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瑾瑜沉默了很久,久到杜思同以为他不会对这件事做出回应。
“哦,落她家了。”他语气有点随意,但带了那么一两分释然和松口气,“我以为丢饭店了,让服务生找了好几回都没消息,差点让人重做。”
杜思同慢慢的睁开了眼,但是依旧没动。
“那天严馨头痛复发,我就想着先送她回去,结果发现手机没带,这手镯是庆功宴结束后某只小醉猫画在我衬衫上的,那衬衫值好几千块呢,几分钟的时间就变成了稿纸。
“送严馨回去之后遇到了林南,那家伙不由分说打了我一拳,你男人当然不会弱到光挨揍不还手,只是这一还手,一来一往就没控制住力气……”
杜思同想到那天早上林南全副武装来见自己,没想到原来中间还有这么一出,这也就难怪了,两人都负着伤,估计梁瑾瑜伤得更重一点,才躲在外面不敢回来,不过听着他的话,杜思同还是忍不住泼冷水。
“听到你被打了一顿,我怎么这么开心呢?”话出口,气已经消了一半。
“欸欸,这话就没良心了。”梁瑾瑜低头看她,心里长长舒了口气,哄女人真是比谈单大生意还累,生意谈砸了不过就是少一笔收入,这女人要是谈砸了,难道要下半辈子当个鳏夫吗?!
杜思同掐了他的腰一下,可惜他腰间肌肉实在紧实,楞是没掐起来,她被气到了,抽出一只手刷刷刷的解开他没了领带束缚的衬衫扣子,在他锁骨上不客气的啃了一下,“快长话短说!”
“好好。林南那小子有两下,我们勉强打了个平手,我想着那副猪头的鬼样子,回去说不准被你笑话,还是养好伤再回去,谁知道第二天就听说严馨住了院,于是又去看了她两次。”
和自己猜测的差不多,杜思同将手又塞回他衣服里,手心贴着他的腰,又想到严馨在自己面前说他们的关系,虽然手镯这件事说通了,严馨撒的很多慌就不攻自破,但她还是想问:“你和严馨的感情似乎很好?”
梁瑾瑜怕她误会,立刻回答,“嗯,之前出了意外,她救过我。”
“就这样?”
“就这样。”
“她长得很漂亮。”
“是吗?多了只眼睛还是多了张嘴巴?”梁瑾瑜无所谓的反问。
又装傻……杜思同不太满意的皱皱鼻子,“那样会比较漂亮吗?”
“可能吧,不清楚。”
“我漂亮吗?”
“勉勉强强。”
“哦。”
“……中等偏上。”
“哦。”
梁瑾瑜额头冒冷汗,“美若天仙……”
“就这样?”
“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貌似潘安。”
“貌似潘安是形容男的!”她伸手戳他肚子。
“你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我貌似潘安。”梁瑾瑜从善如流的改。
杜思同笑了出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肚子里已经有了一个小生命在孕育,所以整颗心都变得格外柔软还是怎样,好像特别容易原谅。
这段婚姻既然对谁都有利,而她自己也开始慢慢的假戏真做控制不住,那干脆就让自己再去勇敢一次吧。
人总不能输过一回就再也不敢去赌,那不仅是个失败者,还会是个懦夫。
解释清楚误会之后,杜思同和梁瑾瑜又恢复了之前的关系……不,更亲密了一些。
他们分别的时候会来一个Kissgoodbye,偶尔也会聊一些公司发生的趣闻,只是梁瑾瑜越来越忙,而杜思同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选择将自己怀孕的事情隐瞒下来,不告诉他。
“你的电话。”杜思同将来电显示着“严馨”两个字的手机递给梁瑾瑜。
梁瑾瑜想了一下,“你替我接。”
这权力放的有点意思啊,杜思同眉头微挑,“她要是误会了怎么办?”
“能误会什么?”梁瑾瑜反问。
好吧。杜思同给了他一个“你自己说的,不要反悔啊”的眼神,然后接了电话,“下面音响,六点二十分——”还没说完,电话就挂了。
梁瑾瑜哭笑不得,低头继续忙公事。
于此同时,严馨挂了电话之后才发现没打错电话,而且现在想想,电话那端的声音似乎有点像杜思同……
那天梁瑾瑜接了个电话走了之后,已经连着好几天没有来过了,想来肯定是杜思同在他耳边嚼过舌根,可严馨怎么甘心输给一个只是机缘巧合,没有半点实力的人。
于是这日在梁瑾瑜上班的时候,严馨又给他打了个电话,他也很干脆的答应去看她。
挂掉电话,严馨为他毫无例外又答应自己的要求而沾沾自喜,她太清楚梁瑾瑜,他性格认真,一旦认准了一件事就很难改变。她救了他这件事他会记得,而且是记一辈子,因为内疚而妥协而付出,总有一天会变成喜欢,会变成疼爱,而严馨相信,那一天不会太远了。
当梁瑾瑜推门而入时,严馨正在按着手机,宽大的病服微微往上,露出纤细的手腕,上面戴的可不就是他之前丢的手镯吗?
他不动声色,走过去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
“我都要无聊死了。”严馨撒娇似的咕哝,然后伸手揪住他的衣服下摆,抬头看他,“瑾瑜,我头一点都不痛了,不能让我出院吗?”
“这是医生决定的,他说瘀血有化了的倾向,期间还会反复疼痛,不过只要完全化了,你以后就不会再头疼了。”
严馨听出背后的意思,脸色微微一僵,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那也只是倾向嘛,我才去Y&M没多久,休假太多会被诟病的。”
“生病又不是人为因素,我会打声招呼,这段时间你好好休养就行。”梁瑾瑜说得坚定,语气不容置喙,不等严馨开口就又问:“你见到我的手镯了吗?”
其实梁瑾瑜还是瞒了杜思同一些事情,那就是发布会那天他把手镯放在休息室,送严馨回去的时候他还特意回了休息室一趟,就是怕忘了把镯子带上,毕竟是要送给杜思同的礼物。
等到回去的时候,他发现手镯不见了,本以为是在和林南打斗的过程中掉的,回去找了一下,仍然没有发现,想着会不会是被人给捡走,他都几乎要放弃,打算让人再做一个一模一样的了。
不过也幸好,严馨可能拿了这个手镯刺激思同,而思同心里藏不住事,但凡对他还有点希望,终究会问出口要他解释,要是他让人再做一个送给她,说不定她真要以为他脚踏两条船,每人送一个了。
要知道,当初无意间差点送了条一样的裙子,都险险把人给惹炸毛了。
“你说的是这个?”严馨没想到杜思同真的和梁瑾瑜提手镯的事,不过既然被问了,她当然也不会厚着脸皮继续戴,脱了下来递给梁瑾瑜,“那天醒来在家里看到的,用盒子装得好好的,还以为是你送给我的礼物呢。不过后来听杜小姐说那是她设计的,我还给她,她却不要。”
梁瑾瑜没就这件事多说什么,他今天来医院这一趟除了探病,还有另外一个目的,“我和思同的事你应该知道了。”
严馨一震,没吭声。
“也许在你看来我们是政商联姻,没有感情基础。”梁瑾瑜声音不高,但是却透着一点气势十足的胁迫,“如果你觉得我还要靠牺牲婚姻来巩固自己在A市的地位,那你就太看不起我梁瑾瑜了。”
“我感谢你曾经奋不顾身地推开了我。”他稍微斟酌了一下才继续说:“但感激和感情不能沦为一谈,也许是我和思同隐婚让你产生了误会,以为自己有机会,我在这里跟你说一声抱歉。严馨,你很优秀,你会找到真正能带给你幸福的人的。”
“这是给我发好人卡了?”严馨皮笑肉不笑的扯扯嘴角,眼底有着失落,“瑾瑜,感情如果能够克制,我一定离你远远的,可是这能控制吗?”
“抱歉。”
见梁瑾瑜神色没有多大起伏,严馨知道自己再说下去只会把事情搞得更糟,她疲倦的挥了挥手,“我现在情绪不太对,你走吧,我会冷静的想一想。”
梁瑾瑜虽然从严馨那边把手镯给要回来了,但想着杜思同应该不会再要,说不准才和好的两人还会因此闹不愉快,于是他将镯子一起锁在书房中那个放着Ton各种设计稿子的暗格里,这件事也没有再提。
而杜思同之前差点把年假全休了,这会儿只能勤恳认真的上班。
罗媛跟杜思同说,严馨还要在医院住一段时间,据说是在观察病情,说她的头疼有完全治愈的可能。
对于杜思同来说这是个好消息,梁瑾瑜那人虽然处事很有分寸,但一旦事情牵扯到私情,他再厉害也是个人,难免就会偏颇,严馨那脚趾是不会再长了,如果头疼的后遗症能够彻底去除也不错。
休息的空档,罗媛去倒咖啡,路过杜思同身边跟她说:“啧,我听说梁总裁和严总监的渊源颇深,还和她的头疼有关,梁总裁这才产生愧疚之心,每天下班都去陪她。”
杜思同觉得好笑,罗媛到现在还不知道她和梁瑾瑜的事情,所以依旧一副想要拯救失足少女的表情。不过也难怪,就算让其他人来看,她和严馨两个人一起争梁瑾瑜,除却家世背景外,只单从身材脸蛋和成就来看,赢面还真是低得可以。
“你的消息怪灵通的。”杜思同笑说。
“那是,姊的眼线遍布全球!对了,周六去拜拜别忘了,我可是会给你夺命连环Call的。”罗媛顺便帮她也倒了一杯咖啡,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那女人不在,我感觉呼吸都顺畅了,不看到还好,一看到她我就心烦。”
“你对她的成见太大了。”杜思同顺口应,随后不等对方炸毛,就用很“中立”的态度严肃道:“她到底打滚职场多年,能在梁氏这种竞争力强大到跟九级战场一样的烈狱里爬上来,她踩了多少人的尸体大家都心知肚明,若是没点手段,一个没背景的女人怎么可能走这么远。”
罗媛附和,“也是,她本来就很有心计,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女人。”
想起在医院里严馨故意说那些似是而非的话想让她知难而退,杜思同笑一声,对罗媛给严馨下的定义不置可否。
不过其实也无伤大雅,她把这件事情明摆在台面上计较,梁瑾瑜是不屑于撒谎的人,如果这事放在以前,他同样不喜欢解释,却也不会说什么,放任她自己想、自己误会,但是现在他改变了很多,会跟她解释了,唯一没有改变的恐怕就是不会过多的掩饰,做了就是做了,没有就是没有,作风光明磊落。
婚姻就是两个人一起磨合一起改变的过程,如果谁都固执的一成不变,最后只会分道扬镳,也是这一点,让杜思同相信梁瑾瑜,相信这是两人之间的误会,而这误会是严馨故意制造的。
不过若是照罗媛说的,严馨这次可能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如果真是假借头痛来留人,那么这次被送到医院,她虽然赚到了梁瑾瑜的陪伴,也如愿以偿的让他们夫妻之间产生了嫌隙,但总的来说没有出什么大矛盾,反而是严馨自己,一旦这后遗症被完全治愈,那她以后再也没有办法用这个借口来骗虽然聪明,但偶尔感情用事的梁瑾瑜了。
“所以,咱们惹不起就躲吧,反正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真闹僵了大家一起膈应也不好。”
杜思同收拾着早上的设计初稿,将文件都装进袋子,一边封口一边对罗媛说,“周六我要回家一赵跟爸妈吃个饭,拜佛的事改周日吧。”
“可以啊。思同,你心情似乎不错?”
“我心情一直都很不错。”杜思同装傻,“快,别摸鱼了,早点结束,免得周五赶稿累成狗。”
“我觉得我可以凭借这次的设计成为大设计师。”
“你已经是大设计师了,推出一批珠宝就被抢购一空,贵妇人哪个不知道你的名字,你的署名大大的在标吁上标着呢。”
“嘿嘿。”罗媛一脸得意,“不是已经被抢购一空了吗?那我的名字曝光时间太短了,我可是要上电视的人!”
“那下次让梁总裁接受采访的时候顺便捎上你,说不准你这漂亮脸蛋就被哪个星探发掘了,到时候进了经纪公司,演了部电影出了名,还拿奖了……”说着,杜思同故作一脸沉重的拍拍罗媛的肩膀,“苟富贵,勿相忘。”
“得了你!”罗媛笑着拍开杜思同的手回到自己位置上,不过,她是真的觉得杜思同这几天人都会发光一样,总是笑吟吟的,完全没有之前请假好几天后见面时的那种强颜欢笑,又或者魂不守舍的样子。
和梁瑾瑜不同,杜思同有个幸福美满的家庭,杜立行是A市的市长,行为处事都绝对的清正廉明,他的妻子肖雅以前是位珠宝设计师,后来改行当画家,自己开了一个画廊,人物画和风景画都有,身为女儿的杜思同就当了好几次模特儿,从小到大她拥有的素描和水彩画比照片还多,虽然她嫁出去了,但还是会时常抽空回来陪爸妈吃个饭,免得两老在家寂寞。
提前得知杜思同和梁瑾瑜要来,肖雅让阿姨先回去,自己下厨给女儿女婿做饭。杜立行在一边打下手,因为他不太高兴妻子这双漂亮的手泡在冷水里洗菜,阿姨提前下班了,当然只能是他自告奋勇。
杜思同到的时候,闻到大开着的大门里传出来的香味,熟悉的香味让她心里暖暖的,率先喊了一声,“妈,爸,我回来了!”
梁瑾瑜停好车,尾随着杜思同进客厅。
杜立行从厨房探出头来,看到他们两人,抬手招了下示意,“同同,茶在桌上已经泡好了,你给瑾瑜先倒上一杯,饭菜还要一会儿才好。”
“他要喝自己会倒啊。”杜思同边脱大衣边随口回道。
“爸,我自己来就好。”
两人异口同声地回答,杜思同回头就见那双桃花眼隐隐含笑看着自己,心里扭捏了一瞬,脸突然有点热,转身往厨房走,“妈,我来给你打下手。”
“打什么下手,沾一身的油烟。老头子你也出去,跟瑾瑜说说话。”
“妈,我喜欢陪你嘛。他们聊天不是讨论经济趋势就是投资方向,无聊死了,我才不要听。”杜思同挽上母亲的手,亲昵的撒娇。
肖雅就这么个宝贝女儿,哪里吃得消这个,只得笑道:“那去洗手。”
杜思同立刻眉开眼笑,“好咧!”
杜立行出了厨房,把和高大身躯不相配的围裙一脱,又恢复了随和亲近却不失威严的市长模样,“瑾瑜啊,好久没下棋了,来,陪我上楼去下几盘。”
梁瑾瑜哪里会说不,但真的上楼之后,下的可就不是棋那么简单了。
“听说最近你爸的身体不太好?”杜立行边给梁瑾瑜倒茶边问。
梁瑾瑜起身双手接过说了声“谢谢爸”后才答,“嗯,他身体本来就不怎么好,医生也说晚期的治疗会给病人带来很大的痛苦,我爸自己要求说不治了。”
“听说……你妹妹好像要订婚了?”杜立行咳了一声,不急不慢的将棋盘端出来放在矮几上,状似无意的问道:“她叫什么来着,若琳?”
“对,叫梁若琳,我爸在外面生的。”谈话到这里,梁瑾瑜已经多少听出杜立行想要表达的意思,“她下礼拜五订婚,听说是跟CMI的向渊。”
“这样啊……听说向渊也是青年才俊,你妹妹眼光很不错嘛。”杜立行随意地说着话,边把黑子递给梁瑾瑜,“你公司运营得还好吧?昨天我才知道,同同现在也是你的员工了,你可不能随便给她特权,该批评的时候还是得批评,她要是跟你闹脾气,你来找我,我帮你教育她。”
梁瑾瑜失笑,点头答应,“知道了爸。不过同同脾气好,心也细,设计又是她热爱的工作,她就算有什么纰漏,也不是由我直接管的,看她情绪不好,我装不知道哄哄就是了,她也不是胡搅蛮缠非回来跟我闹的性格。哎呀,我倒是觉得她太热爱设计,每次都精益求精,有时候半夜都爬起来改呢,我在公司见不着她也就算了,回了家还被嫌弃打扰她收集灵感,你说我惨不惨?”
杜立行拈着白子,笑呵呵地隔空点了点梁瑾瑜,“你们小俩口的家事我可不管,抓紧时间给我抱个外孙!你们年轻人贪玩,我和你妈帮你们带就是了,你们玩你们的,不耽误啊不耽误。”
“知道了。”梁瑾瑜也笑咪咪地抿了口茶。
梁氏现在其实不太安稳,只是内部的问题还没有扩散出去让其他人知道,一旦消息泄漏就容易引起人心不稳,导致股价大跌,这些影响就跟骨牌一样,只要一步不稳,后面就能倒下一大片。
梁氏没有什么百年根基,说白了,梁氏的建立就是从梁楷这一辈开始,梁瑾瑜是第二代,外加自己有能力,这么多年来虽然有过挫折,但大多都能扛过去,所以在他手上算是把梁氏带得风生水起,隐隐已经有了业内龙头的趋势。
可就在前一段时间,梁瑾瑜发现有人不断在攻击梁氏,那是一种从小范围开始的蚕食,从抢某些蝇头小利的案子,渐渐的在正事上杠上,最后宁愿压低价格也不愿意让梁氏拿到合作,各种案子接二连三的失利,对手却都不一样,从默默无闻的小公司到中型企业都有,一开始他没注意,只以为是运气不好失利而已,毕竟商场上没有谁是战无不胜。
但是到后来事情层出不穷,又各有类似的地方,梁瑾瑜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了。对方来头显然不小,不然不会做出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只是,到底是谁和梁氏有仇到这种地步,不惜代价的对拚?
梁瑾瑜心里只有一个人选,就是杜立行这次提到的人,他的异母妹妹——梁若琳。
梁瑾瑜很清楚,光凭梁若琳这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掀不起什么大风浪,只是她虽然能力不行,野心却不小。
当初梁楷还没入院的时候就和梁若琳母女说过,他走之后会留一些房产、钱和珠宝首饰给她们,这话背后的意思就是老宅和梁氏的股份是没有的,这些都只会留给儿子。
梁楷虽然娶了续弦,但卢秋君生的是个女儿,他到底还是重男轻女,何况梁瑾瑜确实给他长脸,也有足够的能力让梁氏走得更远更高,家业当然要留给他,也只会留给他,女儿有钱就够了,瞎掺和什么梁氏管理?谁知道未来的女婿会不会是白眼狼,翻脸跟谨瑜杠上?
可这样一来,梁若琳母女不高兴了,她们也算是名正言顺的梁家人,结果你两腿一蹬双眼一闭,家业全给你儿子,什么都不给我们留?这怎么可以!
因为这点,梁瑾瑜第一个让人查的就是梁若琳,而传来的消息就是她下礼拜即将要和CMI二把手向渊订婚的消息。
梁氏和CMI其实没有多大的瓜葛,只是前不久争卫星城94号地的时候,稍微有点撕破脸罢了。
CMI的掌权者陆家最开始是混黑道起家的,直到陆一辰的父亲上位才开始慢慢洗白——梁瑾瑜也是就着对方开始洗白这点,加之性子本来就硬气,这才敢敢去硬碰硬,只是后来因来收购Y&M花去了一些精力和财力,这才间接导致94号地的竞争失败。
梁瑾瑜对此虽然有点懊恼,但也没有揪着不放,只是觉得公司上上下下对此都投入了很多的时间和精神,这样失败有点可惜。
话又说回来,梁氏在94号地这边已经输了,向渊也没有理由再揪着梁氏不放才对,不然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梁瑾瑜很清楚,如果Y&m真的和梁氏作对,那向渊那边肯定是梁若琳在吹枕头风。
CMI和梁氏比起来财力要雄厚很多,实际上CMI只是陆家偌大家业中的一个分支,到陆一辰父亲手上才逐渐合并起来,加之陆一辰为人精明老道,接手后在职场上自然是无往不利。梁若琳如果真的傍上了CMI,这次梁氏如果没有找到解决的方法,按照对方这步步进逼的趋势,问题早晚会显露,搞得人心惶惶。
而梁瑾瑜最怕的就是他动用人力物力苦心瞒下的这些,梁若琳若随便告诉哪个媒体,到时候对梁氏造成的都将会是致命的打击。
梁氏现在和其他人的合作都已经搁浅,因为GMI这背后势力的控制或威逼利诱,一些公司宁愿付违约金也不再合作。收入减少了,但还是要供着这么多人的薪资,为了不让风声透露出去,梁瑾瑜虽然有打算,但也想趁此机会隐晦地准备裁员。
可他做了这么多,到底还是瞒不过杜立行啊……
“现在公司还有转圜的余地。”棋下到一半,梁瑾瑜还是决定跟杜立行商量一下。
梁氏的转机当然有,乐观的想,就是梁若琳的订婚典礼。只是梁瑾瑜担心的是,这些蛛丝马迹也是梁若琳故意让向渊透露给他的,那么她的订婚典礼想当然耳不可能什么都不做,最可能的就是请君入瓮,等他和父亲到场后再逼迫他们,也许要股份、也许要整个梁氏,这些都是有可能的。
“嗯,说说你的计划。”杜立行显然不想让他这么一句话蒙混过去,毕竟是自己女儿的丈夫,一旦出了事绝对会牵累到杜思同。虽然他信任梁瑾瑜的能力,可有些事情不是光凭能力就能解决的,因为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个世界永远都有人可以压你一筹,如果你还在风光,只是因为还没有遇见那个人而已。
“对公司着着进逼的人已经有了怀疑人选,我会去见他一面,如果对方是个通情达理的人,我想会化干戈为玉帛。”
“那你觉得你妹妹请你去参加婚礼,是让你化干戈为玉帛的,还是胁迫你让你走投无路,只能举手投降的?又或者,她只是想趁机让你父亲修改一下遗嘱?”杜立行见梁瑾瑜的脸色微变,将手中的玉质白子落下,语气缓和下来,“凡事不能走一步看一步,很多事情随机应变是来不及的,要嘛谋而后动,要嘛未雨绸缪,哪怕还没有走到绝境,但凡有那个可能,就要找好能走的退路,莫非定律不是莫非提出来好玩的。”
“知道了,爸。”梁瑾瑜看着不知不觉遍布着黑白子的棋盘,突然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落子了。
“年轻人,还是太浮躁。”杜立行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窗外,“关心则乱,有时候越急迫越要冷静下来,只要你失了心神,对手对筹码就越有把握,那样一来就只有任人予取予求的下场了。”
梁瑾瑜想了想,将手中捏着的黑子放回棋盒里,“你说的对,凡事都有意外。当年我给你的承诺也不是空头支票。”他垂着眼,放在矮几上的手紧握,青筋都暴起了,“我会给思同最稳妥的安排,如果事情真的走到无法转圜的余地……我会和思同离婚。”
房门外,杜思同站在门口,只听到梁瑾瑜说离婚,之后里面再没有什么相关的谈论,随即听见杜立行语气没有任何端倪地说继续把棋下完。
从虚掩的门往内看,就见玉质棋子落在棋盘上,清脆又让人心凉的声音传到耳边,杜思同抬手轻轻放在自己的小腹上,垂着眼,神色莫辨。
接下来的晚餐她食不知味,虽然餐桌上大家还是一派其乐融融家庭美满的样子,但杜思同话变少了,回去时在车上更是缄默了一路,脑子里只有梁瑾瑜说的那句“我会和思同离婚”。
当初林南回来的时候他胡乱猜忌,几次都脾气不太好的冷嗤,叫她不要妄图离婚,她当初也根本没有想过离婚,一切都是梁瑾瑜自己想东想西,他们离婚不只是两个人的事,而是两个家庭的事,她不会轻易做出那样的决定。
可是现在真的从梁瑾瑜嘴里听到那些话,杜思同却真真正正的感受到了难受,那种感觉说不出来,好像心口被针扎了,而那些针是自己吞下去的,一旦叫了苦叫了痛,反而会被别人奚落嘲笑。
也许这就是她自作自受吧。
她一直没有把梁瑾瑜当成自己的丈夫看待,几年下来他的耐心想必早就消耗殆尽,就算两人的关系曾好过一段时间,但裂痕终究太大,压根补不起来……
不晓得严馨到底是怎么办到的,但她终归将得偿所愿,让他们离婚了。杜思同想不出除了严馨以外,梁瑾瑜会说出那种话的其他理由。
本来小俩口回家和父母聚餐,如此开开心心的一件事,却因为那句离婚让杜思同整个人都不对劲了,整晚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转头看到梁瑾瑜睡得香甜,她实在很不甘心,可看着他眼底下的青影,又舍不得弄醒他。
杜思同一楞,没想到事情都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自己还会用“舍不得”的心情来对待梁瑾瑜,都说投桃报李,她以往在梁瑾瑜身上花的感情和心思大概太少了,所以他从不在意,哪怕他在意,也只是嘴巴上说说而已。
杜思同想,原来她一直都错了,错得很离谱很离谱——梁瑾瑜不是诚实,而是说谎的能力已臻化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