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过顾扬那号人物,拥有一身出神入化的剑术,但执着于武林盟主之位,至死方休。”
宫湄卿很感慨。“看来他是随了生父的性格,扭曲的执着,才会执意谋反叛变,梦想着大位。”
元奕纶的下场会如何已显而易见,她不同情他,她担心的是丰儿,丰儿纯真善良,前生是被宫湄娇打死的,若她不把丰儿身世揭了,那么丰儿继续留在元奕纶身边,一样会被宫湄娇因妒恨而活活打死。
“真真想不到,丰儿竟是我的庶姊。”因为元奕纶宠爱丰儿,所以他也知道府里有这么一个楚楚可怜的奴婢。
“你打算怎么做?心中可有想法?”
此事涉及了血脉,定然是不能隐瞒。
元奕琛语气笃定,“这件事定要揭了,这是一个契机,或许能打消元奕纶的权力贪念,长久以来受到父王的影响,他也认为皇位该是父王的,而他会是储君,他有充分资格为自身愤愤不平,若知道了自己的身世,那么他就该知道他一点争取的资格都没有,过去都是他痴心妄想了,在王府享受着荣华富贵,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已是他最大的造化了。”
宫湄卿极是认同的点了点头,多行不义必自毙,贪心会害了自己。“算算时间,在皇上扣着宣威将军的压力下,他们也举事了。”
说到此事,元奕琛便露了笑意。“皇上大赞你的妙策,说这件事平息了之后要重重赏你,还要给你一个心愿,任由你提出要求,不管是什么皇上都会答应。”
宫湄卿止色道:“忠贞爱国乃我大越子民的本分,提什么奖赏呢?不过若皇上真要赏我,我也不会拒绝的。”
说完便呵呵地笑了。
“调皮。”元奕琛看着她微微隆起的小腹,笑道:“我希望你生一个像你一样聪慧调皮漂亮的女儿。”
宫湄卿一副为难的样子。“怎么办呢?我想生一个像你一样护短爱妻的儿子,找到一个像我一样好的女人,过幸福快乐的日子。”
元奕琛十分满足的样子。“娘子,你这是在夸为夫还是在自夸?”
宫湄卿微一扬眉。“都有。”
两人往听暖阁走去。
宫湄卿又问:“如今最重要的便是皇城的安全,你有彻底做好准备吧?”
“你放心吧,太后已经找了静养的理由,由长公主和皇贵妃等人陪着到避暑别庄去了,皇上表面上派出一半的羽林军离京去缉捕重犯,实则他们都还在京里,书俊与督府交好,已令兵马司加强皇城巡逻,另外以岳父为首的百越公、安昌侯、毅勇侯、诚意伯、新建伯、肃王等也都在待命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宫湄卿很明白,那个东风便是元奕纶决定要举事的那一日。
京城风声鹤唳,皇上派了一支暗卫在宣威将军府外监视,这令宣威将军更加地惴惴不安了,皇上没说饶恕他,可也不拘拿他,就这么监禁着他算什么事?他猜不到皇上的用意,只能在府里心急如焚。
跟着,皇上忽然在早朝上下令要将宣威将军治罪,此举出乎众人意料之外,许多朝臣还搞不清楚状况,而参与谋反叛乱的党羽自然不会坐视不管,除了元奕纶未开口之外,其党羽纷纷以宣威将军过去的功绩向皇上求情,请皇上网开一面。
皇上忽然一改过去理智的形象,在朝堂上大发雷霆,下令以结党营私的罪名将求情者通通押入天牢,这不啻是个青天霹雳,令叛党一个个措手不及。
情势紧迫,这一夜,元奕纶果然神不知鬼不觉的从王府离开。
但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皇上的暗卫军早就跟在他身后,这便是宫湄卿对皇上献的计——由皇上出面逼叛党造反之计,将此事速战速决以免夜长梦多,再说来年各国便会进入大面积的旱灾,与其叛党拖到那时才叛乱,要多耗费心神歼灭不如此时来个痛快,到时可专心针对旱灾应变,而且大梁也会在来年对大越用兵,与其届时内忧外患,现在快狠准的出手才是上上之策。
就在元奕纶离开王府前去与大辽密使会面之时,元奕琛也将老太爷元笙、荣亲王元世广、王妃、小许氏请到府里闲置许久的束暖阁。
这里曾有过世老王妃的表妹来借居,后来却因故想不开吊死了,因此长久以来没人要住便一直空着,宫湄卿有孕在身,也不能在这种地方蹲站太久,他便不让她来。
“为何把我们找来这里啊?怪毛骨悚然的。”小许氏抱怨连连,但元世广一个眼刀过来,她闭嘴了。
元世广不悦地道:“琛儿找我们来必有他的道理,你不要多嘴,就听琛儿安排。”
元奕琛将他们一一藏身好,灭了烛火,但他们已经在屋里待了一会,因此还是目能视物。
不一会儿,烟波和韩淼淼陆续进来,两个仇人一见分外眼红,氛围很快就降到冰点。
韩淼淼先开口道:“你信上说纶儿出事了,究竟是什么事,还要大半夜的把我叫到这种地方来?”
烟波不耐烦地道:“是你信上说有要事跟我讲,若我不来就要抖出丰儿才是王爷、侧妃亲女,还要去告诉世子爷你是他亲娘,所以我才过来,这会儿你又在耍什么疯了?”
屏风后的几人俱是一震,短短对话已道尽了一切,小许氏更是脸色惨白,身子摇摇欲坠。
丰儿是她的女儿?
当年她狠心一生下就让烟波抱走的女儿原来是丰儿吗?
那时她一定要生下儿子不可,临近产期便借故到莲花寺拜佛,就是怕自己没生下儿子还可以想别的法子。
果然,她在寺里隐密地生下了女儿,此事只有随行的烟波知道,烟波说她有办法弄到一个初生的男婴,她便让烟波将孩子抱走了,从此,没再见过那与她脐血相连的孩子。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元世广已经忍不住,雷霆震怒的推倒了屏风,元奕琛点上了烛火,所有人面对面。
“所以纶儿不是我的儿子?是这样吗?”元世广锐利的眼眸扫过成了泥塑木雕的烟波和韩淼淼,最后落在小许氏惨白的脸上。
小许氏扑通跪在元世广面前,哀求的拉住了他的袍袖,瑟瑟发抖道:“王爷饶命,王爷恕罪,听、听婢妾解释……婢妾也……也是不得已的……”
“够了!”元世广怒甩衣袖。“什么不得已,本王不听,事实摆在眼前,为了争宠竟用亲女换了外人进来,你这个女人,好狠毒的心,不要再让本王看到你!”
他脸色铁青,转身欲和元笙、王妃离去。
小许氏乂上前纠缠。“王爷!王爷!原谅婢妾,就原谅婢妾一次,求您了王爷……姊姊,你帮我说说话啊姊姊……”
没有人理她,所有人都走了,只留下了怔忡中的韩婆子和烟波,烟波要向前将她扶起,却被她愤怒的甩开了。
“你究竟是怎么办事的?为什么会让这个秘密揭了?你这贱蹄子,想看我死是不是……”
蓦地,她住手了,忽然想到出来之前宫湄娇又在打骂丰儿,她跳了起来,也不抹干泪就跌跌撞撞冲了出去,烟波连忙跟上去。
回到西院,冲到秋波院,果然见到两个虎背熊腰的粗使婆子将丰儿摁着打板子,而宫湄娇一脸痛快的在廊下观赏着,还有奴婢为她送来了绣凳,让她坐着看丰儿被打到皮开肉绽的凄惨模样。
昨夜元奕纶又去丰儿房里了,让她越想越是火冒三丈,所以她趁着元奕纶不在府里打算先将丰儿打死了再说,她好歹是宁国公府嫁来的嫡女,料想元奕纶知道后再怎么恼火也不会将她如何。
宫湄娇见到小许氏在这深夜来到也很奇怪。“您怎么来了?怎么这表情,有什么事吗?”
“你这个贱人!”小许氏恶狠狠的甩了宫湄娇一巴掌,又冲去推开两个婆子,把几乎昏厥的丰儿扶起来。
“您这是在做什么?!”宫湄娇被打得莫名其妙,正在惊疑不定,却见王爷、王妃、元奕琛、宫湄卿都来了。
元世广匆匆走过去。“这就是丰儿吗?”
纵然丰儿受到元奕纶的宠爱,但他根本不知道府里有这个奴婢。
小许氏又是悲愤,又是泪如雨下,只能点头,哽咽得不能说话。
当初她生下女儿就再也没怀过孩子,虽然扶养元奕纶令她母凭子贵,但她也时刻想念亲生女儿,那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
元世广的贴身侍卫和皇上的暗卫匆匆而来。“启禀王爷,世子爷和辽国密探会面,叛乱证据确凿,现已遭捕,皇上口谕,宣王爷立即进宫!”
这是一个不平静的夜,太多的冲击、太多的震惊,不过时间会过去,一切也终将归于原位。
虽然知道了元奕纶并非亲骨肉,但疼爱了二十多年的孩子又岂能一夕不认。
元世广还是向皇上求了情,二房被流放边陲,独独元奕纶发配离州圈禁,其它涉案党羽全部问斩,有功的宁国公、小侯爷陶书俊等人皆论功行赏,元奕琛自然是最大功臣,但他跟皇上说好了要让自己在这个案子里彻底隐形,出自同一府邸,如今一个终身圈禁,而一个大封大赏,对荣亲王来说是多难受的事,因此他放弃了表扬。
丰儿恢复了王府长女的身分,而她的生母小许氏被流放也永远不可能回来,王妃喜欢她善良的天性,在同一个黄道吉日将她与元蕙满都记在名下,成了王府的正经嫡女。
她的事在京城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话题,却也辗转传到了离州那不毛之地,传进了禁园中的元奕纶耳里。
得知自己不是王爷的骨肉,竟然只是一个毫不相干的人,争取大位成了一件可笑之事,他愈了,彻底疯了。
这一日,春暖花开,宫湄卿三日前诞下一个俊秀的儿子,眉眼有着她与元奕琛的影子,才出生三天已是闿府的宝,大家抢着抱,尤其是丰儿和元蕙满,简直都待在听暖阁不走了。
一个月后,离州捎来韩淼淼硬是闯入禁地要救元奕纶却被乱箭射死的消息,尸体至今无人闻问,众人皆不胜唏嘘。
宫湄卿想了许久,终于说道:“父王、母妃、相公,毕竟相识一场,不是陌生人,儿媳想为韩婆子收尸。”
一日为师,终身为师,前生韩婆子是她医术启蒙师傅,她实在不忍心她死后成了孤魂野鬼。
这时强忍泪水的丰儿也泪崩了。“女儿也是,女儿想为……为那个人收尸。”
她一直以为韩淼淼是她娘亲,虽然从小到大都对她不时打骂还利用了她,故意将她带进王府成了元奕纶的暖床小妾,但韩淼淼依然对她有养育之恩,直到身世揭了,她才知道自己不是韩淼淼的骨肉。
无独有偶,听闻恶耗的长公主元凤羽也有此想法,她从江南前往离州,亲自将韩淼淼的骨灰送回她们师傅的居所飞燕山,那也是她们幼时习医的地方,让她师姊从此长眠飞燕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