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沈其名跟着小蝶来了,兴高采烈的嚷道:「哎呀,小子,你总算醒了,不然丫头的眼泪可要装满好几个缸啦!」
谭音深深的看了沈其名一眼,让小蝶去门外守着,「记住,不得让任何人进来,连门都不许靠近。」
「奴婢省得。」
小蝶出去后,谭音费力的坐了起来,他转过身去,「巧龙,帮我把衣裳推高。」
蔺巧龙也不知他要做什么,怎么突然要在外人面前叫她把衣裳推高,她照做,露出了他背上的飞龙胎记。
沈其名顿时大惊失色,身子摇摇欲坠。「这、这是……您、您是——太子殿下?」
谭音让蔺巧龙给他放下衣裳,转过身来看着吃惊的沈其名,点了点头沉声道:「正是本宫。」
「殿下!」沈其名跪了下来,蓦然老泪纵横。「臣就知道殿下没死,你一定还活着!」
蔺巧龙受到的冲击甚大。
这什么情况?所以谭音是失踪的太子?那么她呢?她岂不是成了太子妃?
慢着——
谭音是太子,将来登基后便是皇帝,而她是太子妃,将来谭音登基后她便是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
这、这会不会太扯了?她何德何能,怎么能母仪天下,怎么能当皇后娘娘?
她内心翻江倒海,谭音和沈其名已经议起了当年之事。
「太傅,我失去记忆之前,是在东宫和易弟一块儿读书,休憩时,御膳房送来养身汤,我和易弟都喝了,后面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就知道!」沈其名顿时跳脚,怒不可遏地说道:「肯定是华仲春那家伙搞的鬼!是他下了药,铁了心要让殿下消失,当时殿下在东宫失踪遍寻不着踪影,像是凭空消伯了一般,皇上不知派了多少暗卫明查暗访都没有丝线索,若不是有大批人里应外合,怎可能会有这种荒唐之事!」
谭音眼眸一深。
华仲春,华贵妃的兄长,易弟的舅父,也常对他以舅父自称,对他和蔼有加,时常叮嘱他和易弟要勤于学习,尤其时常勉励他将来做个和他父皇一样的明君。
华贵妃对他母后十分恭敬,时常嘘寒问暖,两人情如姊妺,易弟对他这个兄长十分依赖,因此他从没想过要防他们,也无人叮嘱过要防他们,而七岁的他,又懂什么呢?
他心神敛下,问道:「如今宫中的情况如何?父皇和母后可好?」
沈其名摇了摇头,「不好,皇后娘娘病得很重,朝中要册封二皇子的声浪不断,怕是再过一段时日,皇上也抵挡不住朝中大臣的压力……」
「母后病了?」谭音却只听到这一点,焦急道:「什么时候的事?病得多严重?」
沈其名叹息道:「已经病了好几年了,一直未见起色,这两年病得更重几乎无法下床,就因为太医都束手无策,我这才来请三少夫人……不不,现在该称一声太子妃娘娘才是。」
谭音蓦地要下床,激动的说道:「我们马上启程去京城,马上启程!」
沈其名连忙扶住他,不让他下床,「殿下稍安勿躁,殿下身子尚未复原,若此时勉强上路,怕是半路就要病倒了。再者,殿下要离开也需给谭老爷、谭夫人一个理由不是吗?您这一走,是不会再回来了,谭大人对您有养育之恩,殿下该给一声交代才是。」
谭音冷静了下来。「太傅所言不错。」
适才是听到他母后病重,一时激动,若是他莫名执意要离开,肯定会伤了他娘的心。
他娘……想到了岳氏,他的心底便一片柔软,将他当作亲生儿子扶养长大,甚至还最疼爱他,对他时不时莽撞闯祸,一句责难都没有,他从没怀疑过自己的身世,成长过程他得到了满满的爱。
他眨了眨眼眸,有些哽咽,「我现在就去见他们。」
蔺巧龙叹了口气。「你可能不知道你伤得多重,你的腿现在还不能走,不如我去请爹娘过来吧。」
不等他回答,蔺巧龙便像阵风似的岀去了。
听到谭音苏醒,谭百利、谭敬锋和岳氏欢天喜地的立即过来了,见他真的醒了,岳氏拉着他的手欢喜的掉泪。「老天有眼,菩萨保佑,等你伤好了,一定要去还愿。」
「儿子不孝,让娘操心了。」谭音轻轻拍了拍岳氏的手,顿了顿。「爷爷,爹、娘,我有话对您们说。」
三人同时看着他,鼓励道:「你说,想说什么就说。」
谭音能从鬼门关前捡回一命,不管他要说什么,他们都乐意听。
「我想起来自己是谁了。」看到他们震惊的反应,他跟着说道:「我的记忆回来了,我知道自己不是爹娘亲生的,我想知道,我是怎么变成谭家的孩子的?」
岳氏一时慌了。「你别难过,你听娘解释……」
谭音握住了她的手,柔声道,「娘,我不难过,我很高兴能做两位的孩子,我只是想知道,我是怎么来到谭家的。」
岳氏瞬间泪如雨下,泣不成声,无法好好说话。
谭敬锋叹了口气,说道:「当年,我到静州做生意,当时下着大雷雨,发现你在路边奄奄一息便救了你。你一直昏迷不醒,请了大夫看,大夫说你中了百日毒,要百日之后才会醒来,若要让你活命,得每日强灌你汤药,我因此把你带回锦阳,回到家才得知噩耗,家里老三贪玩在河里淹死了,你娘不接受事实,疯了似的不肯让孩子下葬,她见到你,将你当成是老三,重新打起了精神悉心照顾。直到百日后你醒来,可你什么都不记得,连名字也不知道,你娘便顺势说她是你娘,让你当了她的孩子,不许任何人提起老三已死之事,也不许任何人说你不是老三。」
蔺巧龙一听百日毒,心里一惊,那可不是普通的毒,是毒中之剧,撑不过百日必死无疑,下毒之人是存心要他死。
所以,宫里真的有人要害他?就是他和沈其名口中的华仲春、华贵妃?
华仲春……这名字像在哪儿听过,竟是一点儿也不陌生。
等她回过神来之际,谭音他们也不知谈到哪儿了,就听得岳氏小心翼翼地问道:「所以你的亲生爹娘是京城人士?你要去找他们?」
谭音点了点头。「嗯,我打算和巧龙一起进京,一方面去给沈老爷子口中那位贵人治病,一方面寻亲,我也想知道当年我为何会流落到静州。」
为免他们受到太大惊吓,他和沈其名事先说好了,只说他的亲生父母是京城人士。
岳氏顿时手足无措起来。「可是、可是……」
见岳氏眨巴着眼睛,不能自已,似乎又要哭了,谭百利咳了声道:「你要去找你的亲人,我们当然不能阻止,可如今已事隔十多年,你的亲人有可能不在了,你的记忆也可能出了错。若是如此,那你们便赶快回来,谭家的大门永远为你们而开,你们永远是这个家的一分子。」
岳氏只抓住一个重点,她殷切的看着谭音说道:「你爷爷说的不错!若是找不到人就快回来,娘……娘永远在这儿等你们。」
临别那日,谭百利抿着唇不发一语,岳氏泪如泉涌,直嘱咐蔺巧龙要小心身子,生了一定要给他们来信,而谭乐、谭谱未来送行。
此番远行,谭音带走的东西也很简单,就是几身换洗衣物和一柄他十五岁那年,他爹送给他的宝剑,另外便是四平和铉渊了。
分别在即,站在谭家那两扇铆钉的气派朱漆大门前,谭音心绪翻涌,里头流水拱桥、满园花卉,处处雕粱画栋,碧瓦朱檐,是他长大的地方,而他知道,他不会再回来了,难免情绪多了些。
他感慨地说道:「爹,放了二哥吧,我并不恨二哥,他会这么做,是因为我得到爹娘多的关爱,等我走了,二哥心里平衡了,便不会再存有邪念了。」
谭敬锋的心绪也十分复杂,他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谭音。「你要知道一件事,为父不曾不把你当作亲生骨肉。」
谭音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坚定。「两位是我谭音的爹娘,即便天地不存在了,这件事也永远不会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