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
辛伟忠又出现在病房中,他的手里提著杜晓秋最爱吃的皮蛋瘦肉粥;他一早就麻烦母亲起来弄,却不敢说是要给晓秋吃的。他偷偷摸摸的找了个有盖子的小钢杯,装了满满的粥,好像做了什麽亏心事的轻手经脚出了门,深怕被逮到似的。
到了病房,果然看到医院送来的早点,杜晓秋碰都没碰,她半躬在病床上看著报纸,精神不错,一见是他,她把头都埋进报纸里。
「对一个给你送早点来的人这种态度,可见你这个人不知道心存感激。」
「如果我觉得你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我要存什麽感激心?」她放下报纸,既然病房就只有这麽点地方大,除了面对他,就只有跳窗一途,她选择面对他。
「看来我只好杷早点带回去。」他故作遗憾。
「是什麽?」
「皮蛋瘦肉粥。」
「等一下。」本来她的肚子不是很饿的,但现在真的饿了。「我要吃!」
「我以为你很有骨气。」
「我以为你不会记得。」
「你错了!」他一个既怪她也恨自己的表情。「和你有关的事我全都记得,我记得你爱吃什麽,喜欢穿什麽颜色的衣服,讨厌那个电影明星,常出什麽糗事,我全都忘不了。」
她看了他一眼,沈默的吃起粥,他已经表明了恨她的态度,但为什麽又要给她送粥、逗惹她?如果他只是想伤害她、报复她,他根本就不需要对她好、这麽细心,他到底是怎麽想的?还有那个叫葛什麽的女歌星--
「你的女朋友不介意你这麽做吧?一大早给前任的未婚妻送粥。」见他不语,她只好打破沈默。
「她不介意。」他讨厌杜晓秋提到这点。「『前任』的嘛!」
「那她好肚量。」
「她晓得尊重我,凡事替我著想。」
「那你这回可找对人了。」杜晓秋微微的讽刺著。「这种女人不多了,尤其是在演艺圈里!你这回可真是经过精挑细选,不会再出错了?」
「当然!错一次可以被原谅,错第二次就没有任何的藉口可以讲。」
「结婚时别忘了请我。」她乾笑。「金童玉女!」
「别泪洒礼堂。」
她放下汤匙,盖上钢杯的盖子;再吃一口她就会吐出来,是他的话叫她反胃。
「辛伟忠!如果你是有心送粥给我吃,就让我吃得舒服一点,如果你没有这个心,带著你的粥滚!」
「你三年前的脾气没这麽大!」
「你三年前说话也不会这麽恶劣!」
「看来我们都变了。」
「难道--」她话没有说完。
病房门边站了个人,是辛伟忠先注意到的,他皱眉不悦的眼神使得杜晓秋顺著他的视线回头望,只见温德明也提了袋早点站在病房门口,没有走也没有进来的意思,只是听著他们的对话,不动声色。
辛伟忠知道那个人是温德明。
温德明也知道自己面对的是谁。
杜晓秋知道迟早会有这一天,她喃喃的介绍著他们,只见两个男人同时的走向了彼此,带著些许敌意的握了下手,顺便打量对方,掂掂对方的斤两,毕竟知己知彼,才能克敌制胜。
「我必须走了。」辛伟忠说,看著杜晓秋。「祝你早日康复出院。」
「谢谢!」她几乎是尖声的说。
朝温德明点个头,辛伟忠走出病房,他知道自己控制得很好,既保持了良好的风度又没出自己的洋相。下了楼,确定没有人会看见时,他狠狠的用拳头捶了墙壁一下,杜晓秋!你该死!
而病房里的气氛也不是很好。
「看来我的早点是多馀的!」温德明自嘲的说:「你一定吃腻了三明治和牛奶。」
「让我静一静。」
「一早他就让你失去控制?」
「你不懂!」
「我懂。」他背靠在墙壁上,镇定的一笑。「辛秀蕾什麽都跟我说了。」
「你了解就好。」
「我了解,特别是刚刚见了他之後。」温德明脸上没有什麽表情。「但是我不了解的是,当初你怎麽离得开这样的男人?而既然你能离得开,为什么不能对他忘情?」
「因为我要完成理想。」她一叹。「所以我必须走。」
「即使失去他?」
「是的!」杜晓秋并不後悔她三年前的决定。「如果我放弃出国的机会嫁了他,我一辈子都会有个遗憾,怀疑自己的能力,怀疑自己有没有成为一个设计师的本钱!我必须向自己证明我能,他能等我最好,不能等我我也无怨无悔!」
「所以你一直不肯接纳其他男人?」
「没有人比得上他。」
「现在还是这样?」
「温德明!我早说过你是一个朋友,我可以为你两肋插刀!但是我不可能爱上你,我三年前就表示得一清二楚,我没有玩弄你的感情。」
「我以为我有希望。」
「你没有。」
他的背离开墙壁,笔直的走向她。「你前几天不是还绝望的想嫁给我吗?」
「我会及时恢复理智的。」
「如果我到时坚持要娶你呢?」
「我会逃婚。」
「和他?」
「如果他有兴趣的话。」
温德明第一次尝到失败的滋味。从小到大,不管是求学或找工作,他通常是一帆风顺,没有什麽挫折,即使是在女人或是感情方面,但是今天他失败了,他必须面对这个失败,他可以有杜晓秋这个朋友,可以拥有她的友情,但是永远不可能拥有她的心。
「你会回英国吗?」她忧心的问。
「我和外商公司签了约,起码要做完两年。」
「台湾是个好地方,我可以--」她到底想说什么?现在说什麽都嫌残忍。
「你会嫁给他吗?有没有这个信心?」
「你也听到、看到我们刚刚的情形、对话,我欠他!所以我现在处於下风,他好像又有个歌星女朋友,我自己也不知道他存什麽心,我希望自己知道怎么做,可能到时我和他还是没有结果。」
「如果他先娶了别人,我只是假设。」他做出最後的努力。「你会考虑我吗?」
「温德明!不管我和辛伟忠是不是有结果,我都不会嫁你。」她要温德明彻底的死心。
温德明把他带来的早点朝垃圾桶一丢,他脸上有抹惨不忍睹的笑意在,叫人见了鼻酸。「现在是我需要静一静了。」
「如果我伤了你,我也不是有意的。」
「没有伤害,只是我的心突然多了好多缺口。」
「别这样!温德明!」
「我还得去上班。」
「晚上来看我。」她不放心他。「带束鲜花好吗?」
「为什麽不好?」他笑道,好涩的笑容。
「我——」
「别说了!」他摇头制止她。「如果三言两语就能解决感情的问题,那这个世界早就太平了,有些话你不必说我也能懂,有些话你就是说了也没有用,我会调适我自己的,这是我的问题。」
医生正好这时来巡房,温德明挥挥手走了,留下一脸无奈又无能为力的杜晓秋。这一切到底是谁的错?谁该为这些混乱负责?
*
葛琳带了副太阳眼镜,不施脂粉的来到『凯悦』,她和辛伟忠约了喝下午茶,其实她该叫他一声辛大哥的,因为装保全设备而结识,详谈之下才知道辛伟忠是她哥哥高中时的同学,这下不仅收费打了对折,而且还相谈甚欢,所以她才肯帮他那个忙。
「见到他,她劈头就诉苦。「我被我的经纪公司骂的好惨!」
「我忘了你这种玉女型的歌星不能闹花边新闻。」辛伟忠满脸歉意。「当时我太火了,没有考虑那麽多的後果,不如我买个几千卷你的录音带,这样你的经纪公司或唱片公司见销路没有下滑,就不会排斥你交男朋友了!」
她格格地笑。「这样一来,他们会以为我有什麽靠山或是被有钱的大爷包了。」
「你们那个圈子那麽复杂?」
「你无法想像的。」
「那我岂不是害你 」
「也没有这麽严重!」她朝他眨眨眼。「幸好你年轻、英俊又有自己的事业,反应不会那麽差,只要我不承认,早晚就会不了了之。」
「必要时我会出面替你澄清。」
「结果只会愈描愈黑!」
「反正你需要我做什麽时!别客气!尽管开口。」
「那你要的效果呢?」
「她气疯了。」他一笑。
葛琳之所以答应帮这个忙的另一个原因是她知道对方是杜晓秋。只要辛伟忠娶了杜晓秋,以後她的衣服就不用愁,绝对是来自名设计师的手笔,但真正重要的原因则是有情人终成眷属总是美的。
「现在我们还要继续吗?」葛琳问。
「不必再有相片上报,但是在晓秋的面前我会继续装下去。」他不得已的说:
「甚至可能得麻烦你出面一次,这样效果才会逼真。」
「你确定不会弄巧成拙?」
「我不会让事情失控到那个地步。」
「好!那就祝你成功!」
「我不会忘记我的承诺。」
「我会帮你记住的。」
*
黑暗的夜空下著丝丝的小雨。温德明答应带花到医院去看杜晓秋,但是今晚他实在做不到;他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著、晃著,对每一个和他擦肩而过的人视而不见,此刻他的心中已经容不下任何人、任何事。
难怪有人会因为绝望而死,只要有希望就有生机,如果无望的话,那真是比死还难受!
他不在乎下著的小雨,听不到周遭的人声和车声,他唯一感觉得到的是,痛楚正一点一滴的渗透到他的心里!他只感到一阵一阵的抽痛。
不知道有人替他撑伞,不知道有人陪他走了一段路,直到因为红灯而停在一个十字路口前。
他懒懒的侧过头一看,居然看到了辛秀蕾。
辛秀蕾也回以一笑,她十分钟前就看到他了,见他没打伞,她叫他,但是没有回应,她撑著伞来到他身边,他还是没有感觉,於是她看到了他脸上那股绝望、什麽都不在乎的神情,她默默的陪著他走。
她很高兴他总算看到她了。
「是你。」
「你淋湿了。」
「小雨而已。」
「还是会感冒。」
「你以为我还在乎一个小感冒吗?」他看看自己已经全湿的衣服。「这种感觉比不上我心里的凉,辛秀蕾!你体会不出这种滋味。」
她体会不出,但是她知道为什麽!
「我想你最好回家去把湿衣服换掉。」她温柔又娴静的建议。「心里难过已经很惨,不必再加上身澧的。」
「我不想回家。」他望著她。
「那去喝杯热咖啡如何?」
「勉强可以接受。」
她松了口气,他还是有点理智!她以为她得跟著他走一个晚上的路;她可以拦车回去的,但是不知道为什麽,她想留在他的身边,陪著他、守著他,虽然明知他心里想的是杜晓秋。
到了咖啡屋,她向侍者要了条乾的毛巾,默默的递给了他,他看了她一眼,接过毛巾,胡乱的把头发擦了下,然後不情愿的又把毛巾还给她,她将毛巾搁在桌上,男人有时就像个小孩般,固执、不讲理、野蛮,非得耐心的哄著、劝著。
「咖啡?」她问他。
「给我白兰地。」他对侍者说。
「如果你醉了,我可没有办法送你回去。」
「我不需要你送。」他冷冷的说:「我也不会醉到那个程度。」
她只好对侍者点点头,自己叫了杯咖啡。
「很巧是不是?」他从口袋里拿出菸。
「我刚到医院看过晓秋,想到这附近买点东西,忽然觉得这个人背影好熟,我曾试著叫你,不过你好像没听到,所以我就走到你的身边。」
「然後替我撑伞、陪著我走?」他点菸。
「反正我没事。」
「你很锲而不舍,或者说你很同情一个失败者。」他在她的面前吞云吐雾,不在乎她是不是拒抽二手菸,不在乎她是不是讨厌人家抽菸。「晓秋跟你说了些什麽?她要你来安慰我吗?」
「她什么都没说。」
「你别说谎不打草稿,两个知心的死党在一块会不讨论这些?尤其是女人!」
换做从前,换做她对这个男人没有一点好感,她连半秒钟都不会再待下来,但是温德明不同,她对他做不出掉头而去的率性举动。
「我们真的没有谈你。」
「原来我不值得谈。」他狂笑。
「请你不要这样好吗?」她轻轻的说。
「如果你受不了,你可以走啊!」他潇洒的指著门。「没有人会因为你的走而活不下去。」
「你不是那种蛮横又不顾别人感觉的人。」她依旧和颜悦色。「我知道你不是有意如此,我不会和你计较。」
他拍了下桌子,使得桌上的瓶瓶罐罐都跳了起来,也惹来不少人的注视和窃窃私语。「你以为你是谁?天上派下来要解救我的天使吗?很抱歉!我不需要你的拯救,你最好离开我,你不知道我可以蛮横到什麽程度!」
她不动也不语。
侍者送上酒和咖啡,温德明将菸一熄,连将酒倒到杯子里的手续都省掉,直接对著嘴灌,似乎想用恶形恶状的举止吓走辛秀蕾似的。
但是她非但没被吓到,心中对他的那股柔情和不忍反而更加的扩大,他定是爱得很深,如果他爱得不深,他又何来这些反应?不是只有女人才会痴心,男人也会。
「你不走?」
「看到我会让你更加不痛快吗?」
「对!」他答得乾脆。
「为什麽?」
「因为你会让我想起你哥哥。」
「那麽你恨我哥哥?」
先是一片死寂,接著他摇头。「我怎麽恨他?他和晓秋相爱在先,并且已经论及了婚嫁,他们都没有变心,虽然现在他们一碰面就想咬掉对方的头,但我知道他们是一对。」
「那你还痛苦什麽?」
「我对晓秋投入了太多的感情。」
「感情可以升华。」
「对!有可能会升华,在未来的某一天。」他痛苦的嘶喊。「所以我要做的只是熬过这一段时间,然後痛苦就会慢慢的减轻!」他冷冷的看著她。「用说的都比较快对不对!」
「日子总要过下去的。」
「对!」他忽然邪恶的一笑。「既然我娶不到杜晓秋,那麽娶谁又有什麽差别?阿珠、阿花都是女人,只要对方肯嫁我。」他瞥了她一下。「辛秀蕾!辛小姐!你愿意嫁给我吗?」
「什麽?」她目瞪口呆,双手一软。
「我在向你求婚。」
「你醉了。」她本能的说。
「我有三瓶白兰地的酒量,这半瓶还难不倒我!」他自负的一笑。
「那么你一定是疯了。」
「你看看我的眼睛、眼神,就知道我是不是疯了!」
她有些惊喘,她从来没有想过他会对她提出这种建议,就算他的心死了,他的人生已经绝望,他也不该拖她一块下水。
但是……
但是她为什麽认真的考虑起他的求婚呢?
「你有没有这个胆子呢?」他激她。
「好。」不知道那里来的勇气,她大声的说,而且说了之後居然没有一丝犹豫和後悔的感觉。「我答应嫁给你,婚礼要订在什麽时候?」
这下大吃一惊的是温德明了,他抓著白兰地的酒瓶,却不知道该说什麽!辛秀蕾说要嫁他,他们根本不爱彼此,至少他知道他不爱她,但是她居然说肯嫁他,她是神经错乱了还是昏了头?
「怎麽?」轮到她过来嘲笑他。「以为我疯了还是醉了?看著我的眼睛、眼神,而且我滴酒末沾。」看到他的反应,她有股快感。
「你要嫁我?」
「你刚才自己求的婚。」
「我--」
「说说而已吗?」她乘胜追击。「你并没有失去理智,只要是活的女人你都可以,你刚才是不是这麽说的?娶谁对你来说都一样的嘛!你很清醒!」
「很好。」他咬牙切齿。「这是你自己找的,我们就结婚,结给大家看。」
真的? 她开始冒冷汗,双膝打颤!她真的要嫁给温德明?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她只是很单纯的要安慰他、开导他,结果却演变到这个地步。 结婚?
*
杜晓秋正收拾东西准备出院、给辛秀蕾一说,她的手指头一僵,整个人呆了足足有五分钟之久,她回过身,不可思议的看著辛秀蕾。
「我想还是有後遗症。」她是指她的後脑被袭击的事。「你刚刚说你要嫁给温德明?」
辛秀蕾点了下头。
「跟我从英国回来的那个温德明?」
「不会有第二个。」 她往病床上一瘫,她原本也是希望这种结果,撮合温德明和秀蕾,但是这一切太快了,快得令人措手不及,不知道该如何去接受!尤其昨天早上温德明走时还一副他一辈子都会爱她的样子,但是他和秀蕾却要结婚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很吃惊吧?」
「秀蕾!你和温德明在玩什麽把戏?」
「这不是把戏,我们要结婚。」
「你爱他?」杜晓秋单刀直入的问。「他爱你?你们是基於何种理由和基础想结婚?别告诉我你已经有他的小孩!」
「拜托!晓秋!」
「拜托!秀蕾!」她模仿辛秀蕾的口吻。「这到底是什麽不入流的玩笑?你哥会杀了你。」
「我们真的要结婚。」
「我去把温德明那家伙找来。」杜晓秋气愤的说:「问你既然行不通,就只有问他,我不知道那家伙有神经病,如果我知道,找就不会介绍你们认识!」
辛秀蕾坐下,沈默不语。
「秀蕾!你不是不知道他对我的感情,他跟著我由英国到台湾,感情不会在几天之内就变质、就消失,你要嫁一个这样的男人?」
「我愿意赌赌看。」
「拿你自己去赌?」
「晓秋!你和温德明一点可能都没有,你自己说过,我也看得出你和我哥之间那份还在继续燃烧的感情。」辛秀蕾停了下。「我并不讨厌温德明,甚至很喜欢他,能嫁给他这种男人没什麽不好,至於爱和感情,我相信我和他可以慢慢的找到。」
「天啊!」
「除非温德明是个烂家伙!」辛秀蕾求证道。
「他不烂!他很好。」
「那你还替我担心什么?」
「秀蕾!他是个很好的人,但他不一定是个好丈夫,你要嫁他,你必须和他生活在一起,睡在同一张床上,如果你们之间没有爱,你想你们的婚姻可以维持多久?」
她简短但情绪激昂的说。
「试试无妨。」
「你居然说『试试』?」
「不一定会如你所料的!」
「你哥不会杀你。」杜晓秋喃喃自语著。「他会先来杀我。」
「晓秋!」
「先让我和温德明谈谈好吗?」
「随你。」辛秀蕾似乎胸有成竹,确定温德明不会临阵倒戈。「我想你在克服了温德明的问题之後,还有我哥那一关,他才是真正麻烦的人,只要温德明的心意没变,我们这个婚是结定了。」
「温德明是在和自己赌气。」
「你叫他娶你时,他不是理智的拒绝了你吗?即使他是爱著你。」
这下杜晓秋是无言可对,难道温德明是真心的要娶秀蕾?为什么?昨天之前她甚至不曾听过他提秀蕾,但是这种戏剧性的结果又似乎不只是闹著玩的。
「晓秋!祝福我吧!」
「秀蕾!我从不知道你喜欢冒险。」
「任何一椿婚姻都是冒险!」
「那你为什麽不嫁一个爱你的男人?」
「你怎麽知道温德明以後不会?」
杜晓秋疲倦的一笑。「好吧!你不是小孩子,等我去和温德明谈过,我再决定要不要祝福你,至於你哥那,你最好自己去说。」
「我知道,这一关是逃不过的。」
「秀蕾!再考虑下吧!」杜晓秋最後一次劝道「只是口头约定,没有法律效力,即使你现在说不嫁,温德明也不能拿你怎么样!」
「我要嫁他!」她异常坚决的说。
杜晓秋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她现在只有把希望寄托在温德明的身上,这世界上总有几个清醒的人吧?
*
温德明看杜晓秋的神情很平静、很普通、很超然,他请她进到屋里,倒了杯茶给她,客套但拘谨,似乎变了个人似的。
杜晓秋注意到她的一些相片不见了!还有她和他的合照,甚至三年来她送给他的一些小东西也全部都不知道被他收到那里去;她凝重的看著他,希望他能先给她一个解释似的。
「我知道你是有备而来。」他先开口。「问吧!」
「你真的要娶秀蕾?」
「除非她反悔。」
「怪了!她跟你说一样的话。」杜晓秋轻轻的一笑。「你们似乎在短时间内就建立了默契,我很高兴看到你们这样,事实上这种结果是我所期盼的,但是太快了。」
「早和晚还不是一样的结果!」
「秀蕾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想真的姊妹也不过如此!我不会坐视你伤害她。」
「不一定是伤害!」
「你根本不爱她。」杜晓秋断然的说:「如果你只是想报复我和她哥哥,那请你放过她。」
「晓秋!你认为我是那种人?」
「那你为什麽要娶秀蕾?」
温德明站起身,将手插在西装裤的口袋里,他沈思的来回的走著。片刻,「我本来也没打算结婚,但是结婚的念头突然闪过我的脑际!我到了适婚年龄,而辛秀蕾似乎也是个好女孩,所以我就向她求婚了。」
「她答应了?」
「她答应了!」
「可是她也并不爱你。」
「那正好。」他没有心理负担的一笑。「这样我和她都不欠对方,起码我和她的婚姻会建立在诚实上,我对她说过,娶不到你,娶任河女人对我来说都一样,而她不在乎我是这种心态。」
杜晓秋要发狂了!
「晓秋!我不是虐待狂,也不是变态狂,嫁给我没有你想的那麽糟!」
「不!是你和秀蕾的心态。」
「我们的心态并不反常。」
「你想辛伟忠会同意吗?」
「那是秀蕾必须去克服的问题。」
她也起身,郑重的在他的面前站定。「我可以求你收回你的求婚吗?」
他眼中带著创痛的看著她。「如果你不能给我你的爱,为什麽不让其他的女人试试看?」
「你会真心的待秀蕾?」
「尽我的努力。」
「那你不回英国了?」
「如果她愿意,我会带她一起回去,在我离开台湾时。」他见招拆招的说:「我不会勉强她去做她不想做的事,这点你可以相信,也可以替我保证。」
「你也会把对我的爱给她?」
对这个问题他想了一下。「如果我还有多馀的爱给她,我会的,但是对你的这份爱,我会永远的搁在我心里深处的一隅。晓秋!不要先判我或辛秀蕾的死刑,我们说不定能拥有快乐。」
「那么我再说什麽也没有用了?」
「相信我!我不会以伤人为荣。」
「婚礼订在什么时候?」她走回她刚刚坐的地方,缓缓的坐下。「你英国的家人和亲戚怎么办?他们连媳妇的面都没见过。」
「有缘的话总会见到。」
「这是什么话?」杜晓秋开始希望她三年前没有到英国,而三年後温德明也没有跟著她回台湾;她不知道该怎麽面对辛伟忠,他绝不会原谅她,他会把这些事全都记到她的头上。
「我们决定公证结婚,住在这里,她照常上班,我也在同一家外商公司做事,日子就会这麽下去。」
「听起来好绝望。」她打了个冷颤。
「婚姻本来就不是多采多姿的事。」
杜晓秋到此应该知道她再说什麽都是徒劳无功。温德明和辛秀蕾居然一样的口气,一样的坚决,那麽说不定不是死路一条,多的是绝处逢生的例子,也许他们真的会在彼此的身上找到爱。
「好吧!」她站起来。「看来我只有祝福你们了。」
「晓秋!我们还是朋友?」他问道。
「当然。」她真诚的一笑。「你快要是我最好朋友的老公,而且就我三年对你的了解,我相信你不会令我失望的,你说是吗?」
他的眼神一黯。「当然!下辈子--」
她抢白。「下辈子我们还要做好朋友。」
温德明忽然一笑。「好吧!如果我们只有做朋友的命,那么就让我们做朋友好了。」
「辛伟忠那边我会替你和秀蕾扛著。」
「我会善待她的。」
「我相信你。」
杜晓秋走後,温德明一个人坐在黑暗中冥想,以後这里就不再是他一个人的家,他也不能再怀著对杜晓秋的爱和辛秀蕾相处,他要试著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