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年后——
「哥哥啊哥哥,献尽美色,妹妹吓得跳下床……」她低声哼哼唱唱,一路来到前厅。
守在厅前的是自家手下,他努努嘴。「杜老板就在里头。」
「傅临春呢?」一早忙到下午,她连看这个男人的机会都没有。
「在书房里看书呢。他真赖定妳了是不?等解决血鹰后,今朝也可以成亲了。」那手下低笑。
「还远得很呢,现在多自由啊。」今天特别累,她很想回头再睡一觉去。
每年一到春天,就是她最头痛的日子,各店铺的盈余、新铺的地点勘查、云家庄的支出、帐本等等琐碎但必做的事,想逃也逃不了。
但,自她体内有血鹰后,在云家庄的默许下,她的同伴们逐一分担她的职责,让她有机会多多休息,也可以避开一些很容易被血鹰锁定的场合。
她现在过得很快活,还没想到什么成亲的结局去,反正傅临春四十成亲也不晚,她照样可以先玩乐。她步进前厅,笑道;
「杜公子,有事?」她瞧见厅内还有一名青年。「这位是?」
「这位是华家庄的大公子,华离。」杜连之道。
她打着招呼:「华公子。」又看向杜连之。「你们两位来是?」
「也没什么,只是告知妳,华家庄也是知道李姑娘这老窝的。」
她扬起眉,望着杜连之。
杜连之索性直说了:
「云家庄是为了李姑娘追缉血鹰吧?妳中了血鹰,而傅临春为妳卖命追药吧?」
她眼珠骨禄碌转着,承认道:「杜公子的消息真是灵通,今朝佩服。」
「明人眼里不说暗话,那个平凡的青年就是易容的傅临春吧?李姑娘妳向来聪明,应该明白傅临春会跟妳在一块,全是利用妳这个无价宝替云家庄生财!」
她哈哈一笑:「杜公子不也是想利用我吗?反正都是利用,挑俊俏点的,总是悦目。他拿他的肉体来换,我当然要尽心尽力啦!」这两年杜连之总是想尽办法,要跟她搭亲,好一块称霸商场。笑话,她李今朝是让人真心喜爱的无价宝,还须靠金银财宝换男人吗?
「难道李姑娘不怕妳这老窝被人泄露出去?」杜连之有意无意,暗示华家庄随时可以泄露这个秘密。
最近她真的好容易累,便坐在椅上,托着腮道:
「杜家商干得好好的,何必与华家庄结成一气?云家庄跟你又有何仇恨,非得把他们搞到喝西北风去?」她瞄一眼桌上的茶。
连待客都是茶,整个宅子里绝对挖不出一壶酒来,她正被严密监控着。也对,她要嗝屁了,她的同伴们将加重负担,还得每年抽空扫她的坟,多累啊。
「我跟云家庄没有什么深仇,只是替妳感到不值,妳为云家庄做牛做马,得到什么好处?瞧,明明可以穿金戴银,却将自己弄成这样,真是一种罪过!」
弄成怎样?她很惨吗?「我天生穷酸性,穿戴太好,反而会倒大楣。杜公子,不是我不给你机会,可是,你左拉拢彭家商说要打下我,右拉我这头说要合作让彭家商毫无生机,你说,我要信哪个才好?」
杜连之脸色微变。「这是谁造的谣?分明是有心坏我跟妳的合作。」
她嘴角噙笑,闭上眼。
远方,「轰」的一声,她心头震了一下,眼皮有些张不开。春雷总是不定时,让她心惊肉跳。
她听到那华公子道:
「杜公子,如果你拉拢李姑娘,是为了击垮云家庄,那大可不必,华家庄没不济到要搞小动作……」
起内哄了起内哄了,平常她挺爱看人吵架的,但今天例外,她还真的虚了。说起来她也是照规矩来,植入血鹰后,平常不喝酒,偶尔背着兰青他们偷喝一点;平常也早眠,偶尔半夜睡不着就压醒大妞,傅临春在时就压醒他,通常后者会抱着布娃娃继续睡,让她连作乱的机会都没有……
这样仔细算来,这个偶尔还真多,搞不好最后她就亡在这个偶尔上头。
思及此,她就想痛哭失声。这就跟要个酒鬼去戒酒、赌鬼去戒赌一样,要她干干净净地活着,她做不到啊!
一记雷声突地爆起,让她猝不及防。一股凉意猛窜心口,好像大雷痛击在她的孔海穴,如一细针,直刺进她脑海的每一处。她浑身忽冷忽热,头脑痛得说不出话来,不由得本能地屏住呼吸,憋住最后一口气。
她痛得说不出话,隐约听见杜连之断断续续的声音。
「春香公子?」那声音像隔了千山万水似的,远到令她吃惊。
傅临春来了吗?也对,只要他在家里,一下雨,不管他是懒到哪里去,他一定会出现在她面前。他说过,真有雷劈下来了,也是劈一双。
思及此,她安心了,那口快憋不住的气轻轻吐了出来。
迷迷糊糊中,她忽然觉得天地一片死寂,再无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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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见天色将有雷,傅临春便走出书房,问了她的去处,一路往前厅而去。
有仆役正领着一名美貌寡妇迎面而来。
傅临春不经意地跟她打了个照面,那寡妇就瞪大眼,脱口:
「春香公子?你跟杜连之认识?不对,这仆人刚说主子姓李!你又在这儿,莫非,这儿是云家庄金朝的老巢?」
博临春眼一瞇,动作疾快,转眼已到她的面前,连打她几处穴道,她惨叫:「别杀我别杀我!我上闻人庄拿解药,我跟血鹰没关系了!」
她的叫声,让他暂停动作。最后一指,能令她转眼断气,死人不会说话,不会传出今朝住在此处的消息。
那仆人也是云家庄内部的人,急忙道:
「这寡妇是小商家,说是见到杜老板走入这宅,想跟杜老板谈些生意,我这才领她进门,她也是血鹰?」
瘫痪在地的俏寡妇吓得面无人色。「我不是了,不是了!多亏闻人庄帮忙,我才能够不替血鹰再杀人,干干净净做个小商家,我发誓,我发誓,如果我将金算盘的老巢传出去,我死无葬身之地!」
「为保自己性命而去杀人的人,妳能叫我相信?它日血鹰再找上妳时,妳不会再为了自保而供出她么?妳的誓言,毫无意义。」他冷冷道。
那俏寡妇流着泪,抱着他的大腿,低声道:「春香公子,春香公子,只要你放过我,我愿意、愿意以身相许……只求你能放过我,保护我。」
傅临春注视着她,客气一笑:「情势所迫,我不得不杀妳,请妳见谅。」
她面色惨白。「傅临春,你为了保护金算盘就要滥杀无辜?你竟为云家庄做到这地步?你要沾上无辜人的血腥?」
他闻言,偏头沉思着。一时之间,他的神色竟有些温柔有些笑意,甚至,还出现明显的甜蜜。
当他的眼瞳再次落在她脸上时,那样的甜蜜已经彻底消失,他面容依旧温和,风采依旧高雅,但修长的手指,动了动,带着残忍的杀意。
「有些事,我并不想它消失,也不要任何人再来破坏,只有委屈妳了。」
「别杀我啊!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轰」的一声,大雷爆起,他不由自主地抬眸望向天际那白光。
「春香公子?」那仆人低声唤着。
傅临春拢着眉头,沉思片刻后,隐隐的杀气已自面容消失,那天生的温暖又回到他那白玉似的面庞上。
「看紧她。入夜后,差人送她进闻人庄,通知闻人庄主,在血鹰组织还没有彻底瓦解前,我不允她出现在任何人面前。」他又道:「你的伞给我。」
「傅临春!傅临春,你这天杀的——」那寡妇叫着。
傅临春连头也不回地,直接将瓜子壳弹至她的哑穴。
来到前厅时,已有细雨,他挥挥衣袍上的小水珠。今朝遇雷时,会躲进他怀里,她身子偏冷,要是着凉,多半会像个孩子耍赖,这绝对是他的经验之谈,偏偏他一点也不讨厌。思及此,他嘴角绽笑,神色柔和地步进前厅。
厅里有杜连之跟华家庄公子,他不经意地点头,而后落在她那灵活的脸上。
顿时,他思绪停住了。
「春香公子?」杜连之唤道。
他目不转睛,死盯着她的睡容。没有血色的安详面容,没有起伏的胸口……
是死相!
猛然地,麻感痛击他俊脸的面皮,一波又一波,让他措手不及。
他本以为轻松可以控制,哪知这次的冲击比当年眼睁睁见到银针没入她脑间的痛感更甚。
来不及自我控制了!
喉口涌上了甘甜味!
是血?他有些迷惑,运气调解,却发现眼前陷入一片黑暗中。他自幼习武至今,从未发生走火入魔,也鲜有大悲大喜的时候,这一次,太过突然了!
「春香公子?」连华家庄大公子都察觉不对劲,轻轻叫着。
黑暗之中,七彩的幻觉出笼,他仅存的神智警告他不能被带走,一旦被牵引就会发狂,从此将处于幻觉之中……
蓦地,他回到她十五岁那年除夕,前院弟子正在准备,他刚自汲古阁出来,听见有人嘻嘻笑道:
「舅舅,我拿到五枚铜板,好歹你也要给我奖赏嘛,别在庄里过除夕了,跟我回家一块过。」
他停步,就站在廊上阴影处。他想起来了,金算盘在十二月初便已择定,三公子自动请命,择日带金算盘进汲古阁,记下当代金算盘的身家背景。
三公子道:「妳之前不是提过,今年会跟朋友过吗?」
「有舅舅一块陪,总是好的。」
三公子微笑,正要开口,忽地抬眼望这儿看来。
她也跟着回头,两耳胖绒绒的耳环打在她的颊面。「有人吗?」她转着眼。
「……没有。」三公子收回目光,笑道:「我送妳出庄吧。」
「好啊!」她笑咪咪地跟着三公子离开,出长廊时再一次望着他这方向,她一脸疑惑,揉揉耳后有些发痛的穴道,咕哝道:「明明没人,舅舅见鬼了吗?」
「什么鬼?」
「没有没有……」
他性偏无为,本以为过去的事就过去了,没有料到,记忆竟如此清晰,他又回到她十八岁,她当众求爱他必须视若无睹……除夕她被迫立下誓言,他目送……她中血鹰,他懊恼后悔……她跟他抢瓜子又啃得极烂,他笑得开怀……肌肤之亲任她玩弄,他心生怜爱……无数的回忆迸裂开来,散落在黑沉的世界中。
黑暗的一角,只剩她闭目托腮坐在那儿。
其实,现在的今朝从头到尾都是他的幻觉?那日在青门他中麒麟草想着她时,就已经发狂至今,所有的一切都是自我幻想,真正的李今朝自那年除夕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如今,她还在别处意气风扬地活着吧?
既然他本性无为,得失不计,为何现在他会走火入魔?
他从未想过自身的情感放得多深,但他确实很喜欢今朝,在外追踪血鹰时,他不嗑瓜子,反而爱吃甜豆,因为那让他想起她孩子气的一面。他从未想过在名为感情的棋局上,她每放一颗白子时,他必然也会接着放下一颗黑子。
直到今日。
他可以杀一个无辜人,只为护一个女人。
他可以不杀一个人,只为让一个女人免去惧怕雷击之苦。他不杀那寡妇,是不是老天可以让今朝少点惧怕?
他知道她憔悴很多,虽然与植入血鹰有关,但她性子大放,不受拘束,贪玩乐,这才是她身子过虚的原因。他曾私下问过五叔,五叔打过包票,植入血鹰的人,只要年年服解药,确实不会猝死。
不会猝死!
不是幻觉!
遽然间,天地还他一片清光,他自魔障中挣脱出来,顿时回到现实里。她依旧在那里,不安分的眼眸合着,穿着厚重冬衣,看不出胸口起伏。
他目不转睛,举步维艰,来到她的面前,痴痴搜寻着她细微的表情。
睡了么?睡了么?不会猝死,不会猝死……
突然间,她动了动,慢慢掀开眼,初时,她有些迷惑,仿佛不知身在何处,接着,眼瞳映入他的身影,她疲倦道:
「傅临春?」轻轻一笑:「我刚才,觉得好安静哪,连雷声都不见了,我正跟我娘说话呢,突然间听见你骂我,我才惊醒。你在叫我?」
他还在瞪着她。
她半合着眼,累到无法举臂打呵欠,又笑:「刚才你到底骂我什么?」
「……我骂妳什么?」
她有点讶异他声音里的粗哑,想了想,道:
「好像在骂……李今朝,妳要跑了,我就死给妳看,吓得我连忙醒过来。」想想真是好笑,这个懒人功夫高强,离死还有几十年呢。
「妳要跑了……我就死给妳看……所以,妳不该跑,不能跑……」
那声音,低低的,重复直念着,令她浑身有些发毛。雷声又起,让她错愕,雷声一开始有这么大吗?怎么刚才完全没有?
他恍惚地伸出手,缓缓抚过她凉凉的腮面。
她咦了一声:「你的手怎么这么冷?」她错觉吗?还有点抖咧。
「我刚冒雨来,自然是冷的。」他轻声,将她虚弱的身子打横抱起,搂在怀里,紧紧的。不管她是不是入魔中的虚幻,只要活着,他都抱住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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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她清醒时,已经是半夜了。她摸向枕边,发现空无一人,不由得大奇。
屋内没有烛火,但今晚圆月,几缕月光自半开的窗子透入,傅临春半倚在窗边的屏杨上,长发垂着地,外袍末脱,漫不经心地咬着甜豆。
这么晚了,还没睡?这可少见了。
「妳道,一个人走火入魔后会处在什么世界里?」温声蓦地自春夜里响起。
她差点吓得魂都飞了,如果不是相处两年多,熟知他的习惯,她会以为这个傅临春此刻在跟鬼对话。
「谁走火入魔了?」她试探地问。
「我说,走火入魔后,这人是处在他最快乐日子的那段幻觉里而不自知。」他自说自话:「我呢,现在是走火入魔了,还是在现实生活里?」
「自然是在现实生活里了!你要在幻觉里,我岂不是假人?」她骂道。
他闻言,终于转头看她,偏头沉思良久。最后,才道:
「若是在走火入魔中……能让妳活着,我也甘愿。」
「呸,明明活着,我干嘛在你幻觉里?」她得确认这混蛋没被鬼附身。「我好冷,你上床吧!」
他下了屏榻,朝她走来。
她叫道:「脱鞋,记得脱鞋。」她叹息,跪在床上,替他脱下外袍。「你记得替我脱外衣,就懒得替自己脱,哪有这种道理……你这样看我做什么?」
他微微一笑,目光依旧不离她,就坐在床沿。
「妳先睡吧。」
她眼珠子转了转,撇撇嘴,道:
「你要看我睡觉,也是可以啦。」她钻进棉被里,闭眼笑道;「你早就知道杜连之是华家庄背后的金矿,对吧?本来我没什么好感的,今天我才觉得华家庄的公子还不错,还算有点品儿。说不得将来能独当一面听。」
「能独当一面不是很好吗?将来有没有云家庄,江湖史依旧能流传下去。」
她猛地张眼。
「在咱们这一代不大可能,也许再过两代,傅姓、公孙可以放手去做其它喜欢的事情。」他一直望着她,微笑道。
云家庄根本有心把这个百年老壳让人家去背嘛……但她竟然能理解,因为偶尔她也很想回到只卖酒的李今朝!
「两代,还很久呢。」她笑道。
「至少妳我的孙儿有选择,这也不错。」
「……我睡了。」她闭上眼装睡去,面色却微微烫起来。
娘,爹会跟妳这样说话吗?很有可能哪,妳这千金小姐才会乐滋滋地跟爹跑了。孙儿?她还没想这么远呢。她嘴角掩不住笑,道:
「傅临春,你唱首曲儿让我容易睡吧。」
「好啊。」
她满面笑容。他的歌声不赖,只要别睁眼看着他正经八百的哼曲儿,绝对是一种享受。
宁静的夜里,温暖的歌声轻轻袭了过来。
「妹妹啊妹妹,哥哥疼,哥哥爱……长命百岁,儿孙满堂,牙儿光光,无齿小嘴惹人爱……」
她突然张开眼,看着他手指不动声色落在她的人中间,像在探她鼻自心。
「……傅临春,我还没死。」
「我知道,妳死不了。」他上床,拉过棉被,没睡下,反而俯下头吻着她。
她心一跳,直觉搂住他的颈子。一头黑发落在她两侧,掩去了外界的视野。她主动回吻,试着以小火苗对抗大火球,吻着吻着,暗叫不妙,平常他随意,就算她翻身压住他,他也任她玩,现在她试着反击,发现他竟然不动如山。
娘咧!小羊终于化为大野狼啦!这次要惨败了!
火焰般的热吻让她无法把持,不由得竖起白旗,十指探进他的中衣内,抚摸着他结实的胸膛。暖啊,真暖啊……真巴不得跟他融为一体,窃取他的温暖。
「真好,妳心跳还在……」他温声说道,吻着她的颈子。「今朝?」
「干嘛!」人要有始有终,把事情做完,再说话行不行?
他又吻着她的眉心,垂下眸对上她藏着月光的眼眸,柔声道:
「妳是我的第一个女人。」
她一顿,再顿,三顿,顿到最后,混乱的脑袋慢慢清醒,她低声道:
「你说错了吧?应该是,你是我的第一个男人。」
「是么?」
她满面通红,嘴角掩下住春意,把他搂个满怀,大叫道:
「傅临春,你真是懒得彻底!这世上,只有我才能让你感兴趣,让你悬在心口上,让你想一口吃掉我,是不?」这家伙真是走狗屎运了,明明懒到对女人没兴趣,偏偏不小心跨进她的世界,一头栽了下来!她就说,人人一喜欢上她就断不了的嘛!
他抚去自她眼眸落下的月光,而后轻舔着沾着她泪的指尖。
「什么是夫妻呢?多半,就像咱们这样吧,我心里多了个人,以往我窝在云家庄,是没事做,现在我窝在家里,却是因为这家里一直有我心爱的人在。」
她看着他。
他又轻笑,吻上她的额面,喃喃道:
「我喜欢上一个姑娘,本以为彼此有情,与她相伴到老,就心满意足了,倒也不曾想过其它,却不料,原来最是心爱最是致命,妳才是我的麒麟草。」他停顿一会儿,望着她,她一脸呆然,他又微笑:「今朝,这话我得要说,若是不说,也许哪日妳会遗憾,我也会遗憾。」
「……你要说什么?」她声音哑哑的。
他神色自若,笑道:
「没什么重要的话。我只是想告诉妳,麒鳞草能使人产生幻觉,终至发疯。这株麒麟草待在我身边愈久,将来爆发的威力愈是出乎意料,今年她才伴我第几年啊,我就差点走火入魔了。以我的本性,要走火入魔太难了。偏偏,在当下,我心想就这么入魔,是不是会好些?」他住口甚久,而后,沙哑笑道:「妳道,这就是我的报应吗?」
她眼泪滑落,摇摇头,抿着嘴,抱住他,骂道:
「你这混蛋,我以后多注意自己就是了!娘咧,这样威胁我!报什么应?我要被雷打了,你也逃不开,你要有报应变成疯子,我也变疯子就是!」
她也不管那时她人死了,还怎么陪他疯!真是王八蛋!这个人,真的是性子温和吗?根本是藏着绝情的本性吧!
「好啦!」她哭道:「我发誓,以后没有偶尔玩乐了啦!我会保重,如果我还没有满面皱纹就去见阎王,那……」
「妳转世后,就来看我服了这株麒鳞草后的下场吧。」
她眼泪停住。
「……」娘的,真狠!傅临春性绝情,绝对是云家庄一大秘密,温和都是假面具。她大声喊道:「我发誓,我要还没满面皱纹就去见阎王,下辈子就、就回来看傅临春变、变疯子的样子啦!」娘的娘的!被吃定了!
「我放心了。」
放心?这就是他要说的「不先说出来,彼此会遗憾」的话?对!他是不会遗憾了,现在很怕遗憾的会是她!王八蛋!哪有人拿自己做恶咒!就是看准她哪天被阎王抓去下棋,她会拍拍屁股不回头地走了……都嗝屁了,谁还管他啊!
难怪下午他抱她回来时,他不发一语。她觉得奇怪,但因为太困了只得先沉梦乡,在合上眼时,看见他转身对着窗外不知吐什么……吐血吗?
思及此,她心里咒骂的次数降为零,抱紧他,嘀嘀咕咕着,突然觉得,以后打雷时,她可能不那么害怕了。她嘴角翘翘,很不害臊地转移他的注意力,问:
「那哥哥现在是要继续呢,还是要睡大觉?」
这一次,「哥哥」两个字带着几分瞹昧与情意。
他那黑黑的眼儿,竟如云家庄七彩烟火的灿烂。他慢慢地道:「继续吧。」
她本以为他会说随便,她就可以说她要继续。然后翻身压住他,哪知他会蹦出这个答案来。
她赶紧要推倒他夺回主控权。她就爱跟他这样玩,平常他也随她——
推,推,推——
推不动啊!
娘喂,壮烈成仁了……这是她最后残留的意识。
这一夜,她淹没在狂风暴雨的大海中,淹没再淹没,淹到最后,喘不过气,好不容易爬上岸又被人拽下大海,救命啊!她发誓,她保证会活到七老八十,让她上岸吧……她再战江湖的功力是很弱的……
她认输了!以后再也不敢拿他当布娃娃玩弄了,布娃娃反击是很可怕的!
傅临春的本性,根本不是温吞,也不是绝情,而是报仇心重的小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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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年后——
「今朝!」
刚下马车的李今朝,回头一看,惊喜交集。
「兰青,真巧!我们一块到家呢!」
兰青快步走来,大妞在后头拖着棒槌追着他,最后兰青叹口气,回头一把抱起大妞,才朝她走来。
她迎上前,笑道:
「说好的,说好的,你不准再把大妞留在这儿,跑出去帮五叔找配制血鹰解药的方法!你至少得在这里留上两个月,天天陪我们一块吃饭才行!」
兰青笑道;「以后我要留多久都可以。」他任着大妞拉扯他的头发。
李今朝一愣。
兰青柔声道:「解药,配出来了。」
她目瞪口呆。
「我与傅临春带着药回来,中途遇上岳观武。正好,解除血鹰,需要内力雄厚的高手,岳门主二话不说,愿意耗去数年内力,与傅临春轮流助妳化解药性。只是岳门主有要事缠身,我一时等不及,先回来通知妳这好消息。」有人相助,绝对有益今朝,难怪傅临春愿意耐心等着岳观武,以防岳观武临时改变主意。
兰青见她一脸呆傻,不由得笑着弹了弹她的额面。
「以后,又是生龙活虎的李今朝了。」
她闻言,一喜,击向大腿,喜孜孜道:
「说得对!以后又是生龙活虎、夜夜笙歌的李今朝了!从今天开始,家里不买茶,改买酒了!」
「……」兰青叹息。眼前这大姑娘,不管有没有中血鹰,其实是没差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