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彦还未入门就听见屋子里乒乒乓乓的声响,门一推开,看见的景象果然跟他所臆测的一样,那个有着被八国联军炮轰过的鸡窝头的女孩,正愤怒地糟蹋屋子里的各式家具,沙发倒的倒,茶几翻的翻……呵!连墙上的画都不放过,在地上摔成了一地的玻璃碎片,还被践踏得全是她那双面包鞋的印子。
野菊见他进门立即慌张的抛来一双眸子,很显然的,她阻止不了夏维莲的愤怒与撒泼的情绪发泄。
“很好。”方彦一边拍手一边上则走了几步,嘴角噙着坏坏的笑,臂弯里挂着他的西装外套,衬衫的袖子卷得有些乱,脖子上的领带更是歪斜,一头短发不知道怎么弄的竟乱得像稻草,那模样看起来十分邋遢,甚至可以说是狼狈,但却该死的潇洒得让人……瞠目。
夏维莲有几秒钟的怔愣,被他这种浪子的模样看得有些傻,他那股失去商业与铜臭气息的味道,活像活在社会边缘的大烂人,怎么看都不像她痛恨的那一类,反倒拉成跟她相近的馊味,让她心底不自觉的涌起一股迷惑,好像他不该是那个开着进口名贵跑车的富家公子,而该是跟她一起拿着铁乐士到处荼毒碍眼名车的不良少年。
他将西装外套抛在倒于一旁的茶几上,扶起一张沙发大剌剌地坐下,跷起二郎腿并点了根烟,那吐烟的样怎么看都不像是个贵公子。
她的怔愣与迷惘尽数收进他的眼底,他哂哂一笑,目光斜瞟着她,“怎么,发泄够了?”
夏维莲徐缓收回迷失神魂,在想起自己此刻的处境时,再度燃起无边愤怒。
“X的,你终于出现了,你这个疯子、王八蛋,放我离开这里。”她激动冲上去,揪住他的衣襟。
野菊跨前一步,却被他用眼神遣退。
他邪气地朝维莲脸上吐了口烟,一脸“我就不放你走,你能奈我何”的神情对着她。
夏维莲恼怒地摇晃他,“你到底想怎么样?”
“乖乖听我的话,我保证你平安无恙。”方彦又朝她脸上吐烟,那模样筒直坏透了。
“你到底想怎么样,我要你说明白。”要奸要杀或要卖,他好歹说清楚,别让她不明就里提心吊胆。
方彦捻熄还剩半根的烟,正色道:“我要你跟着我。”
“跟着你干什么?”她一愣。
“跟着我学着怎么做人。”他不是开玩笑的。
她注视着他,完全弄不明白他真正的意图,也因此更加感到不安,“你这个神经病到底想怎么样?”
“我说得还不够明白?”他哼笑,轻蔑的眼神从她眼底飘过。
她跌坐地上,恼恨地抱着头,低低咒骂起来,“我操你X的,遇上了一个神经病。”他干脆杀了她让她好过些。
他阴冷低眸睨她,声音带着浓浓的警告,“在我面前你最好不要说粗话。”
她愤然抬头,开口便大骂:“我操你x的&*$#……”从没如此沮丧愤怒过,夏维莲崩溃于他含糊不明的意图。
他怒然伸手抓住她的一条手臂,狰狞的表情让她骇呆,粗鲁地将她拖起,拖往浴室的方向。
“你这个神经病干什么?”她吓得魂飞魄散,惊声尖叫,一手死抓着沙发背不放,但最后依然滑了手。
他拒绝回答,狠狠地将她拖进浴室,抓起肥皂就往她嘴上抹,抹出一团肥皂泡泡。
她呕了起来,满嘴的肥皂泡泡跟肥皂味让她不断反胃。
他打开莲蓬头,拼命地往她嘴上冲,她挣扎,但颈子在他的手掌压制下动弹不得,只能拼命的甩着头。
“疯子,神经病,x的,我操#*&@……”她在心里大声怒骂。
待肥皂泡泡冲净,她也全身湿透,而他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衬杉跟长裤都滴着水,满身的狼狈。从柜子上摸出一包香烟,点了一根,坐在浴缸沿上坏坏地瞅着她,眼神轻蔑,嘴角却含笑。
她转眼瞪着他,眸子里的火焰熊熊燃烧,发上滴着水,沿着脸颊滑下,浇不熄胸中的团团怒火,而嘴里的肥皂味还是让她想吐。
他阴阴笑起,“这就是在我面前说粗话的下场。”
x的,臭男人,竟然用肥皂洗她的嘴?一阵酸味涌上,她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嘴角邪媚一勾,身子往前倾向他。
看见她身子向前倾,似乎察觉出她的意图,他遽然欲闪,但来不及。
她“呕——”地一声,吐了他一身秽物。
他狠狠皱眉,抬眼看她。
她不惊不怕,反倒得意神气地勾起笑容。
那笑容柔媚,神气得让他微微闪神,他不怒反笑,笑得阴邪诡魅。
“这就是你用肥皂洗我的嘴的下场。”她甩了下头,得意的环起胸看他。
狠狠将了他一军,她的心情顿时愉快起来。
他依然无怒,诡魅的气息愈发浓郁,朝浴室门外喊了声:“野菊,准备两套衣服。”然后在她面前脱起衣服来。
她惊了一下,身体慌退靠在墙上,“你想干什么?”
他伸手将她拉过来,由于力道过猛,害她整个撞进他的怀里,一时头昏眼花。
他打开莲蓬头,水势从他俩头顶上冲刷而下。他抓起肥皂塞进她手中,阴魅地轻笑。
“这是你自找的,有胆吐得我一身就得有勇气承担后果,现在,请你马上帮我把身体洗干净。”
“什么?”
她半眯着眼瞪他,水势冲得她几乎看不清他的脸,但不用看也猜得出他此刻的表情有多可恶。
到头来她还是输他一筹,X的。
“你再不快点,等我动手事情就没这么容易结束。”他优闲警告,眯起的眼闪出危险的光芒。
他的警告让她瑟缩了下,身子想退却被他牢牢抓住,瞪了他片刻,最后还是臣服于他的淫威之下。
她怕自己不照他的意思去做,他就会就地强奸她。
他当着她的面脱掉裤了,光溜溜地站在她面前,她皱眉,连忙避开眼,惹得他一声讥笑。
“别告诉我你没看过男人的身体。”打死他也都不会信。
她又火。为什么她一定得看过男人的身体?他是笃定她一定被男人上过,一定跟光溜溜的男裸体交缠过吗?王八蛋,他把世界上的男女都想得极龌龊下流兼无耻,而在她眼里,真正最龌龊下流无耻的人是他们这种外表看起来高尚,内心实质丑陋不堪的富家公子。
既然他这么看她,她就让他这么看,她目光笔直的瞪向他那儿,明明不懂却刻意挑衅。
“你知不知道你是我见过最差劲的一个?”
他脸色若有所思地沉了一下,嘴角又扬了起来,“差不差劲用看的不准,要试过才知道。”挑逗的眼神极具诡邪的魅惑。
他的表情让她心底颤了一下,不禁后侮自己的逞舌,但倔强的嘴就是怎么也闭不起来。
“依我看就是那原样,不中看更不中用。”
他该怒的,但奇怪地却笑了,笑得令人寒战连连。
她摸不出他的心思,只觉全身都发冷。这个男人的笑容是危险的,她不该恣意挑衅,但就是控制不住。
他突然倾身向她,吓了她好大一跳,肥皂一时没握好,滑出手中掉在地上,滚在排水孔边缘。
“你对男人的身体似乎颇有研究?”他阴嗤地笑问,伸手搂住她的腰拉近彼此的距离,遏制住她企图想逃的动作。
她的身体被强迫性地贴着他,胸下的心分不出是害怕还是怎地,竟拼命地急剧狂跳。
为什么他的笑容这般让人心悸?为什么她觉得他眼底有着奇怪的东西在跳动?为什么靠他愈近她心愈慌?为什么身体会因为贴近他的身体而发热?
她抗拒着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某种地不能理解的吸引力,两掌抵着他的胸膛,企图推出两人之间的距离。
“我成天跟那群小太保鬼混,对男人没研究还混个屁?”她声音粗哑地啐道,感觉自己的掌心像有两团火在烧。
他诡魅一笑,桃花眼又眯了起来,“那你说说看,像我这样的身材算是什么等级?”
她闪了下眼,倔强的脾性不容她退缩的上下扫视他一遍,在看至他那儿时不觉的顿了一下。
十七岁的年纪充满了好奇,她没有理由错过这一点。
他的身材……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用虎背熊腰好像夸张了点,但实在相差不远。他的腰身劲瘦有力,全身上下没半点赘肉,是精壮健硕……咳嗯,让人垂涎的体格,但,她哪里肯对他承认这一点,这个可恶的男人她要不贬损他一顿就太对不起自己了。
“你是外表好看,穿上西装还人模人样,脱了西装还不是那回事,两条腿一根吊,跟我见过的烂男人没有半点不同,都是虚伪的假象。”
他恶笑,“你的批评很保留。”
她瞪他,脸无端红了起来,“你想听更难听的吗?”
“如果你说得出口的话。”他眼中闪过一丝警告。不是怕她贬损,是不愿听她说粗言。
他自己的身材难道他不明白,这天下有几个男人的身材赢得过他们方家五兄弟的?恐怕连世界级的名模都不敢夸口。
她自然听得出他的警告,“肥皂味在口中不好受,我没那么傻。”
他放声一笑,“很好。”总算知道怎么学乖。
他笑着,突兀地放开她,害她差点摔在地上,缓缓走出莲蓬头底下,抓起浴巾围在身上,一边道:“幸好我对你这种发育不完全的少女没兴趣,否则依你这种挑衅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瞪着他,对他老是溜口的那句“我对你这种发育不完全的少女没兴趣”,以及那种轻蔑的态度很不满。发育不完全?她胸部的SIZE是34B,这样都叫发育不完全,那他所谓的发育完全不就得像叶子媚那样?这男人把女人当成了椰子树!靠!
他走出浴室,站在更衣室门口,回头看她,恶声恶气地命令:“你也洗一洗。”然后关上浴室与更衣室之间的那扇雕花半透明的玻璃门,身影在玻璃门后动了起来,像是在穿衣服。
她瞪着,久久才走至莲蓬头下,任温热的水从头顶冲刷而下。
在刚刚那一刹那,她竟想入非非?
十七岁的少女该做的梦她做过,但在梦想幻灭的那一刻,她连自己活着的意义是什么都不知道。
既然她的出生不受欢迎,那她为何还会存在这个世界?上苍有时候真是玩弄人,既然让她出生,为何不老老实实的给她一个完整的家,而用这么滑稽的态度来编织她的故事?
她不在乎喊外婆一辈子的妈,至少那虚假的表象里有值得人努力的目标,她要出人头地,要给辛苦的“妈”过好日子,让她风风光光的过完下辈子,但,好梦易碎啊!
她不是个爱做梦的女孩,至少她做的梦跟别人不一样,别人贪恋虚幻的梦境,而她相信脚踏实地并且一定可以完成的梦想。
她的梦想是能过飘洋过海,风风光光地拿到高等学位,将自己的聪明才智奉献给这个社会,造福人群。
多么伟大的梦想啊!就是太伟大了所以不容易实现,甚至不堪一击。
再多的努力,再辉煌的成就依然无法改变她体内丑陋的因子结构,一个被父母亲抛弃的孩子,头上的光是照亮不到自己的,黑暗的心注定得隐没在黑暗的角落,成为堕落的灵魂,无依的飘荡。
在房门前站了一会儿,她发现自己是真真正正被困住了,困在这房子里,困在有那个神经病男人的梦魇里,什么梦想早就离她八千里那么远,她此刻担心的是自己到现在还没猜透他的意图。
昨天在浴室里他没碰她,表示他对她真的没有兴趣,而这就是令人苦恼的地方,她怕自己会陷入永远也醒不来的噩梦里,成为地狱里的灵魂,染上一身的恶臭与污秽。
但,不管未来会如何,填饱肚子让自己活下去是绝对必要的。
她拉开房门,身上的保守型运动服是那个哑巴的,穿在堕落的她的身上显得滑稽可笑,尤其配上她的彩色鸡窝头,更显突兀。
是好奇也好,是存心善闯也罢,她推开一间间的房门,一间间的参观,而每间的摆设都几乎差不多,让她的好奇心减了泰半,但依旧一扇扇的打开,脚步最后落在一间摆满图书的书室里。
满室的书香气扑鼻,她嫌恶的撇唇,内心却又不能控制的被那股书香气给吸引。她是个爱书之人,更是个惜书之人,但,一切已成过去,却又不能明白为何堕落的灵魂会因为吸入这股书香气而颤抖不已?是因为体内那些爱书的因子还未完全腐败,所以一闻到书香气精神就整个振奋起来?
是完全不由自主的,她举步走了进去,冰冷的指尖摸上摆满书籍的书柜,企业管理、股市分析、远见杂志、金融投资……等等,甚至连历史、宗教书籍都有,琳琅满目。目光最后落在几本与知性书籍并排的小说上,五本清一色,都是一个叫做“莫彤”的作家写的小说,好奇的取出一本翻看,本来只是无聊的翻一翻,却无意地被故事内容吸引了去。
故事写的是一名男同性恋,与一名执着傻气想改变男主角之恶癖的女孩的爱情故事。
“傻啊!”女主角的执着让她轻喟,却也莫名地教她的心起了感动。
一个人能执着到底不容易,不管是感情或是事业,而她自己,一个曾经被摒弃的生命,是真的厌恶自己体内的因子结构,以及滑稽可笑的身世,还是因为执着心太浅薄,所以才会选择放弃,走向堕落的不归路?
一阵轻呓转移了她的注意力,她将小说放回书柜,走出房门。很明显的,声音是从书房紧邻的那间房里传出来的,这让她想起方彦那张关心的脸。
她轻轻推开那扇紧闭的房门,床上躺着一名一脸病容的男子,被五花大绑的捆在床板上,身上有多处包扎着纱布绷带,显然曾经伤得不轻。
她走过去,站在床侧端详他,无法否认这是个大帅哥,刀镌般的脸部线条极具个性,五官突出明亮,看起来差不多十九、二十岁。可是谁这么可恶,竟然将他五花大绑?这样虐待一个生病的人似乎不是君子所为,而既然不是“君子”所为,她无法不联想到那个神经病。
看来应该同是天捱沦落人,那个神经病连男人都抓,到底想干什么?
床上的男子似乎发现了她的存在,微微将略为水肿的眼皮撑开一条缝,虚弱地睨着她。
“你是谁?”
她挑挑眉,撇着唇回问:“你又是谁?”
男子端详她片刻,眼中有种了然,缓缓一笑,“我叫于浩升。”
她大剌剌地拉了张椅子跨坐,懒散地趴在椅背上,“我叫夏维莲,我的朋友都叫我小夏,你也可以这样叫我。”比起那个神经病,这个男人看起来顺眼多了,至少那笑容没有轻蔑与心机。
“是那个神经病把你绑在这里的吧?”她突然伸手就要帮他解开身上束缚。
“不要。”于浩升惊喊。
夏维莲的手定住,讶异瞠眼,“放你自由你还不要?”
于浩升闭了下眼,“自由的代价太昂贵,我宁愿接受这样的折磨。”
她猛皱眉,摇摇头。又是一个疯子!宁愿受折磨也不要自由?这年头神经病好像特别多?
“你疯啦?”她不屑地啐骂。
“我已经可以忍受了,更相信熬得过,等熬出头,才有希望。”他喃道,嘴角漾着淡淡的笑。
她不懂他话中之意,“你在说什么?”又趴回椅背上。
他苦笑,“五年的毒瘾要戒不容易,有时候灰心想一死了之,但他不让我放弃,给了我好多的希望,我知道不该让他失望,不该灰心,所以努力的熬过来,相信再不久,我就可以脱离了。”
“他?他是谁?”是那个神经病吗?
“你也是他带来的不是吗?”他笑了一下。
“你说的是那个神经病?”说到那个神经病,夏维莲就恼火。
“神经病?你说的是方彦大哥吗?”他疑惑。
“我瞧他老是语无伦次意图不明,分明脑筋有问题。”她撇唇,恶嗤一声。
他差点失笑,“你也觉得他怪怪的?”他一开始也觉得他怪怪的,也以为他是个神经病,不然非亲非故干嘛绑他到这里,硬要帮他戒掉毒瘾?
“岂止怪怪的,根本是个疯子。”还是个变态,脱光衣服叫她帮他洗澡,靠!
他真的失笑,眼角却笑出一颗晶莹泪珠,“他的行为的确让人难以了解,但他是个好心人,他会给你好多好多的希望,让你能够勇敢的站起来,我感激他。”
“感激?去!”她恼死他,恨透他,他的行径在她眼里只有四个字,那就是——莫名其妙!
“他说等我戒掉毒瘾,就要让我跟在他身边,学习管理企业,他说要教我很多很多东西,让我可以在这个社会崭露头角。”他充满希望地说。
“一个神经病的话能信?”她嗤鼻。
“等你跟他相处久了你就会知道,他看起来玩世不恭的外表下有一颗真诚的心,他对待人的方式也许少有人能够接受,但只要了解他,自然就会明白。”他突然侧头注视她,“你一定也哪里碍到他了对不对?”
她皱眉看他。什么意思?什么叫碍到他?
“他只管碍到他的闲事。”他笑。
“我在他的跑车上喷漆。”她一脸乖戾,又撇嘴。
“那你真的很倒霉,一点小事就被绑来改造,我那时候毒瘾发作,难过得拿刀砍人,砍了他一刀,结果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他阳光似的笑容相当迷人。
“他为什么不送你到警察局?”她好奇。
“我也曾经问过他这个问题,他说,送我去警察局他就没得玩,我知道他在开玩笑,他只是看不惯人类堕落,想当上帝,却又没有太多的善心去管每一件闲事,所以只挑碍着他的。”
“简直怪人一个!”她还以为他是人口贩子,原来是个……想当上帝却还善心不够的怪胎。
她也失笑了。心中不再有害怕,却突兀地生起一种不能理解的情感。
床上的他突然叹了口气,喃喃地道:“我的生命从来没被重视过,国中没毕业就出来混,打打杀杀地过了好几年,后来还染上毒瘾生不如死。那天毒瘾发作,引发了内心对这世界的憎恨,拿着刀疯狂地砍人,他倒霉,被我砍了一刀,一阵发泄后,我起了厌世之想,企图自杀,没想到他却扑上来,死命地抓着我不放,说什么也不让我死,然后他便把我带到这里来,用绳子捆住我,说我这么年轻,死了太浪费,他让我一遍遍的熬过毒瘾发作的痛苦,不断地在我耳边鼓励我支撑下去。”他的眼眶有点红,声音有点哑,“我不过是阴沟里的一条臭虫,与他素不相识,但他却比我自己还要重视我的生命。就是这份心让我感动,让我决心要重新做人。你呢?”
“我?”她眨眨眼,“我既不吸毒也不想自杀,我能怎么样?”
“我是说你对未来有没有什么想法?”他总是带笑。
她怔忡了下又撇唇,满脸乖戾与愤世,“我能有什么想法?只要他不是要把我卖去当妓女,赖着他也可以混一辈子的吃喝,我的人生早就失去目标,过一天算一天。”
他哼笑,“他可不是那种会让人白吃白喝的人。”方大哥说他现在付出的,要他将来一点一滴的加倍还他。
“不让我白吃白喝带我回来干嘛?”怪胎一个。
他但笑不语,觉得她的态度很有趣,乖戾得一点儿也不做作。
“对了,你知不知道那个哑巴又是什么来历?”这屋子里总共就三个人——那神经病不在时候。没有理由不彼此认识一下,那个哑巴看起来年纪轻轻,却有那样的身手,实在让人匪夷。
“她是方大哥的私人保镖,暂时被派来照顾我。”他说,眼底诡异的流露出一抹柔青。
“保镖?原来是打手,怪不得能有那种身手!”她叹道,不得不服。
“她不仅功夫好,做的菜也很棒,也很会照顾人。”他又说,双眼稍稍眯了起来,看起来像是陶醉在自己的想象空间里。
她诡谲地扬起唇,睨着他,“你在暗恋那个哑巴?”
他的脸红了起来,腼腆地垂下眸子,“哪……哪有?”
她撇唇,“别那么孬,喜欢就说出来啊怕什么?”她突然站起,一边往外走去一边说:“不打搅你休息了。”
刚刚迈下阶梯,迎面飞来一个提袋,差点砸上她的脸,幸好她反应不慢,接住了。
“反应挺快的嘛!”沙发里响起一个轻谩的男音。
她望眼过去,看见方彦懒散地斜倚在沙发里,鼻梁上的墨镜掉在鼻尖上,两条裹着紧身皮裤的腿,长长地交叠在茶几上,一副很社会败类的厉样,斜斜亦邪邪地睨着她。
她站在阶梯上看他,眼神里充满了对他的评估。
他今天穿着一身的黑,黑色的衫子,黑色的紧身裤,黑色的靴子,黑得狂野,黑得浪荡,甚至黑得很放肆,那头短发还刻意抹了发胶,嚣张地乱成一团。
她的视线被这幅狂妄的画面整个吸住,怎么也移不开。猜不透他这一半浪荡的个性如何培养而成,又如何衍生成这股狂妄?
方彦,一个总用轻蔑眼神看她的男人,他应该是瞧不起他们这一类的人的,但他此刻的模样究竟又比她好到哪里去?但,又为何她有一种感觉,觉得他跟她同流合污得很……故意,像是存心做给她看,可却又洒脱自然得像他天性就是这般。
这男人太诡异,是让人看不透的,一如他老挂在嘴边的笑容,诡魅得充满讥诮,没半点真实,却又实实在在的存在着。
“去把衣服换了,野菊的衣服不适合你。”方彦懒懒地道,嘴边的笑容依然那般深奥,伸手摸来香烟点了一根,深吸一口,然后很吊的吐着烟圈。
夏维莲往提袋内探了一眼,里头装的是衣服,老实不客气地将提袋甩上肩,奔上楼。她也不喜欢穿别人穿过的衣服,现下有人提供新衣给她,她自然乐得接受。
将那袋衣服倒在床上,她突然恶恼地皱起眉头。
黑棉杉,黑紧身裤,他x的,他搞什么飞机,竟给她弄来一套跟他一模一样的衣裤?这个男人有病,变态!
跟他穿一样?她为何要要跟他穿一样?她又不是他什么人,x的。
气的抓着那黑衣裤就要冲下楼,野菊却突然出现在房门口,挡了她的路。
野菊笑着指指她手上的衣裤,用动作示意她换上。
“我不要跟他穿一样的。”她恼吼。
野菊笑着侧侧头,怎么也不让开。
她又被困住了,X的,看来她若不换上她就休想走出房门一步。那个混蛋来这招,看准了她斗不过野菊的身手,真是他x的王八蛋。
气归气,她还是换上了,站在镜子前却又不由怔忡。
她的皮肤本来就很白,此刻一身的黑让她的肌肤看起来更白的透明,最该死的是,他竟然知道她的SlZE,这套衣裤完完全全是她的尺寸,分厘不差。唇角蓦然一勾。真有他的。但对他的狂妄霸道依然很恼。
野菊终于闪开,她笔直地冲下楼,看见他斜眼瞟来,唇角露笑,得意狂妄的神气让她恼恨,正要上前找他理论,客厅的门突然被撞开,一群装扮得很前卫的年轻男女挤成一团冲了进来,嬉闹声,闹烘烘。
沙发里的方彦一下子被包围,有的大胆地揉着他那一头乱发,有的抱着他亲,有的挂在他身上……
夏维莲看呆了。这是什么状况?
“好了,别玩了。”方彦终于出声,嬉闹声渐歇。
他从沙发里站起,伸手拉过夏维莲,亲昵地搂搂她的肩,笑道:“我来给大家介绍一个新朋友,她叫——”低眸看着傻愣的夏维莲,“你叫什么名字?”
“夏维莲。”她愣地看着十几对正上下打量她的目光。
这些人的目光显得吊诡,像在观察稀有动物,眼里有着很深的好奇,更有着不能理解的疑惑,似乎对她这身跟一一样的衣裤充满疑惑。
“夏维莲,从现在开始,她正式加入我们。”方彦宣示。
结束对她的探视,一声欢呼,嬉闹声又起,夏维莲还愣着、不知道这群打扮得稀奇古怪的怪物打哪儿来的?
这群男女的头发也是五颜六色的,穿耳洞、鼻洞,甚至有的连肚脐都穿洞,穿得不伦不类,打扮得妖野如魅,放起音乐就跳起迪士可,扭胸摆臀,狂妄放肆得好像天地间只剩下他们,连上帝都不放在眼里。
心底陡生一股厌恶,她嫌弃地撇嘴,眼角赫见身边高大的黑影,转眸一瞧,发现他还搂着她,那身黑衣裤亮得让她觉得刺眼,却又隐藏不了那股震撼。她此刻就像她的女人,只归属于他,他狂妄霸道地搂着她,像在对天地宣示她是他的,因为她身上有他的标记,有他的影子。
他很自然地牵起她的手,将她拉入狂舞的人群,在她面前大跳热舞。
她站着,一动也没动,感觉是复杂的,说不出的苦闷。
一名穿着稍一动就会春光外泄的超短迷你裙及短背心的女孩,挤进她跟方彦之间,狂野妖惑的与方彦跳起三贴,闪动妖光的眼充满引诱的勾着方彦,嘴角媚媚地扬着,一边跳还一边在方彦身上上下其手。
夏维莲差点作呕,转身就走,却不知哪里伸来的两条手臂,突然搂住她的腰将她的身子转了过去。
“胆小鬼,才开始而已就想逃。”
方彦轻蔑地笑着,眸中闪动着诡异阴森,妖媚得让人咬牙切齿,却又无端引人遐思。
他是个好看的男人,态度轻佻、玩世不恭,自大、轻蔑、狂妄,还坏得像从地狱里钻出来的恶魔,却又一身妖惑,浪荡迷人。
她恨恨地瞪着他,咬着牙,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气什么,或者气的是她自己,气自己的心被一个恶魔入侵,无力抵抗。
在她眼里他坏,只因他是富家公子的身份,却又迷惑在他褪下那铜臭假高尚的气质底下,就如此刻的他,浪荡得没有一丝高尚,却又无端让人艳羡。
矛盾啊!他本身就是一个矛盾,两种不同形象的冲突引发让人不解的气度,他的本质到底属于哪个层次,没有人看得清。
“你不是也很会玩吗?过来一起玩。”他又恣意牵起她的手,将她拉入人群之中。
过大的音乐声放肆得让人恨透,她瞪着他,被逼追似的渐渐起舞,逐渐疯狂的融入这个腐败的世界,心灵却苦闷得想要大声尖叫。
这就是她要的人生吗?她不禁自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