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漏偏逢连夜雨,龙翼简直衰到极点。
龙翼瞪着从小木屋屋顶,不断滴下、毫不留情打在他脸上的雨水,显得束手无策。
他试着以缓慢的速度移动身体,没多久,雨水又从另一个位置落了下来,不偏不倚正好打在他的头上,像是算准了要和他作对。
该死的雨、该死的身体、那个该死的橙凤!
那女人存心整他,明知道身受重伤的他行动不便,还故意将他丢在这间闷热又挡不了雨的破烂木屋里,任由天气好的时候他闷热难耐,下雨的时候他连个可以遮雨的地方都没有,被淋得像只落水狗。
若不是想留一口气报仇,他是宁死也不受屈辱。
身体动弹不得,活像在坐死监,还得面对橙凤三不五时嘲弄、讽刺他的言词,就算他的身体在意志力的驱使下,正以极快的速度复元当中,他也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忍受多久,难保不会拿半条命直接跟她拼了。
尚未有掐死她的胜算,他只好吞下呕气。
不知过了多久,屋顶总算不再滴雨,但龙翼已几乎全身湿透。
天气放晴,他却连脱掉一身湿衣的能力都没有。
没人能了解他此刻厌恶自我的心情。
“啧啧,你这副落汤鸡的模样,看起来还满可爱的嘛!”一走进屋里,橙凤就以气死人不偿命的口吻调侃他,却换来龙翼的一记白眼。
龙翼的反应在她的预料之中,所以她并不感到意外。
她本来就是存心来气他的。
他愈是耍脾气,她愈是要百般刁难他,所以才会故意将他丢进她的辖区内,这间差不多快荒废,被她闲置多年没使用过的小木屋。
当然啦,除了想拿他当解闷的工具这个主要目的之外,她三不五时出现,也是想顺便确定他是不是还活得好好的。
确保他还有一口气在,她才好对唐傲雨交差。
门窗大开,白天热、晚上冷,蚊虫到处飞,挡不了风更遮不了雨的小木屋,说穿了,绝不是个适合养病的好地方,他还能保有一口气就不错了。
待在屋里,只比待在屋外的丛林好上一丁点儿。
“你来干嘛?”龙翼怒问。
“啐!我每天都会来看你一回,你问这个不是摆明在问废话。”橙凤嫌他多此一问地白他一眼,旋即环顾屋顶的漏水情况,忍不住啧啧称奇道:“两、三个月没下雨了,一下就倾盆大雨,我看你还真不是个普通的倒霉星。”
她不过才安排他住进这里三天,并不是存心让他成为落汤鸡。
虽然唐傲雨把人丢给她“照顾”,不过实际上照顾他的工作,举凡喂他吃饭、帮他洗澡、帮他换药,都是属下在替她处理,她只不过每天出现气他一回,确定他还活着便算了事,就当完成主子交代给她的任务。
要她亲自服侍他,他得积上一百年的福气再来跟她慢慢商量。
近来,气得他头顶冒烟,倒成了她每天必须享有的小小兴趣。
她很有兴趣知道,一个人是不是真的能被“气炸”?
反正和同伴相较,她向来就是嘴巴最恶毒、比谁都心直口快、常常说话不留余地,而且得理最不饶人的那一个。
她的话让别人听在耳里,通常不会觉得太动听。
她改不了这个缺点,也不想改。
他成了每天让她解闷的工具。
既然寄人篱下,还受人照顾,他总得有点实质的回馈对吧?
在影子组织中,可没有被白吃的饭。
“臭女人,谁是倒霉星?”
龙翼使尽力气,愤恨地瞪她一眼。
他对她三不五时当他是瘟疫、说他是衰神一事感到厌恶至极。
橙凤像在诅咒他一样说个没完,他不衰都要被她说衰了。
“事实就在眼前,你还能厚脸皮不承认,真教人佩服。”
适时伸出手接住一滴刚落下的雨水,她摆出一副对他莫可奈何似的模样摇头。
他敢再对她臭女人叫个没完,他就别妄想她会改变对待他的态度。
没教他吃足苦头,她就不是橙凤!
“你到底想怎样?”
龙翼咬牙切齿,忍下满腔的怒气。
“我没有想怎样,只不过在等你痊愈之际,迫不及待要把你丢出去眼不见为净而已。”用眼角余光扫视了根本不堪一击的他一眼,橙风直言不讳道。
影子组织里,大概不会有人像她这么老实了。
就连她自己也承认,看在他好歹是由主子带到影子组织里的份上,众人绝不会像她一样口无遮拦,对他毫不尊重。
“你不用假好心等我痊愈,大可直接让我离开。”
龙翼充满骨气地冲着她大声一吼,宁可赌上最后一口气,也不屑于寄人篱下,由着她糟蹋、任意奚落他。
现在,只要能离开她的视线范围,他愿意赌上自己的性命。
他已经受够她这几天来对他的羞辱!
“如果你自己走得了,你以为谁会拦住你?”他连路都走不稳,光是耍嘴皮子有啥用?橙凤只冷冷地瞧他一眼,“少往自己的脸上贴金,就算是假好心,我也没那闲工夫把时间浪费在你这种人身上。”
事实上,她并不认为自己的体内存有任何善良因子。
被带进影子组织以后,她就遗失了“善心”。
也许她的内心深处还是哪个角落还藏有一点善良因子,不过,要是谁想把它挖掘出来,绝对不会是一件容易的事,徒劳无功更不是奇怪的事。
她就不会渴望任何人相信她是个好人。
“什么叫作我这种人?”
龙翼瞪大黑眸,简直要被她气疯了。
从来没有人能像她一样,三言两语就激怒他。
她的不为所动让他觉得自己像个无力反击的傻子,只能光靠嘴巴逞强。
他也厌恶自己,不懂自己为什么得如此窝囊。
身子动弹不得已经让他懊恼不已,更别说她还吃饱没事就来刺激他一下,怕他养伤的日子过得太平静,巴不得他能气到自动暴毙。
她根本是个巫婆一样的女人!
橙凤挑挑眉,不禁对他冷嘲热讽:“瞧!气得像是想把人生吞活剥塞进肚子里,却只能躺在床上叫嚣,你说你是哪种人呢?”
很清楚这些话他听在耳里会觉得有多刺耳,她还是照说不误。
就算她说了难听的话,他又能对她怎么样?
横眉竖目看着她老半天,最后他还不是得乖乖躺在床上,任由她拿他来当作解闷的消遣工具。
反正他也没其他功用了,供她消遣也是应该的吧!
只不过,照例……
说没两句就说不过她,他又转头面壁不理她。
没挑战性,他真是个无趣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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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你的心情好像还不错嘛!”
本来忙着出任务,跟橙凤打了招呼却没时间跟她多聊的青鸟,在跟橙凤闪身而过之后,却一个转身绕回到她面前,饶富兴味地打量着她。
要看到橙风心情好,那可是难得见到的奇景。
没把握机会调侃她一下,他就会全身不对劲。
“怎么,你期望我心情恶劣吗?”
橙风睨着挡路的青鸟,眸里进射出充满威吓意味的光芒。
众伙伴中,她最受不了青鸟那种哪里有热闹就往哪里钻,不愿错过任何好戏的个性。
光看他眼中闪着好奇的光芒,她就知道自己会被他缠上。
青鸟打定主意,橙凤不满足他的好奇心,就别想打发他走!
截至目前为止,她还没看过比青鸟更烦人的“牛皮糖”,更怀疑青鸟的老婆靡月,八成就是怕了他的牛皮功才会答应和他在一起。
其实她也不用想,事实肯定是这样。
“嘿,怎么可能呢!”青鸟咧嘴一笑,一脸无辜地替自己大声喊冤。“我可是每天早也祈祷、晚也祈祷,就希望我们可爱的橙风妹妹心情愉快,最好天天没烦没恼,快快乐乐地给它活到一百零一岁呢!”
虽然夸张了点,这却也是他由衷的希望。
废话,当然最好她天天心情好,省得让他在反应太慢的时候扫到台风尾。
也没人会赏他一记同情的眼神,说他有多无辜他就有多无辜。
“少替我祈祷,谁知道你不是在咒我早死。”
橙风似笑非笑地睨他一眼,才不相信他会存有什么好心 a艮。
青鸟随口唬烂的话,能听信的没几句。
“冤枉啊,大小姐!你说这种话未免太伤我的心了,我可是真的非常期望能跟你一起活到一百零一岁耶。”
青鸟用力捶着心肝辩驳。
橙风怀疑他的态度让他觉得很受伤。
“干嘛,怕年轻的时候坏事干得不够多,老了还想拉我当老妖怪去路上吓人吗?”橙风扯嘴一笑,对活到一百零一岁的事可没太大兴致。
只要身在影子组织一天,她随时有为组织牺牲的心理准备。
能不能活过明天她都没有确切的把握,遑论要活到一百零一岁。
她没多余的功夫去理会脑袋里装豆腐渣的青鸟,更懒得将他说的话放在心上。
“是呀,你有没有兴趣作陪呢?”
早知道橙风不可能回他什么好听的话,青鸟听了也没打算生气,反而不停地对她挤眉弄眼,像是期望她能和他有志一同,跟他定下“百年计划”。
“没兴趣。”
橙风瞪他一眼,回答得干脆。
“好啦,你没兴趣就算了,我找别人去。”青鸟露出大失所望的模样,眸光一闪,旋即又转回正题:“不过,我还是很好奇……”
“好奇我干嘛心情好?”
橙凤扬扬眉,像在吊他胃口。
“是呀是呀。”
青鸟猛点头,双眼都亮了起来。
要是她愿意说出原因,他就不用受到好奇心未能被满足的折磨,自己东猜西想却始终摸不着头绪,反而愈来愈好奇。
他最受不了的事之一,就是好奇心不被满足。
紫鸢还常说,他迟早会因他的好奇心吃亏。
但问题是,好奇心不被满足他会死,所以吃亏他也认了。
“我干嘛要告诉你?”
橙凤不在乎地丢下一句话便转身离开,留下傻眼的青鸟望着她远去的背影。
不用说,积“怨”所致,她乐意让青鸟好奇到死。
谁教他的好奇心比猫还旺盛,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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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格说来,龙翼应该算是让她心情变好的原因吧!
因为青鸟的话,橙凤站在床边打量着沉睡中的龙翼,陷入不曾有过的思绪。
最近,除了以刺激他为乐,她并没有碰上其他好事。
这么说来,他对她还是有点用处哕?
“如果想要杀了我,你不用考虑这么久,可以直接下手。”
龙翼豁然张开双眼,瞪着正在打量他的橙凤,很酷地给了她建议。
他不想理她才故意装睡,但她却站在他的床边老牛天都不肯离去。
想宰他最好趁早,否则她很快就会失去机会。
他会让她体验到悔不当初的感觉!
“我何必弄脏我的手。”
瞧见他炯炯有神的黑眸,橙凤却出自本能地皱了眉。
龙翼轻而易举就能听出她的话意——杀鸡焉用牛刀。
她根本不屑于替他结束生命,更认为亲手杀他是对她的一种侮辱。
该死的女人,竟然不屑动手杀他,这对他才是莫大的侮辱!
凶狠的眸光一闪,龙翼在瞬间蹦跳起身,动作敏捷地攻击橙凤,以决心要夺她性命的姿态,伸手便要直掐橙风的咽喉。
他的速度之快,已无前几日的虚弱病态。
橙凤有些诧异,却以更快的速度闪过他的袭击。
“你果然不是什么好汉,竟然偷袭别人,下三滥!”
闪过他的攻势,橙凤撇了撇嘴角,毫不客气地讽刺他。
她不在乎他攻击她,只是忍不住要欺负他而已。
令她意外的是,他复元的速度比她臆测快了许多;她本来以为,他少说要在床上躺一个月,只能任由她欺负他。
啧,真是令她大感意外!
他比她想像中更有被她拿来玩的价值。
如猛虎脱柙的龙翼不说废话,又再度攻击她,一对厉眸闪着被激怒的光芒。
再休养几天,他要取她的性命或许易如反掌,但现在的他却等不了这几天。
无视于突然施力过大而使旧伤复发,他满脑子想的都是要如何教训她。
他要撕烂橙凤那张说话口无遮拦的大嘴!
不达目的,他誓不甘休!
橙凤技巧性闪过他接二连三的攻势,不但不还手,还在闪躲的过程中,保持悠闲的姿态继续刺激他道:“啧,我还以为你能动以后,会多少有本事跟我对抗,真是教我大失所望阿!”
连边都碰不着,他想取她的性命岂不是在说笑?
没有三两三,就别上梁山!
龙翼听得羞愤不已,决心豁出去,攻势也更加凌厉。
虽然只恢复五成的功力,可是他要撂倒几个大汉是轻而易举的事。
他很意外,这女人除了嘴坏,身手亦超乎他的想像。
或许,就是凭着身手不凡这点,她才会说话肆无忌惮,不把男人看在眼底,也不担心等他痊愈会对她造成何种威胁。
啊!是他差点忘了,她是阙龙门的一分子,身手必定不差。
阙龙门的成员总是教人又爱又恨,却也无法与之为敌。
她确实是阙龙门的人,果然有阙龙门人该有的味道。
一个超级可恶的疯女人!
面对阙龙门人,他有着非常矛盾的心情。
突然间,橙风出手将他打回床上,收掌后还侮辱人地拍了拍手道:“省省力气,等你真有本事撂倒我再出手吧厂
龙翼抚着承受一击而闷痛的胸口跌坐在床上,不服输地狠狠瞪视着她。
他不甘心,非常、非常的不甘心!
“瞪?瞪就能在我身上瞪出洞来吗?省省吧你!”
习惯了他的瞪视,橙凤讪笑一声,根本不把他充满敌意的模样看在眼里。
其实她知道,因为尚未完全痊愈,他才未能发挥实力。
这次交手之后,她倒是有点期待他痊愈的那天到来。
影子属下不敢对她放肆,伙伴们又总是各忙各的,她已经很久没有和她练打的对象,手脚有点痒了。
他可以充当她练功的靶子。
既然这样,她似乎应该让他好好养伤,期望他能快点恢复实力。
对于他的真本事,她有点期待想见识一下。
“总有一天……”
痛恨自己无反击之力,龙翼愤恨地咬牙说着。
“你说过N百遍了,总有一天要将我千刀万剐,送去地狱下油锅是吧?”她甩了甩手,摆出一副不耐烦的模样。“我个人是非常期待你的‘总有一天’,不过你可别让我左等右等,等到那个‘总有一天’变成‘传说’啊!”
挨了她一掌,他少说也得再多躺七天才能下床走动。
看在他有用途的份上,她这七天就不来气他吧!
希望这七天过去,他不会让她大失所望才好。
龙翼气得快要吐血,却只能看着她的背影逐渐消失。
等着好了,他不会让他的“总有一天”变成“传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