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一日水庶妃被德妃召进宫后,隔日,兰庶妃也被姑母德妃召进宫了。
据说两位庶妃从宫中出来都带着德妃娘娘赏的礼物,看似德妃娘娘对两位庶妃都是一样疼爱,并没有偏爱谁。
但诡异的是,兰庶妃回府后,过几日便对外称病不见客了,又病了一段时日后,她借口需要调养身子,无法掌管后宅事务,力有未逮,便向王爷请罪。
王爷体恤兰庶妃辛劳,怕她累坏了身子,便将掌管后宅的权力交给了水庶妃。
当然,这只是对外让兰庶妃有面子的说法,真正的实情是兰庶妃高高兴兴的去见姑母德妃娘娘,出宫时却脸色苍白,失魂落魄,回到王府后便躲在环翠阁大哭一场,把屋里的东西都摔坏了,因为姑母传唤她进宫,是要她主动将掌理后宅的权力交出来。
自己的姑母都发话了,她能不听吗?尽管生气、怨恨、伤心,她却无法违抗姑母的命令,只好称病不出了。
接下了掌家之权,白雨潇开始清理后宅人事,她雷厉风行的将所有后院管事、小厮、嬷嬷、丫鬟的身家背景全都调查出来,虽说家生子的奴仆比较好使唤,但容易倚老卖老,分成许多派系;人牙子买来的虽没有派别的问题,但忠诚度不够。
接着,白雨潇又将每个仆人个别叫来,仔细提问,为了预防他们串通,她采用交叉提问和比对的方式,还画了一张图表挂在瑶容阁的花厅墙上,上头有着几个大圆圈,每个圆圈里写了许多名字,在同个圆圈里的人表示是同一挂的,一般都有亲戚关系或是有共同利益。
除外,每个名字又另外画了一条线连到另一个名字上,标注着谁和谁关系暧昧,抑或是不合,然后又在一些名字下头加上文字批注,形成了一个复杂且清楚的关系网,再根据关系网上的线索重新安排奴仆们的职位以及伺候的院落。
她此番将后宅人事做了大变动,肯定会引起众人怨声载道,但白雨潇不怕,反正有王爷坐镇呢,若不顺从安排的便直接发卖出府,她必须在此时立威,绝不能退让。
而愿意听话配合的,她便先记下,在下次发月例时,顺道给这些奴才多一份赏银,除了收买人心,还藉此告诉其他人,只要肯认真做事又忠心,做主子的绝不亏待。
这恩威并行的收效快速,让她在短短时间内将后院的人手重新整合,而她干脆利落的手段不但成功立威,也让众奴仆见识到这位主子的能力,不仅赏罚分明,而且比兰庶妃更强悍。
短短的两个月间,后院的气象焕然一新,一直占着好处欺压别人的奴仆不是被发卖就是更换岗位,而一直默默做事,不搞小花样的人突然得到了重用,颇有雨后见青天之感。
柳姬、谢姬和张姬身边的人手皆被调动,加上兰庶妃称病不出,这三人也使不出心机,只得变得安分起来,至于其他小妾的位分没有白雨潇来得高,又得不到王爷的宠爱,也只能继续安分守己。
后宅内的派系被打散,各院子的人不敢再到处生是非、嚼舌根,后院变得井然有序,比兰庶妃掌事的时候还要规矩。
司流靖听了属下的汇报,脸上笑意一片柔和,他就知道自己没看错人,水儿果然厉害,完全不用他操心。
其实他不知道,白雨潇会这么积极的管理后宅,除了这么做能得到夫君更多的宠爱之外,也可以为自己开辟一条偷溜出府之路。
这后宅在她的掌控之下,她要溜出府还不容易吗?白日司流靖要忙于政务,几乎都是晚膳时候才回来,于是她算好了时间,白日出府查案,晚膳时再赶回来伺候。
她刻意养成了午憩的习惯,这段期间内没人敢打扰她,朝露和霜儿便轮流易容成她的样子,假装在寝房里午睡,她则溜出府办差,司流靖忙,她比他更忙。
这日,司流靖歇在她屋里,看着爱妾脸上的疲惫之色,也禁不住心疼了。
“水儿为我如此辛劳,忙得不可开交,教我好生欢喜又疼惜哩。”他抱着她,轻抚着她的发,见她这么累,害他都不好意思在她身上折腾她了。
白雨潇依偎在他怀里,感受到他的怜惜,心中觉得欣慰。
其实为夫君分劳是妻子的本分,哪家的妻子不是这样的?她并不会觉得辛苦,何况有夫君疼惜她,她做这些也值了,她真是这么认为的,与那些独守空闺、等不到夫君关怀的小妾们相比,她觉得自己何其幸运。虽然司流靖看似冷情冷心,其实是因为他不轻易给予,可一旦被他放进心里,他便将情意与心意毫不保留的付出,若她不珍惜就真的是傻瓜了。
不过,这时候如果叫她和其他女人一样说些感恩戴德的话,实在太没新意了,她是白雨潇呀,必须成为他心中特别的存在,绝不能和其他女人一样。
“是呀王爷,妾身很忙的,所以王爷千万要记得妾身的好,如果王爷忘了,妾身一定咬你一口出气。”
司流靖听了闷笑出声,笑得连胸膛都在震动,她也弯起嘴角,一双眼继续闭着,不用张眼都知道他听了有多乐。
“也就只有你敢对我这么放肆,居然想咬我一口?伤害皇族勋贵的发肤可是要砍头的。”威胁的笑语里充满了宠溺的口吻。
“反正妾身是你的人了,头当然也是你的,要砍就砍吧。”
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只有她说得出口,还说得很逗,让他连憋笑都忍不住。
他不是个多话的人,却很喜欢跟她说话,两人从谈朝中之事、后宅之事,一直到打情骂俏的斗嘴,这一点一滴累积起来的闺房乐趣,让司流靖愈来愈爱她。
朝中势力的牵扯复杂,各大臣家族的关系又盘根错节,他喜欢说与她听,不只是因为她领悟力高,记忆力也强,还有自己的见解,她说的某些意见常会触发他萌生新的想法,所以每次愈和她畅谈,他的精神就愈好。
虽然白雨潇很困,但她还是强打着精神听他说话,她也心知这段日子难为他了,有大大小小的事要烦心,所以她能陪他说话,也是为了让他放松心情。
这阵子除了后宅之事外,她也频频出府与三师姐密商,暗中调查偷袭司流靖的幕后主使者,虽说皇上持续派人彻查,司流靖也在查探,但她觉得这些都是明面上能预料到的事,敌人必然会因知晓皇上和陵王的动作而将线索藏得更隐密。
不过她和三师姐不同,两人身在暗处,二师姐和大师姐也在私底下助她一臂之力,敌人很难揣测暗捕的行动,这对她们办案极为有利。
她脑中思绪纷飞,意识逐渐昏沉,似是快睡着了……
而身旁的司流靖继续抱着她闲聊。
“对了,你画的那张图很好,像蛛网似的,一环扣着一环,看了一目了然,不过倒像是捕快在查案似的,你从哪儿学来的?”
见她没回答,他低头一看,不由得失笑,原来爱妾已经敌不住困意,早一步会周公去了。
这些日子也累坏她了,他眼中流露出心疼,低头在她唇上轻触,不敢深入,免得扰她清梦,也怕自己“擦枪走火”。
他弹指灭了烛火,放下床帐,温柔的抱她入怀,一块儿沉沉睡去。
一入秋,白雨潇更是忙得不可开交。
陵王府有自己的绣娘群,各个手巧伶俐,白雨潇吩咐各院仆人来领秋裳,再依照品阶和等级分发数量,而秋天正好是收割的季节,陵王府的铺子、产业和田税也到了该一一缴纳的日子。
由于众位账房掌事是从封地各处长途跋涉赶来的,有的乘马车,有的搭船,路途近的要三天,远的要十天,晚上他们就住在京城里的客栈,一大清早就在王府门外等着见主子。
由于这是白雨潇第一次主持这项府内大事,除了要认识各产业的账房掌事,还要一一检阅账本,清点银两入库。
往年这事都是交由兰庶妃主持全局,如今掌权者换人了,本该由兰庶妃交接给她,可兰庶妃却故意没告诉她,等到大总管通知她,她才匆促的临时抱佛脚。
仲秋乃秋收之月,必须赶在中秋之前把所有的事务处理完,好让奴仆们放假回去与家人团圆过节。
白雨潇在后院率众总动员,王爷和各王公大臣也在宫中忙碌,有时连晚膳都留在宫里解决,政事虽繁忙,但也必须要赶在中秋之前将事情处理完,大臣们才能回家过节。
白雨潇很懂得分工合作的道理,她将后宅姐妹们召集起来,分配每个人的职责,分头并行。
孺人们不敢违逆她,纷纷都到了,但却不见兰庶妃和三姬的人影,她们只遣了婢女来回禀,兰庶妃的婢女说主子身子有恙,依旧无法理事,而三姬也各自找理由说得了病,大概是沾了秋老虎的暑气,不是头晕就是想吐。
白雨潇当然明白她们这是故意称病不出,要跟她作对,不过她也不恼,分配了一些事务给其他姐妹们,鼓励她们若做得好,必定会上报给王爷,给予赏赐,以嘉奖她们的辛劳。
第一天,她在主事厅接见第一批账房掌事,从头到尾她只是边微笑,边看着账册频频点头,而掌事们亦是第一次见到这位水庶妃,虽说下位者不能直视上位者,不过他们可以从眼角偷偷打量这位水庶妃。
直到午膳时刻,白雨潇都一直保持着高深莫测的脸色,她先让账房掌事们去用膳,她则回到瑶容阁。
此时在环翠阁里的青香楼,称病不出的兰庶妃,以及柳姬、谢姬和张姬三位侍妾,四人正悠闲的喝着茶,等着看白雨潇的笑话,虽说平日她们这几人不合,可是一旦有了共同的敌人,小打小闹都可以先暂时放到一边,先对付大的再说。
“等着瞧吧姐姐,我就不信水庶妃不会过来求你去帮她。”柳姬轻笑道。
张姬也讨好的说:“每年这时候最是忙碌,陵王府封地产业众多,这账册又是最难看懂的,就算请人来指导,也要学一年才能上手,若水庶妃不来求姐姐,她能找谁帮忙去?”
谢姬凉凉的丢了句。“找咱们王府的账房大管事喽。”
兰庶妃沉默的喝着丁香玉露茶,故意让三姬帮她将心底话给说出来。
她嘴角泛着冷笑,心想那水庶妃就算找大管事来也没用,因为大管事是她的人,虽然后宅被水庶妃重新整顿过一遍,但账房里的人可不是那么简单就能换掉的,他们各个都有来头,她命那些人唬弄她,她能听得懂?思及此,兰庶妃顿时感到大快人心。
柳姬谄媚的笑道:“那些账目和产业铺子又哪是那么容易能理解的?又不是办家家酒,没有姐姐坐镇,这次看她不当众丢人现眼才怪。”
张姬道:“咱们就等着看她来这儿求人吧。”
四人笑着,都在等着看一场好戏,清点账目、看账本、听汇报,处理这些事起码要花好几日,她们就等着瞧那水庶妃能撑多久,别以为掌理后宅就可以拿捏所有人为她办事!
兰庶妃轻笑道:“她最好告到王爷那儿去,咱们还求之不得呢,到时一对四,王爷听谁的还不一定呢。”她们已经串通好了,如果王爷质问她们,就一起咬定是水庶妃不放权,就算她们想帮忙也无法插手,教水庶妃吃个闷亏。
只要水庶妃出了错,就能让人看清她的能力也不过如此,若是犯下大错,那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