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点不用皇上担心。”他神情变得更为冷峻。
他本就不爱杀戮,如果不是念及天下苍生,他绝对不会从军,征战沙场多年,眼见弟兄一个个牺牲生命,他更痛恨战争,但保家卫国是他的职责,他不能逃避,所以只能尽己所能的以最短的时间克敌,减少伤亡,他不喜庆功也是这个原因,一将功成万骨枯,用弟兄鲜血换来的荣耀他不希罕。
“怎么不担心?”皇上这话说的真心,“你的终身大事迟迟没有着落,都是因为战事难息,如今,你也该为自己打算打算了,况且很多臣子都请求朕—”
“臣一连数夜未阖眼的赶回长安,大半夜即进宫恭候圣驾,一直等到皇上上完早朝,直至现在已经超过十二个时辰了。”阎羿大逆不道的打断皇上的话,暗示他很累,俊脸上没有惶恐,事实上如果能因此触怒龙颜罢他官,反而遂了他的愿。
“朕明白了,婚事就暂先不提,你回去吧。”
皇上知道这个良将性子刚直,不重功名利禄,要是硬为他指婚,怕是刚好给他抗旨辞官的借口,这婚事看来得再缓一缓了。
她一呆,“啊,你怎么让牠跑了?那只鸡得代替你在这儿过夜……”说着,她突然拍了额头一记,“我怎么这么笨?你在这里,就用不到那只鸡了呀。”
阎羿困惑的看着她脸上的粲然笑意。鸡代替他?
“真好,我以为还要等上好几日才能见到将军呢。”
她喜不自胜的打量起他,那张尊贵而俊逸的脸上带着张狂傲气,身上散发着无与伦比的魅力,她清楚他并不知道他对她有救命之恩,但无妨,她知道就行了。
这一年来,他是她唯一挂心的人,她虔诚的为他祈祷,希望他能平安,当他打胜仗的消息传回来时,她便欢呼大笑,他一旦陷入苦战,她便心神难宁。说来好笑,明明他们连一句话也未曾交谈,她却觉得已经认识他好久好久。
“妳是谁?为何穿成这样在我房里?”他眼神倨傲的定视着她。
这么问,是因为他很清楚爹娘虽然希望他早日成家,但深知他的脾气,绝不可能任意娶了媳妇进门,何况这房间除了她之外,摆设一如过往,没添上半丝喜气。
他的声音低沉有磁性,她还有些不真实的感觉。那日高踞在马背上的大将军如今与她近在咫尺,她有羞赧、有兴奋,还有更多的喜悦……
她此时的神态与其它姑娘见着他时的倾慕并无两样,所以他的神情更显冷漠。“我再问妳一次,妳究竟是打哪来的?”
“公鸡娶来的。”正牌相公出现,心情大好的她俏皮回答。
“妳说什么?”
瞧他似乎没有说笑的心情,秦依依便将自己跟他的婚事简述一下,甚至跟公鸡拜堂的过程也一并说出,就瞧见他的脸色愈来愈凝重,黑眸里的火花愈烧愈炽烈。
“这样妳也能嫁?”
“我事先也不知情,总不能当场走人吧。”她直觉的反驳。
“是吗?”他嗤之以鼻。以他的身分,就算要她跟只猪拜堂,她也会答应下来吧!
她听得出他的嘲讽,近十年寄人篱下的生活,她多少懂得察言观色,“我没有显赫家世,也不是什么千金小姐,可我保证一定不会让你后悔娶了我。”
他冷笑,真是自吹自擂,一个小家伙也敢在他面前大放厥词。
“真的,请你相信。”
她很认真,也有自信,这是老天爷恩赐给她的机会,她怎么可能不好好珍惜,她绝对会竭尽所能的做好份内的事,人非顽石,有一天他一定会被她的诚意打动的。
那眼中的坚决令他看得有些怔忡,但随即回神。“就算妳只是一名小妾,也不是我娶进来的,我不可能接受,妳快点离开。”
离开她瞪大了眼,“不成啊,我进了阎家门,就是阎家人了。”
“太可笑了!”他摇头,“我连妳的名字都不知道—”
“我叫秦依依,十七岁,”她急急的说道:“将军别看我一副细皮嫩肉的样子,那是天生晒不黑,其实我洗衣、缝衣、劈柴、担柴、扛水、煮饭,什么都会做的。”怕他不信,她伸出双手,想让他看看她手上的厚茧,可他瞧也不瞧一眼。
“那些仆人都可以做。”他绷着俊脸就要往门外走。
他要去跟公婆说不要她?她急了,连忙拉起裙襬快跑到他身前,“咚”地一声跪下,不安的绞着双手。“拜托,我什么都依你,别赶我走,我没有地方可以去啊。”
但阎羿此时是怒焰冲天,不被尊重的感觉充斥着心房,他没有将她轰出去已经算客气了,他沉着脸,大步越过她离开,她急急起身追了出去。
凌松阁外是亭台楼阁、花团锦簇的园林造景,此时正有几名扫地、浇花的小厮及丫鬟在工作。
一见到将军,他们个个睁大了眼,又见他身后跟了名粉雕玉琢的美人儿,还有点反应不过来,不过等看到她身上的喜服,便清楚她是谁了。
然而主子那张风雨欲来的阴鸷表情,让他们莫不在心中大呼,大事不妙了!
阎羿脚步未歇的直奔爹娘的寝房,不待守门丫鬟通报,就粗鲁的推门而入。“娘,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坐在妆台前的柳月闻声一脸欣喜的回头,但在见到儿子绷紧的俊颜时笑脸一僵,知道儿子恐怕是为她瞒着他替他娶了小妾的事来兴师问罪,她的猜想在瞄到门外那抹红影而得到证实。
秦依依一手抚着怦怦狂跳的胸口,半弯着腰站在房外。她快喘死了,阎将军健步如飞,要不是她平时就得跋山涉水的砍柴担水,肯定追不上的。
看着怒不可遏的儿子,柳月勉强稳住心神道:“儿女婚事,本当由父母作主。”
“所以我不在就找只公鸡代我拜堂?如此荒诞不经的事,爹竟也由着娘胡闹吗?”阎羿为之气结,但他更相信这事一定是母亲的意思,爹深知他脾气,不会没有告知便强迫他成亲。
柳月走上前,深吸口气道:“反正今儿个是你的大喜之日,今晚就是洞房花烛夜,”她展现未曾有过的强势,“你是受人景仰的大将军,将军府今天迎进一房小妾,这事在长安城已是人尽皆知,你不认也得认。”
阎羿冒着怒火的黑眸眨也不眨的盯着娘亲,对峙半晌后,他愤然甩袖,越过呆立一旁的秦依依大步离去。
可这一次,她没追过去,而是怔怔的看着走到房门口、神情忧虑的柳月。“我也可以喊妳一声娘吗?我有十年没有喊过这个称呼了。”
闻言,阎羿的脚步陡地一停,回身蹙眉看她。
柳月直到此刻才将目光放在这名新进门的媳妇身上,她真是个美若天仙的姑娘啊……但一对上她期待的目光,她立刻转开脸,哑着声音道:“当然,妳的丈夫刚回来,快去伺候他沐浴更衣,准备吃的。”
“是,娘。”
秦依依差点没喜极而泣,她开心一福,快乐的转身,见阎羿竟仍杵在她身后,她朝他嫣然一笑,他却面无表情的转身就走。
“等等我啊,将军。”她连忙提起裙襬,再次追上去。
柳月看着她利落跑开的身影,心儿一拧。那女孩是她为儿子找来的牺牲品,她不可以也不要跟她有太多的接触,免得她心中的罪恶感会愈来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