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皓岚拿着毛笔,轻轻的点出他们打算开挖的路线,「……要完全开发,得先请大批工人上山来刨凿山路,好争取这一段最便捷的载运路线。」
「皓岚,」朱春云蹙眉,看着好友指出的那一段,「若开挖这一段,我们势必得耗在这座山林里一年半载。」
「依我看,干么浪费钱请那么多人,叫现有的人力日以继夜的搬运木材就好了,何必这么麻烦呢?」赵聿轩忍不住插话。他美好的逍遥生活因他们的到来已经告吹一段日子,他巴不得他们早早走人,若依堂弟的规画,他肯定会无聊到发疯!
如今虽然来了一个天仙美人,但堂弟把他的时间排得死死的,害他连要跟美人儿谈情说爱的机会都没有!
史皓岚像是没有听到两人的谈话,继续图画出一个地区,「还有这里的水利开发,工人们长年住在山上是无法避免,所以,我们该给他们一个舒适的工作环境,工作才有效率,这意谓着我们得建造村落、辟地农耕,让他们养些鸡鸭禽类,食宿无虞……」
随着他愈说愈多,朱春云忍不住投降了,但黑眸中尽是赞赏。
难怪,他的皇帝老予鼓励他这个不爱江山却爱自由的小皇子跟在史皓岚的身边学习,这家伙事事以「人」为本,这与父皇常说的治国之道不谋而合.
思绪间,一道美丽身影突然出现在门口,一颗小头还不时的往里探。
面对着门的他含笑挑眉,拍拍仍在说话的好友,用眼神示意好友看向门口。
史皓岚转头一看,正好对上胡蕾蕾那双澄澈的明眸,他仅点一下头,又回到正题上,「这边有一条河流穿越,我们可以试着做一条水陆运输,到这边的河口再做个……」
胡蕾蕾目不转晴的看着滔滔不绝的他,不明白他这几日为何对她仍然冷漠。难道是她的脚伤已好,却留在这里白吃白喝,他不高兴了?
那怎么办?她还不能走啊,媚嬷嬷有交代,至少要替他完成三件心愿才算报完恩。
眼角余先发现她未走,忍不住再看她一眼,史皓岚瞧见她藏不住心事的黑眸窜过一道忧心,不知怎么的,一向眼中只有工作的他竟然有些分心。
朱春云却很敏锐的捕捉到好友的失神,他笑笑的拍了赵聿轩的肩膀,「聿轩,我有事要麻烦你.」
「什么事——胡姑娘?」赵聿轩这一转身才看到她,眼睛陡地一亮,快步的想走向她,却被朱春云长手一揽,勾着他肩直接将他带开。
他一愣,「喂,等等——」
抗议无效,朱春云硬是将赵聿轩带走,将这块小天地留给互有情意的男女。
一见两人都走远了,胡蕾蕾这才咬着下唇,忐忑不安的走进侧厅。「对不起,我知道不该来打扰,可是我的脚伤好了。」
「姑娘想走了?」史皓岚直觉的问。
「你想赶我走?」她惊讶的一手抚胸。不会吧?
他一愣,看着脸色紧张的她,竟心急的解释,「不是,当然没有!」
她大大松了口气,「那就好,史公子要是不收留我,我可没地方去呢。」她睁着圆滚滚的大眼睛看他,「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在这儿白吃乞白住,你有没有工作可以让我——」
「不必了,胡姑娘就住下吧,这里已有一群过多的仆佣.」堂哥在雇人方面毫不手软,可他完全看不出来有雇请这么多人的必要。
「可是我不想白吃白喝,还是让我当丫鬟吧!」虽然她不是很清楚丫鬟要做什么。
他摇头,再次拒绝,「这里不差一副筷子,也不需要多一名丫鬟,姑娘只要安心住下就好。」
要她安心?又叫她什么都不用做?那怎么成?那她不就真的成了废人了?!
更何况,她需要线索才能报恩啊.
史皓岚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不过,看着她突然像下定什么决心似的,一脸坚定的看着他时,他突然有一种预感,他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太平静。
果然,预感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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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胡蕾蕾自动成了史皓岚的小跟班,虽然不至到寸步不离的地步,但也已造成他的困扰,他走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据她自己的说法是一
「请让我当你的贴身丫鬟吧,伺候你的生活起居。」
胡蕾蕾的算盘打得很简单,同进同出,才能知己知彼,到时还会不知道如何下手——呃,报恩吗?
只是她恐怕得要有长期抗战的准备了,因为她发现史皓岚是个工作摆第一的男人,他可以一个人待在书房里好久,写东西、画东西,常常忘了吃饭喝水,所以,她只能适时的替他端上一杯茶、提醒他用餐,一到晚上,不忘跑去帮小厮们一起替他备妥洗澡水,再请他去洗澡。
「你真的不必做这些下人做的事。」
「没关系。」
这一天下来,史皓岚已多次要她放弃,但她一定要坚持下去,不然,这个恩要报到哪一年哪一月?何况,有一招挺好用的,当他又说——
「你真的不必这么做。」
「史公予,我不想白吃白喝,不然,我会没脸留下来的。」
她这么回话,史皓岚便没辙了,她没脸留下,孤苦无依的她该何去何从?
朱春云对她的反应赞赏有佳,可赵聿轩就不快了。
虽然堂弟长得比他俊逸,但他身子骨看来太单簿,女人都应该喜欢雄壮盛武的男人嘛,就像他一样,像那种风一吹就倒的男人能依靠吗?
胡蕾蕾才不理会他那张生气的脸,她仍善尽跟班之责,在用完晚餐后,随着史皓岚又窝回书房陪他。
只是都二更天了吧?她好困啊,频频揉眼睛,但睡意愈来愈浓。
「胡姑娘,你回房休息吧。」史皓岚不想对她发脾气,因为她大多时间只是静静的陪着他,并未出声扰他思绪。殊不知,她的存在对他就是一种干扰,让他无法静下心来思索。
她摇摇头,一双惺忪眸子充满期待的看着他,「那你也去睡了好不好?主子休息,丫鬟才可以休息啊,而且,你还是忘了叫我蕾蕾了。」
「胡——好吧,蕾蕾,你先回去睡,算我这个主子命令你。」
「不行!-定要你回去睡,我才可以回去睡,」她也很坚持。
到底谁才是主子?史皓岚哭笑不得,但看着她坚持的站在柜子旁,以丫鬟之姿卑微的伫立着,他没辙了,只能埋头继续做他的事。
而他这一回头做事,她就忍不住的打了呵欠,再偷偷地侧着头看着神情专注的他。精力真好,他都不累的吗?
夜色愈来愈深,他时而深思、时而提笔,她虽然想睁大眼睛陪着他,但屋外夜虫唧唧像极了催眠曲,而屋内,桌上一盏晕黄油灯更让她昏昏欲睡。
她的眼皮沉重,好几次都闺上后又急急的张开,但睡意太浓,她再也忍不住的悄悄后退,坐在门口,告诉自己她小睡一下下就好。
靠着门槛,她一下予就呼呼睡着了。
史皓岚原本专注于山形地图的交通规画上,突然「呼呼呼」轻微的打鼾声随着夜风传入他耳朵。
放下毛笔回头一看,已不见胡蕾蕾的身影,这声音?
他离开座位,往门口走去,一眼便瞧见她蜷缩成一团靠着门槛呼呼大睡。
蹲下身,细细打量这张不设防的美丽容颜。他毕竟只是凡夫俗子,面对此一绝色,要不动心已属不易,更何况,她总是用那双坦率而爱笑的眼睛瞅着他,他真的没有把握能对她不动情!
轻叹一声,他起身将她抱起,凝睇着她嘤咛一声后主动的将脸贴靠着他胸膛,美丽的脸上露出一抹舒服的微笑。
他不得不深吸一口气,好抑制心中突然的骚动。他抱着她到书房后的小房间,小心翼翼的将她放在床上,再替她盖好被子,就着窗外的银色月光,静静的凝视睡相香甜的她。
过去,他不近女色是抗拒成亲,而之所以抗拒婚事,是因为他有一个被忽略而不快乐的童年,由于父亲过于忙碌,无暇陪伴妻儿,他们家像是没有父亲般,他跟母亲相依为命的度过那段凄苦的漫漫岁月。
但他心中的怨、母亲心中的孤独,他比谁都清楚,而在继承父亲的衣钵后.他的忙碌不输当年的父亲,那么,他何忍让自己的妻儿重蹈覆辙,品尝当初他和母亲的苦?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长气,却不舍将目光自这张美丽的睡容上移开。
经常游走市井、皇族责商之间,他阅人无数,眼光精准,他在她身上嗅不到一抹虚与委蛇,她的单纯与无邪,更是完全显现在那双没有任何杂质的清丽瞳眸里,可以想像的,她是在一些人的细细呵护下才能保持这样的纯真。
而他,给不起那样的呵护啊!即便她的美内外兼具,引起他心中不小的悸动,及一股莫名想拥有的渴盼,他都必须放手,让她去寻求此生会全心全意呵护她的幸福。
这些都是危险的警讯吧,他得更加漠然以对,遏止对她的好奇,也抑制她对自己的好感,这样,才是对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