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把飞刀即将出现。
慕容山庄后院的四角亭内,石桌上虽然满布酒菜,大伙依旧笑容满面,但任是谁都能感觉到那股沉重的肃杀之气。
今夜无星,有月,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青草与泥土香。
「来!咱们干一杯。」慕容俊扬起酒杯,一口饮尽,「也许错过今晚,慕容世家便成为历史名词,不如今夜咱们来个不醉不归……」他脸上虽然带着笑容,可是却十分苦涩。
黄诗涵沾了一口,慢慢的放下酒杯,「慕容公子根本不必多虑,庄内此刻固若金汤,加上又有吾等在此陪伴,想必那贼子定知难而退,不敢造次。」
她说得没错,慕容山庄今夜的确进入空前的戒备。众庄丁个个刀剑佩身的守候在后院四周,形成了一层保护网。
慕容俊、黄诗涵,阿浪三人呈品字形坐在四角亭内,左右特使站在慕容俊身后,两双眼如刀锋般锐利。
慕容俊笑叹一声,摇摇头,「眼下四位当今武林的绝世高手接踵惨死在那贼人之手,在下何德何能,绝不敢奢望苟活在世上偷生。」
「放心吧!你死不了的!」阿浪语出惊人。「至少你一定不会死在宋七刀的手上。」
黄诗涵接口:「你为什么如此有把握?」
「因为我是阿浪。」阿浪举杯仰头一口饮尽,斩钉截铁地说:「因为我已经知道宋七刀是什么人了。」
「哦?」慕容俊微愣,接着做出惊喜的表情。「那你快点说啊!宋七刀到底是何方神圣?」
阿浪沉默片刻,一字字地道:「宋七刀是……」
言及此处,一道银芒自左特使的手中飙出,直取慕容俊背脊穴。与此同时,右特使轻喝一声,「拿命来!」长剑脱鞘而出,直取慕容俊的后脑。
「小心!」黄诗涵眼明手快,一掌推出,将慕容俊送去亭柱边,眨眼间,得的一声,飞刀已没入石桌。
右特使见慕容俊在自己剑下逃生,不禁冷笑一声,「哼!堂堂慕容世家的少庄主居然还得靠一个娘儿们庇护!」长剑再度挥出。
「我不是早说了嘛,他绝不会死在宋七刀的手上!」阿浪嘻笑一声,双掌暴推而出,拍向两旁的亭柱。
忽闻轰然一声巨响,整座凉亭应声垮下,再一眨眼,大伙已掠至一旁的空地,战事随时都会再起。
「两位叔叔,你们……」慕容俊脸色一片惨绿,激动得说不出一句话。
「我们怎样?」左特使干笑着,表情亦更加狰狞可怖。「我们跟着老庄主做牛做马了一辈子,如今还要服侍你这个小畜生——我们到底得到了什么?我们什么也没有,我们只是供你使唤的两条狗!」
慕容俊皱眉轻叹,「只要两位叔叔开口,慕容山庄所属的产业皆可任凭两位处置。可是……可是你们并没有开口啊!」
左特使怒啸一声,「凡事都得等我们开口,在你眼中,我们左右特使算什么?」
慕容俊尚不及答话,右特使已抢先说:「少跟他啰嗦那么多。杀了他,慕容山庄咱们二一添作五,一人一半!」说话的同时,长剑再度挥出。
「言之有理!」左特使长喝一声,如影随形地冲上前去。
「你们休想!」黄诗涵娇叱一声,同时将事先备妥的暗器漫天洒出。
那把暗器只是非常普通的金钱镖,但由她手中使出,却比千军万马的气势还凶猛。
「点子硬——走人!」左右特使默契十足的一式「懒驴打滚」,避开漫天飞舞的金钱镖,身子一掠,越过院墙,随即没入一片漆黑中。
黄诗涵应敌经验、江湖历练毕竟有限,怎会料到对方会逃窜而去,待回过神时,想追赶已是不及。
「黄姑娘,算了吧!」慕容俊惨然道:「再怎么说,他二人也对我慕容世家有恩……」
比起黄诗涵,阿浪的眼光显然独到三分,当他二人才掠至墙头时,阿浪已如轻烟般地跟上,踩着他二人的步伐在漆黑的夜幕中一阵追逐。
约莫半盏茶许,双方的距离已不及十丈,这点小小的距离对一个武功高强之人而言,根本不是什么问题。
然而,令人意料不到的是,左右特使竟不约而同的煞住身子,如两尊石像般挺立不动,静待阿浪的到来。
「两位果然不愧特使之名,小可真是佩服,佩服。」阿浪停下脚步,站在八尺开外,脸上已见笑容。
「好说好说。」左特使打了个哈哈,随即冷冷地道:「你也不差,居然能拆穿咱们的好事,甚至还不怕死的跟来。」
「死?怕死的不是大将军!」阿浪笑着说:「小可一向不杀无名之辈,依两位在江湖中的声望与地位……还勉强可以啦!」
「你……」左特使脸色铁青,「你好大的口气。亮出你的兵器,咱们在手底下见真章!」
「小可平常没有带兵器的习惯。嗯,不如这样吧!」阿浪随手拾起一截树枝,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两位一起上,黄泉路上也好作伴。」
「狂徒!找死!」左右两位特使齐声暴喝,手中的长剑同时挥出,直逼阿浪的命门重穴。
任是谁也想不到,一截毫不起眼的树枝在阿浪手中使出,竟不比左右特使的两把利剑逊色。
就在阿浪出手的同时,他脸上的笑容随之消逝,继之而起的是一抹冰冷刺骨的神色。
三十余回合之后,优劣之势似已揭晓。却见左右特使挥汗如雨,招招只见守势,偶尔才出现一两式进招,完全处于抵挡的份。
忽闻阿浪怪嘶一声,「小心了!」手中的树枝以迅雷不及掩耳般的神速,直取左特使的心口。
「啊……」左特使一声惨叫,手中的长剑一个把持不住的落了下地,低头看着胸前的一截要他性命的树枝,脸上写满了怀疑、不解、与无奈。
右特使眼巴巴地望着同伴惨死,不禁方寸大乱,当下举剑由上劈下,但章法却已大失。
阿浪右手一伸,拔出左特使左胸口的树枝,一式横扫千军,右特使连叫一声的机会都没有,整个人已断成两截。
一个心口,一个腰际——他二人是否为自己对白木大师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扑通一声,阿浪忽然跪了下地,喃喃自语:「大师的仇已报,您安心的往极乐世界去吧……」
话声犹在空中回荡,只见阿浪的身子忽然冲天拔起,飞也似的朝慕容山庄飙去。
慕容山庄危机已除,呈现一片祥和之气。
「少庄主,您也不必太难过了……」老帐房刘英泰在一旁劝慰。「两位特使也许是一时误入歧途,受奸人蛊惑也说不定,毕竟他二人也为本庄立下不少汗马功劳,否则慕容山庄岂能成为三大世家之首。」
慕容俊轻叹一声,「刘老你有所不知,老庄主临终之言犹在耳,但他二人却恩将仇报,怎不令我扼腕痛惜。」
刘英泰陪着笑脸,「少庄主,事情已过去了,至少咱们对江湖同道也有个交代;至少咱们已查探出两位特使即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宋七刀。」
黄诗涵一旁插嘴:「可是他们跑了啊!不论说什么,宋七刀仍躲藏在暗处,这对武林而言绝非益事。」
「对!姑娘真是说得对极了……」一道人影自厅外晃进来,眨眼间,阿浪已出现在大厅。
慕容俊微愣,「如此说来,阿浪兄并未得手,让他二人跑了?」
「那倒没有。」阿浪摇摇头,「他二人的尸首就在南行二里许外,那片小树林前。」
「哦?」慕容俊还是一愣,「既然如此,阿浪兄怎么说——」
阿浪打断他的话,「因为他二人并非宋七刀,真正的宋七刀另有其人。」
「什么人?」慕容俊脸色微变。
「你。」阿浪神色平静,「你才是真正的宋七刀,武林中最莫测高深的杀手。」
慕容俊哈哈大笑,「阿浪兄这么说,不怕笑掉别人的大牙吗?我堂堂一个慕容世家的少庄主怎会是一个杀手」
阿浪这番话,简直把黄诗涵给搞胡涂了,但在状况不明的情况下,她还是沉默的好,多听,准没错。
「这番话是白木大师跟我说的,起初我不相信,直到他惨死的那天晚上,我相信了。」阿浪的脸上竟又显露出了笑容;那抹奇特的笑容。
「自你接掌慕容世家以后,出手阔绰,日不敷出,只好将部分产业一一质押给大通钱庄,最后实在还不出那笔钱,只得铤而走险,以宋七刀之名行杀手之实。」
「哦?这又是白木那个老秃驴跟你说的?」
阿浪不答,迳自又道:「早在一年前,八大门派就已盯上这件事,可惜苦无证据,加上几次侥幸被你逃脱,所以才没找上慕容山庄,以致这一年期间,中原武林又折损三十七名正义之士。」
这时,慕容俊的脸上已浮现出一抹狞笑,黄诗涵觉得很奇怪,那是以前从不曾在他脸上出现过的笑容。
阿浪朝他走近一步,「在你化身宋七刀时,左右特使暗地里给了你不少的掩护与支援。其实,他二人早在一开始便不赞成你这么做,只因身欠老庄主一份情,加上自己愈陷愈深,一发而难以收拾,最后惨死毙命,称得上是罪有应得。」
「你都说完了?」慕容俊冷笑着。
「是的!」阿浪点点头,「那么你呢?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慕容俊溜了一旁的黄诗涵一眼,笑声更冷,「你自信走得出这个大厅?」话声一顿,他洪声又道:「不错!我就是当今武林排名第一的杀手,宋七刀!」
「宋七刀」这个名字似是在他胸中积压已久,如今吐出,他脸上的笑容不禁更邪恶。
「什么?你真是宋七刀?」黄诗涵整个人登时傻愣住,但只是一瞬间又清醒过来。「你这个口蜜腹剑的浑球!」当□一扑,双掌推出,似已气到了极点。
然而,当她的左脚跨出,右脚尚未跟进时,整个人的身子忽然一颤,顿住了。
倏忽间,一股莫名的气血自她的丹田窜起,朝四面八方不同的脉络游走,劲势之强,无与伦比。
只见她双腿一软,如一滩烂泥般滑了下地——她已身中不知名的剧毒。
「你……你在茶里加了什么?」 黄诗涵怒视着他。
慕容俊连正眼也没望她一眼,仍是望着阿浪。「待本少爷收拾你这个好管闲事的家伙之后,再来服侍那个骚娘儿们!」
阿浪瞥向黄诗涵坐身之处,「你怎么啦?」语气充满焦虑与关切,脸上的笑容亦随之消失不见。
「我……我中毒了。」黄诗涵苦笑了下。
阿浪神色大变,还来不及作出反应,慕容俊已大喝一声,「来啊!给我杀!」
话声甫落,却见众庄丁蜂拥而至,一个个抡着刀剑,像疯子似的砍杀过来。
「找死!」阿浪怒啸一声,一掌拍出,向着朝他迎面冲来的大汉,一式「空手夺白刃」,夺下对方手中的大刀。
阿浪一刀在手,登时有若天降神兵,不过三两下工夫,众庄丁已全数歼灭,尸横遍地,血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