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科学,指的是可以被逻辑演绎的推论或是可以被实验证明的结论,其共通性在于结论可被操作或公式化,具有普遍性的结果。因此,只要符合可被操作化的逻辑演绎与实验公式,均符合科学的定义。
二十一世纪是个科学昌盛的年代,然而即使在这样的环境下,仍存在着许多不科学的事物,例如迷信,例如信仰,例如灵魂,又例如——穿越!
前两项是个人的想法与观念,没什么好说的。
灵魂之说虽未被科学所证明,但绘声绘影的传说实在太多,再加上世界上有太多科学家为它醉心研究,基于以上两点,便可相信它有一定的存在性与可信度。
至于最后的穿越……
说真的,黄湘原本压根儿就不信这世界上会有穿越这档事,觉得那完全是天马行空的幻想,比彗星撞地球和马雅预言的世界末日之说更不可能发生。
穿越?
呿!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原本她是这么想的,直到这无稽之谈的事活生生的发生在她身上为止……
说真的,黄湘至今仍想不透这么离谱又匪夷所思的事怎么会发生在她身上?
就算她在原来的世界里过得并不是很快乐,父亲早死,母亲亦在去年因病过世,年近四十还孤家寡人一个,没人疼没人爱,但是她好歹也事业有成,每个月公司开月会时,偌大的会议室里,十几位管理阶级,就她一个人万绿丛中一点红。
虽然生活中她除了工作还是工作,经常会不由自主的感觉到寂寞,觉得人生无可眷恋之处,就算下一刻就是她的末日,她也觉得没啥好舍不得的。
即使如此,老天也不该跟她开这么大的玩笑,这样戏弄她呀——
从一个年近四十的超熟女,穿越到一个稚嫩的十岁小女孩身上!
从一个科技昌明的现代,穿越到一个没有自来水,只有河水、井水;没有厕所,只有茅房;没有电灯、瓦斯,只有蜡烛、柴火的落后年代——不说古代,是因为这里根本就不是她所知的任何一个年代,赤玄国?这到底是哪一个朝代里的哪一个国家啊?
总之这事她还搞不清楚,等以后搞清楚了再说。
然后,她从一个父母双亡的独生女,变成一个拥有稚龄妹妹,同样父母双亡的小女孩,这两个女娃娃年纪最大也不过才十岁,小的才七岁而已,就和她一样父母双亡。
只能解释成她黄湘天生与父母缘薄,因为这对小姊妹的父母是在她穿越过来前一个月才过世的。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她,现在已不是一个三十九岁半,生活在现代二十一世纪台湾的未婚女黄湘,而是一个年仅十岁,生活在她至今仍没搞懂的时代的小女孩商湘,而且身边还有一个才七岁的妹妹商滢要照顾。
这姊妹俩的父母是在上个月进入深山采药时遇难双亡,身为老大的商湘责无旁贷的负起照顾妹妹的责任,却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在支撑了一个月之后,在伤风感冒与饥寒交迫的双重折磨下病得奄奄一息,然后她这个莫名其妙穿越而来的人——或者该说灵魂(?),就这样附在这个十岁小女孩的身上,占据并且取代了她的存在。
十岁啊……要穿为什么不穿在年纪大一点或家庭富贵一点的人身上呢?穿到这个才十岁又穷到响叮当,父母双亡,还有个妹妹要照顾的小女孩身上……
呜呜呜,老天为啥不干脆直接让她死了算了,这到底算什么呀?
她对那天所发生的事还记得清清楚楚。
那天她心情很差,又遇到一个色胚客户,对方在为难她一整天之后,仍不愿意在合约上签名盖章,竟然还敢暗示她只要陪睡一晚,或许他的心意就会改变。
当时她的心情原本就不太好,一听出那色胚的暗示,再看见他那张恶心的嘴脸,一时冲动就赏了对方一拳又一脚。
那时她当然是觉得很解气,但冷静下来之后就后悔了,因为拳头解决不了事情,逞一时之快的结果就是丢了订单,还得面对公司长官的责难。
她愈想愈烦,刚巧路过一间Pub就一头钻进去喝了几杯酒,在她喝得昏昏沉沉之际,突然枪声、尖叫声、爆炸声惊响,让原本热闹烘烘的Pub瞬间变得一片紊乱。
她虽然醉到有些分不出东南西北,但仍靠着生存本能扶着吧台起身,准备跟着逃生人群往出口方向移动,突然又一声爆炸的巨响传来,一阵火光、一波热浪瞬间将她掩没,然后当她再度醒来时,只觉得黑暗中有一道光在呼唤她,她追着那道光,追着追着就跑到这个十岁小女孩商湘的身体里了。
刚醒来时,她的脑袋一片紊乱,交杂着自己原本的记忆与商湘的记忆,让她有些搞不清楚状况,直到商湘记忆里的妹妹商滢不断地出现在她眼前,她这才震惊的发现自己并不是在作梦。
还来不及思考这些令人不可思议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发生的,她就被商湘心酸愁苦的记忆给转移了注意力。
在商湘的记忆里,他们一家四口一直过着平凡却幸福的生活,父母鹣鲽情深、互敬互爱,虽然生活有点辛苦,却总是笑脸迎人,没有一丝怨怼。
她最喜欢吃母亲煮的饭菜,最喜欢父亲将她抱得高高的,还有每回去镇上都会买她最喜欢的甜饼给她和妹妹吃。
她从没想过父母亲会离开她们,而且是永远的离开,再也不会回来了。
商湘年纪虽然只有十岁而已,但已有长姊如母的风范,在父母过世后负起照顾妹妹的责任,心心念念的全是这个妹妹,不管她多累、多饿,身体有多不舒服,都要让妹妹吃饱穿暖,姊妹俩要永远的在一起,永不分开。
从商湘的记忆里,黄湘看见她一个人藏在被窝里闷声哭泣;看见她拒绝村里大婶的安排,想将她们姊妹分送到有钱人家做丫鬟或童养媳的好意;看见她到处寻找差事却四处碰壁,终于找到愿意雇用她的人却苛刻又小气,但只求能每日挣点钱买些吃的回家给妹妹的商湘却已万分感谢。
她看见商湘的坚强与勇敢,看见她对妹妹的照顾与维护,还有对父母的思念,却始终看不见替自己着想的心思,让她愈看愈心疼。
在这个小小的身体里,她已感觉不到任何一丝商湘仍存在的意识,但她想保护妹妹、照顾妹妹的执念却是如此的坚定不移,活像烙印在她身上的每一根骨头、每一个细胞上一样,让她不知不觉的受影响,并在心里对商湘发誓,她一定会代替她保护并照顾好这个妹妹的,请她放心。
商湘的身体实在太过虚弱了,所以在黄湘既震惊又难以置信自己竟然穿越时,想歇斯底里的爆发一下都没办法,因为那时她连一根手指头都举不起来,喉咙也沙哑疼痛得说不出半句话。
总而言之,当商湘的喉咙终于可以发出声音说话,身体也能动时,她,黄湘,已经接受了自己穿越的事实。
为了养活她们姊妹俩,在身体康复之后,她也只能选择回到那个商湘拚死拚活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差事——在饭馆厨房里继续做个洗菜洗碗,任人呼来唤去的小丫头。
这个差事唯一的好处就是,客人们吃剩不要的残羹菜肴,偶尔她也可以分得到一些,然后带回家给妹妹吃,那时妹妹脸上的笑容总是特别明亮美丽。
每回看妹妹笑眯眼的模样,听她一声声的叫她姊姊,她便有种满足的感觉,好像自己真的成了商湘一样。
不过话说回来,她现在就是商湘,一个年龄只有十岁的瘦弱小女孩,至于事实如何,天知、地知和她自己知道就足够了。
三十九岁半的黄湘已逝,现在的她名叫商湘,现年十岁。
商湘虽然有颗三十九岁半的聪明脑袋,但因人小言微,以及身为外来者对这个时代有着许多不明白之处的关系,她只能继续去饭馆当廉价童工,每天赚一点工资来糊口。
当然这只是暂时性的,她相信以自己上辈子的生活经验与知识,定能够找到让她们姊妹脱离贫困的方法。
不过想是这么想,光是发现自己在这里几乎是个目不识丁的文盲,便让她有种寸步难行的感觉。
赤玄国到底是什么鬼地方,为什么这里的字她有看没有懂呢?
虽然字体和她所熟悉的中文字一样属于方块字,但她却一个字也看不懂,有种在看象形文字的感觉。
不幸中的大幸是除了文字不同之外,不管是说的话、人们的生活习惯或衣着,都与她在电视上看到的古装剧大同小异,要不然她可能真的会一头撞死,一了百了。
正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如果她连字都不认得,还有什么本事让她们姊妹俩脱贫呢?所以现在的她除了活下去之外,首要之事就是想办法学会识字。
只是目标是有了,想达成这个愿望却谈何容易?
首先她要去哪儿上学?其次上学不用缴学费吗?再来,即使不用缴学费,现在的她有时间去上学吗?
现在的她每天忙得跟颗陀螺似的,只有在躺上床闭上眼睛那一刻才有时间休息,难道她还得利用睡觉的时间来学习吗?即使她愿意,有谁愿意牺牲睡眠陪她疯?
总之,她愈是思考愈是想挣扎,就愈觉得自己身陷泥淖,根本脱不开目前的困境。
可恶啊可恶,“步步惊心”里的若曦都可以穿越到八贝勒王府当个二小姐,为什么她就这么悲惨,穿越到父母双亡,家徒四壁,还有个嗷嗷待哺的妹妹要照顾的十岁小女孩身上呀?重点是,她在这里还是个目不识丁的文盲,这真的是太悲惨了。
她悲哀的摇头叹息。
“你这小丫头呆站在这里摇头晃脑的做什么?小心让东家看见又得挨一顿骂。”脑袋瓜子突然被人轻敲了一下,让她瞬间回过神来。
“大师傅。”她回头乖巧的对来人唤道。
这位大师傅是吉祥饭馆里的大厨,也是对商湘最好的人,因为有他在,她这个小人儿才能分得一些残羹剩菜带回家给妹妹吃,否则她肯定没分。
无论古今都一样,有人的地方就有尊卑、贵贱、贫富之分,在这里,她和大师傅都是最普通的平民,也就是没钱没势那一种。不过在这个小饭馆的厨房里,大师傅以手艺为尊,还是能说上几句话的。
“你在想什么?”大师傅问她。
“大师傅,你会读书写字吗?”她问。
大师傅摇摇头,说:“你要做什么?读信还是写信?东家会,不过若想要请他帮忙,可能要付出一点代价。”
她立刻用力的摇头,压根儿不敢透露自己想学习认字的念头,因为这事若传到苛刻的东家那里,她说不得还得背上不用心工作,只会作白日梦的罪名,而作白日梦在这儿又形同偷懒,是会丢差事的。
“小湘只是好奇而已,小湘去做事了。”说罢,她立刻转身迈开短腿往井边跑去,自动自发的找差事做,免得被哪个坏心人告她偷懒的状。
红红的太阳下山了,同时也到了下工的时间。
商湘开心的从大师傅手中接过属于她的那份剩饭剩菜,发现里头竟然还有块肉,不是肉屑,而是真真正正的一块红烧肉。除此之外,分量也较往常多了一倍。
大概是感受到她的惊喜与讶异,大师傅笑着开口道:“今天饭馆有贵客临门,点了一桌子的菜却吃得不多,便宜了咱们大家。”
“真希望每日都有这种贵客临门。”小二哥在一旁笑嘻嘻的说,逗得大伙都笑了。
抱着足够让她们两姊妹饱餐两天,用油纸紧紧包裹了三层的食物,商湘在饭馆后门和大伙道再见后,小心翼翼地转身踏上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