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心里打了一个突,不确定自己真的听到了……
舅舅不是在报告这次出使姽方的结果吗?怎会扯到那里……去!
他有种尖叫着跳下御座、冲过去问个清楚的冲动,但在莽撞行动之前,没忘记现在是什么情形。
早朝耶!
他正端坐在金銮殿上的皇帝宝座,殿下排排站着的王公大臣、文武百官每个都比他年纪大,尤其是站在殿堂中间禀奏的安国公,还是他的母舅。他若敢真的将心中所想的付诸行动,首先就被那些吃饱饭没事做、光会骂人的言官谏得脸上无光,私底下还要被祖母太皇太后及这个舅父大人训到臭头。
考虑到后果的严重性,皇帝心中虽震惊无比,俊秀可爱的脸容仍是勉强扯出个笑,保持威仪地问:“国舅,朕没听清楚,可以再说一遍吗?”
“启禀皇上,臣刚才说到——”
“等等。”皇帝吞了吞口水,不确定自己真的想弄清楚舅舅说什么,“国舅昨晚深夜才回京,一大早又来上早朝,定然很是疲累,不如这件事就留待以后再说,国舅先回府休息吧。”
这番体贴却引来众大臣脸上一阵诧异。
要嘛,一开始就要安国公别来上早朝,怎会等他说到紧要关头,皇帝才要他回去休息?
即使心里有同样的疑问,安国公岳朗清也没有表现出来。
他不动声色地看了皇帝一眼,答道:“臣不累。”
“可是朕……”累呀!
大清早就被挖起来上早朝,还被迫听自己不想听的事,谁不累呀!
“启禀皇上。”左相赵政道一点都不懂得看他脸色,还主动、积极地上前禀告,“安国公奉皇上的旨意出使姽方之行……”
什么叫奉他的旨意?明明就是你赵政道建议的!皇帝不乐地在心里嘀咕。
两个月前,赵政道与岳朗清联袂来到御书房觐见皇帝,说强敌莽国近来动作频繁,不断拉拢姽方,担心姽方会与莽国结盟,不利于天朝,建议皇帝派遣岳朗清出使。
那岳朗清向来有天朝第一大使之称。他精通数国语言,曾担任礼部尚书多年,被封为安国公后,主导天朝外交事务,以合纵连横的策略,将天朝的邦国都治得服服帖帖,实为出使姽方的最佳人选。
皇帝接受赵政道的建议,以为姽方王祝寿为由,派遣岳朗清出使妮方,实际上是要说服姽方拒绝与莽国结盟。
一去一回的行程差不多花上两个月,岳朗清于昨晚回到京城,今早上朝报告此行的结果,听起来似乎很圆满,皇帝却越听越不对劲,原本想来个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得拖延且拖延,哪知赵政道硬要多嘴,又不好当面发作,只好听他说下去。
“……可说是十分重大。既然安国公不累,何不让他把此行所获说个清楚?”
“国舅刚才不是有说‘幸不辱命’了吗?他已经跟姽方达成同盟的协议,让莽国的奸计无法得逞,左相还有什么好担心的?”皇帝责怪地瞪他。
“臣不是担心这个。”赵政道语重心长地说,“安国公提到与姽方王达成协议,促成了皇上与姽方国的长公主的婚事。此事关系到天朝与姽方的同盟关系,臣以为应该立即进行。”
“什、什么?!”
这就是让他刚才感到震惊、失控的原因吧!
皇帝沮丧地领悟。
“启禀皇上,姽方长公主芳兰公主人称八宝公主,虽然长皇上三岁,但品貌足以为天朝国后……”岳朗清接着道。
“可、可是……长三岁?”皇帝有种抓头发的冲动,但当然没真的那么做,免得有失君王的威仪。
“皇上先前立的贵妃,也就是如今的宝瓶公主,比皇上还要年长五岁呢。”岳朗清提醒他。
可他当时是权宜之计,又不是真的要她当老婆!再说慧姐姐温柔娴静,美貌多才,哪是姽方的公主比得上!
皇帝在心里嘀咕,深吸了口气后,道:“婚姻大事讲求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况是朕要立后这等大事,更不容马虎!国舅虽然是朕的亲舅舅,但不该没事先请示过朕,就决定这种事!”
听起来有点怒气的样子,也说得很有道理,朝臣们纷纷将眼光落向安国公。
“皇上应该记得臣出使姽方时,授予臣全权处理,只要能说服姽方王与天朝结盟,合理的条件都可以答应。”岳朗清不动声色地反将皇帝一军。
“朕是这么说没错,可朕并没有要你……”
“当时莽国国主也遣人来祝寿,并向姽方王祁大盛求亲,希望能迎娶芳兰公主为莽国皇后。臣若不使出这招,姽方便与莽国结盟了。”
“可也不能拿朕的婚事当结盟条件呀!要知道,立后是何等重大的事!那芳兰公主再怎么宝也非天朝的人,立一个他国公主为后,要朕怎么跟天朝百姓交代!”
呵呵!多么义正辞严呀!皇帝骄傲地发现百宫中有不少人点头称是,不禁扬起嘴角。
“臣可不是只因为要说服姽方王弃莽国而与我方结盟,便草率代皇上提出迎娶芳兰公主为后。”岳朗清严肃地澄清。
“那……是……”有什么下情吗?
“虽然近几年来姽方的朝政、军政都由芳兰公主掌理,娶到她等于是掌控了姽方,但臣也知道立后乃国之大事,岂可只为了要与姽方同盟,而要皇上迎娶芳兰公主为后……”
“没错!”皇帝点头附和。
“臣之所以会代皇上向姽方王提亲,乃是因为芳兰公主非寻常人也。百黎人对吾朝皇帝所下的逢九难过十的诅咒,相信皇上与众大臣心里都有数,太皇太后为此而焦虑不安,嘱咐朝野积极寻找所谓的九命天女,好为皇上消灾解厄。臣在姽方听人提起,芳兰公主出生时,举国皆有吉兆,漫山遍野兰花盛开,而兰花在姽方被称为花中之王,可说是尊贵无比。而且芳兰公主生来带有奇香,臣有幸在姽方王寿宴上见过公主,她人一到,臣便闻见一缕缕清而不洌、舒爽迷人的兰香。这正是芳兰公主被称为八宝公主的其中一宝。”
说到这里,岳朗清停顿下来,发觉皇帝一双纯真如稚子、灿亮若星辰的眼眸因好奇而睁圆。
“八宝?”应该跟桂圆、薏仁……之类的八宝粥没关系吧?皇帝努力压抑着不断往上冒的好奇意念,最后宣告放弃,索性问个清楚,“究竟是哪八宝呀?”
“所谓的八宝,其中一宝便是指芳兰公主的体香。”
“其他七样又是什么?”皇帝嗔怪地瞪视舅父,无言地催促他往下说明白。
“其他七样依序指的是公主的美貌、智能、称雄于姽方的武艺,一件由天蚕丝裁制成的冬暖夏凉、刀枪不入的宝衣,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一匹日行千里的汗血宝马和一颗可解百毒的宝珠。但最为无价的,则是公主的智能。姽方在她的治理下,不仅百业兴盛,人民安居乐业,她的用兵之术更震慑西域各国,就连莽国国主也为之忌惮,才会老婆刚死,就迫不及待想迎娶芳兰公主为后。”
真有这么厉害?
不仅皇帝存疑,众大臣们也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她要是真有这么多宝,为何芳龄十八了,还待字闺中?”
“启禀皇上。桅方虽与天朝民情相同,女子十四岁便开始有人上门提亲,但一来,芳兰公主身份尊贵,眼高于顶;二来,姽方王近年身体欠佳,太子又年幼,只能依靠芳兰公主主持军政,是以耽误婚事,不表示公主嫁不出去。”
“我也没说她……”皇帝偷偷吐了吐舌头,“反正,就算她是名副其实的八宝公主,品貌才艺都是万中选一,可是跟太皇太后要找的九命天女有什么关系?”
“启禀皇上,臣刚才说过芳兰公主出生时,姽方举国都有吉兆传出。姽方人说她是天女转世。那日姽方王寿诞时,莽国使节一看到她,口中直嚷着菩萨显灵,经臣旁敲侧击,得知莽国使节将她看成了备受该国尊崇、信仰的观音菩萨,因为公主的容貌有几分肖似菩萨的慈颜,加上眉心间的一点红痣……”
“唔?”皇帝半信半疑,这样就被人看成菩萨、天女了吗?
“臣曾从国师口中得知九命天女之容貌、骨格该有的特征,芳兰公主都符合。臣也算过公主的八字,若与皇上合婚,实是旺夫益子的母仪天下命盘,是以臣才决定促成这桩婚事。一来,可解皇上的逢九难过十的诅咒;二来,莽国想和姽方结盟的阴谋自然瓦解;三来,有姽方这样的姻亲国牵制莽国,莽国将不敢轻启战端,两国边境居民都将能休养生息。臣为天下臣民请命,请皇上同意这桩婚事。”
好大的一块石头压下来喔,好像不答应,他就将边境的百姓安危置于不顾。皇帝冷汗直流。
“皇上,安国公精研相术,不可能会看走眼。太皇太后为逢九难过十的诅咒日夜不安,臣请求皇上迎娶芳兰公主以安太皇太后之心。”勇亲王也站出来说话。
啊?又是一块大石头,不答应成了不孝。
“皇上……”
文武百官一见勇亲王出面,全都群起附和,皇帝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压力朝他拥过来,头上的重担几乎要压垮他。
“可是……万一她不是九命天女怎么办?万一朕立她为后后,才找到九命天女又该如何?”他深吸了口气,作最后挣扎。
“皇上的忧虑虽是有理,但皇上要知道安国公已替皇上求取了这门婚事,要是皇上不认账,如何跟姽方王交代?”赵政道恭谨地禀奏。
啊?既成事实,才要他认账,当他是图章盖了就算吗?
皇帝暗暗恼火,但气归气,有些事还是得想清楚。
舅舅就是舅舅,何况这个舅舅向来十分疼宠他,难道能为此杀了他,好向姽方王交代?就算这么做,姽方王的怒气也不见得能平息,搞不好还会反过来跟莽国联盟,到时候兵连祸结的账又全要赖在他头上。
当皇帝当成这样,实在是太可怜了!
皇帝忍不住要哀叹自己多舛的命运了。
“那、那、那……”满朝文武都站出来要他答应,他还能如何?皇帝认命地长叹出声,“朕答应就是。”
“皇上英明!”
呜……
在众人的赞颂声中,皇帝只想哭。
他哪里是英明,根本是在恶势力下不得不低头呀!
“安国公可有跟姽方王提及迎亲日期?”左相赵政道等一干重臣自己商量了起来。
“本爵说要回朝请示皇上,再决定日期。”
“日期得请钦天监算出吉日吉时,再由太皇太后定夺。”勇亲王道。
“可此事不宜拖延,免得夜长梦多。”岳朗清警告。
“嗯……”
竖高耳朵倾听的皇帝听到这里,决定有必要插嘴。
“反正离朕十九岁还有好几年,不用急着迎亲吧。”
“皇上!”众人又纷纷将眼光投向金殿宝座上的少年皇帝。
“国舅刚才不也说了,那姽方的太子年纪尚幼,姽方王又病着,国政、军政都要依赖芳兰公主决断,这时把人家娶回来,岂不是害姽方的国政、军政大乱吗?”他善体人意又为人着想地说。
“皇上多虑了。”岳朗清简短的一句话就把他的拖延战术给破了,“姽方王已康复,姽方太子虽然才十二岁,但在芳兰公主的调教下,已能处理部分政事,加上芳兰公主知人善用,姽方人才济济,即使公主远嫁,国政、军政亦能井井有条。何况姽方王不舍得继续耽误公主的婚事,并希望能藉由联姻加强与天朝的关系,好让姽方得到天朝的庇佑,没必要担心莽国的报复。”
“呃,这个……”都找不到理由可以再拖延一下吗?皇帝苦恼着。
“可是迎娶皇后是件很重大的事,总要好好准备一下。”他强调,“何况,朕身为一国之君,不能随便出京。若要前往姽方迎娶皇后,还得大费周章地规划迎亲路线,铺路修桥,还有住宿的行宫,半点都马虎不得,这也需要……”一年半载吧?
“皇上乃九五至尊,身系天下安危,岂能随意出京?这不仅会耽误国事,臣同时也担忧与姽方及天朝相邻的莽国会在不甘心下妄图加害皇上。这点姽方王也考虑到,他允诺皇上不需亲自迎亲,只要派遣亲信代为迎娶即可。”
“啊?”居然连让他趁机玩一下的机会都不给,成这个亲有什么好的?皇帝好哀怨。
“安国公所言甚是。只需在皇亲国戚中,择一年轻、未婚且品貌佳、足以代表皇上的堂哥、表兄代替即可。”左相赵政道建议。
“该选谁?”勇亲王与其他亲王商量了起来。
他们那些儿子不是已成了亲,就是年纪还小,剩下的又上不了台面,真是伤脑筋呀!
“依我之见,既然这桩婚事是由安国公代皇上提出来的,何不让安国公世子龙渊阁大学士岳翕代皇上迎亲呢?”赵政道又说。
“嗯。岳翕年轻有为,不仅品貌出众,文才武功又都是上选。此行恐怕莽国那边会有动作,若能由他主持大局,迎亲必能顺利。”勇亲王代表众亲王点头同意,“安国公,你的意思呢?”
“能为皇上效命是小犬之福。既蒙众位大人推荐,本爵自是欣然同意。”
“太好了。待本王禀明太皇太后,便安排由岳翕代皇上前去姽方迎娶芳兰公主。”勇亲王道。
好好好!他的婚事倒由别人来做主了!皇帝越想越有气。
更气的是,他才十五岁,这些家伙就迫不及待地老想帮他娶老婆。表哥岳翕都二十三岁了,怎么没人逼他娶亲?
可恶!何必要岳翕代他迎亲呢?干脆叫岳翕替他当新郎算了!
咦?这倒是个好主意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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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的京城,大地上还留有淡去的春光余韵,炎热的暑气未及降临,依然可见花光处处,树枝上不时传来黄莺的啼鸣,但随着日头西落,夜色渐深,花光与莺啼都渐渐暗去、静默下来,就连位处西大街的豪门宅邸,白日里花光如颊、树树争艳的园林,在夜幕笼罩下再看不出一丝奇妍竞艳的风光,反而显得阴沉。
沿着森然的庭园往里走,在幢幢树影掩映下,隐约有栋独立、隐秘的屋子,如同每个灯光灿起的夜晚,屋外黑暗、隐秘的角落都可见佩戴刀剑的武士巡守;而在烛影摇曳的屋内,像每次的开始总是静默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于是,一双双眼情不自禁地投向精雕细琢的格扇门,期待着一道熟悉的青影能推门进来打破沉寂。等着,等着……终于传来轻微的声响,随着格扇门无风自开,走进了戴着虎形脸谱面具的伟岸身形,众人窒郁在胸口的气息才都吁了出来。
“你又迟到了!”阴沉、冰冷的声音不快地响起。
“每次不都是这时候来吗?”悦耳的男声懒洋洋地回答,言下之意就是你们这些人爱早到,关我什么事!
“青虎!”端坐主座的男子忍无可忍地自紧合的齿缝里挤出令他直想磨牙的名字。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忍受下去,这家伙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
“别用那种可怕的声音喊我,不然我会以为这里不再欢迎我了。”
青虎说完后,照例不理会主人的坏脾气,脚步从容地走到最末的一张椅子坐下,跷起二郎腿。
由于这样的场面大家都司空见惯了,除了屋子的主人以外,倒没人放在心上。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主子不客气地质问,“我还没为上次的事怪你,你倒拿起乔来!”
“我就知道你这个人老爱把错都归咎到别人身上。当初是谁说:‘妙呀,妙呀’的?又是谁说:‘只要是男人,就忍不下老婆红杏出墙的气,尤其是被视为天下至尊的皇帝!只要想到他会在承受被背叛的羞辱的盛怒之下,亲自下令杀了花朝与赵贵妃,我就……哈哈哈……一个是他的爱妃,一个是他视为至亲的朝表哥,天真那家伙不气疯才怪!哈哈……”’青虎将当时主子的话模仿得惟妙惟肖,就连笑声也几乎从同个模子印出来,令主子气得脸色发青,说不出话来。
“当时你和在坐的大人全都觉得那会是个好主意,也全都认为皇帝会在盛怒下斩了花朝与赵……不,现在该改称宝瓶公主了。皇帝没照我们的期待杀了两人,又不是我的错,我怎会知道皇帝的肚量那么大,连老婆红杏出墙都可以忍受……不,整件事根本是他主导的!他当宝瓶公主是姐姐、是表嫂,而非老婆,自然就没有戴绿帽的怒气了!皇帝这人的气量完全超出我的预料——”
“我叫你来,不是要听你对皇帝歌功颂德!”主子气呼呼地打断他,只要回想起三个月前自己在左丞相赵政道的寿宴里闹出的笑话,他就有种撞墙的冲动。
“你现在会说这种话,当时怎么不把他们的关系给搞清楚!你知不知道那些皇亲国戚全在背后笑话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说我自以为可在皇帝面前邀功,结果是自讨没趣,还惹了一身臊!”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火气还真旺呀。青虎耐心地等他发完这顿脾气,才慢条斯理地开口:“那种事我怎么可能会知道?别忘了,赵千慧以贵人的身份进宫时,我根本不在京里。倒是你们这些在京中的人,为什么也不知道?”
说完,他锐利如鹰的目光不客气地扫视在坐者,最后落向主位。
“我……”主子一时语塞,未发完的怒气哽在喉头发作不得。
“青虎大人,那是皇帝的私事,我们这些人里没一个是他的亲信,又岂会知道这种事!”替主子解危的声音,出自主人左边第二个座位的青衣大汉。
他叫作库克,是主子最宠信的属下之一。
“对呀!皇帝整天就爱在女人和太监堆里混,与我又不亲,我哪会知道!”主子跟着附和。
青虎不置可否,只是冷冷一哂:“你们都不知道了,我更不可能会知情!”
“你不是跟朝——”
“咳咳咳!”青虎以几声轻咳打断主子的话,不悦地瞪他,“连花朝都不知情,我更没理由知道。我都已经尽力而为了,事情还是这样,我有什么办法?况且,此刻已事过境迁,再去追究是非曲折有何意思?还是你找我来,就为了算旧账?”
“当然不是。早朝上的事,大家都知道了吧?”主子自知失言之下差点泄了青虎的底,急忙转移话题,目光轮流在厅内的每张脸孔看去,“不管姽方的芳兰公主是不是所谓的九命天女,光从岳朗清对她的描述,便知道她是个难缠的女人,皇帝娶了她,无异如虎添翼,想除掉他就更困难了!”
“主子说得对。光是御林军统领花朝和宝瓶公主就很难对付了,宫中要是再添这样一位文武全才的皇后,我们想除掉皇帝无异痴人说梦。”库克附和。
“是呀,是呀……”在坐者也跟着点头。
“那就除掉她。”青虎淡淡地道,那无所谓的语气仿佛说的不是人命,而是只蚂蚁。
“你、说得容易!”主子哼道。
“说的当然比做的容易,但做起来其实也不困难。”青虎的语气依然是轻描淡写。
“哦?”主子怀疑地睨视他,“你所谓的容易,该不会跟上回一样,弄到后来一场空,便宜了别人吧?”
“如果你一定要捉着无法挽回的事做文章,那也不用谈下去了!”青虎冷哼一声站起。
“青虎大人,主子不是这个意思,您留步呀!”库克边赔笑脸,边向主子示意。
后者尽管有满腹的不满,仍勉强收敛住怒气,闷声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不想重蹈覆辙。”
“哼!”青虎坐回原位,从鼻孔哼出的语音冰冷,“难道我就想重蹈覆辙吗?上回的事是人算不如天算,但不管怎样,也没让你吃亏到哪里去!赵千慧如今身为公主,又与花朝成了亲,再不能像往昔般名正言顺地与皇帝形影不离,就算你还想在皇帝寿宴那种场合动手,赵千慧也不可能再坐在皇帝身边,替他挡掉刺客的暗杀了。”
主子不置可否。
经过了上回的失败,花朝对皇帝的保护更加的严密,想再用这种方式除掉皇帝,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但他没多费唇舌辩解,直接导人正题。
“你刚才所谓的做起来不困难,是表示已经想到法子除去芳兰公主?”
“那芳兰公主人称八宝公主,据说还是姽方第一高手,要除去她可不容易。”库克语带保留。
青虎睨他一眼,嘴角微朝上弯。
“反正又不是我们动手。”
“青虎大人的意思是……”
“最不乐意见到芳兰公主嫁给天朝皇帝的人,可不是我们。”
库克眼睛一亮,“小的明白了。青虎大人是指莽国必然会全力破坏这桩婚事,不让芳兰公主嫁进天朝。”
“莽国一向野心勃勃,之前遣使向姽方王要求联姻,为的便是想联合桅方,对天朝不利。没想到桅方王不但没答应婚事,反而将女儿嫁给天朝皇帝,莽国国主在不甘心下,必然会设法阻止这桩婚事。我们只要顺势推波助澜,适时的帮衬对方,不但可假莽国之手破坏这桩婚事,说不定还可以顺便除掉岳朗清父子。”
“啊!”众人听到这里,心跳都不由急促了起来。
“这桩婚事是岳朗清谈成的,代皇帝去迎亲的又是岳翕,中途要是发生了什么事,岳朗清父子难辞其咎……妙呀,妙呀!”主子不住地赞叹,一扫之前的沉郁烦恼,眉眼都飞扬了起来。
“哇哈哈!就算岳朗清是皇帝的亲母舅,岳翕那小子又与皇帝向来亲近——上回就是这小子破坏了我的事!”说到这里,他咬牙切齿了起来,“皇帝也不能无视于他们捅出的娄子!只要莽国得手,或将芳兰公主掳走,或是干脆杀了她,都将引起妮方王震怒。到时候,为了平息桅方王的怒气,皇帝还不挥泪把岳朗清父子给斩了?我再加把劲,这次非让岳氏一族抄家灭门不可!”
这家伙又想把人抄家灭门了?
青虎摇头叹息。
“好,就这么办!库克,这件事交给你处理,你迅速联络莽国,由我们从中帮忙他们潜进天朝境内,务必要在途中解决芳兰公主!”
“啊?”主意又不是他想的,怎会派到他头上来?
库克苦着一张脸,求救似的看向青虎。后者心知主子有意防他,只冷冷一哂,对库克耸耸肩,表示帮不上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