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里一片乱的时候,又有人进来了,是粉面含春的蔺巧龙和风姿俊朗的谭音,两个人有说有笑的。
见到一厅子的人,蔺巧龙明丽的脸上浮着笑意,嫣然说道:「怎么大家都在?那太好了,择日不如撞日,祖母、爹娘,我给您们介绍个人。」
蔺荣焕认出谭音来。「这不是之前搭救你和你娘的谭公子吗?」
「岳父大人在上,请受小婿谭音一礼!」谭音不假思索的施了个大礼。
蔺荣焕顿时懵了,原来他那日没听错,这小子真是自称小婿!
蔺巧龙早摸透了蔺老夫人和蔺荣焕的势利眼,她直接掀底牌道:「谭音是锦阳城盐商谭家的三少,身家清白,请祖母和爹娘放心。」
蔺荣焕瞪大了眼,「什、什么?!」
风向球瞬间便转了方向,蔺老夫人和蔺荣焕一听是锦阳城的谭家,焉有不接受之理?盐商可是腰缠万贯、富甲天下,于是细细询问他家里情况和两人相识过程。听得眉开眼笑,蔺老夫人眼中直冒光彩,显然是对这个孙女婿满意极了,立刻化为了一个和蔼的长辈,对谭音殷切垂询。
蔺巧嫣袖里的手紧紧捏着帕子,眼眸几乎要泛出赤红。
他真的来求亲了,来向蔺巧龙求亲了,曾经是她梦寐以求的事,那时的她,还以为拿下谭音的心是轻而易举的事,哪里想得到他根本不看她一眼。
蔺荣焕当场答应了谭音的求亲,段雨青和沈寂中则被晾到一边。
段雨青急了,他不想就此放弃,向前一步。「伯父……」
蔺荣焕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只淡淡地道:「适才是我思虑不周,龙儿先前既已遭你家无情退亲,再接受你为婿,确实是委屈了龙儿。你走吧,当这件事没提过。」
段雨青素来都是贵公子,哪时受过这样的冷待了?只恨谭家比段家高了一个档次都不止,只能悻悻然离去。
厅里一角,沈寂中紧抿着唇不发一语,他跟在蔺荣焕身边做事已经三年了,很明白蔺荣焕有着商人唯利是图的性格,如今出现了谭家的人来求亲,他是无论如何都没机会了。
他缓缓看向蔺巧然板着的脸色,顿时懊恼起来,刚才他不该说得那么绝情,该为自己留条后路才对。
「不如今日就把婚期定下来吧。」蔺老夫人打铁趁热地道:「先把月分定下来,再找人相看吉日。」嫡亲的孙女婿家门是盐商,她可要到处显摆了。
大满朝一般婚嫁要备嫁半玍,但谭音不相久等,他原想这月提亲下月成亲的,可蔺巧龙又想再观察白氏的病情一阵子,也不想仓促岀嫁,蔺老夫人则再暗示婚期要早,以免夜长梦多,节外生枝,蔺荣焕也是这意思,最后一锤定音,折衷为三个月。
谭音见过了准岳家,接下来便换蔺巧龙要去见谭音的爷爷和娘亲了,他们已到锦州城数日,也明确的知道她这个人,她再不去问候便会失了礼数。
隔日,天将亮,蔺巧龙便让小蝶唤醒了梳妆打扮,好像是她要出嫁似的。
她换上了嫩黄色的新装,在小蝶的坚持下好生打扮了一番,看着镜中的自己,都觉得一朵花在盛开似的,格外惹眼。
蔺巧龙也有一阵子没上岳家了,倒是隔三差五便让人给岳晨琇送蜜糖,从谭音那里知道是岳晨琇给他报了信,他才快马加鞭赶回来,便知道自己没看错人,岳晨琇果然是个有意思的姑娘,值得深交。
虽然对于岳家,蔺巧龙比谭音还要熟门熟路,可谭音还是亲自到蔺家接她,蔺荣焕知晓她要去见谭家长辈,备了厚厚一车的大礼,唯恐蔺巧龙失了礼数,对她千叮咛万交代的。
岳家宽敞的厅里,众人正在闲话家常,蔺巧龙一踏进厅堂,交谈声便停了下来,一个嬷嬷惊喜道:「哎哟,这不是神医姑娘吗?」
同时,小蝶瞪着眼,惊讶的看着坐在上位,一派悠闲的一位老人家。「老人家,您怎么会在这里?」
谭百利挑了挑眉毛。「怎么,我不能在这里吗?」
他正是蔺巧龙不久前在巷子里又是搭救又是给足了银两的老人家,此时神清气爽,与当日大不相同,那时他已从蔺巧龙给的荷包猜测她与自家媳妇儿可能认识,因那荷包绣工特殊,是谭家的绣娘绣的,别无分号,他一眼便认出了。
谭音自是诧异。「怎么,你们认识我爷爷?」
「你爷爷?」蔺巧龙与小蝶瞠目结舌,皆感惊讶。
这老人家可真是奇怪,明明身为谭家的老爷子,却对着两个小姑娘装可怜骗银两,这是什么嗜好啊?
「唉呀,原来神医姑娘便是少爷的意中人啊。」宋嬷嬷喜眉笑眼的扬声。
谭音更奇怪了。「宋嬷嬷又是怎么识得巧龙的?」
岳氏噙着微笑。「前几日在绣庄,宋嬷嬷犯了急症,是蔺姑娘给扎针救治的。」
秦氏笑道:「真真是姻缘天注定啊!」
「我也是,她也给我这老头子扎了针。」谭百利乐呵道:「这里比锦阳热多了,我一时顶不住酷热倒在巷子里,是这个小姑娘救了我,没问我要诊金,还给我三十两银子哩,当时我便想,怎么有这么傻的姑娘,帮人看诊,还奉上银子,这样可万万不行掌家啊!」
谭音顿时各种不高兴。「什么傻?我家巧龙是心地善良,偏生有些为老不尊的老人家爱戏弄人家,骗走了银子还自鸣得意。」
总之,谭百利和岳氏这对公媳毫无疑问的对蔺巧龙满意极了,知道婚期定在三个月之后,遭百利还甚是不满。「没法早点儿吗?我想抱曾孙。」
「我也想抱儿子啊。」谭音搭话。「可巧龙想在她娘身边多待一阵子,我也唯有耐心等待。」
半个月后,谭百利和岳氏先回了锦阳,谭音又多待了两个月才在岳氏的千呼万唤之下,心不甘情不愿的回了锦阳准备迎亲事宜。
谭音一走,蔺巧龙便空了下来,有时出门看诊,有时做药丸,还在后院弄了块药田,忙得不亦乐乎
初冬,传来了好消息,白氏怀孕了,且怀的是男胎,曾被大夫诊断为再也不能生育却怀上了,直叫众人欣喜若狂。
这回,蔺老夫人是真真正正的站在白氏这边了,发了重话,谁敢使绊子让白氏不能顺产,她便要和谁拼命,蔺荣焕更是三令五申,除了他亲自挑选的人,谁也不能靠近咏朝苑,要是查出谁对白氏不利,不管是谁他都不会轻饶,这话无疑是说给对沈姨娘之事还心有不甘的蔺巧嫣、蔺巧然、蔺延聪听的。
嫡庶终究不同,沈姨娘所出的儿子又怎么比得上白氏所出的嫡子,这是蔺老夫人和蔺荣焕的共识。
在蔺巧龙岀嫁之前,蔺荣焕下了重手,将沈寂中调到了温州分行,分别给蔺巧嫣、蔺巧然在外县议了亲,要把她们嫁出去,让她们不能在府里做怪。
至于蔺延聪,他过去是养尊处优的性子,蔺荣焕让他跟着商行里的得力左右手出海,美其名是磨练,等他一趟航程回来,白氏也生了。
对于蔺荣焕的铁腕,蔺巧嫣先是绝食抗议,蔺荣焕由着她去,等她自己发现绝食无效,便心一横决绝的提出要去庵里陪伴沈姨娘,余生要长伴青灯古佛。她认为自己好歹还是蔺家的闺女,蔺老夫人又素来疼她,他们绝不可能由着她这么做。
没想到,蔺荣焕二话不说答应了,还派人立即将她送到庵里去,走时她面色如土,咬着唇,整个人轻飘飘的像游魂似的,看得蔺巧龙好笑,而这件事让也想抗议不嫁的蔺巧然将她预备要使的一哭二闹三上吊全吞进了肚子里,嫁就嫁吧,虽然嫁了个她不喜欢的人,至少是个大户商家,她嫁过去不会吃苦,总比待在庵里好。
开春之后,蔺巧龙就要岀嫁,在岀嫁前夕众人都来添妆,杜姨娘是一套别致的珍珠头面、蔺巧珍送了一对簪子,岳晨琇也来了,除了她自己的礼,还代秦氏、年氏送了礼来。
蔺巧龙特别拉住了杜姨娘。「姨娘,我出嫁之后,我娘就有劳你了。」
杜姨娘拍拍她的手,温柔说道:「大姑娘放心,我一定好生照看夫人,何况现在还有大爷做主,不会重蹈覆辙的。」
人散后,白氏挺着大肚子,特别到她房里,连小蝶都支了出去,红着脸将一本小册子塞给她。
「这册子你待会儿看看,别让小蝶看到,记住要自个儿看。洞房时,顺着夫君便是了,他想如何便如何,你不可抵抗……总之要让你夫君满意,洞房花烛夜,床上要听夫君的……」白氏越说越小声,脸也越来越红。
纵是母女,谈到床第之事还是不免尴尬,白氏走后,蔺巧龙翻开小册子,虽有心理准备册子里有些什么,看到了仍不免脸红心跳,涌起阵阵莫名的燥热。
画上的男女,每页都裸着身子纠缠,真不知她那内向的娘是打哪弄来这册子的,不会是她爹给的吧?要是把画上的男女换成她和谭音……天啊!她不敢想了,不敢想像她如何和谭音做这些事,平时他虽然热情,却总是发乎情止乎礼,亲亲她、抱抱她、搂搂她便会住手,她真没法想像自己和谭音如画上的男女那般交迭纠缠。
这一晚,她把册子翻了好几遍,像背医书似的背了下来,直到自认洞房不会出错才藏起册子,藏起之后,想起了谭音却又胸口热得辗转难眠,直到大半夜才渐渐睡去,梦里净是些与谭音翻云覆雨的情节,醒来她都不敢相信自己作了一场春梦,而窗子外头,天已是蒙蒙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