而已。"
"好吧,如果我说这并不是什么补偿,只是我想邀你共进晚餐的借口——你会同意吗?"他的声音里透着笑意,显得低沉,带有一股子有意的甘言劝诱的味道。这种迷人的腔调或许常使他成功地达到目的,但对她还不管用。
"很遗憾,我还是得说不。"
"这可是一个大好的报复机会。"他说,"你不感兴趣?"
"记得看明天的报纸,哈泽德先生。"她轻柔地说道,小心地挂断了电话。
事后她倒是确实有些慌张,不知道哈泽德到底会作何反应。一些人可能根本察觉不到她的艾章意欲何为,但不管作为一个男人哈泽德有多少缺点,有一点她可以肯定的是他绝对不是一个可以轻易被瞒天过海的人。即使她并没有给过他明确的暗示,他必将毫无困难地对她的报复意图了然于心。
她没料到的是这竟使得他在第二天亲自登门造访,继他的鲜花到来之后,在办公室里引发了更大的轰动。在那间勉强被称作首席记者办公室的小的可怜的玻璃隔间里,与他会面简直就是一个让人极度不安的过程。她小心翼翼地冲他笑了笑,建议他坐下再聊,并努力使椅子上的自己看起来更加放松,但是他仿佛打定主意不让她好过。他表面上看起来并没有生气,事实上,他目前的表情像是戴着一张假面具,她根本无法得出任何结论。
他没有应邀坐下,在她看来这简直就是一个糟糕的前兆。
"我读了你的艾章。"他说。
她马上作了一番深呼吸。天啦,他即将开始控诉她的偏见,欠公正的报道,乱加歪曲的访谈内容,甚至已然造成的误导。
"我认为艾章写得不错,"他说道,着实让她吃了一惊。"不过,稍显夸张。"哈泽德继而说道,一边的眉毛稍稍挑高,"但确是一篇好艾章。"
"谢谢。"艾瑞西娅轻声道。然而她并没有放松警惕。不知怎的她觉得事态的发展倒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趋势。哈泽德斜倚着门框,一手插进整洁笔挺的长裤的口袋里,他眼里的某种东西使艾瑞西娅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清晨看见的那只蹲在邻居花园里准备捕食小鸟的大黑猫。
"那么,"他站直身体说道,"既然你已经实施了小小的报复,再来一次如何?"
"没有什么好再来的。"她谨慎地说道。
'瞧瞧,"他说,"我知道自己看起来像一个地道的傻瓜——事已至此,无需借口。事实上,对于女人我时刻还保持着一点清醒的头脑,因为我不惯于浪费感情,但是关于这一点我没有权利逼你认同,即使你就像我认为的那样通情达理。你知道我不是有意的,对吗?你知道那晚我根本不清楚你是谁,到会议室来意欲何为,对吗?"
"没错,现在我当然认识到了这一点。"
"那么——"他的双臂撑在桌子上,身体向前倾。
"但正如你所说的,"艾瑞西婭继续说道,"事已至此,无需借口,不是吗?"
他的手臂从桌上懊恼地放下来,"哦!狠心的女人,你真是惯于在伤口里撒盐。瞧你,我从未认为你是报复心重的女人。"
"哈泽德先生,我只是个女人,而且这个女人有工作要做。我肯定会有许多女性自觉自愿地陪你打发时间,事实上,这一点在你我首次见面时已经由你给我上过一课了。现在,若你不介意,我很忙——"
"只需片刻,女士。"哈泽德轻声说道。一时他眼中所有的戏谑消失了,她感到一丝寒意。她确实惹恼了他,对此她十分高兴。这个男人太自以为是,即便有那昂贵的道歉作铺垫,她还是要坚持己见。
艾瑞西娅挑衅地看着他,确信自己不会受到他的威胁。而他也回望着她,以一种不同的推测性的目光,仿佛就要这样看透她的思想。然后,一缕诡异爬上他的嘴角,他夸张地看了自己一眼,说道,"我可以跪下来求你接受我的邀请。"
他的意思是当着七八个同事的面,而他们正努力地假装没有隔着玻璃偷看他们。她盯着他的眼,"你这么做会显得很蠢,"她好心提醒道,"而且我仍然会说'不!'"
他们的目光相互纠缠着,一丝沮丧夹杂在哈泽德的目光中。"你肯定不喜欢我,是吗?"
"哈泽德先生,我肯定你也毫不在乎我喜不喜欢你。"
哈泽德笑道:"你在乎我喜欢你吗?"
"一点也不。"
"一点点在乎?"
"事实上,我毫不在乎。"她冷酷地答道。
哈泽德依然保持著述人的笑容,就好象他知道她内心里不敢确定的东西似的。此时,他的手臂斜撑在桌子上,他的面容缓缓向她逼近以至于她不得不偏一下头才能面对他,哈泽德的声音非常温柔,"但是,你吻了我,艾瑞西娅。"
不管是因为对于那个火热的吻的残留记忆,还是他第一次呼唤她的名字,而且是用带着转调的轻柔的爱抚般的嗓音,她明显感到心被不同寻常的某种东西轻击了两下。她的脸绊红,她缓慢镇静地吸了一口气,"哈泽德先生,是你,吻了——我。这个吻既未经过我的允许,也违背了我的意愿,你强吻了我。这两者之间有很大的区别。"
"真的吗?你以为我感觉不到吗?亲爱的,将近一分钟,那个吻令我们双方都很陶醉。"
"一秒而已。"她飞快地说道。
笑容在他英俊的脸上扩展开来,"好吧,十秒。无论怎样,时间长得足以让我确定自己没有弄错这件事情。"
她敢打赌根本没有十秒那么长,顶多五秒,或是两三秒,她就恢复了意识。但是,两人公然讨论这个未免太滑稽了吧。"你真令我吃惊,"她变攻为守,"我并不希望受到伤害,这是我没有立刻阻止你的惟一原因。"
"事实上是因为你觉得很快乐。"
艾瑞西娅突然大力地把椅子往后一推,离墙壁只有两英寸的距离。她瞥见一个打字员正专注地盯着他俩看热闹,那姑娘注意到艾瑞西婭的视线,马上又把头埋进了打字机里。
"哈泽德先生,"艾瑞西婭说道,"我非常反对你那相当老套的男性幻想,被一个完全陌生的人抓住强吻毫无乐趣可言。我并不希望被一个刚刚采访过的对象紧紧捉住,而且只要是常人,就根本不可能立刻从惊怒中反应过来。如果你实在对那天的事情有着其它的想法,我恐怕要归结于是你超凡的想象力在作祟。"
哈泽德依然保持着笑容,"正如我所说的,"他说道,"我们现在并非是陌生人了。"
"哦,我们当然不是——"
"朋友?情人?"当她犹豫用词时,他猜道,"或者,以我们的关系更像两者兼而有之。"他的目光在她美丽的脸上逡巡,最终落在了她线条优美的嘴上。
在他以那样的方式说服别人的时候实在有一副催人人眠的美妙嗓音,她禁不住想。然而,她以示坚决地挺直肩膀。"不,谢了。我恐怕是既受宠若惊又胆战心惊——"
"两者都不是。"他的声音隐含了一缕微小的不易察觉的尖刺的调子。"而且很明显你不会的,好啦,"他重新站直了身体,将手插进口袋里,"抱歉浪费了你很多时间。"
艾瑞西娅几乎坚持不下去了,哈泽德紧闭的嘴因为明了她的沉默的含义而有些扭曲。她感到一丝痛楚,接近于同情怜悯的感觉。毋庸置疑,他几乎没有尝过被拒绝的滋味。第一次,他看起来如此沮丧。
"为我做一件事,好吗?"他说。
"什么?"她警惕地问道。
"高兴地道声再会吧,以后就叫我纳桑。"
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手扶在办公桌的边缘,"再见,纳桑。"她本木地说道。
突然,他的视线转移到她的手上,她低头想看看是什么东西如此震撼他。缠绕在指尖圆润光洁的指甲、光滑的肌肤、她的结婚戒指……
他的头猛地抬了起来,她发现他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奇怪得很。"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他几乎是在质问。
"告诉你……"艾瑞西婭不确定地抬起手。
"你已经结婚的事实。"
她的脑子飞速地拋弃了想澄清的想法。"我一一认为没必要。周二那晚我也带了戒指啦,我经常带着它。"
他摇摇头,不知是向谁解释似地说道:"我没注意到,我根本没看到。"他紧皱着浓眉,一时间手足无措。"抱歉,"他说道,"在你眼里我是个十足的小丑。"
他不再作片刻的停留,只是使劲拉开玻璃门,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办公室,没有回头。
在他身上的确有别的男人不一样的地方,这份与众不同令她感到有些奇怪也有所触动。她半怀希望地想道,对于哈泽德这个人,她的看法或许有些苛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