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宸淏这趟出差约莫耗时一周的时间,同行的还有另外三位营销部门的组员,分别是二男一女,因为这是风行软件打进韩国市场的第一波活动,记者会、说明会、广告等宣传,让每天行程几乎饺接得密不透风,再加上韩国当地的游戏公司有意结盟,因此薛宸淏也必须代表公司开会洽谈。
来到人生地不熟的国度,吃的住的都还不成问题,唯独语言,可真的完全是鸭子听雷,有听没有懂,找一位优秀翻译是势在必行,透过有意结盟的韩国游戏公司高层引介,他们聘请一位随行翻译金多惠,协助沟通处理这一周所有繁杂事务,而她几乎也成为小组的一员,与他们同进退。
最后一天晚上,好不容易顺利结束所有公务,身为主管的薛宸淏便大方吆喝着要请大伙儿好好吃一顿,好好放松,慰劳大家这一周辛劳。
席间他举杯说道:“辛苦各位了,让这次的活动可以圆满顺利,今晚这餐由我私人买单,不用顾虑预算,大家不用客气,尽量吃吧!”
来到韩国当然要入境随俗,这餐吃的正是著名的韩国烤肉搭配地道的烧酒,甚至连韩剧上常见的烤猪皮都让大伙儿食指大动,吃得不亦乐乎。
见大伙儿吃得津津有味,薛宸淏想起自己差点把翻译小姐给忘了。
这次若没有她的翻译,铁定会出乱子,于是他带头敬酒,表达自己内心的感谢。“这一个礼拜,多亏了多惠小姐,我们一起敬她一杯吧。”
“多惠小姐要是到台湾来玩,记得找我们啊。”甲组员说道。
“明年员工旅游来韩国好了,再来找多惠小姐。”乙组员觉得这趟把时间都耗在工作上,没能好好游览韩国一番,很可惜。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看得出离情依依,金多惠感伤地哭了,本以为只是性情中人,舍不得和大家分开,因此垂泪,没想到酒过三巡,早该结束的伤感,竟然变得益发严重,她整个人已经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
随即听见她哑声地喊着:“欧霸……#$^&*。”
她喝多了,忘记这群人根本不谙韩文,自顾自地嚷着。
薛宸淏接住歪倒在自己肩上的金多惠,一头雾水地问着组员。“她叽哩呱啦的说什么?”
“欧霸是哥哥的意思啦,韩剧里都是这么喊的。”丙组员是女性,对韩剧有研究,而且和金多惠同房,还小学了几句。
“那其他讲的是什么?”薛宸淏努力想要挪开金多惠,她却像牛皮糖似的怎么也掰不开。要命,这女人酒品似乎不太好,醉了竟会黏住别人。
“我如果知道,何必还要请翻译?”丙组员耸肩摊手。“哈哈哈……”
一旁的组员听了哈哈笑,显然几杯黄汤下肚,大家情绪变得很high,完全失了平常惯有的礼仪。
薛宸淏无奈地瞥看他们,看来请客喝酒似乎是个错误的决定,这些家伙的酒量好像都不怎么样,这下子可好了,待会儿大家怎么安全回饭店!
“欧霸……&^$%#@。”金多惠又伸手紧紧搂住薛宸淏脖子,鼻涕眼泪净往他肩膀擦。
“喔,拜托,很恶心捏……”已然心有所属的他,对异性少了份怜香惜玉之情,即便是美人又哭得梨花带雨,在他眼里都成了鼻涕眼泪贡贡流,丑态百出,还往他身上擦,简直脏死了。
就在他手忙脚乱之际,手机响了起来!薛宸淏甩不开金多惠,只好困难地拿出手机接听。“喂,我薛宸溪,哪位?”也没能好好查看屏幕显示,究竟是谁打来的电话。
“是我,你在忙吗?”已经晚上十点多了,万礼棻回到家,想起男友好像差不多该回台湾了,因此想着打通电话确认一下,不过话筒里的声音少了平时的从容悠闲,怎么,事情处理得不顺利?
“呃……有点。”只是此忙非公事忙,而是被醉鬼缠上的忙。
“那你忙好了,有空闲的时候再打给我。”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万礼棻自己不喜欢工作时被打扰,因此也不希望自己耽误了他的工作。
“好,我待会儿再……”他计划等搞定身上的八爪女后,再打电话好好跟女友情话绵绵。这几天,他想死她了!
只是万万没想到。
“欧霸……$#@%&。”金多惠再次扬声。
霎时间,气氛凝结,薛宸淏背脊泛起一阵凉。
金多惠的嗓门不小,又近在他颈边,相信电话彼端的万礼棻,一定听得一清二楚,即便不懂韩语,不知道喊的是什么,但光是女人的声音,就已经够了!
该死了!他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咒骂。
“那个……礼棻,你别误会……”他虚弱地开口。
“不错嘛,身边还有个韩国女人叫你哥哥?”万礼棻凉凉地揶揄,没有破口大骂,却教薛宸淏寒毛直竖。
完蛋了,万礼棻怎么会知道欧霸是哥哥的意思……可恶,都是韩剧惹的祸!
“她只是我们特别请来的翻译。”薛宸淏忙解释。“特别请来的翻译和你靠得还真近哪。”
这并不是单纯的醋意,而是声音真的就近在耳畔,仿佛直接与她对话,因此无须亲见,也能知道男友和翻译贴得有多近。
“你慢慢忙吧。”她冷冷撂下一句就把电话给挂了。
薛宸淏百口莫辩。“不是……”根本还来不及说些什么!
“喂?喂喂喂?”他还不死心地对着早就只余嘟嘟声的话机拚命喊着。
“欧霸……¥%@#。”金多惠依然死霸住他,不知在说什么醉话。
“霸你个头啦,我会被你害死!”薛宸淏无奈又沮丧地抬头看向天花板,有一种无语问苍天的乏力感。老天爷啊,祢为什么要这样整我啊?
“欧霸?欧霸!哼!”万礼棻倚坐在客厅沙发里,手拿着标示穴位的软质铜人,愠恼地一边碎念,一边朝铜人扎针。
今天周六,她没有门诊,本该利用周休假期好好充电休息,结果,昨晚打电话给薛宸淏后,心情变得超级恶劣,弄得晚上失眠没能睡好,现在心火烧旺,心浮气躁,只好拿软质铜人泄愤一番。
薛宸淏真是可恶!才和她交往没多久,就趁出差之际故态复萌,开始拈花惹草!临行前,还特别叮嘱他不用担心,只要安分守己地好好出差,结果咧?
这算哪门子安分?已经晚上十点多还和韩国妞饮酒作乐,忘情得连她这个正牌女友都在电话在线了,韩国妞还紧贴着他不放!
他以为人到了国外,天高皇帝远,反正她又看不到,就可以肆无忌惮地为非作歹,没人管得着?偏偏老天有眼,让她挑对了时间打电话,一举揭发他不安分的恶习,也才能不让自己被他蒙在鼓里。
她不知有多久没这么生气过了,胸臆充斥着被欺骗、背叛的感觉,让她无法继续保持理智、冷静。
“我扎、我扎、我扎扎扎……”那早就干疮百孔的铜人模型,这会儿又无辜受牵连,硬是多了N个针孔,整个还被掐得扁扁的。
她忍不住揣想,人的身体有无数个穴位,怎么就没有一个穴位可以杜绝风流、禁制花心的?
“棻棻,妈去黄昏市场买些菜,有没有想吃什么?”李士瑛拎着菜篮,准备外出。
“胃口不好,没特别想吃什么。”万礼棻闷闷地应。
这无精打采的声音,令李士瑛多看了女儿一眼,还以为她在研究穴位,可现在看来,似乎不是那么一回事。
李士瑛关心地询问:“为什么胃口不好?有心事?”
万礼棻抿抿唇,考虑着该不该跟母亲说,一来担心母亲可能会因与好友交情匪浅而拚命为薛宸淏说项,那她也只是白抱怨、二来又矛盾地顾忌若说出实情,也许会让母亲对薛宸淏大扣分……
啧,不管不管,她也开始耍起任性,谁让他惹得她生气、失眠。她不过向妈妈吐吐苦水、言语上挞伐他一下,已经算是客气了!
“薛宸淏他连出个差都不安分!”终于脱口而出。“我看我们很难长久。”
简言之就是,他令她失望透顶!虽说是抱怨、牢骚,但也是提醒自己,如果他谈感情不能专注,将她视为情爱的唯一归属,那她也不要了!她本来一个人好好的,若因贪恋和他在一起时的快乐,就非得以心酸苦涩来交换,那么她情愿不要。
“不安分?”李士瑛坐靠椅臂,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
“我昨晚打电话给他的时候,听见有个女人喊他‘欧霸’!”万礼棻用夸张的语气讲韩文,然后受不了地翻白眼。“声音清楚得简直是对着电话说,两个人应该黏得紧紧的吧。”
李士瑛闻言,却噗哧一笑。“你学得还真像啊!”
“妈!”万礼棻抗议地低嚷。
母亲没和她站在同一阵线,齐声挞伐也就算了,竟然还笑她!
只得又补充一句。“妈,韩国女人喊情郎也叫‘欧霸’,你很清楚吧?”
“欸,只是听到声音,你就这么生气哦?”李士瑛根本不觉得有什么严重的问题。
她以过来人的口吻开解着。“男人在外头,应酬难免,我要是像你一样,这么容易看到黑影就开枪,那我跟你爸爸早就分道扬镳喽!哪还能如现在这般,感情依然维持得这么好?”
“难道要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质疑,口吻没那么理直气壮了。
“不是这样的,只是要你别捕风捉影,你并没有亲眼看到,不是吗?”李土瑛反问。“有时候亲眼看见都还未必是真的,更何况只是听见。”
她继续语重心长地劝说。“你换个角度想,就是他够出色够优秀杰出,才会有女人在他身边打转,如果你要的男人乏人问津,那么岂不是也间接表示你的眼光有问题?”
这……万礼棻这下是真的语塞了。
她不是不懂母亲所言,只是……知道他和别的女人如此亲近,她就是忍不住想生气啊!
“话说回来,我现在才知道我女儿的醋劲还不小哩!”李士瑛见女儿把话听进去了,促狭地取笑她。
万礼棻窘赧地红了脸蛋,竟开始此地无银三百两一般矢口否认。“这哪是吃醋啊,我这是生气!”
“不管是吃醋还是生气,也都代表你已经很喜欢很喜欢辰淏了。”安抚过女儿,李士瑛就起身出门去。
是啊,母亲是没说错,她的确是很喜欢很喜欢薛宸淏,正因为如此,她更要好好让他心生警惕,免得日后真的伤了她的心。
万礼棻还是拿着软质铜人继续戳戳戳,不过,心情已不再像方才那样愤慨,思索着母亲的话,她怔忡出神……
“礼棻。”霍地,才关起不久的大门再度开启,还伴随着一记熟悉的叫唤。
突然出现的男性嗓音吓得万礼棻整个人一怔,身子晃了晃,手里的针一不小心就扎伤了指尖,教她不由得吃痛低呼出声。
“怎么了?吓到你了?”薛宸淏心急地箭步向前,察看状况。
“你怎么进来的?”她握住自己扎伤的手指,惊讶地看着他。
“我在小区大门口遇到万妈妈,是她带我进来的。”薛宸淏解释的同时,也伸手取出身旁茶几上的面纸,准备帮她擦拭血渍。
没想到万礼棻却抢过面纸,横睐他一眼,丝毫不给他任何机会靠近自己。“带着皮箱来我家做啥?”她冷冷地质问。
“我刚下飞机,连家都还没回就急着过来找你。”见她还没消气,他也不敢太过放肆。
昨晚她挂上电话后,就把手机关了,教他想解释也无从联系,偏偏他人又远在国外,也不能立即奔到她家。一整晚,他兀自担心着,怕她误以为自己劈腿,背着她在外胡搞瞎搞,恐惧着她再不理睬他,两人就此一刀两断。
他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什么也不能做,就只能干着急;怀着焦急的心情彻夜无眠,直熬到今天下飞机,再驱车飞奔到道里为止,都还没能真正安心。
担心她可能连见都不肯见他一面,让自己连厘清误解的机会都没有,他甚至做了最坏的打算,如果他真的见不到她的人,他就要在万家外头搭帐篷,来个守株待兔,如果出差的代价是失去心爱的女人,那还不如不要工作算了。
“我可没答应要跟你见面。”果不其然,听得薛宸淏一阵心惊胆跳。
正在气头上的万礼棻,没想到他会突然冒出来。她没好气地撇了撇嘴,刻意和他拉开几步距离,又找了个位子坐下。
他情急地嚷:“我没办法等你答应,这种误会,非得马上解释清楚不可,一点也耽搁不得。”
他人不但坐下,还循序渐进地企图悄悄往她身边挪近,没想到她却伸出手指,严重警告他千万别再轻举妄动。
他百般不愿地止步,一回身却看见……那是什么?茶几上立着那尊已经插满细针的裸体人偶!这是怎么回事?
“你是做了什么需要马上解释清楚的事情?”她明知故问,凉凉扬声。
见他盯着铜人瞧,她没好气地横过身,就一把夺走藏在身后,完全不给他任何机会再看。
薛宸淏忍不住悲情叹息,要是他真的重披战袍,再度当起风流鬼也就算了,至少是他犯了错,可他压根儿连个念头都没动过,竟然还落得被误解的下场,这未免也太过冤枉了吧。
他还是努力地为自己辩白。“礼棻,昨天因为是待在韩国的最后一晚……”他才开口,话就被她给截断。
“所以要把握机会尽情狂欢。”她故意扭曲。
“才不是这样,是我想好好慰劳这段时间部属们的辛劳以及那名翻译的大力协助,所以才请他们吃顿饭,只是不该招待他们喝酒的。没想到他们酒量也太逊了。”他连忙解释。
“是你慰劳人家,还是人家慰劳你?‘欧霸’。”她很介意那声娇嗲的称呼,心里像扎了根小刺似的不舒坦。
“我没想到翻译的酒量差,甚至连酒品也不太好。不知她发什么酒疯,看她不过多吃了几块烧肉,酒好像也只是小酌了几杯,怎么就醉了?而且醉酒后还成了无脊动物,死赖在别人身上,整个卢小小,又不能打昏她……”薛宸淏有种无语问苍天的悲情。“我可是想尽办法要把她给推开,却怎么也推不动,还在努力时,真不凑巧你在郡个时间点打了电话……”
“是啊,还真是对不住,时间挑得这么精准,打扰了你们。”
万礼棻本来已把翻译酒醉乱闹的事情听了入耳,想就这么原谅他,没想到他竟然还补了“真不凑巧”那句,顿时又令她怒气攻心。