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皇上,景月宫的云娘娘在沐浴。”
“禀皇上,景月宫的云娘娘在用膳。”
“禀皇上,景月宫的云娘娘在阅读……”
自阿紫踏入后宫住进景月宫起,宫人来回奔走,时时将她的情况汇报给在承乾殿的谷若扬知晓。
“皇……皇上,景月宫的云娘娘熄灯就寝了——”
谷若扬本来面无表情,此刻将手中的奏本狠狠摔到地上,吓得一票宫人噤声跪了一地。那尤一东更是紧张,马上小心的问:“要奴才去景月宫一趟,让娘娘别这么早睡吗?”“去什么去,她想睡就睡,朕还强迫她不许睡吗?”谷若扬怒气冲冲。
“这……”
谷若扬阖眼抚住眉心,简直心烦气躁。
尤一东见状,忍不住再道:“皇上还是去一趟吧……”
他表情又阴又冷,“朕不去,这丫头别以为进了宫朕依然会娇宠她,就让她从一个小嫔开始做起,尝尝受冷落的滋味,这才会知道教训。”
尤一东低眉不敢多语,那夜郡主虽同意进宫,但对主子明白说了,只愿进宫相伴,不愿
侍寝,主子当时本要立她为后的,见她态度如此,一怒之下索性只纳她为嫔,以此做为教
训,且也考量到太后对她甚为不满,若马上立她为后,太后必然不高兴,主子多方衡量之下,还是决定等日后彻底解决了郡主孩子之事,以及说服太后接受郡主之后,再正式立郡主为后。
其实,主子自始至终在乎的都只有郡主一个,不管她遭遇过什么,都愿意将她保护在自己羽翼之下。
冷不防,谷若扬再次摔了奏摺,并且起身往外走,尤一东紧张的跟上问:“敢问皇上这是要上哪去?”
“她不愿意侍寝又早早熄了灯,这不是摆明不要朕过去,那朕就到愿意侍寝又欢迎朕的地方去!”谷若扬咬牙,边走边说。
“啊?可这后宫里除了景月宫,每一宫的主子都极愿意侍寝且欢迎您去,您这是要翻谁的牌子?”主子这是对某人赌气了,尤一东无奈的问。
“哼,摆驾锦绣宫。”他落下话来。
当谷若扬去到锦绣宫时,那季霏嫣简直受宠若惊,立刻起身迎出去,朝他盈盈跪倒道:“臣妾见过皇上。”
谷若扬伸手扶她起身,见已是深夜,她仍穿戴整齐,便微笑问道:“德妃这么打扮,是还不打算歇息吗?”
她万种情思的望着他,为了能随时完美的出现在他眼前,她连夜里也精致妆扮自己一
番,防的就是他突然驾临,不过今晚倒是真的意外,庆王府的云绦紫今日入宫封为嫔,她以为他必是去了景月宫过夜,却不想他竟是到她这里来了,这自是教她喜不自胜,庆幸自己这妆容还留着,没一气恼就给卸下了。
“女为悦己者容,臣妾打扮自己也只是想让皇上多关注看上一眼,若皇上今日没来,稍晚臣妾才会更衣就寝。”她娇媚的道,这明着告诉他,自己日日夜夜打扮好就盼他来。
谷若扬望着她讨好的模样,蓦然想起阿紫那张排斥抗拒自己的脸孔,这两相对照,便觉得那阿紫简直是不知好歹!
“皇上……”她见他似乎突然不高兴了,心下不安。
他瞧她让自己惊吓了,张口想说什么,又觉得没必要提阿紫,瞧见桌上搁着茶碗,便吩咐道:“替朕斟碗茶吧!”
“是。”见他脸色恢复温和,季霏嫣心头放松了些,马上亲手为他斟了茶端到他面前。
他掀开碗盖,随即闻到一阵香气,沾了一口,“是菊茶?”
“是啊,日前江南进贡了一批,皇上赏了臣妾一些,今日正好泡来尝尝。”她说。
他顿时想起阿紫也喜欢喝菊茶,江南进贡的这批,之前他也让人送了些去王府,此刻瞧着手中这碗黄澄澄的菊茶,他脸往下一沉,推开茶碗。“朕不喝这个,去换六安瓜片过来。”
季霏嫣不明白他为何阴晴不定,难以伺候?紧张的立刻让贴身宫女巧珠收拾菊茶,换上六安瓜片。
重新换过茶后,谷若扬也仅喝了一口,便觉无味,没再碰第二口了。
季霏嫣见他心情欠佳,鼓起勇气问:“皇上可是有心事?”
他瞄她一眼,她就像后宫其他女子一样,极欲讨他欢心,获得宠爱,而她确实善于察言观色。
“没有,朕只是有些累了。”他淡然说。
“既然皇上累了,臣妾让人备水为您沐浴可好?”他这时候来,便是有留宿锦绣宫的打算,她把握机会的问。
“嗯,去准备吧。”他颔首。
她喜上心头,马上出去让人备水。
“皇上,沐浴的水马上就到,这会儿让臣妾先为您褪衣吧。”季霏嫣片刻后即回到他身边,手上还捧了个精致的小香炉。
见他不置可否,她马上放下香炉,大着胆子靠过去主动为他解去衣襟上的盘扣,眼珠子不住瞟向自己刚带进来的香炉……
自己伺候他多年了,可他始终难以亲近,进这锦绣宫的次数更是寥寥可数……上回好不容易来了,竟然只是为了刺激云绦紫那丫头,这事她记恨在心,是永远忘不了的屈辱,如今那丫头正式进宫,这便是与她在一处争宠了,而她不能输,只能赢!
为了留下他的人与心,她备了助情的香料……
她为他解开一颗一颗的盘扣,并且褪下他的袍子,手诱惑的探进内里,触摸他略显冰凉
的肌肤,她会温热他的……可当她再往腹下抚去时,他却按住了她的手。
“皇……皇上?”她娇媚地望着他。
谷若扬蹙起眉,自己到这儿来不是为了寻求女人的温柔慰藉吗?而这季霏嫣恰恰做得极好……他逐渐放开她的手,让她探了下去……
“娘娘请洗漱。”景月宫的大宫女朱丹端着盆水入内伺候阿紫起床。
朱丹是尤一东挑选过来贴身服侍阿紫的人,年纪约十八左右,模样干净,颇得人缘。
“你叫朱丹是吗?以后就麻烦你多费心了。”阿紫道,其实这话昨日见面时就该说,但自己初初住进这景月宫,心绪起伏大,没什么心思去应对其他,这会儿睡了一夜,心情已有转换,便能打起精神说话了。
“奴婢不敢,以后定会尽心伺候娘娘的。”朱丹马上说。
昨日这位娘娘来时,没与他们这些服侍的宫女太监说上几句话,神色也淡淡的,入夜后很快就熄灯入睡了,这让她有些愕然娘娘竟不等皇上来就迳自上床就寝,更担心这主子不满意他们的伺候,来了脾气,才早早上床。今早自己前来伺候时,还战战兢兢的,这时瞧主子态度和煦,并无不悦,不禁如释重负。
阿紫瞥见她那松口气的模样,有些歉然,晓得昨日自己的表现大概吓到了他们,便笑了笑道:“不好意思了,昨日身子有些恹恹的,才没与你们多说话,这睡了一晚后,精神好多了。”
朱丹见她不是个难伺候的主,心下欢喜。“娘娘何必不好意思,您初进宫想必陌生,等过阵子您就能习惯了。对了,今日早膳过后,您得去向太后娘娘请安才行。”朱丹提醒她这件事。
宫中虽然没有皇后,但还有太后娘娘在,依礼,新进宫的嫔妃隔日都得去向太后请安。
阿紫心里微微忐忑,晓得自己几番逃避,终究还是入了宫,成为谷若扬的后宫之一,但太后那边必定不满她,尤其她缺席秀女典的事,当是令老人家耿耿于怀,今日去见她,少不得要吃顿排头了。
朱丹见她神色有异,只当她心里委屈,她进宫封为嫔,昨夜算是她嫁入宫中的初夜,若照民间说法,即是洞房花烛夜,她虽早早熄灯,可皇上居然也没出现,自己一早甚至听见其他宫人说,皇上是去锦绣宫了,这令那锦绣宫的大宫女巧珠得意的向众人嚣张了一回,道皇上舍新进的云嫔去陪德妃,证明整个后宫就她的娘娘是真受宠。
自己听了这话着实生气,可此刻也不好对主子说起这事,主子独守空闺一夜已是够可怜了,若再知道皇上不来是去了德妃那里,岂不是更伤心?又想到待会儿要去见太后,太后若问起这事,主子只怕更尴尬了。
“娘娘,您还好吧?”朱丹小心翼翼的探问。
阿紫瞧朱丹神情,晓得她会这么问是因为谷若扬昨日没来,自己早知他不会来,又怎会失望。“我没什么的,吃完早膳咱们就去慈凤宫吧!”
丑媳妇总要见公婆,不管太后对她抱持什么样的观感,她势必都得面对才行。
半个时辰后,阿紫来到慈凤宫,但被慈凤宫的人挡下了,让她不用入殿问安,太后不见。
阿紫苦笑,本预备“吃苦”来着,想不到太后是连见也不见,存心将她当灰尘般无视,由此可见,太后是真讨厌她了。
朱丹见她落寞,不禁替她难过,这宫里新封的娘娘从没这么惨的,初夜皇上没来就算了,太后也不待见,想那秀女出身的秦嫔娘娘,入宫后虽然也无宠,但至少太后对她还是挺关照的,时常将人叫来慈凤宫嘘寒问暖的安抚,哪像对自己主子……唉。
“娘娘,这反正都出来了,您要不要上御花园走走?秋菊开了满园,很是漂亮,娘娘喜欢喝菊茶,咱们也可摘些回来自己做菊茶喝。”朱丹建议。
阿紫听了这话有些讶然,“你怎知我喜爱菊茶?”她初进宫,与朱丹这才相处,朱丹是怎么知道她喜好的?
朱丹微笑,“奴婢不只晓得娘娘锺爱菊茶,也知道您不吃牛肉,不爱酸果子,穿衣偏爱紫色和绿色,睡枕要洒檀香。”
阿紫秀眉大大挑高了,“你……”
“还有,奴婢差点忘了,您特别爱吃鱼,已吩咐御膳房每一顿都要有鱼。”朱丹笑嘻嘻的再补充。
阿紫讶异过后马上明白,是谷若扬交代的,他担心她住不惯宫里,命人查来这些,让身边的人留心着。
她微叹,以为自己说出进宫不侍寝的话后,他会气得不理她,将她丢着不管,昨日他也只派了尤一东过来宣旨,让她住进景月宫,之后全无消息,原来,他还是忍不住关心她……“娘娘,咱们去不去御花园?”朱丹笑着再问。
“好,横竖回去也没事可做,这就过去吧。”暂时甩下烦心的事后,她和朱丹往御花园去了。
可两人才到御花园摘了几朵菊花就“巧遇”了季霏嫣与成秋雨。
季霏嫣一见阿紫便酸言道:“本宫说这不是新进宫的云嫔妹妹吗?以为你错过秀女典后,这是无缘做姊妹了,想不到你还是进宫了。”
朱丹听得刺耳,偏偏阿紫不在意,一脸漠然,而朱丹只是奴婢,哪好替主子说什么,只好暗自气恼。
季霏嫣见阿紫没搭理她,向来高傲的她心中越发气怒,冷笑道:“云嫔是不是忘了向本宫行礼问安了?”
阿紫这才瞧她一眼,晓得自己地位不如人,这该怎么做就怎么做,立即屈身道:“阿紫见过德妃娘娘,娘娘安好。”
季霏嫣故意不喊起,就让她弯身难受,一旁的成秋雨瞧着掩笑说:“云嫔腿酸了吧?这身子要多多锻链,否则之后怎么伺候得好皇上。”
她本来认为皇上锺情于云绦紫,可瞧皇上虽还是让她进宫,但对她的感情淡了吧,要不
怎会只赐个嫔给她,什么特殊的恩典也没有,昨夜更连景月宫也没踏进去过,直接就去了锦绣宫,方才自己与德妃还亲眼见到她被挡在慈凤宫外,她们这才随后跟过来的。
她不住讪笑摇头,这算是明白了,以为的情敌不过尔尔,遂也不再将云绦紫瞧在眼底,季霏嫣要欺负她,那就欺负,自己还乐于助阵帮腔,全当乐子享了。
阿紫忍着脚酸不吭声,可一张脸却越来越白,一旁的朱丹瞧得心急,帮着求情道:“德妃娘娘,云嫔娘娘昨日才进宫,宫里的规矩还不是很懂,这才会没有立即向您行礼问安,您可莫要见怪。”
“这什么话,云嫔娘娘虽是昨日才受封的,但她可是出自庆王府,堂堂的王府郡主怎会不知规矩,这话说出去谁信?怕是云嫔娘娘气恼皇上昨夜宿在锦绣宫,这才对德妃娘娘不肯尊敬。”站在季霏嫣身后的巧珠撇着嘴说。
阿紫听了脸色乍沉,她自知他昨夜不会出现在景月宫,但听闻他往季霏嫣那儿去,这心情还是不由自主的酸闷起来。
“巧珠,咱们娘娘根本不知昨夜皇上去了哪里,又怎会嫉妒什么,你可不要忘了,咱们做奴才的,话还是不要胡说的好,若害得主子们起了心结,这你可承担不起。”朱丹气说,这巧珠最是没分寸,常藉着德妃娘娘之名在宫中耀武扬威,挤兑别宫里的人,这会儿又口无遮拦的说话,她实在受不了,因此才开口如此道。
巧珠登时气得脸红脖子粗。“朱丹,你怎敢说我在娘娘间挑拨?”
“我说错了吗?你确实如此。”
“你血口喷人丄
“这都别吵了,你们两个奴婢在德妃娘娘面前争吵像什么话?不过,若我来说,后宫争风吃醋在所难免,朱丹又何必替云嫔开脱,说她不知皇上昨夜是宿在锦绣宫,若真不知,又怎敢对德妃娘娘无礼?这分明是心怀嫉妒,心有不甘。”成秋雨喝斥了两个宫婢后,自己的话更加的酸词冷语。
阿紫听完这话后,腿蹲麻了,索性一屁股坐到地上去,那成秋雨见了立即道:“云嫔,德妃娘娘没叫起,你敢废礼?”
“你不是说我嫉妒,说我不甘,我这是心中有愧,坐在地上反省的。”阿紫说。
“你这是……无赖吧!”成秋雨微微傻眼,还真没见过这种人,这地上脏,哪个后宫娘娘会不顾形象又不嫌脏的坐地上?
朱丹赶紧要来扶阿紫,阿紫摆手说不必,只冷笑的朝成秋雨道:“说得好,我阿紫就是无赖,各宫娘娘各个高尚,不用与我这无赖计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