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吃药了。”一个十岁大的男孩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药汁进门。
“彦儿……”躺于床上的女子虚弱地轻唤这个男孩。
她卧病在床已三年余,不管她吃再多的药、喝再好的补汤,她的病就是没有任何的起色,她自己受苦不打紧,连带地也害了她唯一的儿子万云彦小小年纪就没有享受到任何的母爱。
病久了,她也看得清楚明白了。
原本恩爱的夫妻因她这一病,再也没有任何的夫妻情分,良人纳妾后,心中念的、想的都是新人,早已忘了她这个病人膏肓的发妻。
她有多久没看见过自己的相公了呢?时间久得令她想也想不起来。
良人无情,早巳令她心灰意冷,只是,她这病不知还能拖多久,只怕她两腿一伸时,这个孩子就要落得孤苦无依。
一想到这儿,她就万分的感到不舍及心疼。
“彦儿,哪一天娘要是不在了,你可得懂事听话,不管人家怎么对待你,你都一定要忍耐,千万别惹怒你二娘。”她像是交代遗言般地说着。
她知道现在家中都由小妾作主,她怕彦儿不懂事惹火了她,这样,他就没有好日子可过。
“娘,我会乖乖听话,不会惹二娘生气的。”年纪小小的万云彦不知大人间的波涛汹涌,只知道要听娘的话。“娘,快把药给喝了,凉了可就更苦了。”
“我喝。”她接过万云彦手中的药碗,蹙着眉将苦涩的药汁一饮而尽。
为了苟延残喘地活命,就算药苦到难以人喉,她也要喝。
当她要将药碗交给他时,突地胸口一紧,手一个不稳,碗就这样落至地面,碎了一地。
“娘!”万云彦心惊地扶住她。
“彦……”她想要开口唤他,却抑制不住体内的气血翻腾,吐出一大口血。
血喷上了万云彦着急的小脸,他却无心去理会,只在乎他娘的身体。
“娘——”
刚刚明明还好好的,怎么才喝下药而已就吐血了呢?
万云彦的心中有千百万个不解,他不明白那一碗药究竟是救命的良药,还是催命的毒药。
好端端的身子怎么会无缘无故吐血了呢?莫非是那一碗药有问题?女子心底大致上也有了个底。
血一直沿着她的嘴角淌下,她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
现下,她最担心的是儿子的安全,奸人既然敢下药毒杀她,那么,身为万府唯一继承人的万云彦,必定会成为对方的眼中钉、肉中刺。
“彦儿……”
“娘,你先别说话,我去叫大夫。”万云彦及忙想找人来救娘亲的命。
“不,你先听娘说。”她怕现在不说就来不及了。“要防着你二娘,当心她对你下毒手,东西千万别乱吃,有毒……呼……”她痛苦地喘着大气。
“娘——”见女子的眼睛似乎要闭上了,万云彦动手摇着她的身子。
黑暗来袭,她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尤其是她最想看清的宝贝儿子。
“有毒……毒……”断气之前,她一直重复着“毒”这个字。
“娘别走啊!”万云彦哭喊着想要摇醒她。
不知过了多久,他哭也哭累了,泪也流干了,终于正视躺在他怀中的娘亲。
她原本苍白的脸色现下泛起异样的红紫色,令他想起了街上的贩夫走卒的经验谈,说什么牲畜若是中毒而死,死后的肤色则会变成紫色。
牲畜如此,人应该也是这样。
他娘临死前一直重复着“毒”这个字,难不成娘是被毒死的?
是谁?是谁下这样的毒手?万云彦不敢相信这世上还有人狠得下心对一个卧病在床的病人下毒手。
二娘!难不成是她?他想起他娘在死前叮咛他要防着她。
是她!凶手铁定是她!
万云彦气冲冲地想要去找她算帐、理论,可才冲到门口,他就想起了身为帮凶的自己。
娘是喝了他端来的药后才断气的,纵使他不知药中早已被下了毒,他也难辞其疚。
他是帮凶!他是凶手!
年仅十岁大的万云彦此刻崩溃了,他自责自己毒死了自己的亲娘,他恨不得现在就追随他娘的脚步而去。
就在他要自裁的那一刻,他忽地醒悟,意识到自己不能就这么平白无故死了,那反而会让最大的凶手逍遥快活。
报仇!他要报仇!
小小年纪的他,已将报仇作为他这一生的唯一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