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小姐,您还真有心,八年如一日,只要有时间就会来这里照顾这些花花草草。”
园丁看着凌水月在玻璃房里东弄弄西弄弄,两只小手已经沾满了泥巴,清秀的脸上渗着细密的汗水,穿着雨鞋踩在松软的泥土里,就算裙子被弄脏了,她也毫不在意。
她傻傻一笑,腼腆又可爱,还举着一只大大的水壶卖力的浇着水,“因为是受朋友所托,所以当然要尽心尽力,阿元,说起来,这些年也要谢谢你,在我没时间的时候帮我照顾这个花房!”
“应该的,凌小姐的收入也不算多,每个月还要付我一笔薪水,明明我也没帮上什么忙……”
阿元一边说,也一边帮忙浇水,黝黑的脸上露出朴实的微笑,“说起来……凌小姐的这位朋友一定很重要吧?”
“呃……已经好多年都没有联络了……”
一想起上官尧,她的胸口不禁一阵抽痛。
当年他说这里是他的私人领域,除了她之外,没有人知道,所以这八年来,她总会特地找时间到这里照顾这些花草,就像信守着对他的承诺。
她以为他忘了一切、忘了她,没想到事情的真相居然是……他失忆了!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造化弄人吧。
望着眼前比以前越来越茂盛的花草,她不知道该开心还是难过,只是喃喃自语,从此以后,我凌水月,才是你们真正的主人。
一面哀悼着逝去的感情,一面又觉得心烦意乱,当上官尧再次出现在她的生命里时,她真的可以心平气和的接受吗?
或许,他们之间的缘分早在八年前就结束,她究竟还想再奢求些什么?
从花房回到市区,凌水月顺便去大卖场买了很多生活用品。
上官家虽然面积宽敞、豪华气派,但她发现日用品却少得可怜,唯一的管家钟伯,也只负责栽种花园里的植物和打扫庭院。
上官尧还真是个怪胎,明明住那么大的房子,却不多请几个佣人。
而且他几乎不开伙,冰箱里只有火腿和几瓶啤酒,所以她干脆一次把东西买齐,蔬果肉品当然少不了,其他像针线盒、简单医药箱什么的,也都买了。
她从大卖场走出来,才想到今天是星期六,出租车不好拦,拎着大包小包走了一小段路,两只纤细的手臂就已经快要断掉了。
她把东西放在人行道上,趁机休息一下,此时从不远处传来一阵人群的惊呼声,她一抬眼,只见一辆鲜红色的法拉利跑车用不要命的高速向前行驶。
超强马力呼啸而过,随即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转了一百八十度的弯,伴随着人群的尖叫声,车子又开了回来,直直冲向凌水月站的地方。
凌水月吓得瞪圆了眼睛,只能呆愣在原地,眼看车子就要冲向自己,速度快得躲也躲不掉,她便紧紧的闭上眼,等待下一秒随之而来的剧痛,不过出乎意料的是,突然传来一道又长又刺耳的煞车声。
“砰!磅!”
两声巨响后,她预期中的疼痛没有发生,但耳边的尖叫声却差点将她淹没。
她慢慢睁开眼睛,只见那辆招摇的红色法拉利,车头歪歪扭扭的和人行道路灯相贴,她透过车窗,看到坐在驾驶座的,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他染着一头引人侧目的金发,脸上架着黑色墨镜,由于刚才车速过快,又紧急煞车,所以他的前额直接撞上挡风玻璃,印出一道殷红的血痕,正顺着挡风玻璃的倾斜角度缓缓流下。
凌水月被吓坏了,急忙跑到车旁,敲敲车窗,紧张的问道:“先生,你没事吧?”
金发男子听到她的声音,打开车窗,慢慢摘掉墨镜,露出一张混血儿般的绝俊面孔。
他的皮肤白晰光滑,染过的金发特地抓过,看似凌乱却很有型,额前的浏海弧度优美,略微覆盖他右边如剑锋般锐利的眉。
他左边额头此时裂了一道好大的血口子,浓浓的鲜血正缓缓流出来,刺得凌水月一颗心紧揪着难受。
“啊……你受伤了……”
车里的年轻男子即使额头流血,下巴依旧扬得老高,一副又跩又酷的模样。
“关妳什么事?”连讲话的声音都倔强得很欠扁。
“可……可是你受伤了。”她傻傻的又强调了一次,然后慌慌张张的跑回人行道上,从购物袋里翻出刚买的简易医药箱,拿出药水和纱布,“我帮你先上点药。”
“滚开!”男子始终不肯下车,对她的关心也感到不屑,俊俏的脸一偏,躲开她伸过来的小手。
她顿了一下,不知所措,见他不在乎自己的伤口,她有些小不满,“如果不赶快擦药会感染的,要是没处理好,后果会很严重……”
“大婶,就算我死了和妳又有什么关系?”俊俏的脸上写满不爽,“走开啦!这位大婶……”
“大……大婶?我?!”凌水月被这个称呼吓了一跳,虽然她今年已经二十七岁了,可是每次照镜子时,她都觉得自己和高中时没什么差别。
大婶这个称呼,就算连幼儿园的小朋友也不会轻易用在她身上,好不好!
说起来眼前这个男人的态度还真是有够差,明明是他自己开快车,而且还突然急转弯差点撞到人,她被吓得差点魂飞魄散,没向他索赔、要求道歉就已经很给他面子了,他现在居然还拿乔?!
“怎样?”他似乎不觉得自己这么称呼她有错,依旧趾高气扬,“举凡十五岁以上的女人,在我眼里都是大婶级,这位大婶,妳今年一定已经超过二十了吧。”
这个可恶的家伙!
虽然凌水月心里气得牙痒痒的,但天生老实的她不会和人斗嘴,而且眼前这个小子,穿名牌、开名车,看来又是有钱人家的大少爷。
像这种被父母宠坏的小孩,嚣张霸道外加蛮横不讲理,似乎也可以理解。
她干脆对他的挑衅视而不见,也不管他是不是还想要躲,直接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扯向自己,然后用沾了药水的纱布,小心翼翼地按压他的伤口。
“喂,妳这个死女人……”
年轻人似乎还想挣扎,可是当药水一接触到他的伤口,一阵强烈的刺痛让他忍不住低叫出声,“唔……妳谋杀啊……”
直到两块可爱的OK绷贴到他饱满的额头上,她才不疾不徐的收好药品,还一脸惋惜的走到车头,看着豪华法拉利的车头灯,“要修的话,一定会花很多钱吧……”
“本少爷的跑车数量,比妳银行里的存款数字还要多,这点小钱我根本不放在眼里……”
“记得回家后,每隔三小时上一次药……”
“喂……”
“最好去医院请护士帮你处理伤口,免得留下疤痕……”
“喂……”眼看她吃力的拎着大包小包准备离去,原本还很跩的年轻人猛按喇叭,“妳混哪里的,叫什么名字,喂……喂……”
直到她娇小的身影坐上一辆刚好没有载客出租车,他才泄气的一手砸向喇叭,发出一记刺耳的声响。
围观的路人对着车内的他指指点点,他毫不客气的狠狠瞪着众人,吼道:“妈的,看什么看!都给本少爷把头转过去……”
下一秒,路人全做鸟兽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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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水月持着几大袋刚采买的物品回到上官家,才正准备踏进客厅,就听到从里面传来一阵怒吼。
她被吓了好大一跳,原本想踩进客厅里的脚,又慢慢的收了回来。
从门缝偷看,她感受到客厅里的气氛似乎很糟糕,有几个黑衣保镳直挺挺的站在沙发后,每一个都面无表情。
厅内,一个六十几岁的老人,正拉着拐杖用力敲着地板,她看不清他的长相,但从他怒吼的声音不难听出,他平日应该就是个非常严厉的人。
她顺着老人的视线,发现被吼的人就是上官尧,他此时上衣穿着一件丝绸黑色衬衫,下半身穿着同质料的黑色长裤。
两条长腿优雅的交迭在一起,远远望过去,如同一个地狱使者,俊美而又魅惑,唇瓣勾起些许的玩世不恭,又略显几丝嘲弄和邪恶。
面对老人的怒气,他倒显得异常平静。
“上官尧,别忘了我是你什么人,你的人生已经完全操控在我手中,你以为你斗得过我吗?也不看看你身体里流着是谁的血,居然敢反抗你老子,我警告你,你敢再跟我作对,我就马上收回你现有的一切,让你一无所有!”
室内出现短暂的静默,都快贴到门板上的凌水月,此时心脏狂跳不止,身体却无法移动。
那个……就是上官尧的父亲吗?
她多少知道上官尧和父亲的关系似乎不是太好,每次有保镳紧紧跟在他身后,他都会不耐烦的说,他们都是老头子派来的奸细。
甚至每次只要一提到他父亲,他就会一脸不屑和烦躁,彷佛那是个永远不可以提到的禁忌话题一样。
被狠狠威胁的上官尧完全不害怕也不生气,而是从容的冷哼一声,“随你!你以为我真的希罕这些吗?”
“拍!”
一记重重的耳光甩到他俊俏的脸上,他歪着头约莫三秒钟,再回头时,表情已经从原来的玩世不恭,变成了极度阴冷。
“你明知道无论过去还是现在,你都没有权利控制我的人生。”
“没有权利?”上官鸿图又用力用拐杖敲着地面,“你知道你现在所拥有的名和利,都是拜谁所赐吗?”
他冷冷的挑起左边嘴角,表情没有一丝温度,“你以为又是谁给了我一个黑暗的人生?爸,你不能否认,妈和外公的死,你绝对脱不了关系吧。”
“你……”
“你在外有多少个女人,私生子多得可以组成一支球队,这就是你响应妈的爱的方式吗?她当年那么爱你,甚至为了你这个黑道头子,连谢家大小姐的身份都可以不要,可你又是怎么对她的?”
上官鸿图顿了一下,脸色也变得十分尴尬难看。
“我……我对不起你母亲是事实,可是尧,这么多年来,我为你所做的你应该也看到了,外面那些女人和她们所生的私生子女,全都被我划分在上官家继承人的行列之外,甚至连上官这个姓氏也不曾给过,而且对媒体我也都亲口宣布,上官家唯一的法定继承人,除了你,不会有别人……”
“其他人当然没有资格,别忘了盛世集团之所以能有今天的成就,是谁的功劳,你以为你那些见不得人的黑道手段,可以造就今天的盛世吗?爸,我也不介意告诉你,能有今天的盛世,全是外公从中帮忙,而你……竟然残忍的杀了他……”
“我没有!”上官鸿图语气激动,浑身颤抖,“他是心脏病复发……”
“而你却见死不救……”
“畜牲,你知不知道你在跟谁讲话?”
“哼!”
“上官尧,我承认我对不起你母亲,我也承认当年看到你外公病发,却自私地没去救他,但不管怎么说,在法律上你还是我儿子,只要我是你老子的一天,我就有权利操控你的人生,刚刚我说的那件事,如果你不乖乖照我的吩咐去做,就不要怪我不念父子情分!”
上官鸿图一口气吼完,随即领着几个随行的保镳离去。
凌水月吓得急忙躲到角落,直到他们走远,她才小心翼翼的走进客厅。
室内一片安静,上官尧用眼角余光瞟到凌水月,依旧不发一语,只是表情变得更阴暗,连双拳也紧握在一起。
她吓得不敢吭声,静静望着他好一会儿,然后弯身开始收拾室内的混乱。
“我饿了,突然很想吃东西。”
不知收拾了多久,一直沉默的上官尧,突然将冰冷的黑眸转向她,沉声命令道。
正在收拾东西的凌水月和他对视一眼,他俊美的左脸,此刻还残留着被掌掴后的红痕。
他的目光虽冰冷,却流露出难以掩饰的疲惫,这样的上官尧,让她忍不住感到心痛,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不过她马上压抑心中的不舍,废话不多说,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便持起下午买的东西,快步走到厨房,开始张罗。
丰盛的晚餐煮好,管家说上官尧已经回卧室了,她也不敢随便打扰他,生怕自己的多事让他更不开心。
但一想到他那无意显露出来的脆弱,心底又升起千百个不忍,最后还是决定将做好的饭菜端到房间给他,她轻轻敲了几下门,等了半天,没有任何回应,她便小心的推开房门,此时正值夕阳西下,室内的光线有些昏黄,迎面扑来一阵浓浓的烟草味。
上官尧正坐在落地窗前的摇椅上,修长的食指和中指夹着一根烟,白色的烟雾袅袅上升,烟灰已经积了好长一截。
他眼神忧郁的望着窗外,面无表情,黄昏的夕阳透过窗户照射在他的侧脸上,
衬出淡淡的光环,俊美得让人心动不已。
“上官先生……晚餐已经准备好了……”
她站在门口,生怕惊扰他似的,尽量把声音放低放柔。
原本僵坐的身子微微一震,热烫的烟灰顺着他修长的手指滑落,眉头深敛了一下,随即将烟蒂丢入烟灰缸里。
“过来!”他沉声命令道,凌水月顺从地走向他,将晚餐一一摆放到卧室里的小餐桌上。
“我包了些饺子,煮了汤,还弄了几道小菜,口味稍微清淡了些,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看着她清秀的小脸,说话时永远礼貌得体,面对他时总是小心翼翼,上官尧的心里蓦然怔愣了一下。
也许……他的心有某部分实在太脆弱了,没有理由,他居然想就这么一把把她揽进怀中,彷佛只要静静抱着她,烦杂的心绪就能得到安稳。
“能不能陪我坐一会儿?”最后,他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凌水月顿了一下,便坐到他面前,什么也不多问,只是安静的看着他。
他吃了一颗一口大小的饺子,细细咀嚼一番,味道鲜美诱人,似乎勾起他曾经有过的回忆。
“很好吃。”
听到他的称赞,她露出难得的腼腆笑容,“谢谢。”
“唔,汤也很好喝。”
“你喜欢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