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呢?为什么她还是能醒过来?为什么不死了算了!反正现在死对她而言反而是一种恩惠、一种仁慈。
从前她总不明白,为什么有些人会想不开而寻短,现在她终於能体会个中滋味了。
有些人真的活得生不如死啊!
才哀悼完自己悲惨的际遇,她掀开被子打算下床时,赫然瞪大眼呆了足足数秒。
那……胸前那丰挺的双峰是她的,而且上头还有大大小小玫瑰花瓣般的青紫印痕……
这是到鬼门关前走一圈回来产生的幻觉吗?
究竟是怎么回事?
接着古月笙注意到她身上的衬衫不是她的,而令她几乎崩溃的是,衬衫的扣子全部是打开的,一颗也没扣上,再加上那些像被吻过的痕迹……
「啊——」她忍不住内心的震撼,尖叫出声。
她到底招谁惹谁啦?想死死不成,如今又发生这么恐怖的事!
她的尖叫声引起外头佣人的注意,一名年约五十岁的女佣立即叩门,走了进来。
「小姐,发生了什么事?」她注意到古月笙彷佛受到刺激的脸色。
「我……」她红着脸忙把被子拉好。「没……没事。」
「没事就好。」女佣点点头。她要有事,或觉得被照顾不周,博先生怪罪下来那可就惨了。
古月笙想了想,压低声音问:「我身上的衣服……是……」
「那件衬衫是我家主人的,是我帮你换上的,怎么了吗?」
是这个女佣帮她换上的,那吻痕……不会吧?古月笙差点昏过去。
「没……没什么。」算了,暂且不追究这个。顿了一下,她接着说:「我……可不可以请问我怎么会在这里?」她隐约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想问个明白会比较好。
「昨天下了一天大雨,你可能昏倒在雨中,浑身湿淋淋的,是我们傅先生带你回来的。」女佣帮她倒了杯水,说:「他第一次带女孩子回来,我们都挺讶异的呢。」
傅先生?最近她怎么老和姓傅的人那么有缘?
傅典君,那个自以为是的死沙猪、不要脸的男人!
「你口中的傅先生是……」她不得不问清楚。
最近发生在她周遭的乌龙事件已经使她相信世上没有什么不可能发生的事。
「我们傅先生呐,就是名企业傅氏集团的新任总裁啊!呃,你没听过傅典君吗?」
古月笙笑僵了脸。那家伙化成灰她都认得!
阴魂不散的家伙,为什么她最近老会和他有牵扯呢?
「小姐,你怎么了?」女佣注意到她脸色不对劲。
「没什么。」
「你饿了吧?要不要吃些什么?我叫厨子去准备。」
这时候哪来的胃口?古月笙微微的摇摇头。
「那先喝杯牛奶吧。你待会儿还得吃药,空腹吃药是不可以的。」
「嗯。」
女佣离开後,古月笙的手机响起。她在床边的背包里找了一下,及时接起。
「喂,刘嫂啊。」一听到对方的声音,古月笙的心又直往下沉。
「月笙呐,怎么办?地下钱庄的那票人又来了!」她一面说一面哭,甚为伤心。「他们要不到钱又找不到你,狠狠的打了你刘叔一顿,在走前还撂下狠话,说三天後他们还会再来,若届时又见不到你的人,就要卸下你刘叔的一只手。」
古月笙的心情极沉,深吸了口气,她说:「刘叔现在还好吗?」
「只是一些皮肉伤,没事,可是三天後要是你不出现……呜……」
「刘嫂,你别怕,我会回去和他们说清楚的。」
她这才稍稍放下心,「月笙,我打电话给你的事情千万别跟你刘叔说,他不许我把这事告诉你,他不想要你担心。」
「我知道。」收了线之後,古月笙像泄了气的皮球,深觉无力的靠在枕头上。
怎么办?这句话在她心中已经问了不下数十回了,她仍找不到任何解决的方法。
什么事也许都有法子可想,可是钱?
没钱就是没钱,这是既残酷又改变不了的事实。
她原以为死了就可以解决所有的问题,後来才知道错了。
死只是逃避的作法,她死了仍改变不了一切,刘叔一家依然会受地下钱庄的人威胁,一样没有好日子过。
刘叔今天会走到这地步全是因为她,她必须想办法解决他的困境。只是,她该如何做呢?
她茫然的看了看身处的环境。
这里是傅典君的家,他说过的话又回荡在她耳边。
他要看一出戏码,一出由她一人演出,名为「情妇」的戏码。
是的,只要她答应成为他的情妇,那么所有的问题都可以迎刀而解了。
她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会为了钱而去当某个男人的情妇。
可是,她真的需要钱呀……
***
晚上约莫七点左右,傅典君才由公司回到家。
一进门,女佣接过他手上的公事包时,他打量了一下客厅,没见着古月笙,於是问:「古小姐好些了吗?」
「她好像没事了,可是胃口很差,早上和中午送进去的东西一点也没吃,只喝了些牛奶和水。」
傅典君点了下头,此时正好有佣人拿了些饭菜要上楼。
「那是要送去给她的吗?」
「是啊,她一整天都没吃饭了,晚上再不吃些东西可不行。」
「我送上去吧。」傅典君接过拖盘往楼上走。
叩了门之後他直接推门而入。他进门时古月笙正在发呆,好半晌她才收回呆滞的目光,也才赫然发觉推门而入的不是佣人而是傅典君。
「你……」在面对他时,她想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一方面是因为他是个男人,而她不习惯和男人独处;另一方面是因为她对他老是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感。自母亲去世後,她必须面对许多事,可说已经天不怕地不怕,可是她却怕他那双时而嘲弄、时而冷沉,带着探索意味的眼眸。
相对於她的不知所措,傅典君在面对她时可轻松多了,因为他总是可以很轻易的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听说你已经一整天没吃东西了,要不要吃一些?」
「我不饿。」
傅典君将拖盘放在茶几上。「我劝你多少吃一些,据我所知,你最近所遇到的事情只怕需要有大量的体力才有精神处理。」
「你……知道?」
其实她不该感到讶异的,只要有钱,他想知道什么事情又有何难?
傅典君将一张椅子挪过来坐下,「我有兴趣的事我就能够知道。」他眯起眼打量着她,那股狂恣邪佞格外嚣张。
「你很狂。」这是她对他的第一个印象,至今仍是没变。
身为傅氏的总裁,对这一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而言,上天似乎打从一开始就给了他许多优势。
或许天之骄子就是指这种人吧?
「不,我只是说实话。」傅典君耸耸肩。
「你在雨中救了我,不会单单只是因为同情。」他邪魅的笑容轻易粉碎了她的天真。经历过这些事,她成长了很多。
傅典君扬高了眉嗤笑,「你说话一向这么不经修饰吗?」
「那太虚伪。我想精明如狐狸的你,也听不惯那些话吧。」
「你是暗示我打开天窗说亮话。」他冷笑道:「那我倒是很好奇,你要对我说什么。」
古月笙看着他,慢慢的垂下眼睑,有些幽怨的说:「你上一次说的话还算不算数?」
彷佛是要羞辱她一般,他故意问:「我上一次说过了什么?我事情多,你不能期望我每一件事情都记得吧。」
「你说过,只要我……我演出情妇的戏码,你愿意帮我解决我的债务问题。」她深吸了口气,「当时的话……现在还算不算数?」
傅典君扬起等着看好戏的笑容,并不直接回答她的话,「我也记得我说过,你下一次再来求我的话,就直接以情妇的身分来见我。」
古月笙困难的咽了口口水,瞪大眼睛,「什么意思?」
「情妇能与人交易的东西不过是提供男人泄慾的管道。」他笑得邪气的看着她,「你确定你已经准备好了?」他的语气尽是羞辱和不屑的调调。
他的话令古月笙有股泫然欲泣的冲动。她什么时候遭人如此羞辱过了?她和傅典君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他为什么要这样待她?
「我和你有什么过节吗?否则你为什么要这样羞辱我?」
傅典君冷鸷的笑道:「如果你已经打算扮演好情妇的角色,那么有些事情你必须清楚。」他倾身看着她,话语中令人感觉不出温度,「情妇只要做好暖被的工作,其他的事毋需知道得太多。」
古月笙双眼里燃着怒焰,「你需要一个情妇,而我需要钱,我们之间的关系就是这样?」
「很好,你学得很快。」他扬起眉,「看来我们可以合作愉快。」
一颗心像是死了一般,她轻颤着发白的唇,「我要的钱……什么时候……」
「你的戏码何时上演,我就何时给演出费。」他残忍的说。
「我……」她双手紧捉被单,摇着头,心中百般不愿意。「我……我可不可以不要演出?」她的泪终於决堤,「钱……请你先借我,我可以慢慢把钱还清。」
傅典君伸手为她拭去眼泪,但心思不曾为那晶莹的泪珠有任何改变。「如果你的泪水是为了博取同情,那么是白费心机了。」
「你真够冷血!」古月笙咬着牙恨恨的说。
「正因为如此,你该知道想在我身上找到同情是不可能的事。奉劝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你迫切需要的东西,唯一方法就是,我想要什么,你就给什么。」
「你一向对任何人都是如此予取予求吗?」她恨透他彷佛与生俱来的领袖气度,好像什么事都在他的掌控中,任何人都逃不过。
她对傅典君一直有这样的感觉。
「子取予求?」他摇摇头,「我一向让人有选择权,不是吗?就像现在,你一样可以自由的选择。」他懒得再多说什么,直接的问:「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选择了吗?」
古月笙苦笑道:「一个被钱逼疯的人能有什么选择?」
「这是你的答案?」他的大掌抚上她消瘦的瓜子脸,眯着眼注视着她怎么看怎么不甘心的神情。他知道此刻的她该是有这种不愿意的神情,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为她会有这样的神情感到生气。
「你该满意了!」她抬起燃着怒焰的双眸,泪光在眼中闪烁。
傅典君恨透了她语气中的挑衅和极度的不甘愿——他的手沿着她姣好的面颊来到下颚,忽地使力捏紧,咬着牙说:「情妇的第一课,你该学会在面对你的金主时,给予礼貌的欢颜,而不是如丧考妣。」
古月笙以满是恨意的眼神看着他,忍无可忍的扬高了手。
傅典君寒着目光注视她的双眼,「女人打男人是不智之举,在将手挥下之前想清楚。」
她忍住气,颓然的放下手。深吸了口气,她说:「我现在不想面对你,请让我静一静。」
见他仍不为所动,她接着道:「就算情妇是卑微的……暖被工具,也请你行行好,偶尔放任一下我,让我有稍微任性的时候。」她翻转过身子,将脸埋进枕头里。
古月笔的话令傅典君的心感到一阵莫名的揪疼,他想伸手拍拍她微微颤抖的肩头,可他终究什么也没做就出去了。
听到门带上的声音,她才放声哭出来。
她最近到底是怎么了?非但妈妈留下的紫月剧团在她手中快完蛋了,甚至沦落到今天这种为了还债而要成为情妇的地步!
怎么各种倒楣事总被她遇到了呢?
谁能告诉她,到底为什么?
***
傅氏集团大楼顶楼的总裁室里,傅典君坐在舒适的皮椅上,手肘靠在两边的椅把上,双手在胸口交叠,仔细的听着秘书将未来十日的欧洲之行作报告。
「第一天下午三点和欧洲公司方面的高级主管进行茶会,第二天早上……第七天一直到第十天都安排您的度假时间……」待一切行程报告完毕後,秘书问:「总裁,对於行程的安排有没有要修正的地方。」
「行了。」
傅典君听完行程报告後,站了起来,走向隔壁的会客室,见一个已在那里等候好一会儿的朋友。
他推门而入,一名戴着墨镜,约莫四十多岁的男人对他一笑。
「你还真忙啊。」
「老样子。」傅典君在他对面坐了下来。「昌仔,我交给你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他开门见山的问。
「你交代的事情,我什么时候没办妥过?」沈予昌顺手递给他一只牛皮纸袋,「这是地下钱庄收到钱後交还的借据。」
在傅典君看着牛皮纸袋内的文件时,他接着说:「听地下钱庄的人说,古小姐的刘姓友人根本是被人坑了。」
「我知道。」他将借据放回纸袋内。
「你不打算揪出那两人,给他们一点教训?好歹要他们把坑来的钱吐出来。」
「那两人只是跳梁小丑,不重要。」其实,就某个角度来说,他还得感谢他们的帮忙。若不是他们,要古月笙低头可不是那样容易的事。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宽宏大量?」沈予昌有些讶异。就他对企业四花少的认知,东方珏和傅典君都是属於作风强势派的,怎么今日性子转了?
傅典君一挑眉,懒得解释这件事,只淡淡的说:「不是宽宏大量,只是着重点不同。」
「着重点?」他别的本事没有,就好奇心特别旺盛。若傅典君肯多说,那还真是求之不得。
傅典君看了他一眼,并不打算回答。他转移话题「这次的事情谢谢你了。」他从口袋中拿出一张支票,「小小意思,不成敬意。」沈予昌算得上是朋友,但那并不表示他能比别人多知道些什么。
他无所谓的耸耸肩,收下支票。他了解傅典君此举是在下逐客令了。
「谢啦!有什么事再找我吧。」
他离开後,傅典君的行动电话忽然响起。
「喂?」傅典君一面说一面走回办公室。
是他的司机打电话来,「傅先生,我是老张啦。您早上要我开车载古小姐到沈先生的住处和他见面,方便他们处理重要的事情,可是……」
「怎么了?」傅典君拧起眉。
「她……不见了。」
「不见?」
「他们办完事之後,古小姐要我载她去一些地方,然後买些东西,可是就在一个小时前,她……她忽然不知道去向,我才发现她留了张纸条在车上要给您。」
傅典君的沉默令他不知所措。
唉,古小姐真是害死人了,好端端的干啥逃啊?
傅典君已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有留纸条表示她并非遭绑架,根本是蓄意逃亡。在松了口气的同时,他心中蕴蓄更大的怒气。
「她纸条中写了些什么?」傅典君冷冷的问。
他的话令在话筒另一边的老张紧张得手冒冷汗。跟在他身边已经许多年了,老张知道傅典君真正发火的时候不会破口大骂,他依旧保持斯文而沉稳的从容样,可是在心中已开始盘算,如何让令他不开心的人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她……她写说……谢谢你帮她处理了债务的事。」
「只有这样?」傅典君清楚古月笙的性子,短短的一句话并不足以道尽她对他的积怨,想必後头还有很劲爆的话才是。
「呃,她还说……」老张犹豫着要不要念下去,因为这样的话对一向视女人为玩物的傅典君而言,只怕是相当刺激的,「说……你太好色,活该被女人坑了钱,花你的钱她很痛快,一点都不会觉得不安,也谢谢你除了替她还债之外,还给了她一张金卡。」
深深的吸了口气,傅典君接着说:「然後呢?」
「她还说……她会好好利用那张卡,绝对刷爆它,让你的脸黑掉,而且一定要让你知道……知道……」
「说下去。」他命令道。
「知道情妇是不能乱养的,养到不该养的人,只怕你心脏负荷不了。」
傅典君扬起眉,脸上有着高深莫测的笑容。
老张接着又说:「最後,她画了个大小眼、吐舌头的鬼脸,然後写了个大大的『拜拜』就结束了。」他念完了信,有点胆怯的问:「傅先生……现在怎么办?要去把她找回来吗?」
「能找回来,你就不会打电话找我了。」他一针见血的道出。「十分钟後我还有会议要主持,一切等我下班後再说吧。」
收了线後,他坐在皮椅上想了一会儿。
古月笙,你以为现在这样就算逃离了我的手掌心吗?以为这样就叫远走高飞了吗?
就凭你留给我的那些话,我的傲气就不允许你逍遥太久!
找一个人也许不容易,但那是对别人而言。只要是他傅典君有兴趣的人,就算将整个地球翻过来,也会找得到。
她现在该担心的事是,当她再次面对他时,这笔帐怎么算。
走着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