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氏动作真的是很快,不过才两三天,就把日子定下来了,中秋过门。
乔翠喜也没什么意见,反正现在陆蔚英每天晚上摸她肚子已经摸得走火入魔,有时候一摸就半个时辰,黄垆跟碧儿那么美他都没叫上,花签那么香,他也没回,所以她倒是有一点把握,就算许诗秋进来,状况也不会有太大改变。
至于他听到自己要纳许诗秋当姨娘,就跟她想的一样,没太大感想——大黎朝就跟所有的古时朝代相同,重男轻女,名节至上,没哪个男人会喜欢和离妇过门,即使身分是公主也一样,他的没感想已经是看在亲娘在最后能入祠堂的分上,如果许氏是把许诗秋说给陆蔚骥,姚氏只怕当天就要冲进陆老夫人院子表演捶胸顿足外加撞墙。
她孕事说开后,陆蔚英的表现让她很欣慰,这男人充分表现出对孩子的期待,而且第一次摸到胎动,他整个人好像被点穴一样,僵了很久,她都要觉得不对劲了,他才问:“这是什么?”
女人超想笑,又想,侯府世子怎么会上过健康教育,上次梅姨娘才几个月就乱搞一通流产了,他不知道也是正常的,于是笑说:“是娃儿在踢。”
“才几个月就踢了?”
“知道爹娘在讲话,开心嘛。”
“胡说八道。”
后来两人说话时,他就明显分心,有一半时间在看肚子,似乎觉得肚子会动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
乔翠喜觉得很好笑,但也有点窝心,肚子越大,胎动越明显,等到八九个月肉眼清楚可见,会吓死他,哈哈——
至于许诗秋的住处,自然是要准备的。
她肚子渐大,已经不方便,于是布置之事都交给伍娘子,只交代要选在三进,跟梅姨娘对门,两间房间的布置要一模一样,所有用物也都一模一样,不是“同等”,是要“一样”。
伍娘子是女人,一听就知道这少夫人打的什么主意,她对于夫人把娘家的和离侄女塞进暄和院也略有不满,听到这“对门且都相同”的主意,忍不住一笑,“奴婢一定办得稳妥,少夫人放心。”
当然,随着天气越来越热,陆蔚英的腿慢慢“好”了,但由于尚未痊愈,故无法上朝,陆一鼎算算时间差不多了,上了书,辞官。
原因很简单,母亲老了,独子又差点挂了,搞得他心力交瘁,再者独子坠崖,躺床三个多月才能走,以后只怕也只能当个富贵闲人,若袭了爵位却又无法征战,有愧朝廷,故辞官,请皇上另择贤能担任海将之职。
皇帝没有马上准,隔日把陆一鼎叫到御书房,安慰了几句,又赐下一些进贡的补药——这般作态当然也在陆家意料之中。
几个已经被陆家招呼过的老臣在皇帝问起时,都纷纷说“陆侯爷真是可怜,家里就一个独子,这几个月都瘦了一大圈了”云云。
半个月后的黄道吉日,圣旨到了平海侯府,准平海侯爷休假一年,虎符缴回,朝服暂留,俸禄等同过往。
二房一直搞不清楚发生什么事情,见圣旨让大房如此,以为大房得罪皇家,接完圣旨后便各种装不舒服的回自己院落,倒是大房都松了一口气。
陆老夫人当天就开祠堂,跟祖宗报告这事,陆一鼎、陆蔚英、乔翠喜自然是一起,上完香,几人相视而笑。
而陆一鼎直到此时才知道儿子腿根本没断,都是装的。
“是我的主意。”陆老夫人看儿子一脸等着教训孙子的样子,道:“你生性耿直,若知道蔚英无恙,肯定照样吃睡,绝对不像独子受伤的样子,为了取信皇上,只能连你一起骗了,这不,要不是你这几个月瘦了这么多,皇帝只怕不会信你。”
陆一鼎虽知有理,还是觉得颇生气,“连媳妇都知道,我这当爹的却不知道。”
他这几个月没睡过一天好觉,有时候还会自己来祠堂跟祖先反省,是不是自己战场上杀戮过盛,所以害了孩子。
“这翠喜跟蔚英一起坠崖的,能不知道吗,成亲前昭然寺的主持就说她八字好,我瞧着也真的挺好,连媳妇要把娘家侄女给蔚英做妾,她也二话不说就开始操办,总之,她现在大着肚子,不准你找她麻烦。”
圣心难测,一道圣旨让平海侯缴回兵符,休息一年,除了几位心腹重臣,没人猜得到皇上是什么意思。
据报沿海有海匪出没,皇上拗不过太后跟长公主,命苍间郡王领兵五万出征。
坊间都在说,长公主这是要上天了,朝事一把抓,现在连水军都拿下五万,不过几千人的海匪哪用得着五万兵马,只怕苍间郡王届时直接把兵马驻扎当地,跟朝廷要粮要钱,据地为王了。
这种话说着说着,当然就会扯到陆家。
四代的平海侯多英明神武,若是侯爷领兵,一万兵马足以,苍间郡王一要就是五万,简直是坑朝廷。
陆老夫人知道流言要紧,于是下令这一年不赴宴,家中也不开席——除了许诗秋进门这事。
既然是早先说好,陆家自然还是操办着,反正本来就是姨娘,府里摆桌认认就好,也不用多铺张。
很快的,中秋之日到来。
乔翠喜在周嬷嬷搀扶下进入满福院时,不得不感叹一声,这赤/裸/裸的阶级划分啊……
当初她是新嫁娘,大房二房都坐得好好的,等她敬茶。
许诗秋是姨娘,必须早早在垂花门边站好,等着大房二房的人到齐,这才能走进大厅。
陆一鼎、许氏、陆乐暖早就在厅里左侧等待。
对边坐着陆二荣、姚氏、陆蔚骥跟宋氏,三个孩子由奶娘们抱着,全姨娘、贺姨娘、雪姨娘站在后头伺候。
陆蔚英看着大腹便便的妻子入了座,这才在许氏下首落坐。
田嬷嬷见众人到齐,去里头请了陆老夫人。
等陆老夫人在上首坐下,祝嬷嬷去外头传话,“许姨娘进来敬茶。”
姨娘就是一席粉色衣衫,没有盖头,一个丫头跟着进来,一个一个跪下,一个一个喊人,老夫人、侯爷、夫人、世子、少夫人,这边都还算好,对陆乐暖这个表妹,得喊“三小姐”。
到了二房,先喊——二老爷、二太太、大爷、大奶奶。
对陆燕、陆凤、陆盛林这三个孩子,是“大孙小姐、二孙小姐、孙少爷”,最尴尬的是,这几个小孩子也会赏她。
陆燕五岁,已经会记事,但又不是很懂事,看到许诗秋便喊了起来,“许家姊姊怎么跟我下跪呢?”
厅上一片静默。
乔翠喜也不同情她,丈夫的姨娘,还是强迫中奖,脑子进水了才同情她,想想,自己把梅姨娘带来真是太睿智了,就让许诗秋看看,这暄和院可不只你一个姨娘,梅姨娘也是沉鱼落雁呢,现在还不是站在后头伺候。
娶新妇,这才全家一起吃饭,姨娘就只喝喝茶,大家认认就行。
“好了,都已经认得许姨娘了,都散了吧。”陆老夫人挥挥手,“今日中秋,晚上要吃饭,到时候再热闹热闹。”
陆蔚英牵着乔翠喜的手,先出了大厅。
入秋后天气变得爽朗,她便不怎么搭乘院内马车了,不用大夫交代她也知道,多散散步,到时候比较好生。
秋花开得漂亮,陆蔚英又牵着她的手,当然是慢慢走回去。
周嬷嬷跟房嬷嬷都已经知道他们习惯,刻意落后了十步左右的距离,梅姨娘跟许诗秋则是跟在两嬷嬷后面,最后才是苏木、柳绿等几个大丫头。
“你一向早睡,秋宴就不用去了,祖母会明白的。”
“也好。”
想到他今天晚上肯定要去许诗秋那边,她就觉得变闷,她才不想听到那种“让许姨娘准备一下”这种暗示性十足的话,早点睡就可以避掉了。
摸摸肚子又想,理性的知道跟感情的知道真是两回事,她做了几个月心理建设,到昨天为止,她都觉得行,可刚刚看到许诗秋一身粉色衣裳进来敬茶,真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难怪古代很多女人生了儿子就不管丈夫,她现在有一点懂那种感觉……
感觉男人捏了捏她的掌心,又回过神。
“学士阁有个理书司,顾名思义,就是整理学士阁数十万本书,负责检查、纪录、抄腾、收书等等,分成十部,各设正书司一人,随书司十人,另有写生若干,是个没什么实权的官院,胜在安稳清静,不会有人想去那边结党营私。”
乔翠喜虽然点头,却是不太懂,跟她说这做啥呢?她肚子才几个月大,难不成他想现在就帮孩子铺路?
男人继续说道:“随书司若是解职,为了方便上手,一律由写生递补。”
这倒是可以理解,跟老师有了缺额,由代课老师补上的意思一样,业务无缝接轨,对上司来说最方便。
“我已经打点好,立冬后宗孝便过去天象部担任写生,里面有两位随书司都已经超过四十岁,不用十年就会解职,到时他年纪也差不多,便能补上随书司的职位,虽然职称不大,但也是官职。”
乔翠喜张大嘴巴,半晌都阖不上——陆蔚英简直太满意了,他就是想看她这种惊讶的样子。
新婚之时,他觉得她高攀,但喜欢上后,终于知道她委屈。
原本想招赘过好日子,却因为陆家想避难,硬娶她过门,打的主意也是过几年就休掉,而且还让她知道了。
好不容易确认心意,嫡母又想让诗秋过门,他不关心院子里有几个姨娘,要不是那日听她自言自语,他还真不知道她气成这样。
她怀孕他当然高兴,但冷静下来想想,她早就知道了,却不肯说,想必是有多番顾虑——她是没说过委屈,但一个女人怀了身孕却不说,肯定是夫家的环境让她觉得委屈了,当时他就想,不能只叫王老板抬箱,要给她好一些的东西。
宗孝才十五,但写生一般来说也都是十几二十岁,并不会太突兀,过个十年左右转上随书司,年纪就差不多了。
乔翠喜回过神,终于阖上嘴巴,喜上眉梢,“你怎知宗孝一定能补上?天象部正书司是你什么人?”
所以他才喜欢她,聪明,“正书司是平夫人的亲戚。”
原来是母亲那边的亲戚。
古人也真是,明明是亲生母亲,却得喊上颜姨娘为平夫人,且律法上,平夫人的亲戚只是她自己的亲戚,跟他无关,他是许氏的儿子。
“当时他闭门苦读,平夫人接济了他们夫妻好多年,后来终于考上拔萃科,又过了书俊科,以科士身分担任了天象正书司,他今年还不到三十岁,宗孝的前程不用担忧。”
乔翠喜开心道:“谢谢你啦。”
其实她跟宗孝不过两年姊弟缘分,但她既然承接了原主记忆,似乎也就承接了原主感情,她刚刚是真心为了这个弟弟的前程高兴得快要跳起来。
陆蔚英莞尔,“高兴了?”
“当然高兴。”
饶是她这样高兴,当天晚上也还是睡不着,但为了孩子,她也不想喝药,只是闭着眼睛休息。
房嬷嬷当然是不会去睡,而是像以前一样给她揉揉手,揉揉头。
人的生理还是有极限的,到很晚很晚很晚的时候,她终于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