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断续续下了几天雨,天空总算透出一片蔚蓝,显露出五月的风情。
尤其今天的阳光灿烂却不刺眼,空气温和却不湿腻,还有凉风不断,是非常适合去海边的好天气,可惜今天他有三场Case,地点不一,全是国际学术交流会议,他搞定了其中两场,目前正在公司里稍作休息,一个小时后再搭公务车出发到桃园。
因为工作性质关系,冷气房待久了,他反倒喜欢到户外透气,吹吹自然风、晒晒太阳,他发现公司所承租的楼层正好有个小露台。
露台空间不大,位置有点偏僻,但向来安静甚少人会经过驻足,一直是他中意的个人空间。
“都租出去了?真的连一间空房都没有吗?”
才说露台安静,谁知道一抹柔徐嗓音就自露台门后传来。
霍刚搁下手中的会议资料,转头看向那将门板微微推开的半个身影,不由得在心中叹了口气。
希望不是秘书部的任何一个人。
他虽然是个玩咖,但向来秉持公私分明,绝不碰同事,然而秘书部的那些女人总是勇于挑战,从来不愿意接受失败,让他有些不堪其扰。
“都没有了……”
那语气失望极了,然后一抹纤细身影终于自门后走出。
是她?
他只用一眼就认出那纤柔的身影,然后防备的心防瞬间自主性的松懈。
三天过去,她的脚踩和小腿肚上还缠看纱布,走起路来有些蹄珊,他以为她会请长假好好养伤,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回到公司上班了。
他微微皱起眉头,视线从她的小腿缓缓往上。
因为天气热,她给起毫无染色的柔亮黑发,原本是保守的发型,却意外显露她皎好优美的颈部线条,以及白哲无暇的冰嫩雪肌。她背对看他,并没有发现他,只是又拨了通电话询问其它租屋信息,显然非常急看要找到房子。
霍刚不认为自己应该打扰她,于是理所当然地继续打量她。
粉色衬衫搭看整套的黑色套装,让她看起来就像是严谨的银行职员,倒是符合她小会计的身分,只是那长及膝盖的裙摆实在需要改善。
还有她的外套。
他以极不苟同的眼神盯看她的外套,认为她的外套应该再小个两号。
那件外套一点也不合身,不只将她纤柔聘婷的身段遮藏了起来,也几乎覆盖她浑圆挺翘的臀部。
她有副性感诱人的腰身和臀部,尤其当她手中的便条纸不小心掉到地上,她弯下腰身对看他翘起臀部时,他更是确定这一点。
“李先生,谢谢你拨时间跟我谈话,谢谢。”徐柔嗓音继续传来。
虽然没有租到房子,她还是再三和对方诚恳道谢,展现十足的礼貌和教养,而他也才慢条斯理地将目光自她臀部上移开,凝视她仰望蓝天的背影。
筱堇叹了口气,单薄的双肩显得莫名沉重,似乎负载看许多无形压力。
半晌后,她缓缓转过身,终于发现到他的存在。
“呢!”她动作一顿,怔愣地看看他,连句话都说不出来。
“找房子?”他泰然自若地合上会议数据,然后惬意的侧靠在围墙上,任由微风将他的领带吹撩到左肩上,更加突显他的潇洒不羁。
她有些局促地点头,知道他必定是听到了刚刚的谈话。
因为扭伤,她请了三天假,没想到今天才进公司又遇到了他。
他真的是个非常好看的男人,不光外貌挺拔出色,就连气质也格外自信出众,就好像是个耀眼的发光体,夺人目光,却也让没自信的人不禁自惭形秽。
而她,正好就是那种没什么自信的人。
她很喜欢他,却从来不敢靠近他,只能远远地偷看他,没想到最近却一再与他产生交集,甚至让他见到她最凄惨狼狈的模样。每每想起那一夜,她就觉得尴尬羞窘。
因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筱堇只好试着找话题。“霍先生很抱歉,我不知道你在这里,吵到你了吗?”
他没有回答,只是看向她因为包看纱布,而没有套上丝袜的双腿。
“伤口好些了吗?”他不答反问。
没料到他会忽然问起她的伤势,那夜的凄惨狼狈再度浮现脑海,让她更是困窘地低下头。“好多了,那天真的非常谢谢你,还有谢谢你借我外套,那件外套我已经送洗好了,你希望我该怎么还给你呢?”
他挑眉,并没有马上回答,不是因为思考,而是早忘了这种小事。
等不到他的回答,她只好又道。“在公司直接交给你,似乎……不大方便。”
公司里人多嘴杂,她向来最怕受到瞩目,所以始终不敢拿到公司还他;想寄还给他,却又不知道他家地址,这件事就被搁着了。
“不用还了。”他看看她困窘又紧张的小动作,知道她确实喜欢他。
自他懂事后,他就清楚自己的外貌容易让异性感到紧张,尤其当他踏入社会后,他的职业以及富二代的身分,更是让不少女人对他趋之若鹜。
他早习惯面对异性的紧张,但是她的反应,却与一般人有些不同。
“不用还了?为什--”她一愣,本能就想询问原因,但疑问才滚到舌尖却连忙收了回去。
是啊,何必这么麻烦呢?
她认为不该借了别人的东西不还,但以他的身分地位而言,不过就是一件西装外套,掉了也没差。
因为一直看看他所以她早已明白他其实是个多情也无情的男人,看似放纵却自律,从来不喜欢和公司女同事有太多牵扯。
她也是他同事,他只是想把事情弄得“简单”一点。
她连忙点头,似乎领悟了他的“暗示”,一瞬间不知道该为他拉出的界线感到松口气,还是惆怅。
太过靠近他让她紧张,不能靠近他却也让她惆怅,明知道彼此是两个世界的人,她却还是希望能够靠近他吗……
蓦地,她不知道该嘲笑自己不理智,还是该悲怜自己的痴心妄想。
“好,我知道了,但是可以请你告诉我洗车费是多少吗?那天我把副驾驶座都弄湿了。”虽然他不计较外套的事,她却没办法忽略自己还弄湿了他的车子。
“那不是什么大钱,你不用这么在意。”他答得理所当然,从没想过跟她计较这种小事,比起这些,他还宁愿她多多关心自己。拖着这样的伤势,她都是怎么上班的?
筱堇又是一愣,张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把原本的话给吞了回去。
“好,谢谢,很抱歉打扰了你。”她喃喃道谢,再也找不到和他搭话的话题,只好略略朝他点个头,接看便转过身微跋地走向露台的大门。
她突如其来的反应,倒是让霍刚有些意外。
她就这样子走了?
难道他给人很难相处的感觉吗?
在那晚于路边捡到她之前,他们从未谈过话,这三年多来她也不曾靠近他,甚至始终与他保持距离。不过话说回来,她进公司应该也不过快四年,他却知道她这个人,并注意了她三年多?
他本能忽视这令人错愕的发现,却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忽然开口--
“我有间套房。”
筱堇停下脚步,怔愣了两秒,才困惑地转过身。
“那间套房离公司并不远。”他对她说,再次管控不住自己的嘴巴。
她眨眨眼,脸上的表情更加困惑了,像是不懂他的意思。
而他,绝对比她还要困惑,甚至难以置信此刻在心头翻涌的冲动。
虽然说是套房,却是一房一厅一卫,那房子是他专门用来招待外国朋友的,罗伯九月就要来台湾小住,那间房子不适合出租,何况那是他的私人领域,他就住在楼上,眼前的女人只是个半生不熟的同事,他必须维护自己的私生活,但--
“你或许可以考虑一下。”理智上他试着说服自己,但感情上,那股冲动却再次掌控了他的嘴巴。
而她,也在困惑了几秒后,终于听懂他的意思。
房子!他居然有房子要出租!小脸上瞬间浮现惊喜。
霍刚以为自己会后悔,但在见她露出惊喜的表情后,他就发现浮在心头的后悔竟是如此稀薄,几乎难以辨识。
短暂的惊喜过后,筱堇立刻想起最实际的问题。
“那个,可以请问一下房租一个月大概是多少呢?我听说公司附近的小套房,租金至少都得一万元起跳,但是我没有能力负担太高额的房租,所以……”她有些局促地将双手紧紧交握
“你的预算是多少?”
“最多……”她困窘得难以启齿,但最后还是不得不低下头吐出实话。“最多八千,而且如果可以,我希望有附家具。”
自从出社会后,她就习惯将一半的薪水交给父母,如今搬出来事事都要钱,还得额外负担房租水电,她不锚株必较都不行。
“当然有家具。”他盯看她垂下的目光,突然很想知道她急看找房子的原因,是否与那夜的凄惨有关。
那夜在警局做笔录时,警察也问她为何会半夜在外游荡,她先是尴尬沉默,接看才用几句话带过,脸上无泪,语气平静,眼底却蕴看丝丝苦涩。
“那房租……”她有些困窘地继续问。
他盯着她始终低垂的小脸,理智上依旧不想鸡婆多事,却没有办法对她的困境视而不见。
她需要房子,而他正好有间空房子,不过就是一臂之力,何乐而不为?
何况她有礼貌,教养好,也不是什么大嘴巴的女人,至少截至目前为止,办公室里似乎还没有人知道,他曾和她在警察局度过了风风雨雨的一夜。
重要的是,她不像那些围绕他的拜金女子,竭尽所能接近他只为了近水楼台先得月,反倒一脸认真地跟他议论房租。
眼底渗出笑意,莫名的,他觉得她实在单纯得很可爱。
“那就八千吧,房租包水电。”最后,他还决定免费大放送。
“真的吗?”她猛地抬头,双眼闪闪发亮,连小脸都亮了起来。
他点头。“你打算什么时候看房子?”
她笑了。
浅浅的、含蓄的、小巧的,像极绽放在日式庭园里的粉色水莲木。
霍刚紧盯看她那弯弯翘起的粉润小嘴,猛地想起,这似乎是他第一次看到她笑。
“可以今天吗?”似乎是注意到他的目光有所不同,花儿瞬间谢了,她又恢复拘谨谨慎的小女人,以小心翼翼的态度面对他。
他没有马上回答,只是盯看那张不再绽放笑花的秀美小脸。
“如果不方便的话,那可以明天吗?我有些事,想尽快找到房子。”得不到回答,她有些局促的自动更改日期。
“明天可以。”他迅速回答她的话。“待会儿我在桃园有件Case,很晚才会回到台北,今天太赶了。”明知自己不需要解释,但他还是解释了,而她释然放心的表情,让他非常高兴自己解释了。“等你下班后,我们再约个地方碰面吧。”
找到房子让她非常开心,嘴边虽然不再有迷人的笑花,剪剪水眸却再次浮现月光似的光芒。
“好。”她迅速点头。“谢谢你霍先生,真的谢谢你,那我不打扰你了。”其实她有好多感谢想说,但担心会打扰到他,她只好连声道谢,边走边蹄珊后退,然后拉开门板,无比开心地离开了露台。
露台上很快恢复宁静,阳光依旧灿烂不刺眼,空气依旧温和却不湿腻,凉风不断,依旧是个适合到海边的日子,然而此时此刻,他的脑袋却不再那么向往海边。
水莲木。
不知道为什么,她笑起来就是像这种花。
不名贵,却是他在许多年前就印象深刻的花,姿态曼妙袅袅、婉约雅妍,隽永而美丽。
她真该常常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