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分?”
“对,缘分。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有长有短,小学同学到了国中只剩几个熟面孔,国中升到高中也许一个也不剩,重新认识一批新同学。但相反的,也会有人与你的缘分很长,或缘分一时中断了,过了几年又重新续缘。”
“是这样吗?”
“你仔细想想,不是吗?”他温文一笑。“我知道你遗失了部分的记忆,内心有点慌,但你不妨换个角度想,若是无缘的人忘了也就算了,像小学同学;若是与你有缘的人,命运会让你们重逢的,你就顺其自然,不要逃避,这样就够了。”
冬宁为之动容。他的态度是那样的诚恳专注,不是随便敷衍她,害她的心头小鹿没来由地狂跳了一下。
“医生,你对病人都这么亲切吗?”舅舅说医生永远是医生,不要想歪了。
朱星海脸上的笑意加深。“通常我的‘售后服务’没这么好,谁教我们有缘当邻居呢!只好免费加码送赠品。”
“呵呵……”她被逗笑了。
“你笑起来真漂亮,要常常笑。”
“这也是赠品吗?”
“不是。我喜欢日行一善。”
“医生好坏喔!”
“开玩笑的,冬宁本来就很漂亮,笑起来更美。”
“听起来比较像在赞美自己的医术高超。”
“有这么明显吗?”
“有。”她故意点头。
朱星海笑得十分开朗。为什么他的妹妹不像冬宁一样讨人喜欢?什么都要跟人比较。他有点遗憾的想。
“要不要一起走?我正要去面包店。”
“医生也出来采购?”
“不是,我刚好想去面包店喝杯咖啡、吃个面包,再去诊所。”他是临时改变用餐地点,现在的面包店有许多加卖饮料,可以坐下来用餐。
冬宁很乐意,和他一道站起身,略显娇小的她陪衬,更显得朱星海又高又帅,想必有许多护士或女患者暗恋他吧!
他们走出大楼,朱星海放慢脚步配合她的速度。
“医生,你决定自己出来开业?”
“对,跟我最好的朋友苏以哲一起合作开业。”
“是同一家医院的医师吗?”
“他之前在另一家医院服务,受不了院内的官僚体系,决定跳出来。”
“听起来当医生也很复杂,不只是单纯的看病。”
“不管在哪里上班都差不多。”朱星海笑笑,不疾不徐地说道:“冬宁,你早已不是我的病人,为什么一直叫我医生?我有名字。”
冬宁从容一笑。“叫‘医生’很亲切呀!你是我的救命天使之一,让我重拾信心,有勇气每天照镜子。”
“我们现在是邻居,也算是朋友,我喜欢你叫我的名字。”他直接要求。
“这样我会很困扰耶!舅舅说医生就是医生,不可以没有礼貌。”她的嘴巴微微噘起,模样十分逗趣可爱。
“原来是赖先生的叮咛。”他不忍心勉强她,反正大家住在同一社区,有心培养感情不会找不到办法。“你一向都这么听话吗?”
“舅舅说我从小就是个乖宝宝,所以他最疼我。”
这点朱星海绝不怀疑。她是大多数男人都会喜欢的那一型,包括他在内,所以家里的长辈一定会担心她被拐了。
她不算太美丽,却天生吸引人。
再美的女人对朱星海而言都不稀奇,因为只要五官端正,他就有办法将她整型成“上帝的杰作”。他从没喜欢过来找他整型的女人,但冬宁不一样,赖春田要求他依“原貌”修复,只是稍嫌扁平的鼻子他忍不住美化了一下。
他笑望她不够高挺的鼻梁山根,越看越顺眼。许多女孩子来找他垫高山根,殊不知山根高挺的女人事业心旺,凡事要自己自立自强,山根低一点的女人才有男人养呀!
这可是他见多了名媛贵妇女强人,所归纳出来的独门心得。
他的继母康铃,便是一位山根漂亮的女强人。
到了面包店门口。
“脚会酸吗?坐下来陪我喝一杯咖啡。”
“我想喝奶茶。”
朱星海去点餐,帮她多点了一块蛋糕,她要付账,他温柔的拒绝了。
用餐区很安静,冬宁喝着热奶茶,对医生的好感大增。
“现在还感到害怕出门吗?”他温和的笑问。
“不会了,总不能一辈子不出门。”
“这样想就对了。”
“我想找个工作减轻舅舅的负担,可是舅舅希望我回去把书念完,他说大学没毕业很难找工作,我想也是。可是,我常觉得自己好像变笨了,回去上课没问题吗?”冬宁拉拉杂杂的说完,有些尴尬地一笑。“对不起,因为医生很亲切,忍不住对你吐苦水。”
“我很高兴你当我是朋友。”他回以微笑,并提出一个建议,“你要不要到我新诊所上班?等下学期再回去上课。”苏以哲应该不会反对。
“我能做什么?我不是护士。”
“可爱的冬宁,一家诊所不是只有医生和护士,也需要挂号人员,帮忙整理病历表,接听电话,和客人愉悦看诊时间,杂事很多,你愿意做吗?”
“我可以吗?”
“先声明,薪水不高喔!”
“能赚到学费就好了。”
冬宁好开心,能踏出赚钱的第一步,代表她不必继续当米虫。
“我要回去告诉舅舅。”娇颜一笑如花灿烂。
朱星海气息一颤,趁机会和她交换手机号码,等她确定的答案。
他多想打破“不爱上自己的病人”的誓言。
提着面包和水果,赖冬宁脚步轻快许多的回到家里,朱医师真是个好人呢!舅舅也会替她高兴吧!
打开大门,在玄关处换拖鞋时却见到一双男人的皮鞋,很高档的手工订制鞋。
有访客?搬到这里第一次有客人上门。
“舅舅——”
客厅里,两个男人分坐不同的沙发对峙着。
好像两只雄狮正准备决斗一样!
冬宁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涌出这么可笑的想法,但气氛真的好诡异。还有,那个男人居然知道她住在这里,就是上次在面包店外强吻她的可怕男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舅舅……”她有点不安。
他们太专心于用目光砍杀对方,没发现她回来了。
听到叫唤,两个男人同时回头。舅舅回复开朗的面容,那个可怕的男人却射来两道炯炯目光,熊熊炙人。
“冬宁,过来这边坐。”赖春田清朗的声嗓扬起,“走了一大段路,你的脚没问题吗?”他够成熟世故,不想吓坏冬宁。
“没事。”她缓缓走过来,在舅舅身旁坐下。好讨厌!那个男人一直盯着她的双腿看,研究她走路的姿势,她走路的样子很奇怪吗?舅舅有偷偷拍下她走路的样子给她看,很正常了嘛!
她移开眼,不想面对他异常犀利的眼神。真可怕!
一张俊脸瞬间拧成一团,他好想大力的摇醒她,教她记起两人过去的点点滴滴,然后将她紧紧地抱住,紧紧地抱住再也不松手。
赖春田却乐呵呵的看着那男人吃瘪,活该!
“冬宁,这一位是曾耀人先生,‘天鸿集团’未来的继承人,那可是我们高攀不起的豪门世家,难得他还记得我们,特地登门拜访。”
她抿了抿唇。“曾先生,你好。”还是不看他。
曾先生?
曾耀人静静地凝睇着她完全陌生、疏离的神态。
她一次也不曾这么叫他,直到现在。
赖春田拍拍外甥女的手,让她抬眼看他。“我订了午餐,十二点会送来,你要记得吃,其中有一碗麻油鸡腿汤你自己吃完,不用留给我。”
“我有买面包了。”好浪费!
“那只能当早餐或点心吃。”赖春田不由分说的决定,“我和曾先生出去谈事情,你不用等我吃饭。”
“赖舅舅!”曾耀人语气不善。
“我们出去谈。”赖春田眼色一沉,不肯让步。
曾耀人极为不悦,连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从齿间迸出冷涩的嗓音:“那走吧!看是你能说服我,还是我会说服你。”
“我多希望你永远不会再出现。”
“命运教我和冬宁重逢了,你也没办法吧!”
“不要太自信,冬宁已经不是以前的冬宁了。”
“我研读过她完整的病历表,我不会退却。”
赖春田愕然,完全没料到他会如此回答。当然,只要他有心,要拿到冬宁的病历表影印本并不难,问题是他明知道冬宁的情况还不死心?
“走吧!”沉默许久,赖春田起身道。
曾耀人看着冬宁,她顿时心慌意乱,垂敛眸,害怕迎视他具有穿透力的眼光,心跳怦然。
“冬宁,这给你,等我们出门你再看。”他声调柔软,将一个精美的提袋搁在她面前的茶几上,走了出去。
听到大门关上的声音,她抬起脸,盯着眼前的提袋看,看了好一会儿,禁不住好奇心,拿出里面的东西,是一本很有分量的漂亮相簿。
为什么拿相簿给她?
她迷惘地呢哺,翻开第一页、第二页、第三页,全是一位少年和一位小女孩的照片,少年明显看出曾耀人的影子,但小女孩是谁?是她吗?怎么可能?可是愈翻到后面,小女孩慢慢长大,穿上国中的制服,穿上高中的制服,那分明是她的脸呀!
她气息一颤,心跳霎时停止。
这是真的吗?她从小认识曾耀人,两人是青梅竹马?
一股类似绝望的情绪忽然在胸臆漫开,她难过得哭了起来,为什么她一点印象也没有?为什么?
她害怕。不知何故,她害怕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