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梅梅韵睁开眼皮,看着陌生的天花板、陌生的房间,惊诧的坐起身。
这里……是哪里?
她拍拍有些沉重的脑袋瓜,一时记忆模糊。
半晌,她才想起昨晚发生的事——
她伤心难过地坐在无人的公园喝闷酒,还不幸被淋成落汤鸡,是江焛找到她,将她带回他的住处。
当她在他的浴室洗完澡,一时脑门发热,竟大胆地问了他某件事,却被他讥笑,令她更伤心沮丧的啜泣。
之后,她不小心在他面前掉了身上唯一遮蔽的浴巾,羞窘仓皇的逃进他所指的房间,直接往床铺趴倒,捉起薄被包裹身体并蒙住头,被他看见她平板的身材,太过丢脸,恨不得有地洞可钻。
她懊恼羞窘好半晌,竟不知不觉睡着了,直到天亮。
当她跨下床,不由得环视这宽敞房间的陈设,这里并非客房,显然是他的卧房。
她昨晚竟躺在他平常躺的床上睡了一夜,令她不由得心跳失序,脸红耳热。叩叩。这时敲门声传来,她有如惊弓之鸟,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也没有应声。
叩叩。又一敲门声响,伴随着他的叫唤,“梅梅韵!起来了没?开门!我要拿换穿的衣物!”
他独居的公寓空间虽然宽敞,有书房、健身房,却未规划客房,更不曾让人借宿过。
昨晚不得已带她回来,之后对害臊羞窘要逃开的她,直接指了他卧房的方向,未料她进去就锁门,让他完全进不了自己的房间,还好他原本给她的衣服短裤她还留在浴室里,他不必赤裸着身体,不过没有床睡,只能在客厅沙发屈就一夜。眼看已经早上七点半,她还没出来,他只能过来叫唤。
他的更衣室在主卧室里,不换衣服,他无法去公司上班。
梅梅韵因他接连叫唤,只能开门面对他。
门板被拉开,江焛先担心问道:“醒了?有宿醉吗……”却在看见她时,愣了下,随即莞尔道:“干么,大热天的,就算屋里有冷气,也没必要把自己裹成木乃伊。”
她竟用薄被将自己从头到脚全包裹起来,只露出一张小脸。
“难不成以为我会侵犯你?”他微瞇眼,没好气地道。
“不是,执行长对我没兴趣。”梅梅韵撇撇嘴,也认为自己一时紧张过头,连忙拆开身上缠卷的薄被。
江焛不由得屏气凝神瞅着她,她薄被下该不会一丝不挂吧?
当她卸下包裹的薄被,身上穿的是他的衬衫和短裤。
虽非一丝不挂,但她穿着他的宽松衣物,仍令他心猿意马。
“咳!”他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一声,别开眼,想到什么,又道:“你不是随身背包都有带套衣物?包包没被淋湿吧?”她的背包看起来是防水帆布材质。
“呃?对厚!”她后知后觉,连忙踏出房间,去找她搁在客厅的背包。
前一刻,因他敲门,她匆匆翻找他的衣柜,随意拿件衬衫和短裤就套上,穿着他的衣物,她也觉得浑身不对劲。
她随即到浴室换上自己的衣物,坐在客厅等待。
不久,江焛也穿戴整齐步离卧房,来到客厅。
“那个……谢谢执行长昨晚收留我……我去公司了。”一见他到来,她不由得又有些尴尬紧张,连忙起身,接着想到什么,她忐忑地问道:“呃?我还能去公司吗?是不是被执行长炒鱿鱼了?”
“坐下,还有时间,我们先谈谈。”江焛往她斜对面的单人沙发落坐,跷起一双长腿。
“是。”她毕恭毕敬地坐下来,头低低的,歉然道:“请执行长相信我,我真的没有偷看投标价,更不可能出卖你。”
“那件事我还在调查,很快就会查出真相,你只要老实告诉我,那天你匆匆离开办公室数分钟又返回,是为什么?”
关于她对他撒谎这点,他还是要先问清楚,他依旧很介意她对他不老实。
“那个……我……”梅梅韵支支吾吾好半晌才坦白道出缘由,连忙又替冯育泰说话,“请执行长别追究学长的疏失,他很快就把资料改正过来,也让我送回你的办公室。”
“只是这样?”江焛闻言,不免困惑。
“真的只是这样,我可以发誓。”梅梅韵扬起右手。
江焛相信她所言,却对玛育泰的行为心生狐疑,他直觉认为冯育泰有问题。
“我相信你说的,我会继续追查,现在,换谈你个人的事。”他转个话题。
“呃?”梅梅韵诧异他一脸云淡风轻。
他先前因此事对她大动肝火,把她骂得狗血淋头,现在不追究她失职了?
“我……还能去公司上班?还能替你整理办公室,偶尔当你的随行助理?”她小心翼翼进一步探问,不确定他没事般的表情是否真的没事?或是已经决定要辞退她?
“嗯,工作照旧,但重要档案柜跟抽屉的钥匙先交还。”他要先避免单纯的她又不自觉被有心人利用。
“好,谢谢执行长大人有大量。”听到他这很轻微,甚至谈不上处罚的处分,梅梅韵大大松口气。
“昨晚你弟打电话给我,你家里发生的事,我已经知道了,我昨晚也跟你弟联络了,说已经找到你,要他和你父亲别担心。”
“嗯。”梅梅韵轻颔首。
一想到家里发生的大事,她的心无比沉重。
她抬起头,看着他,鼓起勇气问:“执行长……能不能借我钱?”
江焛微挑了下眉,心下不免宽慰,她总算想到向他开口求助。
她诚心乞求,“拜托执行长借我六百万,也许我一辈子也还不了,但我会尽最大努力偿还,更愿意替你做牛做马……”
见她说得这么可怜,他眉头一拢,心口一抽,替她心疼。
“我又不耕田,要牛要马干什么?”他好笑地脱口道:“不用做牛做马,做我的女朋友就行。”此话一出,他被自己吓了一跳。
梅梅韵也惊愕地抬起头。“执行长是……开玩笑的吧?”
“开玩笑的。”江焛撇撇嘴,俊颜微赧,无法直率道出对她的感情。“你不用跟我借钱,更别妄想卖什么身,只要卖地就行了。”
“卖地?我没有地。”她呐呐地道。
“你家的地。”
昨晚他在书房看到的几笔土地数据,地理位置与那日梅父闲聊所提的梅家田地相近,他猜想其中一笔可能是梅家所有,后来他打电话去确认过了,确实为梅家所有。
“我家的房子,就算再加上田地,也卖不了四百万,我妈被骗了六百万,还差了两百万。”她无奈表示,就算拿房子、田地去银行贷款,也借不到四百万,而母亲要付给一干会脚的会钱需要五百多万。
因迫切需要这笔钱,她才异想天开要卖掉自己,去替母亲还债。
对于母亲的责难怪罪,她非常难受,但母亲也是担心她才会被诈骗集团骗,她无法完全置身事外。
“不用卖房子,田地就够,我花一千万买下你家那块地。”江焛笑说。
心下倒有些惋惜,若直接借她六百万,他就能借机差遣她,让她顺理成章当他的女朋友。
“真的假的?!我们家那块田不值钱啊!”梅梅韵一脸难以置信。
虽说土地面积不算小,但是真的不值钱,就算用公告地价的两成来卖,恐怕也乏人问津。
“纳入我正开发的渡假村计划就值钱。”江焛说道:“之前你提过,既然那几个地主拿乔,贪婪的一再抬高卖价,不如就不买他们的地,我需要的土地面积不能缩减,但并非不能调整一下位置。日前我又去看过那片土地,决定舍弃谈不拢的几名地主的地,改收购另一侧几块相邻的田地,就能补足面积。”
“可是……我们家的田地,跟另一边已收购田地,中间隔着一条产业道路,且比较靠内侧。”梅梅韵认真地道。
直到这时,她才搞清楚,那起渡假村开发案竟是他所主导。
“那确实是一开始的顾忌,但转念一想,相隔的产业道路不过四米宽,造一座空桥衔接就能解决,这么一来,还能更明确划分渡假村别墅风格,你家田地那一侧延伸过去,只要建三楼以上建筑物,便能远眺海岸线。”
他先前在会议上提出这项异动,没人表示反对,也因那几名迟迟不肯卖地的地主,已将地价抬高至市价三倍,他绝不愿妥协让步。
他一开始就大方开出将近市价一点五倍的优渥交易,但是既然那些人这么贪婪,他也无意再跟那些人周旋,浪费时间,宁可换条路走,如今又确认其中一笔为梅家所有,他乐意更大方以市价的一点七倍买下。
梅梅韵仍难以置信,有些激动地道:“谢谢执行长,你真是大好人!”
虽说土地所有权人是父亲,但她很确信父母会欣然同意出售,让半荒芜、不值钱的地能被开发,变得更有用,相信梅家祖先也乐见其成。
这么一来,母亲就不用担心之后无法支付会脚们会钱了。
“好了,你不要再奉承我了。”江焛不喜欢她这么卑微,皱了下眉头。
“我是说真的,执行长真的是大好人!”梅梅韵笑着说道,压在心头的沉重大石瞬间消失了。
“我不是大好人,只是商人,不做亏本生意。”江焛澄清,是因利益考虑,才出高价买下梅家田地,他更不希望被她视为恩人,顿了下,他忍不住又道:“你若是真想道谢,倒是有个办法。”
虽不愿被她当恩人看待,他却不介意藉此机会改变两人的关系。
“什么办法?只要执行长开口,我都答应。”梅梅韵一口就应诺。
在她眼里,他确实是她和梅家的大恩人。
“等我想到再说。”江焛语带保留。“该准备出门上班了,路上买早餐。”
替她解决完私人问题,他需要接着处理公司事。
稍后,梅梅韵笑咪咪的跟他出门,一扫昨晚的沉重阴霾。
***
江焛不仅替梅梅韵解决母亲的债务问题,还指示董重贤替她很快找到适合的新住所。
她的新住处位于公司和江焛住处的中间地带,附设电梯的新公寓,比她原本住的小小雅房大上一倍,是拥有个人卫浴的套房,而房租只比她原本所住的每个月多五百元。
当然,那是江焛要董重贤跟房东谈的台面上数字,向她每月收取的房租金额,租金差额他私下已先预付一年份给房东。
梅梅韵难以置信这么新颖舒适的套房租金会这么低廉,直夸董重贤厉害,会找房子,董重贤不敢居功,也不好戳破江焛善意的谎言,只能笑说是她运气好。
江焛还委托董重贤处理另一件事,要他报警并私下联络黑道帮忙,两方追查诈骗梅母的诈骗集团下落,务必追回梅母被骗的金钱。
“执行长,有件事我不知该不该多嘴提醒你……”董重贤有些支吾地道。
“你跟我说话有需要顾虑这么多吗?”坐在办公桌后方批公文的江焛,抬眼看他,不免好笑地道。
不管在公司或私底下,董重贤一向对他畅所欲言,董重贤之于他是属下更是长辈,董重贤的意见他还是会听的。
“执行长若打算追小梅,可能要先解决崔小姐的事,全公司上下,包括小梅,都认为你已经有个准未婚妻。”董重贤说得直接。
他如今很确认江焛对梅梅韵的感情,也能感觉梅梅韵对他有好感,但两人关系还是未明朗化,简直是皇帝不急,急死他这个太监。
先前,他还以为江焛把梅梅韵带回住处过夜,两人的关系很有可能大跃进,后来他委婉探问梅梅韵那晚的情景,她说得有些羞窘,说她不小心占用了江焛的卧房,却将房门上锁,而江焛是在客厅沙发屈就一夜。
他虽想对江焛这正人君子竖大拇指,却又私心希望两人有什么,可以顺利开花结果。
“你提到的问题,倒是有必要彻底澄清。”江焛一手支着下巴,接受董重贤的意见。“等等,我有说要追梅梅韵吗?”他不由得别扭,神情不自在想否认。
“你都替小梅做这么多了,难不成是为了让她发好人卡给你?”董重贤打趣道。都到这个地步了,江焛还想否认对她没有其他意图?
“还是,执行长坚持要面子,要等着小梅来倒追你?”董重贤反问。
“如果她这么做,我是能委屈一下接受。”江焛摩挲下巴,表情带着期待。
他其实不确定梅梅韵对他的感觉,那也是造成他裹足不前的顾虑,高傲如他,可无法接受被拒绝。
“以小梅的个性,她一定不敢心生妄想,就算她再怎么喜欢执行长,也一定只会偷偷暗恋,不敢高攀。”董重贤提醒他,若他不明确做出行动,他们两人可有得磨了。
“你说梅梅韵很喜欢我?!”江焛听出了关键词,内心一阵激动。
“我可没这么说。”董重贤澄清,他根本是只听自己想听的,见他面露一抹失望,董重贤忙又道:“小梅有多喜欢执行长,我是不敢确定,但就我所观察,她对执行长肯定很欣赏憧憬。”
“真的?”闻言,江焛失望的心情又浮现希望。
“想要印证一点都不难。”董重贤意有所指。
江焛思忖了下,决定先处理简单的事。
他拿出手机,拨出一通电话——
“闲!怎么有空打给我?晚上一起吃饭?”手机那头,崔亚荭因他主动来电,无比惊喜。
“我是要告诉你,我有确实想交往的对象了,你以后别在公开场合或私底下继续以我的准未婚妻自居,尤其别再进出我的公司。”江焛冷冷地道。
一旁听着的董重贤颇讶异他直白的说词,手机另一头的当事人崔亚荭更震惊。
“焛,怎么忽然开起玩笑?我都不知道你会说笑呢?”崔亚荭故作镇定,试图以玩笑口吻粉饰太平。
“我从不开玩笑。”江焛沉声强调。
崔亚荭很清楚他的个性,再加上他慎重其事地告知,让她的内心更是不安,她有些急切地道:“不管你要说什么,我不接受你用一通电话,想改变我们的关系。”
“我跟你原本就没有关系。”江焛的口气又冷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