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之间,他手中的长剑变幻出雷霆闪电,狂风暴雨的招式,她眼前一花,围着他们的人竟然同时倒地。
他是如何同时击倒他们的,她没看清楚,正想喝采,并央求他跟她去前殿救人,不想那倒下的山贼里,有一个肥头大耳的竟悄悄从手中射出暗器……
姚采临看到了,但她没有闪避的空间,她以为自己要被暗器打到了,没想到那男子身形一晃,已移位到她身边,自己竟然腾空而起,被那男子稳稳的揽在怀中凌空而飞。
一股奇特的檀香飘进姚采临鼻息,是那男子身上的味道,像是她前生爱用的某品牌香水,时间霎时穿越了千百年,勾起了她前生生活的片刻回忆,她不由自主的抬眸看着他,发现他的下巴线条极是刚毅,润唇极有男子气概……
她眯了眼,还没分辨出那檀香是融合了什么香气那么独特,那男子已稳健地抱着她,换了个地方落地,同时间他手中长剑飞去,直取那肥头大耳的小腿肚。
那肥头大耳的小腿肚瞬间黑血直流,显然那剑是抹了毒药的,他发出撕心裂肺的一声嚎叫,瞬间缩成一团,嘴里不住哼哼呻吟,没一会儿便痛昏了过去。
就在两人还未分开时,外头喧哗声四起,顷刻间又有一群人从拱门闯了进来……不,是两群人……
“啊!”有好几个女子一踏进院落便同时大叫一声,也不知道是因看到横七竖八、躺满一地的人叫的,还是因看到姚采临和男人抱在一起叫的。
为首的是姚起轩和姚府一些姑娘、丫鬟、婆子、小厮、护卫,另一群人姚采临则不认识,但他们显然是认识救她的那男子,因为他们很自动的往那男子身后聚拢。
“二姊姊……”姚采莲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画面,整个人像被施了定身术似的呆住了。
姚采临这才意识到自己在一个大男人的怀里,她忙推开搂着她的救命恩人。
姚采谨脸上露出紧张的神色来。“二姊姊,这人……这人是谁?你为何和他搂……搂抱在一块儿……他可是要……要非礼你?”
姚采临深知姚采谨那份一心想要算计她的城府,又岂会放过如此大好机会,如此有辱她清白之事,若不在此消停,怕是后患无穷。
她扫了姚采谨一眼,神色一沉。“不要胡说。”
姚采临总是笑脸迎人,少有如此严厉的时候,所以姚采谨被她这么不快地喝斥,也是一愣,面色一僵。
她知道姚采临不高兴了,但是她好不容易逮到这往姚采临身上泼脏水的机会,傻子才会放过。
于是她继续大着胆子,刻意神色哀婉又颤着声音但句句清晰的大声说:“二姊姊可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不清不白地……受了委屈便要说出来才是,大哥哥也在这儿,大哥哥会为你讨个公道……”
姚采临勃然大怒,她定定的看着唱作俱佳的姚采谨,眼中的锐利一闪而过。
姚采谨蓦然觉得自己的心机都被她看穿了,心虚的低下头去,也不敢再开口了。
但是姚采谨的话令姚起轩炸锅了,他脸色惊疑不定,关切的往前一步,惊慌的看着姚采临。“二妹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快说!”
他很明白,若是此行姚采临伤了一根寒毛,他的世子之位就甭坐了,不但当不成世子,在府里的地位也会直直落。
姚采临清眸直视着姚起轩。“大哥哥先告诉我,前殿的情况怎么样了?其余人呢?有没有人受伤?”
她没看到落枫、瑶想她们,很怕她们遭遇不测。
姚起轩有些烦躁地道:“死了四名护卫,有些丫鬟婆子受伤了,正在包扎,姊妹们有些受了惊吓,我让她们在厢房休息了。”
姚采临知道他烦恼是因为怕她爹责怪他护卫不力,便安慰道:“大哥哥放宽心,爹那里,我来跟他说。”
姚起轩转忧为喜。“真的吗?二妹妹?谢谢你!谢谢你!你也别担心了,你的丫鬟们都没事。”
姚采临这才放下心来,转而问道,“你们怎么会到南院来?”
姚采莲已经回过神来,抢着说道:“有个护卫看到二姊姊往南院逃,他放了风尘炮之后,便叫我们也往南院逃,那时前殿的坏人已经不多了,貌似都追着二姊姊过来,那护卫善后,将咱们的人安顿好之后也跟过来向大哥哥回禀前殿的情况。”
见姚采莲都没提起寺里僧人,姚采临急急问道:“悟觉大师他们人呢?没瞧见他们吗?”
姚起轩等面面相觑,说实在的,他们根本没想到悟觉他们。
姚采临心里一沉,深怕如她开头所想,他们全遇害了……
那救了姚采临的男子听到这里,沉声吩咐道:“常原!带几个人去找找那些和尚在哪里!”
姚采临就见一个佩长剑、身穿黑袄、有着一张长面孔的男子带着几个人领命而去。
姚采临感激的看了救她的那人一眼,捕捉到这一幕,姚采谨胆子又大了起来。
机不可失啊!这是让侯府的天之骄女姚采临身败名裂的大好机会,即便是此番回去要被嫡母重罚责打,她也要一试。
于是,她黛眉轻蹙,一脸担忧地道:“咱们都没事,可二姊姊你和这山贼抱在一块儿,清白都毁了,这可怎么办才好?咱们这么多人,这么多双眼睛都看到了,这要是传了出去,二姊姊还怎么做人?”
姚采临不怒反笑,看样子,姚采谨今天是打定主意要抹黑她了。
那“山贼”已经披上了手下呈上的黑色大氅,听见姚采谨的话,他表情倨傲的睨视过去。
姚采莲被他锐利的眼角余光扫到,不由得胆怯了。“好可怕……”
他闲庭信步般的走到姚采临面前,围在姚采临身边的姊姊妹妹顷刻间全部呈抛物状散去,跟他们保持很大一段距离,甚至有几个还抱在了一起,好像那男子不是人,而是索命阎王似的。
姚采临觉得好笑,她是完全不怕,她穿来已经十年了,好不容易才遇到顺眼的男人,且又救了她性命,她想认识他。
首先,要知道他的身分才能认识,这里是礼教森严的古代,一个女子不能随便去结识男子,尤其是像她这样的贵女,见到陌生男子要退避三舍,若不是今夜情况特殊,她也不可能与他这样面对面的说话。
此时,被侯府姑娘们避如蛇蝎的那名男子,一双墨黑的眸子轻蔑地瞟着姚采临,撇了撇嘴。“你倒是说说,我是你的救命恩人,还是山贼?”
姚采临不疾不徐的盈盈一福,庄重地回答道:“壮士自然是小女子的救命恩人,岂会是山贼?家中妹妹不懂事,胡乱说话,壮士莫要放在心上,小女子代妹妹向壮士赔罪。”
他嘴角一翘。“那就好。”
稀奇,自他有记忆以来,第一回遇到见了他还不怕的姑娘家,就是府里的丫鬟见了他都闪得远远的,这平阳侯府的姑娘竟然敢看着他回话,看来明天太阳要打西边出来了。
那边,姚采莲小声地对姚起轩道:“大哥哥,你快去把二姊姊救过来,那贼子好可怕,不知道会对二姊姊做什么……”
闻言,姚起轩脸色一片煞白。
那人不像好相与的,那龙蟠虎踞的气势,他只是个读书人,哪里敢过去?
没想到护送姊妹们来进香会遇到这种事,明年开始,他绝对不要再担这事儿了,他一定要对他爹娘说,将这件事交给其它人,他可以不做世子,但不想丢了性命哪……
此时廊庑上,悟觉大师和数十名僧人匆匆而来。
悟觉紧皱着眉头,双手合十,口里念着佛号,“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幸好危机解除了……”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他看到院落里倒卧的十来个人和大片血迹,顿时脸色惨白,惶恐的看着救了姚采临的那男子。“是……是施主的人吗?”
“当然不是。”那男子半挑眉,嘴角带了一丝讥诮。“大师觉得我的人会这么不中用吗?”
“不是您的人?太好了,太好了……”悟觉当下松了口气,又虔诚地双手合十,向天作揖。“阿弥陀佛……”
那男子不耐烦地道:“不要再弥了。”
悟觉一脸尴尬,姚采临噗哧一声就笑出来,惹来姚采君的皱眉。
听到忍俊不住的笑声,那男子偏过头看着姚采临,心中倒是颇为意外。
她在笑?她竟然在他面前笑?除了玥儿之外,从来没有哪个女子敢在他面前笑。
见到悟觉那尴尬的表情,姚采临连忙打住笑意,诚心对悟觉歉然地施礼道:“对不住了大师,是小女子失仪了,万请大师原谅。”
悟觉并不是因为她的笑声才尴尬的,都是“那位”太不给他留颜面了,仗着比他早入师门,是他师兄就老是欺负他,自己说什么也年长他三十来岁啊,偏偏那位五岁就入了师门,自己还是得恭敬地称他一声师兄……
“大师?”姚采临以为他没听到自己在向他致歉。
悟觉回过神来,忙道:“二姑娘没事真是太好了,贫僧等被那帮山贼绑了起来,让姑娘们受此劫难,真是罪过罪过。”
“大师肯定也是饱受惊吓。”
“幸而只是虚惊一场。”悟觉眉宇间一片凝重,声音带着叹息。“听闻侯府折损了四名护卫,佛祖慈悲为怀,贫僧想为他们诵一部地藏菩萨本愿经,做场法事超渡。”
姚采临双手合十答礼。“有劳大师了。”
那男子见他们一问一答,有来有往,不知要聊到何时,他有些不耐烦了,觑了个空档对悟觉说道:“这些人我就不移动了,你不要想着教化这帮贼子,天一亮就让人去报官。”
悟觉听完连连点头。“是是,定当如此,他们竟敢夜闯佛祖圣地,还伤了这许多人,定当要付出代价。”
姚采临目光流转,她觉得事有蹊跷,悟觉大师对那人神态十分恭敬,分明是认识的,也知道对方身分,肯定不是遇到暴雨,突然上门来求宿那么单纯。
既然他们认识,悟觉大师大可告知寺院住了侯府姑娘,不方便让他们留宿,他为什么不拒绝那帮人,反而央她同意让那帮人留宿?
悟觉又看着那男子道:“施主现在要走了吗?”
姚采谨闻言蹙眉。
人走了,不就表示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没戏唱了吗?她不着痕迹地走到姚起轩身边,轻不可闻的提醒道:“大哥哥,人要走了呢?要是我爹和母亲追究起来……”
姚起轩顿时一个激灵。
二妹妹说的没错,他若是这样把人放走,大伯父追究起来,他要如何交代?
大伯父还是其次,大伯母向来将二妹妹视若眼珠般的宠爱,要是知道二妹妹被人轻薄了,他却连对方在哪里都不知道,那他……那他……
“多谢二妹妹提点。”姚起轩心中一定,做了个深呼吸,这才硬着头皮走到那男子和悟觉的面前,还算镇定的对那男子抱拳道——
“在下平阳侯世子姚起轩,壮士今日义举,在下铭感五内,敢问壮士大名、住在何处,改日侯府定当登门谢恩,只盼壮士勿将今夜之事传出,我这妹妹乃是平阳侯未出阁的闺秀,要是今日之事传了出去,损及她的名声,那么侯府即便是要担上个无礼不义之名,也会登门向壮士讨个说法的。”
一席话说得井井有条,但听得姚采临直皱眉。
这不是谢恩,分明是威胁。
她看到悟觉大师也是神色焦急,似乎想阻止,又不知从何开口。
那男子却是毫不在意,他双手抱肘在怀,表情十分淡然的看着姚起轩。“你的意思是,要是有人知道了今夜的事,你们就会上门向我兴师问罪是吗?”
“不……不敢。”在他逼人的眼神下,姚起轩眼神开始飘移,他结结巴巴地道:“只、只是姑娘家的闺誉比、比性命还重要,还、还望壮士自、自重……”
什么自重啊!姚采临心里气得想翻桌,很想过去踢她那二愣子兼书呆子的大哥哥一脚,这样不会说话的人是下一任的平阳侯,真是家门不幸。
“你的话我听懂了。”那男子嘴角轻翘。“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乃典亲王府李霄锋,要是你家的姑娘有什么不清不白的话传出去,你尽管上典亲王府找我要说法便是,我定当会给你一个交代。”
姚起轩一愣。“什、什么?”
典亲王府……
典亲王府李霄锋……
典亲王李镇有两个嫡子,一个是过世的王妃言氏所生的李霄锦,一个是现任王妃萧氏所生的李霄锋,那嫡世子李霄锦不过是个从六品的翰林院修撰,而李霄锋却因为以三万兵力打败十二万的外蒙大军,有极大的战功,已经封了从一品的破蒙将军……
他惊得跳开了一步,慌乱地道:“原来……原来是将军……恕恕恕在下有眼不识泰山,适才说的,都是……是……都是误会……还请将军……请将军……”
李霄锋眉一挑,接口道:“自重?”
姚起轩急急否认,头摇得像波浪鼓。“不……不是……”
姚采临又笑了出来。
他挺有幽默感的嘛。
典亲王府是吧?典亲王是大渊朝唯一的铁帽子王,那可是皇帝的弟弟,如此显贵,和平阳侯府就没有门户不登对的问题了。
她在打什么主意?她想到了她那迫在眉睫的婚事。
一个有幽默感的猛男,是这个时代的极品,她若是错过就太笨了,要是没及时把握住,将来被她爹娘许给一个弱鸡小白脸时可就怨不得他人了。
她只专注在李霄锋身上,没注意到李霄锋身后有个人一直在注视着她,将她所有的反应都纳入了眼底。
“那个……我的意思是……是……”姚起轩涨红了脸,在那里进退不得、抓耳挠腮,想解释些什么,但人家已经撇下他,由悟觉殷殷伴着往南院厢房里去了,只留下空气中的尴尬。
姚采临目送着他高大挺拔的背影,很想他会回头看自己一眼,但并没有……拐过廊道,他从她眼里消失了。
人一走,侯府的姑娘便再也忍不住叽叽喳喳了起来,讨论的内容无非是李霄锋尊贵的身分和他骇人的外表。
姚采翡才不管李霄锋什么身分,显不显贵,她的标准便是大渊朝所有女孩儿看男人的标准,她有些鄙弃地说道:“注意到了没,他跛脚呢。”
要是她爹娘将她许给那样的人,她不如死了算了。
姚采莲也惊呼一声。“是啊!他跛脚呢!”
姚采临自然也看到了,是啊,他是跛脚,只是右腿微微有一点点跛而已,根本不影响他的一切,有什么好拿出来说嘴的?在她前生的说法,就是差距两寸的长短脚,也是可以矫正和治疗的,不明白她们在大惊小怪些什么。
“何只跛脚,他出生时还是个怪物呢。”族中一个年纪较大的姑娘以惊世骇俗的语气说道:“据说他生下来时黑得像墨汁,又硬得像石头,典亲王都不肯抱他,典亲王妃每天都在哭……”
姚采翠瞠目结舌地摇着头。“天哪,又黑又跛就算了,还很硬,这还是人吗?”
姚采临忽然想到了“浩克”,因此对他更好奇了。
一个与众不同的人注定是孤独的,也注定会被排挤。
难怪他眼神锐利又浑身充满寒气了,一个连亲生父亲都不肯抱的人,他是怎么成长的?有人对他付出爱吗?
不对不对,他有妻子没有,这才是重点!
她忽然看着那帮七嘴八舌的姊妹,突兀的问:“他成亲了没?”
顿时,所有人都莫名其妙的看着她,同时做了个“别闹了”的表情。
谁管他成亲没有?谁会关心那个怪物有没有成亲,真是的,问这什么问题,为什么会想知道那怪物有没有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