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密的日式包厢里,一个年约六旬左右的老人正和人讲着电话。
即使一室的古色古香、一室的茶香清爽,仍难松援老人拢聚的眉宇。
“要是我不主动找你,你倒是乐得耳根清净不必面对问题嘛!”尹行义冷冷的说,平静的声调听得对方冷汗直流。
打从尹棠之和余晓婷的婚事成了一场乌龙剧后,余家人除了当天一脸愧色,之后就几乎没任何表示歉意的行动。忍了一个月余,尹行义已积怨满腹。
“行义兄,你快别这么说,我是因为对小女逃婚一事,深感无地自容,这才没敢打电话打扰你。”电话那头传来余雄胜一连串道歉的声音。他谁都可以招惹,唯独尹行义不成,否则事情可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是吗?那我倒想问你,这事你要如何解泱?”
“对于小女为你带来的困扰,我真的……真的很抱歉!”
“说抱歉太于事无补,我要你把她找回来。”
“这……”
尹行义紧锁眉宇。“晓婷是你的女儿,她的逃婚带给我多少的麻烦你不知道吗?你想事情就这样算了?”
“我自然不敢这样想,可是……”一听到他发怒,余雄用的心狂跳着。
“你最好是不敢想,否则……我要你把当初从我这里得到的好处,全部连本带利的还给我。”要不是他的支援,余雄胜的中小企业早玩完了。
当初他会借钱给余雄胜,除了彼此是有生意往来的朋友外,主要也是因为余雄胜这人挺老实的,加上他有个乖巧没什么主见的漂亮女儿。
早在尹棠之入主董事会,又颇见才能手腕时,自己就料到SNC有朝一日会给他当了家。虽说他当家是天经地义的事,可……在他未当家前,他现在手中掌有的所有权利都曾是自己的,如今呢?他却仅仅只是SNC的总经理,董事会中的一员。
不甘心呐,他真的是很不甘心!
在公司里,他有很多想法、作风是和尹棠之背道而驰的。这种情况造成他心里更不舒坦,更是眷恋以往他大权在握的时候,开始想重回之前代理的董事长位置。
在SNC他是失势了,可在尹氏家族中他仍是尹棠之的堂叔,仍是尹氏家族的大老之一。也因为这样,他才可以集合诸位尹氏大老,拿尹棠之的父亲生前留下的遗嘱,有关尹棠之的婚姻部份作文章。
尹棠之是个既精明又强势的人,既然SNC的大权给他拿了回去,要再从他手中拿回是件不容易的事。而他想到一个法子“牵制”他,那就是替他娶一个自己可以从中控制的妻子。
如此一来,他就像在尹棠之身边安置一个奸细一样。这对他而言可是有诸多好处的。正因为他有此一着,余家乖巧而懦弱的女儿就成为他心目中的棋子了。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懦弱没主见的乖乖女,竟然会在紧要关头逃婚了!
她这一逃,不但坏了他的如意算盘,更使他成为尹家人争相指责的对象。毕竟当初尹棠之对余晓婷并没有特别的好恶,甚至曾说过还不想这么早结婚,是他一再的拿出遗嘱威胁他,且到处游说尹家长辈寻求支持。如今新娘逃了,所有的指责声浪全指向他。
余雄用一听尹行义要收回好处,连忙开口,“行义兄,这……这怎么可以,你要是收回对我的支援,那我的公司立即会出现财务危机的。”说危机是好听,他那三亿多全撤回的话,自己公司根本就是倒定了。
“那你说,你家的女儿给我捅了那么大的楼子,你打算怎么补偿我?”
“我……”
“你是她的父亲,她和别的男人私奔之后,你难道一点她的消息也没有?”听出余雄胜的语气有些犹豫,他想他多少该知道余晓婷的下落。“还是貌……她私奔的事也是在你的默许下进行的?”
“我怎么会默许这样的事!对方是个穷小子,晓婷跟着他铁定要吃苦的,我就这么一个独生女,怎么也不会应愿她跟了那种人。”说他知道女儿要私奔的事是冤枉了他,不过,他真知道女儿的下落。
打从晓婷逃婚,他和妻子每天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一方面担心尹家人找他们算帐,一方面女儿逃婚后去向不明。
女儿打小就是养在温室的花朵,且不说根本不知道人心险恶,就物质生活来说,她根本就吃不了苦。
逃婚的事她似乎决定得很仓卒,因此身上根本没带什么钱。
在她逃婚后的第十天,果真忍不住的和家里联络了。在电话中的她,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哭诉在外头的生活过得很苦;住在那种天花板很低,好像随时替塌下来的老式屋子,吃的束西不是泡面就是路边摊,这样的苦日子她真的无法适应。
虽说女儿的逃婚之举令他们既生气又没面子,可再怎么说,她还是他们的宝贝女儿,所以他们把她安排到山上的别墅住。
尹行义又说:“既然这样,那你就把女儿找出来。证明她的逃婚不是在你的默许下成行,然后……你们也该表示一下解泱事情的诚意。”
十个烈女九个怕缠,男人更是如此!想那余家的女儿也确实漂亮,尤其是那股楚楚可忪的气质和娇嗲的嗓音,怕是连尹棠之这种工作狂迟早有一天会栽在她手上。
要是她找得回来,只要她成天缠着尹棠之,还怕他不给制得死死的吗?而如果靠缠功还是不能成功的话,定还有其他方法可行!
反正只有一个目的——让她成为尹棠之的妻子。
没有她的话,他的如意算盘打起来还真不够流畅!
“行义兄,你这……”这根本是强人所难嘛!余雄胜没敢说出来。
把女儿找出来送到尹家认错?依女儿胆小怕事的性子,面对一群尹家的大老,只怕会当场吓得昏了过去。
“怎么,你有意见吗?”他手中可是还有他的把柄哩!“雄胜老弟,你的意见最好别太多,别忘了你金屋藏娇一事……还有待我替你保密哩!”余雄胜有个既精明又强悍的老婆,可天性风流使然,使得他在“妻管严”的情况下,仍忍不住在外头金屋藏娇。
这事不爆发则已,一爆发的话……只怕余家要变天了!
“行义兄,你……”余雄胜慌了。
“事有轻重缓急,聪明如你也该知道要怎么做才对。”在余雄胜的沉默声中,尹行义挂上了电话。他相信,再过不久余雄胜会给他一个满意的交代。
在他挂上电话不久,一中年男子推开和室门走了进来,坐定后恭恭敬敬的奉上一牛皮纸袋。“尹先生,你要的资料。”
尹行义抽出牛皮纸袋的资料。“乐颖……”他大致的浏览了一下。“这么一个平凡的女人,你确定她是尹棠之的新欢?”他既然有心找回余晓婷,尹棠之近期交往的女人他可不能掉以轻心。虽然他并不认为那花心大少会对谁认真。
但这女人明显的和他之前闹花边新闻的不太一样,似乎太……平凡了!一张清纯的娃娃脸半点女人味也没有,出身嘛……好像也不是什么名门,而且还在游乐园工作。
这资料的可信度到底有多少?
“也不知道算不算新欢,不过这是尹总裁近一个月来约见面的女人就是了。他几乎只要一有空,就会和她约会。”
“哦?”这倒稀奇!
“不过他们约会间几乎没有什么亲密举动,只是相约吃饭而已。”
“那就更奇怪了!”尹棠之一向不是个会浪费时间在女人身上的人,他会跟一个女人只是玩清纯游戏?他啥时候那么有闲了?“继续调查,有什么事立即向我报告。”
“是。”
尹行义看着乐颖的相片,眉头锁得更紧……
这女孩真的是尹棠之的新欢?吃惯了大鱼大肉,他也想来点清粥小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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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坪不到的狭小空间里,一条铁线由这头横过那头,上头挂满了一枝枝倒吊的玫瑰花。
乐颖躺在床上,穷极无聊的数着一朵朵的玫瑰。“三十七、三十八……四十一、四十二,哇!有四十二朵耶!也就是说,她和尹棠之‘交往’了四十五天。”因为他是从交往后的第三天开始送她玫瑰的。
听说各种花卉都是有花语调;例如火鹤代表热情、天堂鸟代表自由、毋忘我代表友谊万岁……而玫瑰一般是表示爱情的,而不同数目的玫瑰又有不同的花语。
三朵玫瑰代表我爱称,两朵叫喜欢,而一朵呢?就是你是唯一。
到花店打听花语时,听到“你是唯一”四个字她可是怔住了。
你是唯一?!对尹棠之而言会是这样?真的她是唯一吗?她陶醉不到一分钟后就清醒了。
她会是他的唯一?见鬼了!唯一?
她是唯一敢装鬼吓他的?还是唯一看他不顺眼的,抑或是唯一敢像土匪一样霸住他家传家宝的?总而言之,她认为他的“唯一”,不是情人间那种非彼此不可的唯一就是。
不过话又说回来,她没事干啥那么小心求证那一日一花的花语呐?也许他送的时候根本没想太多。比起送她的一日一花,有可能在她视线不及的地方,他送别的女人的可是一日一大把玫瑰呢!
那种公子哥儿,她最好别存有太浪漫的想法。
可是……即使脑袋还算理智,不可不否认的……在她每天收到花的时候,还真的是既开心又动。
想用花海攻势打动她芳心的男人不是没有,可……她那从来没有对花有那么深和特别的感觉,仿佛那小小的一朵红花能传达什么给她似的。
它……能传达给她什么呢?老实说,她自己也不知道,只知道那每日收到一朵红玫瑰的事好像巴经融入她的生活,成为生活中的一部份。看到它们,她有一种很甜、很高心的感觉。
一个多月前讨厌尹棠之的感觉已不复存在,她的心情可转变得真快!难道说……这就是喜欢?
喜欢吗?乐颖很认真的想着这两个字对她的特殊意义。她真的会喜欢一个一开始就相看两厌恶的家伙?真的吗?那是为什么啊?想得专心,她手机的铃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喂?是你啊!”想曹操,曹操到。乐颖从床上坐了起来。“你不是说今天要开会开得很晚吗?”就是因为三个小时前接到他的电话,她才自己先回来。
“会议结束了,想见个面。”尹棠之的心情似乎不错。他讲着手机,眼睛眺望着乐颖住的楼层。“去喝个东西吧。”
“快十点了耶。”她是和都会夜生活十分格格不入的生物,鲜少晚上十点后还在外头晃。原因一是,晚上一个女孩家在外头晃不太安全,再则是还得花钱。
可话一出口她又有些后海,她想和尹棠之见个面,每天通个电话、见个面似乎已经成为一种习惯。
“明天是星期六,你不也正好轮休吗?今天晚一些睡觉应该不影响吧?”见乐颖不说话他开玩笑的说:“莫非……二十六岁的大人了,还有门禁?”
“没门禁,外头坏人多,怕遇到色狼。”虽然想见面,可女孩子嘛,好歹多多少少……一下。
“放心,即使是色狼也怕遇到‘鬼’。”他打趣的道,“鬼城的主管呢,再恶名昭彰的色狼也得让你三分。”
他的话令人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行了、行了,我答应跟你出去可以了吧?”她看了下表。“你多久会到?”
“我已经在你家楼下了。”
原来已经到了啊?“那十分钟后见。”说着她马上挂了电话。
十分钟后她果然出现在尹棠之车前。拉开车门她上了车,“刚好十分钟吧?我可没有迟到。”
看着她高束着马尾,一张素净的脸,尹棠之笑了。“你是我认识的女人中,‘加工’最少的了。”干干净净的一张脸,连个口红也没画。
其实,她也不需要那些化妆品,她本身就皮肤白皙、唇红齿白的,实在没有上妆的必要,所谓的“自然美女”大概是这样吧!
女孩子还是要干干净净、自自然然的看了叫人舒爽。
“你……认识很多女人?”有一丝丝酸酸的感觉滑过胸口。
“不少吧!”
果然!像他这种男人,怎么可能没和女人交往过,还“不少”哩!听了实在有够不痛快!她酸酸的开口,“加工品通常比原味的美味可口,吃惯了加工品,我这原味只怕不太合你的胃口吧?”
“加工品吃多了对身体不好,还是原味自然的比较好。”
“是吗?”
偷眼看了下她噘得老高的唇,尹棠之偷笑问:“喂,你在吃醋吗?”
“你少臭美了!”吃醋?她才没那种闲工夫呢!他又不是她的谁,他和多少人交往过是他的事,她只是心里不大舒服而已!可是和女人交往是他的事,她干啥心里不舒服?这不叫吃醋又叫什么?
人对自己都不能诚实的话,那也未免太没咱。
对啦!她就是吃醋,怎么样?!
女人吃醋撒泼的样子一向令他感到厌烦,可乐颖为他吃干醋的样子……感觉好像还不坏。
脸都拉下来了,还说自己不吃醋?!尹棠之失笑。“如果你真的是为我吃醋,我会感到很开心的。”
“开心?”
“是啊,那表示我在你心中也不完全没有地位嘛。”到了一家会员制的PUB前,他缓缓的把车停了下来。“一个女人会为一个男人吃醋的话,那表示他们未来的感情路还大有可为。”
会在心里产生“涟漪”的话,乐颖总是迟钝笨拙的接不了话。
把车交给泊车的服务生后,两个相偕走入PU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