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震祈凝神注视着躺在兽医院病房里的猫,思绪纷乱。
亲爱的怎么会出现在公司前?难道有人闯进屋里,把猫带到公司附近?这么做有何用意?或者……它是自己跑来的?
不可能,距离太远,何况铁门还设有密码……他神情一震,除了他,没人知道密码,有人闯入屋内,警报器也会响。
想到这里,他看着猫的眼神变得越来越复杂。
“为什么到公司?又是怎么来的?”他哑着嗓低喃。
要不是方秘书下班过马路,发现倒在血泊中的猫,紧急通知他,后果恐怕更加不堪设想,方秘书通知他时,他根本不信,一心希望只是只和亲爱的很像的猫。
当他冲下楼,赶到意外现场的途中,心脏纠结程度没有因为这是第二次发生意外而稍缓,反而比上次更严重,有着浓浓的心痛不舍。
直到确认是亲爱的无误,他惊愕得无法反应,还是方秘书喊他一声,他才猛然醒神,抱起猫,跳进坐车,猫血染红他身上白得晶亮的衬衫。
奔向医院途中,他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亲爱的绝对不能有事,他身边已没有其他亲人,好不容易他的生活因为亲爱的多了点温暖,难道老天爷连这点小小的幸福也要夺走吗?
兽医刚刚说了,亲爱的可能再也无法醒来……他不接受!绝不接受!一定有办法,他需要亲爱的在身边……
“老板,”方秘书出现在他身后。“医院刚刚打电话来通知……”
医院?段震祈神情怔然,徐徐转头,看向方秘书。说什么呢?他们不正在医院里吗?
“林小姐,刚刚醒了。”
是死,是活?
猛地瞪大双眼,深深吸进一口气!眼前白光剌目,紧急闭上双眼,遮挡夺目灿光,耳边响起开门声。
谁来帮帮忙……身体蜷缩,想张口说话,努力半天却吐不出一个字,她试图晃动前脚引人注目,费了好一会儿劲,终于听到人声。
“醒了?终于醒了!”
“快通知段先生。”
她长长吸口气,不急躁,缓缓睁开双眼。
惨白的天花板、晃动的光源、两张模糊不清的人脸,她慢慢凝聚心神,视线逐渐聚焦。
“林小姐,恭喜!”短发看护笑脸盈盈。
喊谁呢?林小姐?林妙妙左右张望,这是哪里?她必须马上赶到公司,阻止老板离开办公室。
“别动,你昏迷了好几个月,终于醒来了。”长发看护压住她乱动的双手。
“别担心,你身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医师说只要醒来,情况转为乐观,一切会没事的。”
怎么可能没事?
萧董事还对公司虎视眈眈,她必须立刻通知他!
在录音机留言的男人,也不说自己是谁,行迹古怪,现代哪有人还在录音机留言?他们要碰面似乎只能在公司,天晓得过了今晚,那人还会不会现身说明?
林妙妙全身僵住,刚刚护士喊她什么?林小姐?她猛地转头,看向身旁漆黑玻璃落地窗的反射,这是人,不是猫……
她回到自己体内了?!
“林小姐,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两名看护见她满脸惊惶,交换一个眼神,长发看护连忙按下呼叫铃,安抚道:“医师马上过来,不用担心。”
林妙妙缓缓转回头,看向两位看护,有些虚弱地道:“我……我可不可……以……打通……电话?”
真是万幸,林小姐终于醒来了,不过她的精神状况不是很稳定,神智有些恍惚,有些昏迷好几个月的病人醒来后,能够马上回到社会过正常生活,但有的病人必须花一段时间重新适应,过程难易因人而异。
段震祈步伐沉重,独自走向院内的VIP单人病房,一边思索方才医师说的话。
这一个月是关键期,现在我不敢跟你保证她会不会再出状况,如果可以,这个月必须仔细照顾她,确保一切无虞,比较能让人放心。
没多久,他来到病房外,里头静得像间空屋,他放轻脚步,踏进病房,两名看护分别坐在病床左右。
六名看护轮三班,同一时段有两名看护照顾她,有任何风吹草动,必须立刻通知他和院方。
林妙妙救了亲爱的,她的昏迷,是他的责任。
本来他打算等她醒来后,给她一笔钱,让她能安心过日子,双方两不相欠,但是现在看着躺在病床上那张惨白的小脸,他脑中不自觉浮现出亲爱的陷入昏迷的模样,让他的心一阵揪痛。
换位思考,假设不是方秘书发现,亲爱的可能会死,也可能被哪个好心人送到医院急救。
如果亲爱的能醒来,却无法通知到他这个主人,他希望对方能收留它,或者为它找到合适主人,不要让亲爱的流落街头。
“段先生?”
“段先生!”
看护发现他的到来,连忙起身。
段震祈举起左手食指,放在唇上,两位看护立即噤声。
“情况如何?”他压低嗓音问。
“林小姐醒来后要求要打电话,我们不敢随便答应,但林小姐非常坚持,打完电话后又昏了过去。”短发看护抢先回答,笑容满面。
段震祈静静听着。
电话?打给谁?根据调查,她父母早逝,没有兄弟姊妹,平常也不和亲戚往来,公司内比较要好的朋友,只有张秘书。
不等他问,长发看护主动说道:“医师说林小姐这次昏过去,是身体太虚弱导致。”
“两位去吃点东西再回来。”他拿出大钞,交给长发看护。
“谢谢段先生。”两名看护互视一笑,低声道谢,快步走出病房。
段震祈坐到病床旁的椅子上,看了眼手表,十点,这么晚了?
快八点时,张秘书打给他,请他立刻回办公室,说有要事相告,可是他细问,她却又含糊其词。
张秘书做事向来严谨,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出现。
赶来医院前,他先回公司一趟,八点多抵达,当时张秘书拦着一个男人,说什么都不让对方离开,等他走近一看,居然是苏文湛。
苏文湛说话也有些古怪,扯什么不当面说细节也可以,反正该说的他都留言在录音机里,他细查,自然会知道事情来龙去脉。
两人进办公室一对质,才发现事情不单纯。
“什么留言?”段震祈劈头就问。
“我给你通风报信的留言。”苏文湛见他神色有异,不解地反问,“你那是什么表情?难道你没听到?如果没有,你怎么会叫你的秘书拦住我?”
“我没有,是张秘书刚才请我立刻回办公室一趟。”段震祈的脑中跑过数个念头,昨晚萧老头站在录音机旁,今早亲爱的莫名奔向录音机,现在连苏文湛也和这件事有关。
这些事情之间到底有什么关联?
“这就怪了,问题不出在我身上,你得问问你家秘书。”苏文湛说完话,主动拉开办公室门板,请张秘书进来问话。
张云妃表示有人打电话到公司,只说八点有重要人士到公司找老板,请老板务必在场,关系到公司未来。
“怪到极点!”苏文湛感兴趣地笑着。“兄弟,你家是不是发生什么灵异事件?我留言给你,你没听到,居然有人听到,还把你召回公司?”
“对方是谁?”段震祈神情严肃地看着张秘书。
“我问过很多次,对方一直避而不答。”张云妃紧张地吞咽数下。
段震祈冷眼看着她,默不作声。
“这更怪,该听到留言的没听到,不可能听到的人,不仅听到了,还删掉了留言,最后更诡异,居然通知你进公司跟我碰面?”苏文湛试着厘清思绪,但是这件事不管怎么绕,最后都是转进死胡同。“这人真够迂回,搞得这么麻烦,听完不要删除,让你自己听,也犯不着打这通电话。你要不要抽个空去行天宫拜一拜?”
张秘书不知道对方是谁,却依照对方的意思,把他请回公司?段震祈深深看了眼张秘书,见她低下头,他没再多说什么,让她出去。
这件事,他自会查明,但不是现在。
他转头,面向苏文湛。“说别人迂回,你就干脆了?”见好友撇嘴一笑,他无声叹口气。“说吧,留言里你都说了些什么?”
“渴……”
微弱的呻吟,将段震祈的心神从纷乱的思绪里拉了回来。
起身,他拿湿棉花沾沾林妙妙的嘴唇。
起初她没什么反应,认清是他后,脸上先是一喜,张开口,似乎急着想问他什么,随即神情一顿,显得有些恍惚,而后闭上嘴,垂下目光,避开他的目光,沉默不语。
“谢谢你。”段震祈打破沉默。
谢她什么?喔,大约是谢谢她救了亲爱的。
想起亲爱的,连带想起几小时前发生的事,林妙妙着急起来,脱口问道:“亲爱的没事吧?”
段震祈的眼底闪过异彩,但他随即收敛心神,沉吟数秒后才开口,“你出手相救,怎么会有事?”
简直鸡同鸭讲!她不由得皱眉,心急如焚,张开口又要说些什么,却撞进一对冷静自持的眼眸。
他、他是故意这么问的?
段震祈沉定地瞅着她,一股异感钻入体内,紧抓胃部。
今晚发生的事,都透着一股不寻常。
先是亲爱的莫名其妙出现在公司附近,被车撞到,至今仍昏迷不醒,接着苏文湛玩了一手,扯出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怪事;现在连昏迷多月的林妙妙也充满古
怪,不仅说话怪,给他的感觉更怪,尤其被她专注地盯着看时,他竟有种被亲爱的信任注视的错觉?
林妙妙心跳加速,连忙垂下目光,遮掩情绪,避开他强势锐利的逼视。
把自己灵魂跑到猫体内的事告诉他,他会信吗?
不,他不会信,只会以为她撞伤脑子。
她不想被人当成神经病,也不想进精神病院,保护自己的唯一办法,就是必须隐瞒灵魂曾经跑到猫体内,还有,现在亲爱的状况如何?萧董事那件事,他到底知不知道?事情是否还有转机?
“没事就好……我觉得好累,想再睡一会儿。”等等有机会她再打通电话给张云妃,不把情况问清楚,她睡不着。
“等等,有件事我必须先和你确认。”林妙妙胆颤心惊,视线慢慢看向段震祈。
现在他给她的感觉,又恢复成冰冷不近人情的老板,而不是段震祈这个曾给予她温暖照顾的主人,也不是那个体贴会笑的男人。
她不过换了副皮囊,他却离她好远……
“医师建议你再住院观察几天,”段震祈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确认没事再出院。”
“谢谢老、老板。”她回话回得结结巴巴,别开视线。他给她的感觉,只剩下高不可攀的老板。
“出院后,不用急着到公司。”
“我被辞退了?”林妙妙表情一震,没看他。
也对,她好几个月没上班,缺额说不定早就有人补上,怎么办?没工作,生活费哪有着落?
见她眉头皱成一团,竟有几分像亲爱的,段震祈脱口安慰,“工作还在,别担心。”
闻言,她看向他,确认他是认真的,这才松了口气。“那就好……老板,我没事,我可以马上回公司上班。”
“这礼拜你好好休养,下个礼拜再进公司。”段震祈沉声命令。她怎么会以为公司会辞退她?
“谢谢老板。”工作还在,其他的事……可以再好好想想。
如今她回到自己的身体里,跟他再无瓜葛,就算有,也只是老板和员工,这几个月的一切,都以今晚为终点。
也许重新开始,才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